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努力,这句在心底深处隐藏了多年的爱语却始终无法顺畅的传达给那个人知道。
发冷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抚上最贴近心口的那个部位,微微的突起埋藏了他多年来收藏的爱恋。在找寻着雷厉的漫长的岁
月中,如果没有这些,也许他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慢慢变得细长的眼睛只有在经意眯起时才能看见些许当初的痕迹。象玻璃般反射着光芒的眼睛在啸的
手抚上胸口的同时也来到了那个部位,然后,竟然笑了。
"说啊,你刚才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到底是什么呢?还是,让我替你说出来呢?"
微微笑着,啸却清楚的看见那笑意并没有丝毫传进那双冰冷的眸子。被冰雪覆盖住的那双眼睛只有变得比分离时更遥远
了。
"你想说的是--你爱我,对么?"
听着那三个一直被自己小心翼翼收藏着的字从雷厉的口中说出,啸感觉不到任何喜悦,只有无限的即将把人冻僵的寒冷
从心的最深处疯狂的象四肢五骸涌动、奔流而出,迅速的填满了他每一条流动着滚烫血液的血管。
"很惊讶么?还是很期待呢?"雷厉伸出他颀长洁白的手掌,轻柔的覆盖上啸的胸口。柔软的指尖缓慢的按压着那点突起
,神情是一贯的温柔。
"这下面--收藏了所有我曾丢弃的东西吧?那些因为旺盛得生命力而被我无情摘下的花朵在遭到我的丢弃后,被你细心
的收藏了?"
指尖慢慢摩挲的滚烫令啸头脑发昏,凝聚在血液中冰冷与胸口局部传来的热量相互冲击着,埋藏在最深处的情感被一点
一滴的挑了出来。
"我......我爱你。"
他终于说出来了。
当他在24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第一次见到由教皇牵着领到他们一干护卫面前,宣布他就是他们即将效忠的小主子
的时候,男孩温暖笑容后那一双透着寂寞的眼睛已深深虏获了他的心。从那一分钟开始他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完了。
从此,眼睛只围绕他打转。从此,心里只牵挂着他的冷暖温饱。从此,希望他的眼里出现自己的身影,哪怕--只是一点
。
"爱我......"喃喃的重复着啸的话,雷厉放在他胸口的手突然一转一挑,细长的指尖在片刻后多出了一件小小的兰色物
件。锦缎的蓝色在窗口透进的光线下跳动着明亮而熟悉的光芒。
翻转着手上的锦囊,雷厉红润的嘴角上挑,显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春日温暖的阳光下,竟显得冰冷无比。
"生活在‘暗裔'里,你所熟悉的那个雷厉从来就不是真正的我。布满了伪装,戴着虚假面具与你相处的我,究竟有什么
地方吸引了你?"
"那双......那双寂寞的眼睛......"
"寂寞的眼睛......?"玩弄着锦囊的指尖突然一颤,环口的丝绳被拉扯了开来。几片褪尽风华的花瓣从中掉落,沿着空
气中无名的轨道,悠悠晃晃的划破两人所处的空间。
看着脚下的花瓣许久,雷厉才缓慢抬头。低低的笑声从那张嘴里发出,慢慢变大。
"呵呵......哈哈......哈哈哈......没想到用来欺骗师傅的伎俩竟会产生了意外的效果。"他慢慢弯起眼角,指掌翻转
,锦囊中的东西都被散落,倾泻了一地。
"从一开始,你所爱上的就不过是个面具。一个虚假的,根本不存在的雷厉。那份所谓的爱情,在我眼里--不值得一提
。"停顿了下,他微笑着补上最后一句:"更没有价值。"
说完这些话的他再没有多看僵立当场的啸,修长的双腿抬起又落下,再一次践踏过散落一地的干枯花瓣,扬长而去。
清晨安静的单身公寓中,透窗而入的阳光将那道半跪的男人身影拉的老长。
双手使劲的撑在地面,掌心碰触到是一片又一片曾被自己小心收藏的花瓣。颤抖的手指重复着拾起,装进的动作,心头
的空洞却变的越来越大。
24年的单相思,因为那人轻描淡写的一句"没有价值"而成了一场笑话。
长久以来,只看着雷厉,只想着雷厉,也只有雷厉的自己的生命,又该如何延续下去?
"啊............"
暗哑痛苦的嘶吼从小小的公寓中传出,撕裂了整个社区的宁静,也传进了正将车开出路口的雷厉耳中。
看见别人这么痛苦也丝毫不会感到难过的自己,应该不能算人了吧?
脱离‘暗裔',脱离师傅,脱离父亲的影子后所显露出来的真实的自己,是个会让人感到恐惧的恶魔吧?
没有爱也不懂得爱的自己,或许会孤独到老吧?
可谁在乎呢。
他松开一直紧握的掌心,让那点干枯的花瓣在窗口的缝隙中随风而逝。
啸,就这样离开我吧。跟在我身边也永远无法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让你死心,就这样离开或许就是我对你最大的回报。
谢谢你,看见了当时那个寂寞的我......
喀啦!
