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暗光 上——小小未然

“没事。你们定下的拍摄日是什么时候？”舒连呼出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即将暴走的情绪。

“这么说你答应了？”萧锐的声音猛地拔高了一个八度，兴奋地确认道。

“大摄影师都指名了，我都不去么？我可不想让我兄弟难做。”哀叹了一声，舒连无奈地说道。

“舒连，你真是我的救星！拍摄日在这周五下午，可能要去趟月湖，在那边呆上个几天。”

“嗯，好的，没问题。具体的细节问题你去跟Jessica谈吧，我到时人一定到。”舒连说着，挂断了电话。

等到周五，舒连坐上了陈晓涵的车，出发前往月湖。

一路上，舒连都只看着窗外的风景，不发一语，陈晓涵见到他这种反常的表现，有些纳闷。

“舒连，是不是接这工作你不开心？”陈晓涵看着前方道路问道。

“啊？哦，没有啊，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舒连回过神，看着陈晓涵微微笑了笑。

“是吗……以前很少看见你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陈晓涵微皱起眉头。

舒连笑而不答，又望向车窗外，心里却起了涟漪。

不是很少看见，而是我就算心里有事也习惯瞒着你，不想让你为我操心而已……

白启翊……这次你又准备玩什么花样？挑起一抹笑，不可思议的，舒连内心竟然产生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微妙情绪。

陈晓涵看着自顾自微笑起来的舒连，满腹疑惑，不知这孩子最近究竟遭遇了什么，变得如此反常。

经过两个小时的车程，舒连与陈晓涵抵达了拍摄地点。

月湖一如其名，整片湖如同圆月般静静躺在山峦之间，泛着清冷寂然的光。山林静谧，只有风吹过时才会有宛若絮絮

低语般的轻柔声响回荡于山谷之间。

犹如世外桃源的安逸景致，让所有进入月湖的人心神都不由得为之沉醉。

“舒连，你来了。”正在度假别墅内与工作人员进行交流的萧锐一见舒连到来，立刻迎了上去。

两人伸出手，在空中响亮地对击了一下，相视而笑。

“怎样，我没迟到吧？”舒连笑着问道。

“刚好，我正在跟团队里的人说这次的主题。”萧锐说着，将舒连引至屋子正中铺着柔软地毯的客厅内。

一群坐在地毯上，手拿各种资料的年轻人正抬眼好奇地看着他们，脸上是毫无二致的热情笑容。

“欢迎你，Raphael。”异口同声的问候，让舒连有些吃惊。

“自从看了你上次为《零年》拍摄的那组硬照，再加上这次Michael的力荐，让这群人对你充满了兴趣。”萧锐调皮地

眨眨眼，解释道。

原本一直都将事业重心放在欧美市场，在国内受到这样的待遇对于舒连来说还是第一次。这不禁让他感慨起《零年》

在国内业界不可动摇的影响力，还有那个人巨大的个人号召力。

难怪Jessica挤破头也要为我争取到那次拍摄机会……舒连在心里想着，不禁又对这位无论在事业，还是生活上都给予

自己无私帮助的经纪人又多了几分感激之情。

“这次没有遇上塞车？”冷冷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这一室的和睦气氛。

舒连面上表情一滞，这才注意到坐在这群人中，始终摆着一张扑克脸的男人。

在人前你就装冰山，有本事你把你那变态的样子也放出来看看？舒连腹诽着，但仍旧相当训练有素地再度扬起得体的

笑，只是那笑容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眼底。

“托白先生的福，今次一路上都很顺利。”

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针锋相对的意味愈演愈烈。诡异而微妙的气氛逐渐升腾，相互交换

了下眼色，这群在时尚圈内早已混得如鱼得水的妖孽们立刻识趣地相互打着哈哈，使出各种借口匆忙逃离了现场，只

剩下他们两人留在别墅内。

“萧锐，这到底……”被萧锐一把扯出屋外的陈晓涵仍旧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姐，你是在舒连身边呆久了，连脑子也跟着一起钝化了还是怎么着，这么明显的事儿你都看不出来？”萧锐朝别

墅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陈晓涵愣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啊？你说舒连和白启翊……”

萧锐若有所思地望向屋内，笑得暧昧：“是不是呢？等这组大片一拍完，应该就知道了吧？”

Chapter.7

眼见偌大的房间在几分钟之内撤得不剩一人，舒连脸上的笑容飞快被一层寒冰所替代。

“说我伪善，你自己不也一样？”舒连斜睨着白启翊，语气不善，“利用萧锐把我引到这里来，你觉得很有意思？”

白启翊不答话，慢慢站起身，走到舒连面前，微垂下眼静静凝视着他。

舒连满眼戒备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白启翊见状，玩闹心又起，干脆一手环上了他的腰，硬是将他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放开！”舒连对白启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没有防范，死命挣扎起来，却没料到对方的力气居然大到让他根本脱不了

