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山月

作者:山月  录入:07-16

有任何的波动,只要不会再连累到任何人,他可以无心无情地待在他的身边,哪怕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彷佛察觉到他有些不同的改变,风浩天下颚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嘴张开了欲讲些什麽,但又随即闭上,只是定定

的看著他,眼中有著伤感和执著。

但他的再度默然不语激怒了翟冰心,愤怒在他的胸中爆炸开来,一时间,他那具虚弱的身体似有了强大的生命力

般,只见他发了疯似的开始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把所有拿得到的东西往风浩天的身上砸去。

「你给我滚!」 

为什麽什麽都不说?他明明有话要说的呀!

他看不出他的心有多痛、多苦、多怨吗?

风浩天敏捷地闪过磁碗、托盘,甚至被扯坏的电话、枕头、棉被等,「无···冷静···」

听见〝无″两字自他的口中传出,翟冰心的动作顿了顿,马上又以更吓人的举动截断风浩天的话,只见他纤细的

手腕抓起了床头的枱灯,扯掉电线,作势便要砸向退到门边的风浩天,一双大眼怒瞪向他。

「滚,我叫你滚!」胸口传来气闷的疼痛,但翟冰心没有理会,他愤恨地盯著风浩天,对他,他气到想哭。

真要如此吗?真要两人如此决裂吗?还是他真的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可他的举动却说明了他对自己仍有感觉的呀

,否则为什麽大费周章的改建温室做为他的房间,又细心的照顾著他,关心著他?

那双举起枱灯的纤细手臂在微颤著,说著它们是多麽勉强地遵从著主人的旨意,风浩天看著翟冰心的模样,知道

现在是怎样也不会镇静下来的,他叹了口气,心里清楚知道那颗脆弱敏感的心在想些什麽,但他却做不到他的要

求,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他只能暂时屈服了,「好,我走,但你也要好好休息。」

没回答风浩天,翟冰心仍维持著原先的姿势,风浩天也不想再僵持下去,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後,转身离去了。

门轻轻地带上後,翟冰心手上的枱灯也捽到了地板上,发出好大的一个响声。他的手发著抖,因为仍在病中的他

根本没那个本钱去做刚刚的事,可又逞强的恣意发泄怒气,才会气喘不上来。捧著心急促地喘息了好一会後,他

才能稍微平抚下剧烈震颤的心跳。

缩起身子,慢慢地倒在已没有东西的大床上,翟冰心的眼眸蓄满了泪水,先是无声地掉落著,而後是他压抑著的

抽咽声,最後,他乾脆将脸埋进床单内,放声痛哭。

这是他自那场梦魇走出来後,第一次如此哭泣,本是打算再也不因为这个薄情郎掉泪的,但没想到,他只是在勉

强自己压抑而已,一旦释放,就连他,也无法将心中的痛楚哀怨给哭出声。

他不懂、不懂啊,既然不在乎他,既然不把他看在眼里,为何又要为他做这些事,教他心底深处仍残在的一点情

感再度迅速茁壮,再度占据他所的心思?

在以色事人的时候,他不曾觉得难过过,在身体被伤得惨不忍睹的时候,他也不曾觉得心痛过,而在身子因那段

堕落荒唐的日子而变得满是病痛,或是造成一生也无法挽回的事时,他更不曾痛彻心扉过,有的,是麻木,是不

在乎,是无所谓,是根本对生命的不重视,只因为,那些都撼动不了他个若金汤的心,只因为,那些都比不上他

真正在乎的事···

可是现在,他却为了风浩天的态度而感到受伤害,为了他也把他看做那麽低下的身份而感到心碎,到底是为了什

麽?他抛不下对风浩天牵牵挂挂的那丝情缘?他对他如此无情,如此残忍,为什麽他除了恨他的绝情外,还有著

爱他的感觉?

他怎麽就不能完完全全的把他赶出他的内心?他怎麽就学不会坚强一点?他现在的处境和所有的遭遇都可说是风

浩天间接造成的啊!

 

 

 

* * * * * * * * * * * * * * *

 

 

 

背贴著木质门板,风浩天静静地听著门内的所有声响,心中有说不出的痛,天知道,他有多想进去将那个纤丽的

人儿给拥入怀中,拭去他那像怎麽流也流不完的泪,吻去他已哭到声音嘶哑的啜泣,抚平他不断颤抖的瘦弱身躯

,呢喃著他心中所有的安慰···

可是他不能!

恨恨地闭上眼,一向冷傲淡漠的风浩天握紧了拳头,神情愤慨。

他不能在坚持了十年,忍耐了十年後功亏一篑,那麽做的话,不仅他无法接受,就连他心中永远的天使的牺牲也

成了白费,所以他什麽都不能说,什麽都不能做,只要一面对那双往昔漾著无尽温柔深情的眼眸,他就几乎要把

持不住的全盘托出。

只有他,只有寺田无,是他绝不能放弃的,是他视如生命的唯一宝物,所以他说什麽也不能就这样走进去,他现

在能做,就是在这里听他宛若断肠的哭泣,和把他今天的这一幕细细记在心里。

「少爷。」

一个叫唤惊动风浩天,他猛地睁开眼睛,一瞬间,他的身上散发出噬人的寒气,但在看到来人是谁後,他又放松

了下来,那阵寒气也立即消逝。

清水堇毫不在意风浩天那不弹指间的变他,他的眼望了下门板,再看回他,不掩饰他的关心。

「何苦呢?无他···也太苦了。」

寺田无在所有人的心中都一样的纯洁完美,可却为了丑的欲望,必须叫他这个彻底无辜的受害者蒙受这些痛苦过

程,叫人於心何忍?

