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风低下头,垂了眼,恭声答道:“属下不敢。”
※※※
怨么?柳如风心想,应该是不怨的吧……
公子明显不愿让节夫人知道他清醒的事实,可自己却偏偏被节夫发现了颈上痕迹……
即使是听到公子冷冷地下令,要他去寻夜七演一出戏给水莲看,虽然惊愕,虽然不愿,可也明白这是唯一解决的
办法……
或许是因为侍寝于公子之后,以前从不曾在意男子间的偶然接触,如今却变得格外敏感。
想起被夜七压在灶台上时,几乎费尽了力气,才强逼着自己不至于推开身上的男人,当夜七的嘴唇贴上自己的脖
颈上肌肤时,差点忍不住想要出手拧断他的脖子……
若不是夜七及时的在耳边说了一句:“她来了……”
只怕,水莲看见的或许将是另一种情景……
柳如风不知道夜七是怎么想的,想来,也和自己一样,不甘不愿吧……
只不过服食了‘血还丹’的夜七,根本就不敢违抗公子的命令……
想起那日晨里,在房外听到的声响。柳如风拧紧了眉,想来如今,夜七、夜八定然十分不屑吧?!
虽然柳如风并不在意夜七、夜八对自己的想法,但因这种事……还是有些不甘啊……
默默地平息着心底烦躁的情绪。
虽然这个身子,已被南宫天幕抱过了不止一回,可是南宫天幕必竟是自己的主人,被命令在他身下承欢,自己便
也认了。
可是……
若要自己在别的男人身下……柳如风真没有信心能忍得住任那男人活着……
第一次,柳如风觉得这院子里,若是有女人就好了……
至少,若让自己与一个女人演这出戏,自己不会在对方的手摸过来时,会耻辱难堪得想杀了对方……
怨么?应该是不怨的吧……即使难堪、即使不甘、即使痛苦……
※※※
南宫天幕将洗净的手,在架子上的布巾上了擦干,回身却见他低着头,皱了眉,
南宫天幕静静地看了他半响,道:“这几日,你与夜七注意些,娘亲只怕还会再派人来。”
柳如风垂着眼,避过南宫天幕的眼睛,一边替南宫天幕脱衣,一边低声答道:“属下明白了,请公子放心。”
南宫天幕叹息一声,道:“夜七可有怨言?”
“夜七只说,既是公子的吩咐,他领命便是。”柳如风将手中的衣裳挂在屏风边上,略低了头,避开南宫天幕的
眼神,看着南宫天幕赤裸着身子,踏入桶内,取了布巾,便欲帮南宫天幕擦身。
南宫天幕皱了皱眉,心底有丝不快,冷冷地唤道:“柳如风!”
“属下在。”柳如风一怔,依然低着头,答道。似乎除了公子清醒那一夜,公子从未连名带姓地唤他。
南宫天幕冷哼一声,道:“你嘴上说着不敢,心底却有了怨恨!”
柳如风一惊,跪下身去,抬了眼,看着南宫天幕冰冷的眼睛,认真地答道:“公子是属下的主人,无论公子要属
下做什么,属下也绝不敢怨恨公子。”
南宫天幕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无论什么事?今日里,不过是要你骗过水莲,你便是如此了,若是哪
天,我要你真的侍寝于谁,你又会如何?”
柳如风一呆,万万没想到南宫天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着南宫天幕冰冷的双眼,柳如风只觉脑中乱成一团,全
然看不清南宫天幕说的是真是假……
柳如风惨然一笑,涩声答道:“属下的一切,原本便是公子赐予的,公子要属下做一件工具还是手中的玩物,属
下心甘情愿,全由公子高兴……只是……属下该死,公子若是要属下做别的男人的玩物,还请公子赐属下一死!
