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靠捕鱼维生的丁壮,其实是个长得不算壮的贫困青年。
为了给生病的母亲买药,他在寒冷的白浪江边作着摆渡的生意,却没想到竟在寒风凛冽
的日子里遇上了穿着白衣的鬼……
这鬼不仅足不着地,声音飘忽,还强迫他在大寒天中出船游江,更在江上大开杀戒血染
江面──他只是一个想要好好孝顺母亲的普通人,难不成竟要死在这恶魔手下?
哪里知道这鬼不仅仅只是杀人而已,还撕了他的衣服,带给他一场羞于启齿的大难!
当高高在上的寒江公子遇上平凡普通的小小渔夫,才发现,眼界高不可攀的他,竟只有
眼前这蠢人,能拨动他已然结霜的心弦……
第一章
白浪江。
风林渡。
风林渡形成于几时,大约无人说得清了,便是在风林县的县志上也无有记载,只知自三
百年前设县以来,这渡口就已经存在。初设县的时候,风林渡还是白浪江边第一大渡口
,往来船只如梭不绝,货流不断,人来如织;后来白浪江上出了一股强彪的江盗,三不
五时的来风林渡劫货劫财,朝廷几番派兵来剿都无功而归,这股江盗在白浪江上嚣张了
足足二十年,才突然销声匿迹。而风林渡自此没落,再没能恢复当年的繁华,到如今,
已是破落不堪,渡边人家大都改为渔民,以捕鱼维生,只剩得一户丁姓人家,还有一艘
破扁舟,在偶尔有外来人要渡江的时候,充当一回渡舟。
前些日一场大雪,下了足足一天一夜,将渡边人家的茅屋压垮了几户,其中一户正是那
丁姓人家。丁家只有两口人,丁家老母和儿子丁壮。这丁壮其实长得不算壮,只是个儿
长得高了点,身子倒显得颇为单薄。只是别看他这副瘦高的模样,力气却不小,性情也
憨厚,对丁家老母极为孝顺,只可惜丁家老父死得早,丁家老母又不愿改嫁,扯着儿子
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可家中却穷困已极,附近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他。丁壮长到二十七
岁,仍是孤身,有时看着别人家娃子一个接一个的生,眼馋不已,硬是巴着从小一起长
大的邻家兄弟王三虎,将他的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认做了干儿子干女儿,听着别人家的小
孩奶声奶气地叫干爹,过过干瘾。
丁壮本来也靠着捕鱼为生,但是他家的那条破船下了江就渗水,光是大修就修了足足六
回,小修更是不计其数,丁壮挣的那点钱除了吃饭,几乎都用在修船上了。一年前这条
船终于修不胜修,彻底坏了,丁壮在丁家老母的叹气声中,将这条渔船改成了一条小舟
,比原来的船小了足足三分之二,风浪大的时候几乎出不了江,即便出了江,捕了鱼,
也装不了多少,这样一来丁家的生活更困难了。所幸这风林渡十天半月的还有人来渡江
,以往都是渔民们捕鱼时顺带捎着,现在附近的几户人家都知道丁家困难,便有意让丁
壮用那艘几乎不能捕鱼的小舟渡人,收些渡资,再加上王三虎一家偶尔还给些接济,这
一年也就撑过来了,否则这娘儿俩怕是要饿死了。
丁家的茅屋被大雪压塌,那丁壮被埋在了屋檐底下,也是他命大,居然没受大伤,只是
腰背和大腿上青紫了一片,走路时瘸了点;丁家老母却运气不好,胸口被砸了下,虽然
没要了老命,可几口血一吐,也知道人是不好了。丁壮急了,走东家求西家,总算借了