雷厉拉开那道薄薄的纸门,脱鞋进去。
"叔叔还是那么喜欢喝日本茶啊。"
侧身跪坐在不大的塌塌米上正端着杯热茶喝着的中年男人闻声头也不抬的道。"来啦?"
矮身在软垫上跪着坐下,雷厉拿食指轻轻扣着木质的茶几,欣赏上好木质传出的清脆声响。
"叔叔特地找我出来,不是为了让我看您喝茶的模样吧?如果是的话,那我就先告退了。"
男人睁开先前因茶香的陶醉而半闭的眼帘,佯怒。"臭小子,你就不能让我多沉醉一会儿?想听你一句好话怎么就这么
难啊。"
"呵呵,如果现在这里还有别的人的话一定会感到很惊讶吧?一向严谨,不苟言笑的乌浩泽乌警司竟也会说出想听好话
的话语来,能成头条的新闻了呢。"
中年男人,雷厉的大叔叔--乌浩泽挑起他两道浓密的眉毛半天,最终还是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垂头丧气的落回原处。
"算了算了,不和你争这口舌上的便宜。"他神情一正,沉思了会才慢吞吞的道。"臭小子,有件事情得让你帮个忙。"
"哦?"挑高了眉,雷厉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大叔叔难得一见的为难却又不得不说的表情。
臭小子!最讨厌他拿斜眼看人的神情了。
乌浩泽恨恨的想着,几乎想就此做罢,不求雷厉帮忙了。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欠那人的人情,想到那人讨人情时候的可怕
模样,头皮就一阵发麻。在面前的狼与回去后将要面对的虎之间,他硬着头皮选择了算是‘自家亲人'的雷厉。
"那个......"笑得和善些,亲近些。他这么提醒着自己,边尽量露出一个自以为非常亲切,其实却无比凄惨的笑容面向
雷厉。"你现在在姜培生身边做事哦?"
"恩哼。"从鼻孔中轻轻的哼了声,雷厉的眉挑得更高了些。可疑,真的很可疑。与自己每次见面都显得极为爽朗的叔叔
竟会出现那种僵硬的表情,看来,他所要拜托的事情应该挺严重吧?
"嘿嘿。"紧张的搓搓冒汗的掌心,乌浩泽现在脸上的神情几乎可以用阿谀讨好来形容,也让雷厉更确定了他所求的事情
的严重性。"想必要拿到姜培生住宅的地图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哦?"
"然后呢?"
"那个......那个......"挣扎半天,乌浩泽恼羞成怒起来,脸红脖子粗的凑近雷厉小声吼道"你小子别明知故问!我一
个堂堂的警司叫你一个卧底画张地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事情办好后就把地图送到这个地址。"
他拿食指在茶杯中蘸了蘸,飞快的在茶几上比画了几个字后抹去。"看清楚了么?看清楚了就回去吧。"
雷厉并没有按着他的话起身离去,反悠闲的举起茶杯轻抿了几口,慢条斯理的道"看是看清楚了,只是我有一点不是很
清楚,希望警司大人能让我弄个明白。"
"什......什么?"
放下茶杯,雷厉微微一笑。"请问警司大人,你刚才提出的要求是隶属于这个案件中的么?还是处于您个人的理由呢?"
"难道有什么分别么?"
"分别大了。如果,这是隶属于此次案件中的,那我当然是二话不说就会将地图送到您所指定的那个地方。但是,"他敛
下笑容,眼角危险的倒吊起来"如果这只是出于您个人的理由的话,那么,您对我的态度是不是该改一改呢?至少不能
象刚才那样吧?"
被一语点中死穴的乌浩泽瞬时气焰全消,方才还高大的身形转眼委顿下来,软弱无力的趴靠在面前的矮几上。
"看样子,这次的要求该是出自叔叔个人的理由吧?"雷厉不咸不淡的在后面跟了一句,成功的让乌浩泽再次瑟缩了一下
。
"嘿嘿,你就帮帮忙吧。叔叔我欠那人一个很大的人情,不帮他忙的话会被修理的很惨的。"
有趣。
能让叔叔露出这种苦瓜脸的人,世界上应该是没几个了吧?
为了这个,也值得见一见那个家伙。
轻盈的从软垫上起身,雷厉边穿上放在门边的鞋子边说。"这样一来,叔叔就变成欠我一个人情了哦。"
看着拉开门出去的雷厉的背影,乌浩泽拭去额头不断冒出来的冷汗后伸手拿出手机,拨动了几个号码。
"喂,事情都帮你搞定了。这下子我欠你的人情都该还清了吧?"
话筒那边传来一个稳文儒雅的男子声音,含着轻浅的笑声道"当然了,非常感谢您的帮忙啊。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的感
谢您的。"
"不必了!"乌浩泽忙不迭的拒绝掉。上次就是和这小子吃了一顿饭,结果莫名其妙的欠下他一个人情,还象滚雪球般的
越滚越大,终于演变成刚才的悲剧。
"那么,麻烦您到时候通知我了。"话筒那头的温润男声似乎也能体谅乌浩则此时此刻的心情,很是体贴的收了线。
挂上电话后,乌浩泽一个人在冷清下来的日式包厢里呆坐半天,突然仰天长嚎"太悲惨了,我以后要怎么还雷厉那小子
的人情啊!"