”
南宫天幕闭了闭眼,看着柳如风露出那样的痛苦不堪的笑容来,心中微觉不忍。
南宫天幕觉得自己应该生气,这个口口声声发誓说不会违抗自己的男人,此刻正跪在自己的面前,明白的表示,
宁愿被自己处死,也不肯服从这样的命令。
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命他侍寝时,他展露出来的防备与刺骨的杀意。以及后来,他温顺地敞开了身体,即使是在自
己刻意粗暴的动作下,亦咬着唇,不出一声,默默地忍受。
南宫天幕看着他有些灰暗的眼,惨淡的神色间,毫不掩饰的痛苦哀伤与绝望……
南宫天幕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了丝悔意,为了他脸上的表情而不忍心痛……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满足——明显无
法接受男人的他,却曾经温驯地躺在自己身下,敞开身体承受自己的欲望……
南宫天幕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温暖的触感,俊朗的脸庞,刚毅的线条……
南宫天幕很想问问面前的男子:若是我一定要你去做呢?只是,看着眼前平素温顺坚毅的男子,此时惨淡的表情
,却莫明其妙的,没有开口……
并非一时起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南宫天幕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全心信任,甚至开始贪恋起了身边这个忠诚的
男人全心付出地温暖的时候,南宫天幕惊诧于自己在如今危险的形势下,心底一角的软化,又舍不得杀掉这样一
个强力的下属,南宫天幕便开始考虑怎样断绝自己的这份心软……
但直到此时,才发觉心底那一角的柔软,竟比自己料想的要多……
或许,允许自己保留这样一份温暖,也没有关系……南宫天幕缓缓地想起,那时刑伤未愈的柳如风,带着‘蚀骨
散’去毒殿偷药……或许,真的没有关系!死殿出身的柳如风,无论武功与绝决,都不至成为自己的弱点与累赘
……
“你去将我房里收拾一下,我自己洗便是了。”南宫天幕缩回了手,将自己浸入水中,闭上了眼。柳如风……千
万不要让我失望……
柳如风应了,俯身行礼,默默地起身,转身离开。
南宫天幕转头看着他的背影,明显失常的沉重脚步声……
柳如风出了门,眼神扫过院中,一怔。
原本空荡荡的院落里,主屋的房门大开着,王桑正带着人进进出出,将染了血迹的地毯、残破的尸体搬了出去…
…
七、八人进进出出,却都保持着沉默,竟无一人出声。
头顶上传来夜七微不可闻的声音:“小心,有主宫那边的人。”
柳如风脚步略略一停,深吸一口气,压制纷乱的心绪,让自己平静下来。
王桑看见柳如风,忙迎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道:“公子怎么样了?”
柳如风看了看王桑,道:“公子无恙……”
王桑急急地打断了柳如风的话,道:“公子无事便好,你去陪着公子吧,别让公子寻不见,又再发作!”
柳如风点点头,转身又回了侧屋。
南宫天幕闻声回头,看见柳如风,笑了笑,待他走到身边,方才低声道:“他们来了有一会了。”
柳如风接过南宫天幕手中的布巾,听了这话,惊讶地抬头,看着南宫天幕,道:“公子方才便听出来了?”
南宫天幕看他一眼,笑道:“不错,你却竟然没有发现!如风,你在想什么?”
柳如风略微感到一丝尴尬,不敢答话,低着头,仔细地擦拭着南宫天幕的身体。
见他不回答,南宫天幕也不介意。
南宫天幕站起身来,让柳如风用宽大的布巾将身上的水珠擦净,看着身前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男人,南宫天幕突
然想起了那夜,柳如风温柔地拥抱住自己,温暖的感觉,清爽的体味,以及——浓浓的关切……
看了看身上已被柳如风整理顺直的衣衫,南宫天幕紧紧地抱住了身前外表平静的男人。
柳如风身子一僵,随即松软了下来,不解地问道:“公子?”
熟悉的温暖味道,南宫天幕满足地叹息,轻声说道:“我说过,我总也是信你的。所以,你不必想得太多。”
这句话,既是说给他听,亦是说给自己。
柳如风沉默半响,低声道:“若如此,可否请公子收回那句话?”
南宫天幕沉默不语,感觉着怀中的身体微微惶恐地轻颤,心中叹息,抬了头,看着他的眼睛,轻轻贴上他的唇,
道:“你是我的!”
南宫天幕没有回答,南宫天幕已经回答。
柳如风闭上眼睛,高悬的心终于落回肚里,恐惧的情绪渐渐消散,顺从地启了唇,任由南宫天幕将自己压在桶旁
,霸道而温柔地掠夺走了自己的呼吸……
绝剑弄风 29
“幕儿又发作了?怎么会?”节夫人惊讶地自杨木桌上的铜镜前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水莲问道。
水莲脸色苍白,依然仍旧未能从惊恐中平静,颤声道:“是真的!夫人……”
节夫人惊讶一瞬,回过神来,道:“竟是我猜错了?水莲,你确定柳如风与影卫在一起?”
“是的……”水莲一怔,有些黯然地答道。
节夫人缓缓地坐回椅中,目中异彩连连,美艳娇媚的脸上,露出一丝算计的得意笑容来,道:“水莲,替我整妆
,我应该去看看我的儿子了!”