点钱,请了个大夫给看了下,大夫一边看一边摇头,开了张方子给丁壮,说若是有钱还
好办,没钱的话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丁壮借来的钱付了大夫的诊金,又买了三帖药就
刚好用尽,大夫看他实在可怜,只收了一半的诊金,丁壮又买了三帖药,一共是六帖药
,丁壮把药和老母都托给王三虎,就要架着他那只小舟出江。
王三虎一把揪住丁壮,道:「你小子不要命了,就你那只破舟还能出江捕鱼,别把自己
喂了鱼。」
丁壮早就红了眼,吼道:「不出江哪来的钱给娘买药。」偌大的汉子声音里竟带着哽咽
。
「咱们是兄弟不是?是兄弟你就用我王三虎的船。」王三虎回吼了过去。
事实上丁壮当然不可能马上就用王三虎的船出江,王家一家五口全靠着这艘船吃饭,所
以丁壮只能在天黑以后用王三虎的船捕鱼,夜里捕鱼虽然困难,但总比用丁壮自己的小
舟来得安全,白天的时候丁壮就守在江边等人来渡江,一连三天,连个屁也没等到。这
也难怪,新年头上,人人都在家团圆,哪有人外出做事,更何况风林渡本来就少人来。
丁壮早早地就缩在了小舟里,冬天并不是捕鱼的旺季,虽然用了王三虎的船,可能捕到
的鱼还是不多,他心里再急,也只能抱着胳膊在根本就不能挡风的舱里等着。王三虎说
了句话: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娘怎办?这句话像个紧箍咒套住了丁壮,让他不敢用
这只破舟去冒半点险。
这天早上天气还不错,丁壮先是坐在舟头钓鱼,不多久就打起盹来,这几天他几乎没怎
么休息过,就是个铁人也撑不住。可不到中午的时候,天气突然变了,寒风一阵刮过一
阵,把只穿件薄棉袄的丁壮生生冻醒,连忙上了岸,沿着江边跑动起来,顺手捡了些柴
火,堆在小舟尾,舱里有个小铁炉,丁壮生了火,然后将炉口罩好,免得火星子溅出来
,然后借着铁炉的温度取暖。钓竿一直固定在舟头,丁壮的注意力始终在钓竿上,一直
到近傍晚的时候,虽然没等到有人来渡江,但却让丁壮好运的钓到两条青鱼,这鱼味道
不好不值钱,但可以熬鱼汤给娘补一补。
丁壮低头用草绳将两条鱼串起来,突然觉得脖子上一凉,不由抬起头来,发现天上竟又
飘起雪来。丁壮连忙站起来,正要下船,蓦地眼前一花,看到岸边凭空出现一个人,寒
风凛凛中,这人只着一袭单层白衣,衣襟飘飘,鞋子上一尘不染,竟悬空地面有一寸多
距离,再看这人的脸,却比衣服还要白几分,看得丁壮的脸也有些发白。大白天的……
不,已经傍晚了,莫非是见鬼了。
苏寒江拧着眉瞅瞅那只破舟和眼前这个一脸惊恐的船夫,开口道:「爷要租船。」
说、说话了!丁壮耳听得这声音在风里飘飘忽忽,竟不像是从口中发出的,不由得大骇
,僵着身子拔腿就跑。
一颗石子破空而来,打在丁壮的腿上,瘦高的身子一下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好不容易
爬起来,一抬头却看到白衣人又站在了面前。
「你跑什么?」
「鬼爷爷,您行行好,饶了小的,小的家中还有老母,您饶了小的,饶了小的……」丁
壮跪下来连连磕头,生长在江边的人都听过江鬼的传说,江鬼是溺毙在江里的人,每到
月圆的时候就会在江边徘徊,寻找替死鬼。这时虽不是月圆夜,但这白衣人足不着地,
声音飘忽,跟传说中的江鬼一模一样。
啪!
