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庆,下次不要用威胁的,那些人我看日后一看到你的笑脸,就会做恶梦了。」义经无奈的说着,弁庆则投给他一个
无辜的微笑。
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啊,只是用最甜美最温柔的微笑,配上最诚恳的声音,告诉大家自己会负起保护义经的责任,要大家
不要操无谓的心而已啊,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唉,现在这样的时代,忠仆真的不好当啊......弁庆感叹着。
「弁庆啊,你难道不知道你每次微笑,其实都很可怕吗......算了,反正这样告诉你,你也不会收敛,下次不要这样啦
。」
义经有些别扭的说,弁庆则无所谓的笑笑。
转眼之间,源氏的阵营便出现在眼前,鲜明的颜色夺去了义经的目光。
原来这就是自己阵营的颜色,如此的鲜明而刺目,仿佛在向平氏宣告,终有一日,这样的颜色会夺去你们的生命,鲜明
的为你们的未来,画上血淋淋的句号!
红色,鲜血的颜色。
义经在门口遭到侍卫拦截,不得已只好将藤原秀衡大人在临行前,赠与的信函交到侍卫手中,侍卫低头看了一下,随后
便带着信函往主帐棚去请示,另外一个侍卫则待在原地看着义经主仆。
义经趁这段时间看了一下四周的地形,他发现源赖朝很会挑选地方扎营。此处地形很好防守,无论是有人要攻打过来,
或是己方要从这里杀出去,都不会显得绑手绑脚,是相当理想的天然据点。
一直到原本那名侍卫跑了回来,向义经两人说赖朝大人请他们进去时,义经这才抽回神志,跟着侍卫往里面走。
一路上士兵们都对两人投以好奇的眼光,义经被看得颇不自在,倒是弁庆一脸稀松平常的样子,好像早已被看得习惯了
。
侍卫领他们到最大的一个帐棚外头,之后便走了,并未替二人做通报的工作,或是带领二人进去,甚至连告知下一步该
怎么做都没有,这让主仆二人有些手足无措。
义经看了看弁庆,询问他应该怎么做会比较恰当。
弁庆沉思了一下。
「还是报上姓名后进去吧,对方是九郎殿下的哥哥,理应不会太过刁难的。」
义经点点头,想想也是,于是他大声的喊了自己的名字,而后伸出手将帐棚门帘掀开,走进源氏的主帐棚内。
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正坐在尽头朝着二人笑着,身旁没有任何侍卫,男人长得很粗犷,没有留胡子、鬓角却相当长,
身上的盔甲褪到一半,下半身还穿着如铁块重的装备,佩刀也还挂在腰际。
这样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让义经想起第一次见到平清盛的情景,思绪顿时飘回遥远的彼方,他想到了那个男人的笑
靥,不免又是一阵痛楚。
「九郎大人。」
弁庆轻轻将义经的神志唤回,义经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而后缓缓的迈开脚步,往眼前魁梧的男人走去。
男人的笑靥变得更加浓厚了,姿势也由坐着改变成站着,一副随时都要冲过来抱住义经的架式。
「源九郎义经,见过源赖朝大人......」
义经正想跪下之时,源赖朝却突然朝着义经冲过来,一把将他要跪下的身体拉了上来,手段稍嫌粗鲁了一些,义经发出
一声低低的喊痛声,而后义经就被抱入怀里,相当粗暴的被下巴蹭着蹭着。
义经突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正被这个名义上是自己亲哥哥的人,用下巴磨蹭啊!