身。

“所以我才说，我们是同类，不是吗？”凑到他的耳边，白启翊低沉着嗓音，缓缓说道。

口中的热气暧昧地缭绕在耳畔，舒连像只受惊的猫一样，浑身倏地一下绷得紧紧的，连表情都变得僵硬起来。

白启翊见他这反应，不禁伏在他肩头暗自笑出了声。

“舒连，你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多逗你玩一玩……”

舒连被这极具调-情意味的话弄得怒气横生，飞快抬起脚，狠狠踩在了白启翊的脚上。

“嘶——”白启翊痛得倒抽了一口气，皱着眉放开舒连，退到一边甩了甩自己的脚，“这么狠？下脚还真重……”

“活该。”丢下两个字，舒连幸灾乐祸地笑着走出了别墅。

站在户外等待着的萧锐见舒连一个人率先走了出来，不由得疑惑地歪了歪头。

“Michael呢？”

“不知。他好像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想要休息一下，我就先出来了。”舒连耸耸肩，一脸无辜。

萧锐怀疑地上下看了看舒连，又坏笑着凑上前去：“你们两个人刚刚在里面单独呆了那么久，都说了些什么？”

一手挥开萧锐的脑袋，舒连扬起人畜无害的笑：“Ray，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好奇心害死猫？”

轻柔的话语，却让人觉得像是绵里藏针一般透着一股子寒气。

浑身一哆嗦，萧锐赶紧缩回了脖子，满脸惶惑而又惊喜地望向他：“舒连，我收回前言，你跟以前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Michael那样坚持要用你了。”

舒连皱了皱好看的双眉，脑袋里升起了无数个问号。

然而等到萧锐将此次广告大片的主题跟他一说，他便立刻明白了白启翊的用意。

“Angle & Devil”，天使与魔鬼，这是此次“Ⅻ”新一季成衣的主题。

萧锐的设计向来具有极端的两面性，通常这一个系列深沉内敛，另一个系列就变得狂放不羁，简直就像是特意为谁而

准备了另一种完全不同风格的设计一般。但是，他却偏偏能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设计中取得平衡，毫不偏颇任何一方

，让两种设计都同样出彩，让人不得不佩服他这天赋的才华。

而天使与魔鬼，或许是对他这一设计特色的最佳诠释，正统高尚如天使，桀骜恣意如撒旦。

至于舒连，又有谁能说，他在白启翊面前所展现出的两面性，与萧锐的设计没有异曲同工之妙？

抬眼看向刚巧从别墅内走出来的白启翊，对方恰好朝自己了然地扬了扬眉，心中微惊，舒连慌忙低下头，唇边却不自

禁带上了会意的笑。

拍摄工作开始按部就班地进行，白天，舒连穿着“Ⅻ”较正统的那一个系列的男装站在月湖边面对白启翊的镜头。

略带军装属性的黑色或米色风衣，优雅的窄身西服，内搭菱格纹毛衣或是白色暗纹衬衣。领子、袖口甚至是领结这些

细节方面都做出了别出心裁的个性设计，打破了正装一贯的严肃呆板，显出了一丝活泼灵动。

不需白启翊过多指示，舒连自然而然的表现出一位贵公子应有的风范，时而低头浅笑，时而眼神深邃地望向远方，又

或是精准无比地鞠躬行礼。一举手一投足，皆是亲切有度，略带高雅疏离，就像他在人前一贯有的姿态。

当夕阳西下，暗红的色泽盈满整个湖面时，舒连换上了萧锐另一组更为大胆的设计。

仍是黑与白的基本色，其间夹杂着绛红、深紫之类略显晦暗的色彩，从旧日宫廷装束中获得的灵感，令这组男装呈现

出了些微哥特式的摇滚颓废风格。

装饰意味十足的金属链条随处可见，细节处的褶皱垂坠出丝丝妖娆的味道，甚至有一些衣物的侧面大胆地用上了黑色

蕾丝做点缀，另类却又不至于太过阴柔。

但舒连此刻显然无法调整到与服装相应的情绪——习惯了以谦恭有礼的面貌示人，一时之间他根本无法彻底放开自己

。

周围的工作人员开始低声交谈，萧锐也微皱起了眉。

白启翊见状，立刻放下相机，走到了舒连身边。

见到他的到来，舒连立刻像是只竖起了全身的毛的猫咪一样，十足戒备。

白启翊有些好笑地看着这样的他，微倾过脑袋，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我说，要你诚实点面对自己就这么困难？我看你在我面前不是表现得挺自然的么？现在，给你两种选择，一是自己

卸下面具，二是让我亲自动手，把它扒下来展示在人前……当然，我本人更加倾向于后者，毕竟，那会让我更有成就

感……”

说完，他顺手在舒连的腰间轻掐了一下。

眼中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舒连恨恨地说道：“变态，管好你的手，我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舒连脸上那种淡雅安然的神情渐渐消失不见，白启翊满意地笑了笑。

“那么，我就期待‘天使’先生的堕落演出了。”微微向他躬身行了个礼，白启翊走回到原本的拍摄位置。

舒连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每迈出一步都是那样自信满满，心虽不甘，却也隐隐生出了一丝憧憬。