丁壮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却偏偏没看到白衣人手动,这下更坚信自己遇到了
江鬼,头磕得更猛了。
「爷要租船游江。」
随着音落,一锭明晃晃的银元宝落在丁壮面前,丁壮愣住,捧起银元宝连咬了几口,终
于确认这不是纸做的。
「鬼、鬼爷爷,这、这是给小的?」
啪!又是一巴掌。
「爷不是鬼。」声音依旧飘忽,却比飞雪更冷。
「是是是是,爷稍等,小的把银子送回家就来。」丁壮捧着银子欣喜若狂,也顾不得那
人究竟是不是鬼,只想着终于有钱可以给娘买好药了。
「不行。」
苏寒江身影一晃,人已立于舟头。
丁壮站在原地呆了呆才从见到银子的狂喜中清醒过来,结结巴巴道:「爷,你看天色已
晚,江上又风大,小的这只破舟既不暖和,又经不起风浪,您要游江,不妨等天气晴好
……」
又是一块石子破空而来,打在丁壮的嘴上,嘴角立时渗出了血丝,他这辈子都没被人打
过几下,今天一下子就挨了几回。石子落在地上滚了几滚,这才看清哪是石子,分明是
又一块银元宝。丁壮捡起了银元宝,手里两块银元宝晃眼得紧。他知道今儿个这江鬼是
找定自己替死了,跑也跑不掉,这两块银子足够娘过完下半辈子,他就是死也值了。
认命地一瘸一瘸走到舟上,将银子在舱内收好,反正他替了死,这小舟不会死,附近的
渔民都知道这小舟是丁家的,看到小舟在江上漂着,自会帮他把小舟牵回来交给丁家老
母。
解开了缰绳,小舟就顺着江风飘飘荡荡地驶去。虽然有了必死的心,可丁壮还是害怕地
缩在舟尾,眼睛时不时地瞄一眼江鬼,猜测着江鬼什么时候会要自己的命。又想娘要是
不见自己回去,怕不知有多么伤心,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娘还不苦死,这么一想丁壮便
不由悲从中来,心中难过已极。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全暗,雪越落越大,江风也越刮越猛,小舟在江浪里颠簸,有好几
次都差点翻过去,却又险险得了平衡,从浪里穿了过去。丁壮提心吊胆了几回也没死成
,不由奇怪,瞄了江鬼几眼,夜色中模糊地看到江鬼负手立在舟头,小舟虽颠簸不已,
可江鬼的身影却稳如盘石。
过了半夜,天气冷到了极点,丁壮终于撑不住,进了舱重新点起了炉火,舟尾还有大半
的柴没用,丁壮靠着炉取暖,不知不觉竟渐渐睡去。
几日没休息好,丁壮这一睡竟沉得很,直到被一声大喝震醒,醒来时还茫茫然一时分不
清东西南北,从舱里探出头来,就被眼前一片血腥给惊得以为自己到了修罗地狱,眼角
一抹白色掠过,才蓦地想起自己是被江鬼带来的。江面上泛着血腥的红,断臂残尸在水
面上浮浮沉沉,数都数不清有多少。天上仍然飘着鹅毛大雪,风却小了许多,小舟不知
什么时候被十余艘大船围在了江心,那些大船上都是手持刀剑的彪形大汉,呼喝着不断
往江心上空的一抹白影扑去。白影在江心上空如鬼魅般地东一飘西一荡,时不时就有一
道寒芒从白影身上闪现,每次寒芒闪现,就有一片血雨从空而降,顺带还落下半截半截
的身躯。
「恶、恶、恶、恶魔……」
丁壮被吓傻了,哆哆嗦嗦地越缩越紧,如果他稍微有点常识的话,自然知道这种场面应
该叫作江湖仇杀,可丁壮不过是普通人一个,最多不过是杀杀鱼,连杀猪他都没见过,
何况是杀人,还不是一个一个的杀,而是一片一片的杀。
苏寒江一眼就瞥到了丁壮,看到那个愚蠢的脑袋从舱里一探就缩回去,他才记起小舟里
还有这个人,丁壮的声音虽低,可瞒不过他的耳朵,听那蠢货把他从鬼升级为恶魔,不
由嘴角冷冷一笑,转身间有意无意带起了更大的一片血雨。
「寒江公子,剑锁寒江,果然名不虚传。」
一叶扁舟突然破浪而来,在十余艘大船的夹缝中穿过,停在了丁壮的破舟前。都是小舟
,不过光是看外形就已经是一天一地了,没得比。后来的扁舟前头也站着一个白衣的公
子,丰神俊朗,飘若谪仙。这般人物出现在血腥修罗场上,格格不入,丁壮在舱里正对
他,差点看呆了眼。
随着白衣公子的出现,扑向苏寒江的大汉都退回了船上,苏寒江从半空缓缓飘落在小舟
上,一下子就挡住了丁壮的目光,丁壮一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又缩了缩。
「冯道玉,你追了我八个月,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都使了出来,到底想做什么?」苏寒
江冷冷道。
冯道玉哂然一笑,道:「苏兄此言差矣,小弟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自那日聚英楼
一会,小弟对苏兄一见如故,只是苏兄生性冷淡,总是遮着一张脸见不得人,小弟心怜
苏兄,才想让苏兄多多见人而已。」言下之意,见不得人的反倒是苏寒江。
「原来你还是想摘我的面具,哼,冯道玉,你有这本事吗?」苏寒江冷笑,手在腰间一
按,随即寒芒闪过,一柄软剑出现在手中。
面具?丁壮在舱里听得清楚,肚子犯起嘀咕,难道那张白得过分的脸不是鬼脸?