「义经!你都这么大了......当年姨娘大人要我逃走的时候,你还跟在我在后头咿咿呀呀的喊着不要走呢,没想到现在
却这么大了,变得比为兄还要俊帅了......」
充满感叹的言语陡然窜进义经的耳里,让他不得不抬起头,专注的看着眼前这个哥哥。
一双感动得似乎有泪水的眸子,源赖朝的眸子是深驼色的,配上墨黑的发丝相当合衬,甚至可以说是相得益彰,一双眼
眸因为头发而变得更有精神与魅力;义经也发现到源赖朝的五官相当深,跟自己一样,是会让人一眼就记住的印象深刻
。
「兄长......」义经轻声的唤着,这一唤让源赖朝更加激动。
他吼了一声,眼泪还当真夺眶而出,义经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源氏的统领,竟然会当场说哭就哭,男儿有泪可是不轻弹
呢,这么容易哭的男人,义经是第一次看到。
「终于、终于再见到你了,弟弟......姨娘她还好吗?」源赖朝关切的询问着义经的母亲。
即使两人的母亲并不相同,义经的母亲却对不是自己孩子的赖朝照顾有加,也因此赖朝在源氏被灭之后,他最挂念的除
了眼前这个弟弟之外,就是姨娘了。
义经的眼神一黯,有些难受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了,弟弟......姨娘该不会被平氏大将囚禁住了吧!如果真是这样,为兄立刻出兵杀入本家去,绝对要把姨娘救
出来!」源赖朝激动的说。
义经看着他,突然一阵想笑。
「这些年我未曾见过母亲大人,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平清盛那老贼有意阻拦,不让我们母子见面......说来惭愧,九
郎不知道母亲大人现在是否健在了,对母亲大人的印象,也停留在刚被平家抓走的那一年。」
义经有些歉疚的说,他的眼神变得相当悲伤。
源赖朝摇摇头,他伸出手紧紧的抱住义经。他很了解这件事情不能怪义经,义经那时的身份可是阶下囚,平清盛那老贼
既然有意阻止两人会面,单纯的弟弟又怎么可能顺利的与姨娘会面呢?
不过,总算跟弟弟见面了,这对源赖朝来说,是最情得欣喜的一件事了。
「不用在意,弟弟,等我们攻破平氏之后,我们会把母亲救出来的......这些年来委屈你了,现在你就放心的待在为兄
这里吧。」源赖朝拍拍胸膛,表示他会对义经负起责任。
义经轻轻的笑了,他没料到哥哥竟然会变得这么豪迈爽朗,虽然印象并不深,但是他记得哥哥的个性一丝不苟,相当顽
固,父亲说一他绝对不想二。
义经还记得好清楚呢,父亲在他们小的时候,严禁他们吃甜食,但年纪小小的孩子哪舍得不吃甜食呢?义经一逮到机会
就抓糖来吃,赖朝却是一块糖都不沾,十足的死硬派。
在义经三岁左右的时候,有位父亲很要好的朋友来宅里拜访,替源家两兄弟带来了甜甜的外国糖果,造型新鲜又甜腻。
义经连惊讶都还来不及,手一伸一抓,立刻就把糖果塞人嘴里,一手两个,两掌四个,没两三下就把自己的那一份解决
了,小小的脸蛋嘟起嘴,歪过头去看着兄长的那一份,眼神里传达着「我还吃不够......」的讯息。
那时赖朝了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私底下把糖果偷偷塞给义经,彻底贯彻了父亲说不允许吃甜食的禁令。义经事后回
想,还发现其实哥哥很疼他,只是从外表真的看不太出来罢了,要不他大可以把糖果丢掉不是吗?
