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砌看眼菲德,菲德在他眼中同样读到震惊与不信,更读出了一丝好奇与更多的审视。
「绿?」梁砌一边为柏实诊检,一边唤。
菲德没听懂他讲什么,粱砌见菲德没反应,看眼一旁的妻子。
「他不会讲中文,只会讲法语,连英语也一知半解。」季如仍带怒气的说着。
「哦。」梁砌帮柏实打一针,柏实没转醒。
「带他回去好了,晚点他自然会醒。」季如瞪着菲德,菲德看着柏实,粱砌来回在三人中间巡视。
梁砌搔搔头,努力的想着他遗弃很久的法语,年轻时他在德国留学,因为室友是法国人所以也学了些法语,但不灵光
,随着年代久远,学的也差不多都忘光了,只剩下一些单字记得。
「呃......你的名字?」
菲德漾着惊异的绿眸望着梁砌,终于有人懂法语了!
「菲德?法伊诺。」
「呃......你是法国人?」
「是的。」菲德说了一串法语,但速度太快梁砌根本听不懂。
「等、等一下。」粱砌忙阻止菲德继续说下去,「呃......帮忙......他......回家?」
老天!真是折腾法语能力仅限于「你好吗?」、「我很好。」这类问候语的粱砌了,但粱砌十分庆幸自己幸好还记得
一些单字。
梁砌深知自己的气力不够,菲德看来又壮又高,应该可以帮忙将柏实搬回他家。
「没问题。」菲德笑了,他也不打算让任何人碰柏实。
「你们说了什么?」季如不知丈夫除了德语也懂法语。
「我请他帮忙把柏实搬回家。」粱砌收拾好器具,让出空间来给菲德抱柏实。
「你什么时候会法语的?」「以前在德国留学时,室友法国人,多少学了一点,不过年代久远,真要了我的命。」季
如闻言,笑了。
菲德一把抱起柏实,忍不住低头嗅闻柏实身上的气息,一股欲望升起,让他亲上柏实的唇,觉得全身血液沸腾不已。
他想要柏实。
想要冲进柏实体内,让柏实的紧窒包裹他。他想听柏实的呻吟,想感受柏实高潮时身体的颤动,想欺负他,欺负到他
流泪为止。
他头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欲望想要一个人。
但他还知道现在的场合不佳,于是忙克制住,跟着季如还有粱砌他们离开。
他的一举一动只有被父亲抱在怀里的粱实看得一清二楚,粱实大吵大闹,却被梁砌轻拍了下屁股,要他别吵,不然柏
实无法好好睡觉,梁实这才含怨的瘪嘴,一双黑白分明的泪眸死瞪着菲德。
不过菲德没空理梁实,他一心一意全放在柏实身上。
是梦吧?
他其实在做梦吧?
是老天垂怜他吧!
否则他怎么会在清醒的时候,梦见了绿呢?梦里的绿比记忆中的绿还要年轻、拘谨,但是无妨,他还是绿,还是他心
心念念没有一刻忘记的绿。
柏实知道是梦。
这是梦。
他不想清醒,不想睁开眼。
只要不清醒,不睁眼,就不会理会到其实自己是在做一个清醒不过的梦;只要这样一直不清醒,他就可以一直做梦。
他不要醒......
