爱的前戏——鹿住槙

嗯……不禁想起真田。
就算结束性伴侣的关系，我们现在是朋友吧。
顾虑到他与新恋人的关系，这段时间暂时不想跟他联络。但还是朋友的话，应该可以联络见面吧。
我想去见真田。
想听他跟我聊很多事，但不要净说些安慰我的话。像以前一样边喝着罐装啤酒边说话。这样就可以了。我也会倾听那

家伙讲一堆没营养的话……
想到这些，我的内心就躁动不已。
很久没有这样准时下班了，我直接走到ＪＲ车站。外面下着蒙蒙细雨，是梅雨季将近吧，记得上次跟真田见面时，春

天才刚结束。
时间过得真快。
我参加无聊的联谊，不断与人发生越显空虚的性爱。这段时间真田到底过得怎么样呢？和情人正处在蜜月期吗？望着

窗外流逝的景色，轻轻的叹息。
如果说是自作自受的话，那我们两人的境况还真是天差地远。
可能从来没有这样过，所以让我感觉这痛苦永无止境。总算到了目的地，周围的天色仍旧灰蒙蒙的，可以感受季节正

在变化。
在站牌的便利商店里，照例买了罐装啤酒和一些零嘴，本来要三分钟的步行，现在不到一分钟就到达……其实没有必

要这样急的。
来到他的公寓前，听到像是争吵的声音。
「……我说别这样。」
「可是真田先生……」
听到真田这个名字，我往上爬的脚步顿了顿，接着立刻飞奔上楼。
在真田的住处前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真田被这个男人紧紧抱着，手脚动弹不得。
我立刻伸出手，猛力抓住这男人的肩膀。
「唉呀！」
跟体格很不搭调的，男人有一张稚幼的脸庞。他吃惊的转过头来，真田也睁大眼睛看着我。
「你在干什么？」声音如同刀刃般森冷锐利。
「什、什么……」
「小早？」
我高声喝止，以保护真田的姿态将两人从中分开。
「搞什么！你这家伙找他有何贵事啊？」
男人瞪大眼睛。
「……那你又是谁？真田先生认识的吗？」
是朋友。真田在背后说出，之后用手戳我的肩膀。
「小早，你误会了。他是之前跟你提过的……」
「什么？」
「总之……算了，你们两人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真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那个男的将我推开，像小孩一样撅着嘴，跟在真田的后头。
我却呆站在原地，直到屋内传来真田的叫声，我才慌忙的脱下鞋子。

「就是这家伙啊，超可爱？」对着正把啤酒收进冰箱的真田，我小声的问。
真不敢相信，就是这个大块头！虽然这么说，可是跟我比起来感觉上还比我小一号的样子。也就是说，这男的就是真

田的情人啊。
名字叫做牧原翔，脸蛋确实长得还不错，看起来十足的好青年。想着想着，但是……
体格虽然跟我差不多，但是比真田还要壮，为什么真田会想抱这样的男人呢？
「喂，可爱吧？」
你不觉得可爱吗？用不可思议的口气反问我。
也是啦，以真田的标准来说，这就是超可爱。虽然每个人的审美观不太一样，可是我相信很多人看到这家伙，都不会

觉得可爱的吧。

「可能就像大白熊犬跟拉不拉多一样，就算是小狗也是很大一只的感觉吧？翔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大型幼犬。」
原来如此，这样想就比较合理了。
「小早，你是怎么了？突然过来，吓我一跳。」
「突然来不行吗？是朋友的话，什么时候来玩都可以吧？好吧，或许我打扰到你们了。」
真田缩着肩，沉默不语。
「好久没见了，想说过来跟你聊聊天，听你讲些有的没的……我也差不多该走了。不过……刚刚你们是在闹什么？」
「呃……」他似乎想了一下，问了句「想喝什么」。
「喝什么，也只有罐装啤酒和水吧。」
「谁说的，才没这回事呢。有绿茶、乌龙茶跟可乐。」
我吃惊的打开冰箱一看，真的耶，真不可思议，冰箱里面放着各式各样宝特瓶装的饮料。不只饮料，还有起司和火腿

，而冷冻库里也有冰淇淋和冷冻食品。这都是为恋人准备的吗？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性伴侣和情侣之间的不同，内心顿时感到一阵苦涩。
真田从来没有为每周赶来的我准备任何东西，如果我每周没有特地赶来的话，真田也不会到我那边去……我们之前的

关系如果没有我主动的话，是不成立的吧？
「冰淇淋……可以吃吗？」
「等一下喔。翔，冰淇淋可以吃吗？小早说想吃。」
巧克力口味的话，可以。
「巧克力口味的可以吃。啊，那是坚果口味他最喜欢的。被吃掉的话，他会耍脾气的喔。」
想要故意搞错把冰淇淋吃掉。算了，这样太孩子气了。
手里取出一杯盒上写着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走进牧原待的房间。他看着报纸上的新闻节目表，正伸手要拿遥控器。