只是为什么现在会变得如此豪迈不拘小节了?义经想不通。
「弟弟笑什么啊?为兄说错话了吗?」源赖朝一脸不解望着正在笑的义经,粗犷的脸上,流露出做错事小孩一般的不理
解跟困惑。
「不、没有......」义经摇摇头,却没有停止笑声。
弁庆在一边不安的推了推义经的肩膀,ι这一推让源赖朝的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了,他定定的瞪着弁庆,眼神当中流露着
弁庆有些不喜欢的意味。
好像......被抓住的感觉。事后弁庆曾经这样说。
「啊,刚刚忘记跟兄长介绍了,这位是武藏坊弁庆,是我的好朋友。」义经笑着将弁庆拱出去。
后者对源赖朝低了低头,刻意的低下头逃避源赖朝的目光,所幸源赖朝也知道分寸,没过多久便将目光收回去了。
源赖朝随后嘻嘻哈哈的,向一边的侍卫吩咐,今晚要开宴替义经洗尘。
「抱歉哪,因为战事才刚结束,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善后,没办法在据点替你洗尘。」
源赖朝有些抱歉的对义经说,而义经则投给他一个「没有关系」的眼神,他根本不在意这些。
随后义经跟弁庆被领进了源赖朝的房间,当作上宾款待,同时也向众人宣布这两个人的身份相当重要。
而藤原氏的军队,则由一名将领去带回来与源氏军会合,顿时之间,营帐里充满了庆祝的欢欣气氛。
就在宴会进行到一半之时,前去带领藤原氏军队的将领,似乎已经回到这里了,有士兵进来通报。
「军奉行大人已经回到驻扎地来了。」义经听到士兵这么说。
「快请他进来吧,我唯一的弟弟终于回来了,要介绍他们认识才成!」而源赖朝这么吩咐着。
士兵立刻退了出去。
「军奉行大人?」义经喃喃的重复,听源赖朝的语气,这位军奉行大人似乎是相当重要的人物,同时在源赖朝心中也有
着相当大的地位,可以说是弁庆相对于自己的那种重要吧。
「啊,弟弟对他有兴趣?他是为兄的心腹,同时也是个头脑极好的军师与神射手呢,为兄有好多场封平的行动,都是在
他的建议之下进行的,皆大获全胜......一定要让你认识才成。」
源赖朝得意洋洋的说,似乎所有行动之所以会成功,全因为有这位计策高明的军奉行一样。
义经在心底对这位「军奉行大人」有了兴趣,不知道如此高明的人物,到底长什么样子呢?是像哥哥这样粗犷的男子汉
呢?还是像弁庆这样,是外表看不出来的深沉恐怖呢?
「源赖朝大人,军奉行大人到了。」帐外的士兵高声叫嚷着。
义经将目光移到帘幕上,准备好好的看看这位军奉行大人,到底是怎么样的角色。
首先是一双相当粗壮的手,掀起帘幕。
「大概是相当粗犷的人物吧,单单瞧那手臂。」义经想着,随后义经看到的是一身精致但是简便的盔甲,照常理来说是
战技相当了得的人,才有办法穿着,否则在他尚未解决敌人之前,大概就会被砍得满身伤了。
「真的跟哥哥说的一样。」义经点点头。
没消几秒钟,那军奉行大人整个人都进到帐篷内,头依然是低低的,义经发现他的头发在月光下,会反射出相当迷人的
媚惑深蓝,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头发的色泽好熟悉......
义经再仔细瞧,头发的长度大约到肩膀下方,量并不多却保养得相当细心,颜色还是一样熟悉得让义经心惊。
他突然想起来了!那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却的深蓝色,那个男人身上所专属的色彩。
是巧合吗?另外一个男人也拥有这样的发色,不知道该说是幸抑或是不幸。
义经轻轻的摇了摇头,就在他摇头的时候,他的眼神却捕捉到另外一幕不可思议的光景--
那人的锁骨中央,竟然垂着一个琉璃色的坠子,那坠子的形状,就跟他送给那个男人的一模一样,他永远不会忘记,那
颗曾经握在自己手中的石子,它的形状、色泽、材质、大小,都是自己记忆中永远的宝物,他绝对不会忘记。
不可能的!义经在心中呐喊着。
不可能是那个男人啊!他不是在平清盛的军队里吗?难道他已经逃出来了?