柏实不情愿地睁开了眼,并在见着绿的影像还未消失,还停留在他身边时,伸手将菲德牢牢地、牢牢地抱住,牢紧到
菲德几乎呼吸不过来。
「Monsiellr?」菲德稍稍推开柏实一些,拉开床头灯,阗黑的房内点亮一处晕黄,将柏实的面容照亮一半。
「Monsieur?」柏实眸里的激情一顿,他望着菲德,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
「噢!」菲德捣住发疼的脸颊,不明所以的看着突然捏他的柏实,用法语说着:
「你怎么乱捏人?」
「是真的......头发......」柏实讲着流利的法语,心疼不已地轻抚菲德的发,指尖落在菲德的颈动脉,感受着他的
脉膊,似乎在确认是是不是活人,「绿......」
这十年,柏实因为过度思念绿,因此去学了法语,希望藉由语言,更加接近绿,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生是死,但柏实
仍做着这种近似于悼念的行为。
「为什么你们都叫我『绿』?」菲德伸手握住柏实的手,郁绿幽深的眼眸倒映着柏实的身影。
*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菲德无法处理心头的紊乱,然而即使一团乱,他还是不肯放开眼前的柏实。不知为何,菲德就
是知道,柏实的发质很硬,所以留超过五分头会像麦克风头,也会像刺猾:不知为何,菲德就是知道,柏实很害羞,
但有一手好厨艺,还有一颗世上最美好柔软的心肠;不知为何,菲德就是知道,柏实......
菲德的思绪叫手下的触感打断。
他捉住柏实的左手,往上一翻,只见几条疤痕倒映,他一惊,「怎么会这样?」
柏实不自在的转动手腕,想抽回手,笑了笑,黑眸离不开菲德,在迎上菲德的眼眸时,眸光一黯,「绿?」
「绿?不,我叫菲德,菲德?法伊诺。」菲德自我介绍,却看到柏实眼中的热情消褪无踪,「柏实?」
小心地发着音,菲德观察着柏实的反应。
只见柏实一震,扯出个难堪的笑,低下头。
菲德有个冲动想要抬起柏实的下巴,他不想看不见柏实的表情,但十年的教育在他行动前阻止了他,他有礼貌,但烦
躁地等着柏实说话。
久久,柏实低不可闻的声音传来:
「你......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很多事。他们跟我说我十年前生了很严重的病,脑子里长了瘤,发现太晚,开过一次刀。但没想到又复发
,这回复发,长在不好开刀的位置,很多医生都说没救了,后来,我的管家找到一个医生,他愿意替我开刀,但是开
刀时出了一点小差错,所以我什么都忘了......」
「什么......都忘了?」
「嗯。」菲德点头,「你认识我吗?」
菲德想起季如曾指着他们俩说他们是一对恋人。
柏实躲开菲德的眼眸,没有回答,微带疲态的侧脸,不知为何看起来好让他心疼。
「实?」
「啊?」柏实漫应一声,声音听起来很软弱,「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菲德。」
「菲德是Green的意思,中文是指「绿色」,对吧?」柏实闪烁着些微水光的眼眸眷恋依依地黏在菲德身上,那是带有
很深、很深情感的注视。
菲德知道柏实喜欢他,甚至是......爱他,但菲德好奇的是柏实为什么叫他「绿」,而被柏实一唤,菲德觉得柏实的
确是在叫他,只是为什么?
「十年......」柏实低吟,「你好吗?」
「很好,不过我还在学习做人的道理。」菲德想抱柏实,他想抱他,感受他的存在,才想行动,念头一转,「我可以
抱你吗?」
柏实迟疑了下,微笑颔首。
菲德小心地张开双臂,将柏实纳进怀里,他满足地叹口气,有柏实在怀的满足。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真奇怪。」
「嗯?」感觉柏实在怀里放松身子,菲德满意地笑了。
「我好像认识你很久了。」菲德将脸埋进柏实的发问,舒适地合眼。
「就连茱莉都没有这种感觉......」
「茱莉?」
「对,我的未婚妻。」菲德讲完。立刻被柏实推开,他一头雾水的看着柏实,柏实手抚额,另一手撑着上身往后退。
「柏实?」
柏实没反应,久久,他才放下手,朝菲德微笑,「晚了,我想我们都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那......」这么晚了,菲德可不打算回去饭店。
「不介意的话,衣柜里有套栈蓝色的睡衣,你可以拿去穿,隔壁房间是客房,浴室在走廊底,你可以随意使用。」
「那你......」,菲德不喜欢柏实说变就变的态度,他眼底的防备深重,似乎在保卫着什么。
「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好吧,晚安。」
「晚安。」
当天晚上,菲德在客房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下意识地,他掀开被子走下床,来到柏实房门前,柏实房门虚掩,一推
就开,他注视着双人床上的隆起,行为取代思考,爬上床,躺在柏实旁边,自然而然地抱住柏实,双手双脚缠缚上他
。
柏实没有反抗,而菲德也没有等到柏实的反应,即堕入梦乡,睡了一个十年来睡过最好的觉。
【第八章】
rouge,红色。
粗制的血红是他心里淌流的血,怎么也止不住。
柏实觉得他的心被撕成两半,虽然早就知道一切都不会如此顺利,他还是忍不住冀求。
房门虚掩,菲德离开的一刻,柏实整个人都崩溃了。
柏实没有流泪。
十年来,他的泪已经流尽。
以为绿已经死亡,跟绿再次出现,忘了一切、拥有未婚妻,并没有什么差别。
十年,不算长,但足以让柏实重建一个没有绿的生活,反正......反正,没遇到绿之前,他也是这样过的。
现在他还有小绿、梁砌、季如、粱实在,不是吗?