凄惨的哀号被堵在他掩嘴的双掌间,低沉的回声在不大包厢里回荡,久久不散............
第六章
要拿到姜培生住宅的地图对雷厉来说虽然易如反掌,但为了确保没有遗漏的地方,他再次利用为姜培生送文件的机会将
别墅的每个角落都记了个清楚,连一点细微的地方都不曾放过。
离开别墅后他马上利用车上现有的纸笔画出一张简单却明了的地图,更细心的在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注上了红色标记。
"应该能交差了吧?如果连这么明确的地图都看不懂的话,估计就是个白痴了。"
喃喃吐着会令旁人吐血的话,他随手将地图往口袋里一塞便发动引擎向山下开去。
"喂,叔叔,你托我办的事已经搞定了,我现在正要去那个地方,你让他来拿一下。"三言两语交代完他也不管电话那头
的人还想说些什么便顾自挂了电话。
趁着换档的空隙他瞄了眼腕上的手表:还有时间,应该能赶得上半小时后的会议。
不知道待会儿会见到一个什么样的家伙呢?
带着这样一抹兴味的笑容,他灵活的转动着方向盘,车身在他的驾驶下飞快消失于山道两边葱郁的树木间。
吱--!
车子稳稳的停在庙街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铺前。抬脚跨过门口摆放的几座废电器,雷厉探头向乌黑抹漆的内铺喊了声"有
人吗?"
他的问话有如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回应。
静默片刻,他退出店外抬头再看了看店铺上的招牌。
"三哥电器行"五个漆金的大字虽然因为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而显得较为模糊,但雷厉的视力却要比一般人来的更为好
些,所以,虽然对常人来说是难以辨认的五个大字对雷厉却十分清楚。
"三哥电器行......"他又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拍了拍刚才退出来时沾染身上的灰尘,再次抬脚往里面走去。
才走了两步,眼前骤然一亮。
"诶你谁啊?怎么不说一声就跑人家店里面来了?"白得晃眼的灯光里,一把清脆的嗓子比那道突然窜出来的身影先一步
钻进雷厉的耳朵里。
再然后,就是一双大得离谱的黑亮眼睛呈放大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冷不防的还真把他吓了一跳。
"嘿我说你到底是谁啊?要是来修电器或买卖电器的都给我到前面等着去,别瞎乱跑到后面来。"
那人一边凶巴巴的嚷着,一边还将一双脏不拉几的手往雷厉的西装上伸,好象想将他推出去的样子。
"等等,我是来找人的。"
雷厉微微闪身一避便躲开了那双看起来沾满了油污与灰尘的手掌,同时也看清了那个粗鲁家伙的面貌。
原来是个小鬼!听那声音,还该是个女的。
"找人?"那小鬼推了推头上的工作帽,继续瞪着她那双大地离奇的眼睛。"那你找谁?"
细细的回想了下刚才在电话里大叔叔报出的名字。"唐佐明。"他微微一笑,"我是来找唐佐明律师的。"
"早说嘛。"她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几眼,神情变的有些诡异起来。"那家伙现在不在,要不
要帮你打个电话?"
"我想......还是不用了。"对她奇怪的眼神视而不见,雷厉保持他进门以来就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道"我们约好在这里
碰面,我相信他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噢--,那你先进去坐会儿。"她拿嘴努努身后,"直走左拐,再穿过天井,最靠左边的那间屋子就是那家伙的地盘。你
去那里等他吧。"
雷厉看着她身后那道幽深的走道,突然兴起了几分熟悉感。这地方,和当年的"暗裔"有些相似呢。
"喂,你听见了没有?"那女孩终究还是将那双手上的油污染上了他的衣衫,
被猛然推醒的雷厉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西装下方的那两个黑色的手掌印,只是抬头说了一句"那麻烦你等他来的时候转告
他一声,我在里面等他。"
转身往里面走的时候雷厉似乎听见那小鬼低声嘟囔些什么"......终于看见了个比较正常的家伙......"之类的话。
自己这样的,在她眼里倒是被归于正常那一类里了?就不知道她所认为的不正常的、变态的又是怎样一种人呢?
小鬼指的路很清楚,他没花多大工夫就找到了那间屋子,看着门上所挂的"唐佐明"的木牌,他再次确定自己来到了一个
奇怪的地方。
房间很大,一切该有的东西也被放在它们应该的位置上,但雷厉第一眼就看出这里已经很久没住过人了。虽然家具被擦
拭的很干净,房间里甚至还有美丽的鲜花怒放着,在房间里流窜的那股淡然、若有似无的生涩气息却没逃过他灵敏过度
的鼻子。
轻轻的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雷厉的视线被桌上那盆盛开的鲜花吸引住了。
桂花?
现在这个时节居然能看见这种花?
嗅着传入鼻腔的浓郁花香,他忍不住动了动发痒的指尖,缓慢的向它伸去。
好柔软。
最喜欢拥有这般饱满的花朵了。拥有着美丽的生命,在人们的期待下绽放,与被当成替身长大的自己是完全不同的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