「喔,你回来了啊!」源赖朝开心的招呼着。
「是的,赖朝大人,藤原氏的军队已经安置在东边的空地上,至于士兵则已经安排去用膳了,赖朝大人不要忘记写封信
感谢秀衡大人。」
沉稳好听的嗓音从低着的脸上传来,虽然并非源赖朝一般的威严有力,却有种让人不得不折服的魅力,好像他所说的都
是对的,听者只有乖乖从命的分。
就像那个男人一样,低沉稳重而有魅力的声音。义经心下再度一惊。
「喔,那个晚些再说,快过来看看我弟弟!」源赖朝开心的说着。
军奉行应了一声是,随后缓缓的移动身子,往三人所在的地方前进,头依然是低低的。
「弟弟,这位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军奉行,娓原景时;景时,我的弟弟,义经。」源赖朝自顾自的介绍着,被介绍的两
个人,突然之间有了相同的反应。
受惊吓似的抬起头、直直瞪着眼前的人,眸子当中互相映着对方的身影,一种既是欣喜、又是惊讶、更是思念的情绪涌
上心头,瞬间,四周围的人佛若不存在。
这个男人,就是让自己用了泰半人生去思念的男人,就是让自己魂牵梦萦的男人叨!
强力克制自己不让眼泪流下,义经不能让哥哥看笑话,倒是景时先开了口,声音不见方才的冷静沉稳,反而多了几分沙
哑激动,充满了成熟男人该有的媚惑。
「义经......」景时唤了对方的名字,之后却不见下文。
义经知道景时早已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悄悄的抽动了一下鼻子,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好像听不见似的,一抹微笑挂在义
经的嘴角,带着泪珠的微笑。
「......你真的没有忘记我,景时......」
一滴泪,落在心湖上,一圈涟漪,在湖心蔓延,于是,我们重逢,就在心底的那座湖边。
第六章
景时知道自己已经玩完了,浑身被绳索捆绑住,口中被塞了一团布,而后用布条绑住,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张口或是将布
吐掉,完全无法动弹更别说是逃脱了。
少年冷冷的看着他,似乎在考虑着,该在这里将他就地正法,还是把他带回去,思考了一阵子之后,他终于下了决定。
手一伸一捞,一个比景时还要矮上一颗头的身材,就这样把景时扛在肩膀上、轻松自在的在岩石与树丛当中跳跃,细小
的树枝几度伤了景时,少年却视若无睹。
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景时被少年带回可能是据点的地方,而后随地一扔,仅除去封口的布条,就这样被遗忘在旁边,少
年冷冷的瞅了他一眼,高声唤来一个很像士兵的人看着他,自己则往内走。
景时这才有能耐检视整个地方,原来这是一个天然而成的洞穴,天然的洞穴能大到这样的地步真不简单。
自己被扔下的所在,应该是属于大厅一类的地方吧,如果换成一般的军营,这里就跟主帐棚当中的接待处一般,中央摆
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桌子上头还摆着几份凌乱的文件,有修改的痕迹。
洞穴当中的分支则用布盖了起来,以防被窥视,也因为如此,景时什么都看不到。看来应该是个规模不大的反叛势力吧
......景时心想。
景时还没来得及多想,右手边的门帘就被拉了起来。
少年从里头探出头来,身后则跟着另外一个男人,熊腰虎背的相当强壮,没有留胡子,但是鬓角长得会让人误会,脸上
干干净净的没有伤口,却看得出来是个历尽沧桑与战事的男人,那是种无法掩盖的武人气质,景时认得这样的气势。
男人跟少年朝景时的方向走了过来,在他眼前三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平家的人吗?」男人的声音相当低沉,稳重得如泰山一般。
「不敢确定,他身上有平家的记号,但是却被平家的士兵追着跑,因此不敢确定。」少年恭敬的回答,原来他没有立刻
杀掉景时,是因为根本无法辨识他的身份,不敢贸然动手。
男人皱了一下眉头。
「既然穿着平家的服饰,应该是平家人才对吧。」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语气。
「大人,平家的俘虏也会着平家的服饰,不能用衣服认人。」少年很冷静的反驳。
男人愣了一下之后点点头,之后就陷入沉默当中。
景时望着他们两个,缓缓的开了口:「我不是平家的人。」
男人随即望着他,似乎正在试着理解他的话。少年则动作讯速且利落,直接抽出长刃抵住景时咽喉,冷淡的开口问:「
那你是谁?为什么被平家士乓追?是俘虏吗?还是叛逃出平家的人?」
一连串的问题让男人有些反应不过来,少年似乎常常用这一招逼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