他可以的,可以过得很好......
可是,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
绿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所有关于他们的过去,只有他记得,也只剩下他记得而已......
柏实蜷成一团的身影于双人床上看起来格外的渺小。有一种寒入骨髓的冷自柏实体内散发,怎么也温暖不了。
他睡不着,明明这十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生理时钟告诉他,该睡了,却因菲德的出现而一下子摧毁他极其辛苦才
重整的一切。
柏实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比起绿忘了他的事,他更不能原谅绿有未婚妻,可是......可是......有什么用?
记得的人只有他,只有他啊......绿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脑袋里那恶魔的邪恶颤音又开始诱惑他:绿什么也不记得了,那么你留在世界上还有意义吗?来,到浴室去,拿起你
的刮胡刀片,像过去一样,解脱吧?
柏实几乎要屈服于恶魔的诱惑了,但是他握紧拳头,在脑中大声的与恶魔争辩着:绿还活着!他还活着!即使不记得
一切了......
争辩声愈来愈小,他内心的恶魔问了一个柏实无法承受的问题:如果绿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已经在没有你的地方开始
了自己的人生,还有一个未婚妻,这样幸福美满的他,过去、现在、未来的蓝图里,都没有你,那么,你活着还有意
义吗?
柏实好累,但他不知如何处理眼前的一团乱。
难道只有接受这个事实?好像不接受也不行,因为他是被绿排除在外的人,就算十年前他们爱得要死要活,十年后绿
失去了记忆,也忘得-干二净。
那么柏实这十年来的执着,似乎全没了意义,他爱的绿早就消失在菲德的身体里,那他还执着什么?渴求什么?
床尾传来宪伞的声响,柏实不想睁眼,也不想理会。当背透来一阵暖热时,柏实无法忽视,却不想搭理。
然后......那熟悉的缠抱凑上来时,柏实再也无法故作无知,他眼眶一热,放松全身,任菲德抱着,身后传来规律的
呼吸声,柏实的心跳也与菲德的呼吸频率同步,他将手与菲德交握,十指缠扣,怎么也不想放手。
不论是绿或菲德,柏实都无法忘怀,十年的时间褪不去他对绿的爱,即使现在的菲德已经忘了一切。
柏实好累,无法再思考,如果有什么灵药可以让他停止爱绿的话,他想要。
环抱住他的力道加重,柏实睁眼,放开菲德的手,吃力的转身面对熟睡的菲德,昔日那头乌黑的发已成白丝,十年的
时问,岁月并没有让菲德吃上苦头,他酷帅有型的五官与十年前没有什么两样。
同样的眉宇与五官,以及那双郁绿的眼眸,还有现在抱着自己的双臂......都是这么的真实。
柏实曾经想过如果绿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是否能轻易地认出来呢?答案是肯定的。
假如问柏实还爱着绿吗?答案也是肯定的。
那就继续爱下去吗?答案更是肯定的。
柏实不知道如果不爱绿,他还能做什么。
但是绿已经有未婚妻了......那他还能做些什么呢?能为绿做些什么呢?