样子看起来很自然。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总之跟他打了一声招呼，他无言地点个头，本来想要打开电视却又放弃，将遥控器放在一旁。
「小早先生……」
「我是小早川，小早川健太郎。」
「嗯，字很多耶。」
对姓名只有三个字的牧原翔来说，我那六个字的名字确实是多了些。初次见面就说这种话，真是令人意外。
「不吃快点就要溶化了喔。不过我还挺喜欢吃有点溶化的冰淇淋。家里的冰淇淋都冰得太硬了，没法吃。」
旁若无人的说着，简直像个小孩子。这样的他到底是哪里好，真田怎么会跟他交往？
因为没法说出口，所以只好在一旁安静的吃着冰淇淋。很甜，吃到一半就腻了。
「小早，剩下的不吃了吗？放着吧，我再帮你吃完。」
真田端来三杯茶，一杯给牧原，剩下的两杯放在床上。
「不喜欢吃甜的还吃。」
他笑着将我手中的冰淇淋抢过去吃了起来。我空着的手只好过去拿杯子，一口气将杯子里的茶喝完。
「不好意思啊，突然抢过来吃。」真田嘴里含着冰淇淋的汤匙，重新补上这一句。
心里想着搞不好他会留我，好吧，那么就留下住一晚吧。想着想着就觉得别扭起来，再待下去也没意思。索性将剩下

的茶一口喝尽，起身站了起来。
这时我还妄想着真田会不会对我说，「要回去了吗？再多待一会嘛」的话，是我太天真了。真田只表情不变的说了句

「要走了啊」。
「我下次再来。」
「啊啊，小早，下次来时……」
「我会事前打电话。」
预料到他要说的话，在他还没开口前我就先说了。他也干脆的应了一声「没错，就是这样。」
就算打电话问可以去吗，想必还是会说今天不行。
在爱情面前友情是如此的毫无意义，如此的卑微。然而——
「翔可以回去了。」
「咦——」
背后的谈话，让我吃惊的回头看。
看不到背对着我的真田的表情，但是却看到了牧原鼓着脸颊，似乎还想赖着，又一脸不服气的表情。但还是起身站了

起来。
「小早川先生，要到车站吗？我开车所以可以送你。还是要等公车？会很累的，何况现在在下雨。」
「这倒是……很谢谢你。可是……」
真的可以吗？真田望着。牧原沉默的点头，表示可以。
就这样，我和牧原一起离开真田的住处。看见一辆轿车停在公寓前，牧原请我上车。
一坐定，牧原便开口。
「小早川先生，可以拨点时间给我吗？」
有事吗？我问。
「如果可以的话，现在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谈一谈。」
「谈事情？」
「对。小早川先生跟真田先生很熟吧？我的事你应该也有听说过。还有真田先生似乎对小早川先生很信任的样子？」
呃，我愣了一下。
「可是你开车耶？」
「就停在车站前，这一带取缔不严格，所以没关系。」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把车子停在离车站远一点的地方。
他问我可以吗？我回答，这边的话应该是没关系。
本来打算要来真田这边过夜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回家。话说回来，跟他的情人一起喝酒应该不算太坏吧。
我对你想要谈的内容很感兴趣。
牧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幸好」。
原来如此，真田所谓的超可爱似乎可以理解。当然对我来说，牧原绝对不会成为我的恋爱对象。
到了一间全国连锁的居酒屋。很热闹，是一个不适合谈话的场所，我本来以为他会带我到气氛比较好的店，不过对方