几次接触下来，舒连心中明白，正如白启翊所说，他们是同类，骨子里满是阴暗，但他却比自己活得更为坦然而大胆

，没有一点小心翼翼的谨慎感。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鼓起勇气，像他那样无所畏惧地活着？

舒连闭上眼，挥开那些纷乱的思绪，深呼吸了一下。再睁眼时，他的神情已与白天截然不同。

背对着夕阳，他的身后是一片宛若被血色浸染的湖泊。逆着光，他看向镜头，轻轻扬起了惑人的笑，就如刚才坟墓中

苏醒的血族，嗜血的气息瞬时弥散开，让人屏息。

脱离了正统服装所带来的拘束，舒连的造型在白启翊的镜头之下也跟着变得狂放不羁起来，或侵略性十足，或冷傲残

酷，又或妖冶魅惑，每一次的变换，都带给旁人无尽的惊讶。

任谁也没想到，在他人眼中始终像个乖乖牌一样存在的舒连，也会有如此性-感且极具危险性的一面。

取景框之后，白启翊看着这样的舒连，快门每响一次，他的心跳就不自觉地加快一拍，眼中的笑意亦更显深重。

这是他所发现的舒连，最终，也将成为独属于他一个人的舒连……带着这种难以言说的成就感，在白启翊的心底，一

股独占意味极为浓烈的欲望随着拍摄的深入，逐渐成形。

为期三天的拍摄按照预定计划顺利完成，在萧锐宣告完工的最后一夜，团队的所有人都聚集在别墅的后院，开始了狂

欢。

“来，舒连，这杯酒敬你，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名副其实的‘天使与魔鬼’！”已经略带醉意的萧锐举着一杯马丁尼来

到舒连身边，笑得极为开怀。

舒连回以同样愉悦的笑，与他碰了碰杯：“我也要多谢你，让我发现了更多面的自己。”

“诶，这话错了吧，如果要谢，你应该谢你身后正朝这边走过来的那位才对～”手搭在舒连肩头，萧锐邪笑着指了指

他的身后。

舒连顺着他手指方向回过头，正见白启翊款步朝他们二人走来。

来到近旁，白启翊看着舒连杯中的酒，微皱了下眉，随即又舒展开，冲萧锐淡淡一笑。

“Ray，这次的合作，让我觉得很愉快，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

“那是自然，能够请到圈子里最出名的摄影师Michael来为我的设计掌镜，我求之不得。”萧锐游刃有余地回应着，朝

他举起杯。

酒杯再一次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两人同时仰头豪爽地喝完了杯子里剩余的酒。

此时，又有其他人上前来向舒连敬酒，他正准备回应，却突然被人从手中抽走了酒杯。

诧异地转过头，只见白启翊淡定自若地笑着，对他说：“你的酒喝完了，我帮你去换一杯。”

言毕，他便飞速撤离，几秒钟后，就又再次返回来，将已斟满的酒杯递给了舒连。

低声说了句多谢，舒连便继续与那人客套着，然后轻轻碰杯，小抿了一口酒。

冰凉的液体刚入到口中，舒连的神色就微微变了变，然后他若无其事地咽下，最后微笑着打发走了对方。

待到人走远，他这才偏过头，微眯起眼，看向正笑望着自己的白启翊。

“我可不想让你再一次因为酒精中毒而进医院。”耸耸肩，白启翊随意说道。

目光微闪，舒连低不可闻地向他说了句“谢谢”，之后便飞快走开去。

“嗯哼，看来我们的Michael大人这次是锁定目标了？”眨了眨那双流光四溢的桃花眼，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萧锐调笑着

问道。

白启翊不置可否地挑起唇角：“谁知道呢？”

丢下这句话，他也随着他人的呼唤声转身离开，继续自己早已驾轻就熟的应酬活动。

萧锐站在原地，看着往相反方向行走的两人，意味深长地诡笑了起来。

Chapter.8

狂欢一直持续到半夜，舒连因顾及到白启翊说的话，没敢再多喝酒，随便找了个连日拍摄有些劳累的由头，跟萧锐打

过招呼后，就不声不响地从派对上溜走，返回别墅楼上的客房睡觉去了。

而白启翊则被一群人崇拜者围着，一直闹到散场才离开，被灌的酒自然也多到让他脚步虚浮。

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踉踉跄跄的来到二楼走廊，白启翊刚想推开自己房间的那扇门，却忽然被对面房间门缝中透出

的一线轻柔光亮吸引去了注意力。

印象中，他隐约记得，舒连似乎就住在自己对面……

双脚调转方向，白启翊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伸出手，悄悄扭开了舒连的房门。

居然没锁？白启翊诧异了一瞬，遂推门而入。

一室寂静，白启翊抬起微醺的双眼向前方望去，便见舒连正安然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身上盖着纯白的松软被子，睡

得香甜。

充满暖意的灯光轻轻洒在他的面上，让本就柔和的容颜更显温润，双眼轻合，唇角略微上翘，像是在做着一场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