“是……”久在节夫人身边的水莲,自然明白节夫人的心思,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夫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
公子的关切,竟是越来越少了呢?即便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可南宫天幕终究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
“公子,节夫人来了。”窗外传来夜七的声音。
柳如风一怔,这么快?回头看向刚刚脱衣准备睡觉的南宫天幕。
南宫天幕略略皱眉,一拉床被,翻身背对着门,躺了下去。
柳如风回过头,看来公子又打算装睡了。扫眼一看四周,刚刚焕然一新的房间干净整洁,染了血迹的物什都已被
人搬了出去,竟是找不到什么可以收拾……
柳如风想了想,干脆装作正要离开的模样,走到门前。
柳如风开了房门,一怔,节夫人竟是带了十来个侍卫,此时正行至院中。
节夫人抬眼,看见房门口的柳如风,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脚下不停,向着房中走来。
柳如风跪下身去,道:“属下见过节夫人。”
节夫人理也未理,从柳如风身边走过,直接进了门。
总管天行与侍女水莲带着四名侍卫,紧跟着节夫人进了房。还有十名侍卫却一声不发地守在了房外。
节夫人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背向外的南宫天幕,轻声唤道:“幕儿,幕儿?”
水莲与行天各站在床侧,垂手侍立,四名侍卫却神情严肃地护卫在节夫人三人之前。
房外又进来了四名侍卫,却并未去向床前,却是停在了柳如风身后。
柳如风心知不好,看这架式,节夫人显然便是冲着他来的,并且是有了动武的打算。
节夫人唤得几声,不见南宫天幕回应,便也不再唤他,转了身,看着柳如风,语气温柔地说道:“柳如风,你也
应该知道幕儿如今的处境!即便是卓消宫缺少人手,我亦依着你的要求,让你来这院里,服侍幕儿。那么,你告
诉我,幕儿今日发作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柳如风垂着眼,静静地跪在地上,恭声答道:“属下失职,愿领责罚。”
节夫人回头看了床上的南宫天幕一眼,又望望天行,道:“你既然知道失职,那么,便随总管去主宫领罚吧!刑
罚百鞭,囚禁三日!”
柳如风低着头,道:“属下明白了,只是,若是三日,公子这里?”
节夫人冷笑道:“幕儿是我儿子,难道我还能委屈了他不成?!你受完刑,便留在主宫听令,不必再回到这里来
了!”
柳如风一惊,抬头看向节夫人,道:“夫人……”
节夫人眼角余光看着床上的南宫天幕,道:“怎么?你要抗命?”
不紧不慢地一句话,房中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柳如风身前身后的八名侍卫屏住了呼吸,全身绷紧,握住了手中
的兵器。
柳如风防备地绷直了身体,静静地看着节夫人,说道:“属下初来时,便曾说过,属下是分给公子的!”
节夫人挑眉冷笑道:“怎么?你是说我无权决定?”
柳如风面色不动地看着节夫人,道:“属下不敢,节夫人是公子的母亲。全仗着节夫人的保护,公子这些年来才
得以平安。因此,节夫人吩咐的事,属下也一向尽心尽力!属下想请节夫人收回成命,让属下留在公子身边!”
“岂有此理!若是这宫里,人人都如你一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幕儿还能活到现在?看来,你是根本就没把我
放在眼里!” 节夫人说完,冷笑连连,一挥手,
八名侍卫立即上前一步,将柳如风合围起来,八柄刀剑,寒光闪烁……
柳如风缓缓站了起来,全身有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尖锐而凌厉!目光不屑地扫眼一看八人,道:“节夫人认为就
凭他们八个,就能逼柳如风就范?”
节夫人眼波一转,突地轻笑起来,道:“不错、不错!柳如风你这是打算反出卓消宫了?”
柳如风脸色一白。
节夫人一眼瞧见,笑得越发妩媚起来,道:“卓消宫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原本就防守困难,不若你再杀上几
十个?想来那五位公子定然是十分高兴的!”
柳如风神色僵住,节夫人话中的威胁,柳如风自然听得明白清楚。若只是逃走,节夫人即便真命宫中的侍卫出手
,柳如风还能自信做到不伤一人。可若是想要留下……柳如风却不可能留手——难道还能等自己力尽被擒?
恍惚中想起在死殿的最后一个月,一起八年,熬过种种非人的磨难,从上百人中幸存下来的三十名的少年。在死
殿殿主的一句:“能活着出死殿的只能是一个人!”时,自己毫不犹豫地拔出剑来,瞬间杀死了身边睁大了眼,
无法致信的四名吃住一起、相依为命八年的同伴!然后,逃离了已然开始相互搏杀的现场,小心地隐藏起身形,
用强的、骗的、欺的、诈的——将还活着的人一一杀死——当只带着几道要不了命的伤痕的自己,站到死殿殿主
的面前时,从来都是冰冷得毫无人气的死殿殿主,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但是现在,这些侍卫算来算去,都是公子的人,死一个,便少了一份实力……柳如风心中挣扎,一时间僵立当场
。
节夫人冷笑着看着几步外的柳如风,竟也没有发难。
虽然节夫人明知道若是柳如风暴起发难,就凭面前的四名侍卫,就算总管天行在身侧,也难保证不会受伤,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