是大学生想必也很为难吧……不对啊，我学生时代就已经知道哪里有不错的店了。不过跟牧原两人一起去气氛佳的店

，我想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吧。
「这附近没什么好店，抱歉。」
他好像也领悟到了，老实的低下头来道歉。
「啊，我无所谓。」
我们点了两三样配酒的小菜之后，对着附上的前菜细昆布拌小黄瓜开始动筷。
「虽然很冒失，不过我想知道小早川先生，对我的事知道多少？」
突然被这么一问。
「啊？喔，是这样……在真田的公司里打工、超可爱的大学生、一个月前开始交往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嘿嘿」害羞的笑了起来。
瞬间涌起了一股连自己都难以理解，近乎杀意的情绪。一半觉得他不是很可爱吗，一半却想揍他的……怎么搞的？
就在这时，店员拿来生啤酒，谈话就被打断了。我们形式上的举杯互敬。
真田现在是否正喝着我刚拿过去的罐装啤酒呢？还是把它放在冰箱里了，等到下次牧原过去过夜时两人一起喝呢？
可恶，我又不是要买给这家伙喝的。
「刚刚是为了什么事在吵啊？就是要谈这件事吗？」
他沉默的一边吃一边喝着啤酒，淡淡的回应。
「就是这件事。」牧原点头。在这时候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吵架？真难得。那家伙几乎是不生气的。可以说我从来没有看过他生气……」
「真的吗？他在公司常常生气喔。起初觉得他很难搞，都不敢跟他说话。可是他生气的脸还是很美……」
怎么搞的，没神经啊，听得真闷。如果是真田的无聊话题，我还可以听听，这家伙的就免了。
「小早川先生是真田先生大学时代的朋友吧？」
「嗯，是啊，怎么了？」
「真田在那时就专找男的吗？」
让我含在嘴里的啤酒差点喷出去。出乎意料的问题，没想到会问得这么直接。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
不是我在装傻，老实说这我也不清楚。感觉上应该不是第一次跟男人，至于之前有没有跟男人交往过就不知道了。
「那么小早川先生，我是他第一个恋人吗？」
「……是吧。我想是的。曾经有跟女孩子交往过，可是时间都不长，所以是不是情侣我也不太清楚。」
嗯。他点头继续喝啤酒，很爽快的喝法。
「真田先生是否有难以忘怀的恋人呢？」
「呃？」
「没听说过吗？我总觉得……他有些习惯好像跟某人有关系的样子。」
突然心跳加快，一直装傻的我也按捺不住，一口气喝了半杯。
我是不知道他有什么难以忘怀的恋人，心想至于他的习惯的话——会不会是我的关系？
不，等等，所谓的习惯应该是指习惯被拥抱吧？
「那我就直截了当问你，你跟真田到什么程度？」
「嗯……就那样。火热浓烈，难分难舍。」
他的脸红了，不是因为啤酒的关系。
「……想说的就是这件事，我对他一见钟情。从中学时，就发现自己对女孩子没有兴趣。我也不曾为这种事感到烦恼

，日子就这样过着。我第一次见到真田的时候，觉得他真是一个漂亮的人。不管高兴也好，生气也罢……不只脸蛋，

从头到脚全部都美极了。说话的样子也很优雅，手指很漂亮，偶尔会说一些无厘头的话，真是可爱到不行。」
其实很想跟他说，我不用在这里听你讲也知道。我该怎么对付这家伙？自己逼问自己。
「是同类的话，我大概可以看得出来。所以我觉得真田跟我是一样的。」
「喔，那是怎样的感觉？怎么看出来的？」我突然觉得很有趣，于是开口问。
「嗯……虽然没法说得很清楚，但是当眼神交会时就可以知道了。一般男人跟男人眼神交会的时候不会有什么特别的

反应，对不对？」
「你就是说，真田对你有了特别的反应吗？」
牧原扭扭脖子。
「嗯……就是这点很模棱两可。小早川先生一看就知道是喜欢女人的，因为太有女人缘，现在已经感到厌倦了吧？像

你全身沾着女人的气味……」
「呃……」
突然感到不安的挺直身子。
真是这样吗？怎么看的？感觉这种东西，牧原可以感觉得到，那么真田也可感受得到罗？
「怎么听起来好像是说我很没节操的样子。」
哈哈，他大笑。
「……不好意思。」
「可是我没有恶意喔。反正很羡慕你，看起来你是那种来者不拒那型的。要小早川先生去认真的追一个人的话，恐怕

对方是难以拒绝的吧。」
「我的事就放到一边吧，你要跟我商量什么事呢？」
刚刚还开心笑着的牧原，突然收起脸上的笑容，表情变得很认真。
「真田先生……都怎样生活的？我很想知道。」
「生活？你是说搬来这里之前吗？如果不是指工作或场所这一类的。是指哪一方面？」你是指性生活吗？
他大胆的点了头。
「问这种问题作什么啊，过去的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最重要的是你现在跟真田正在交往，不是吗？」
「这个……照理说我知道，可是……」
瞬间一副想哭的脸，他紧握杯子将啤酒喝干，接着又再追加一杯之后面对着我。
「虽然我知道，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喔。真田一直都过着很放纵的生活，而且身经百战的话，那个……我太笨拙了

，所以常想是不是因为这样，他不想再跟我睡第二次。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办啊？」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我哑口无言。
话说到此，他握住拳头颤抖着，店员从旁边将空杯收走后，放下第二杯啤酒才离去。
刚点的炸鸡肉和薯条也上桌了，总之我为了缓和气氛，吃了一口后才开口说：
「那么你是……就是说第二次就被真田拒绝了吗？」
牧原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可能是年轻吧，是一眼就能被看穿的男孩。
「第一次很顺利。我约了他之后……他也马上就要我进他房间……」
胸口又感到一阵苦闷，频频往我内心深处袭来。
在那个房间里真田和我不知道做过多少次，没想到那床上竟然也跟这小子做过了。
不过那是理所当然，无可厚非的事。但是我为何还是感到如此的震惊呢？
「因为我住在家里。家里有父母和妹妹在，所以那次之后，我都泡在真田的屋里……可是我们只做过那第一次，后来

找他很多次，他总是说『今天不行』，今天连屋内都不让我进去，所以就……急着问他，想要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