「唉,小弟本想与苏兄以情相交,奈何苏兄偏不领情,既如此,小弟也只好陪苏兄过几
招,看看究竟是苏兄的春冰软剑厉害,还是小弟的柔丝鞭更胜一筹。」
话音落下,两道白影就同时跃上了半空,寒芒,青影,绕得人眼花缭乱。
薄如春冰,韧若柔丝,欲知天道,且先问心。这四句话,指的是江湖上最顶尖的四件神
兵,春冰软剑,柔丝鞭,天道刀,问心锁,同时也指四个人,寒江公子苏寒江,道玉公
子冯道玉,天水公子李天水,双绝公子晋双绝,这四件神兵就掌握在这四个人手中。
本来这四个人互不相识,素无交往,也无仇怨,可是八个多月前,江湖上突起谣言,说
是寒江公子的春冰软剑不仅比道玉公子的柔丝鞭厉害,就连容貌也更胜道玉公子一筹,
偏偏这道玉公子一向自诩为神仙中人,认为天下男儿再无有自己一半灵秀,更不服柔丝
鞭被春冰软剑比下去,于是在聚英楼将苏寒江截住,想先一睹寒江公子的尊容,再跟寒
江公子一较高下。哪知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一张比鬼还白三分的脸,再看第二眼,就知
道那是面具,冯道玉当下还真对苏寒江的真面目起了好奇心,就甩出柔丝鞭想打下苏寒
江的面具,哪知苏寒江的魅影身法实在了得,不但闪了过去,还反用春冰软剑削去了冯
道玉的一截袖子。本来江湖谣言只是谣言,人人说着好玩,却没几个人将它当真,可聚
英楼这一幕,反倒坐实了谣言的一半。
冯道玉这下可真气坏了,当时他不过是急着想看苏寒江的真面目,加之又低估了苏寒江
的魅影身法,才一时大意。于是他利用手中的人脉,一路对苏寒江使些不入流的手段,
倒不是真的想害苏寒江,而是想激怒苏寒江,逼使苏寒江跟他公开一战,却想不到苏寒
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居然如此不留情面,将江鲸帮的帮众杀伤无数,冯道玉赶到的时
候已经迟了,这件事根本就无法善了。冯道玉心中暗恨,可有苦说不出,只好在嘴巴上
削削苏寒江。
丁壮在舱中初时还不敢看,可是周围十余艘大船上的大汉们一个个扯着嗓子吼出号子,
竟还有人击鼓应和,为冯道玉助威,那鼓声号子雄壮激昂,丁壮虽连只猪也没杀过,可
到底也是个汉子,被鼓声一激,终于忍不住探出了头。
就见小舟上方两道白影晃来晃去,不时还有寒芒青影蹦出来,丁壮一普通渔民,哪看得
出门道来,连哪道白影是恶魔,哪道白影是那神仙般的公子也分不出来,只觉得这情景
衬着漫天的雪花倒是分外好看。
眼看着这两位公子的激战越来越猛烈,却在即将分出胜负的一刻,江面忽然哗啦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