想着想着,柏实心都冷了,想着想着,柏实全身的热度也跟着退散,他忍不住往绿的怀里钻去。
这熟悉不已的怀抱呵......
已经是别人的了......
再怎么样,也不属于他的。
然而,他却只能在绿的怀里撷取温暖,一辈子......都像被掏空了,只有绿能填满......
那就......连这个忘了一切、有未婚妻的绿也爱吧......也爱吧......
想着想着,柏实望着菲德的睡脸也睡了。
柏实比菲德早醒。
他睡得很好,也许是十年来最好的一次,眷恋地将头摩掌着菲德的胸膛,然后抬头看着犹在梦乡的菲德,觉得活着真
是件好事,能见到自己心爱的人,比什么都来得珍贵。
柏实亲吻菲德的唇,触感与记忆中的绿一模一样,除却那头白发,他人也比较瘦。
没关系,他会养胖他。
柏实抚摸菲德的脸颊,忍不住用力,确认他是真的。
菲德皱眉,吐口大气,继续睡他的。
柏实红着眼,笑了,忍不住再三偷吻菲德,直到气息开始紊乱,才推开菲德,以不打扰他的方式脱开他的抱拥,下床
盥洗、换衣,然后做家事。
柏实巡了一次屋子才发现小绿不在家,也许是被季如带回家了吧!
柏实边晒衣服边思考。
他没有看时钟,因此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看天色,大约是九点,阳光于灰黑色的云间隐隐透着,刺得柏实的眼好痛
。
他想休息一天,于是打了电话给季如。
「我知道,所以我主动放你三天假,三天好像不太够,一星期如何?」
「Vert」其实是季如、粱砌与柏实三人共同投资的。
其中柏实负责管理,季如负责管帐,粱砌只负责出钱,负责管理的人比较辛苦些,每天都得到场,至于季如因为不喜
欢堆帐,所以也每天都会去算,一方面监视柏实,怕他又出事,所幸店开了后,柏实比较没时间想死那方面的事。
柏实苦笑,「我很怕这不是真的。」
「什么话!你跟绿好好聚聚,小绿就给我带吧!」季如打断柏实的话,劈理啪啦的直说:
「十年了,原本我们都不抱希望,现在他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花了十年才回来,但总算是回来了,不论有什
么,我们都很希望你能敞开心胸,好好的跟绿谈,不要又一声不吭,知道吗?」
「我知道了。」柏实无奈一笑,心头的重担并未因此搁下。
「好啦,这一星期,你就跟绿好好共度两人世界吧!Bye!」
「Bye!」柏实收线,对着自己房间发了一会儿呆后,才走向厨房开伙。
菲德醒来,找到柏实时,柏实正将最后一道早餐端上桌。
「早,梳洗过了吗?」柏实知道菲德不会中文,因此以法语问候。
「嗯。」菲德看着柏实的目光有些焦虑,但柏实刻意忽略。
「坐,吃早餐。」柏实放好盘子。
早餐十分丰盛,是纯西式早餐。
菲德惊异地望着柏实,指指餐桌,「这些都是你煮的?」
「嗯。」柏实点头,在菲德充满惊讶的注视下移开视线,脸上浮现一抹微红。
菲德落座,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他塞了满嘴,赞不绝口的说: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早餐。」
「慢点吃,别噎着了。」柏实抽了张餐巾纸给菲德,笑看呆了菲德的吃相,一边与记忆中的绿比较着,发现菲德的吃
相比较像小孩子,绿的吃法就相对优雅许多。 未染q小坛棋棋搬
但他们拿刀叉的方式一模一样,都像西餐里的范本,拿得很漂亮。
「真的是太合我的胃口了!我家的厨师怎么教都教不会......太好吃了......」菲德感动到眼泛泪光。
「谢谢。」能看到菲德活生生的在他面前吃东西,他也很感动。柏实笑望菲德狼吞虎咽的模样,眸里盛满了幸福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