摇摇头,风浩天在清水堇的面前露出不欲人知的伤痛。

「你明知道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揭穿一切,否则所有的努力不都付诸流水了?那所有人的苦心要怎麽办?无的·

··要该如何弥补?」

他不但毫不知情,还付出比所有人还要惨痛的代价,他怎麽可以在这个时候心软,不但挽回不了什麽,更对不起

无。

也了解事情严重性的清水堇沉默了,他明白神风浩天的压力,也知道寺田无的凄楚,而这一切,该如何弥平呢?

「堇,」略微喑哑的嗓音叫回了沉思的清水堇,他看向神容疲惫的风浩天,「我只能托付你了,帮我···照顾

他。」

那是他的所有,他的动力了,他不能再度嚐到失去他的滋味,事情该顺利进行,但人,他也不再放手了,那段日

子,对翟冰心,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一场恶魔,虽然翟冰心什麽都不知情。

慎重的点点头,清水堇露出要他放心的柔和笑容。

「我会的,你别担心,对无,我也一样心疼,爱惜啊。」

风浩天感激地看著他视如手足的好友,他知道,清水堇和他一样疼爱当时的翟冰心,也和他一样不舍他所遭遇的

一切,对於清水堇,对於他始终不变的深厚情谊,他是心存感激的。

「谢谢。」

清水堇变了脸,神情是十足的不悦,「说什麽谢?我们之间用得著那个字吗?还是你要我喊你一声大恩人、再造

父母你才开心?」

他的命是可说是风浩天救的,他的生活也可说是风浩天创造的,而对於风浩天一直把他当做手足般的心,他也是

知道的,他们之间,何须那种世俗的对待呢?

微微一笑,风浩天总算是放松了一些,但一听到门内断断续续的低泣声,他的心又紧缩了起来。

在那麽难熬的岁月中,他有如清水堇一样的好友伴随在侧,可是翟冰心呢?他却是孑然一身,孤独的一个人,对

此,他是时时心痛的难以入眠,却又什麽都不能做。

感觉得出风浩天自责又沉重的心情,清水堇安慰地道:「总会有转机的,我们努力了那麽久,不就为了往後的日

子吗?别先丧气了。」

这些他都清楚,无声地叹了口气,风浩天再度看向门板,就像想要看透它似的专注,眼中,全是藏不住的担心·

··

 

 

 

孽缘[12]

 

 

 

微风徐徐的午後,在偌大的後园里,一个身穿黑衣黑裤的纤瘦人影坐在树影下的木椅内,一头未束的长发任风轻

轻地拂动,大大的眼里是迷茫的眼神,对著不远处的温室怔怔地出著神,脸上,是教人不舍的茫然。

清水堇端著一个托盘,上面放著几片精致的蛋糕和散发淡淡香气的温热奶茶,他步履沉稳地走向那个枯坐了两个

小时却动也不动的人,在他面前的小圆桌放下托盘後,蹲在他的面前柔声地劝慰著:

「冰心,」在风浩天吩咐下,他不再叫他以前的日本名字,而改叫他现在的中文名,似乎,那个日本名字会引发

他极端不稳的情绪似的,所以风浩天才会很坚持宅内的所有人都不许提起那个名字。「你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什麽

都没吃,这是厨房的阿桑特地做的,你多少吃一点吧!」

虽然早上,但那时候都快11点了,所以这些是他的早餐兼中餐兼下午茶才是。

像没听到似的,翟冰心动也不动地维持原先的姿势。

看著那张比刚开始见到时更加苍白的脸蛋,清水堇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是少数知道所有事情始末的人,但他却也

是什麽都不能说。

「你别这样,再滴水不进下去的话,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还是没有动静。

怎麽办?清水堇皱了皱眉,自从他上次醒来和风浩天吵了一架後,就是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了,叫不应,也没什

麽反应,倒是只要风浩天回来後,他就换了个人,全身写满冰冷和戒备,叫人一靠近就像是处在寒冷的十二月一

样。

「冰心。」

伸出手欲握住他的手,和往常一样,本来没有任何反应的人这时倒动作迅速地闪了开,清水堇也不在意,他知道

的,从头到尾他也都很清楚,对於翟冰心的一切,他并不是比风浩天还不忍心,而是比较藏不住而已,只要一面

对他,他心中就泛起疼痛。一向视他为弟弟,怎麽可能无动於衷?但他相信,最痛的是那个把他看做比生命还重

要的人。

「浩天他···很担心你。」

已经瘦得快被风给吹跑的身子微乎其微得震动了一下,直视远方的眼轻轻地下垂,告知旁人,他仍是对周遭的一

切有所感觉,只不过封闭自我,不愿与他们接触而已。

注意到这一点的清水堇暗自窃喜,终於可以激起他的注意了,所以他打算再接再厉。

「你这几天吃得少、睡得少,浩天他都看在眼里,也很担心你的身体,总是在要上班的时候叮咛我一定要叫你多

吃一点,有空档的时候也都打电话回来问呢!」

微微抿了抿唇,翟冰心看著脚下的青草,仍是不发一语。

他倒底···还是放不下啊,清水堇知道翟冰心对风浩天很放不开,但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深,一般人不早放弃离

开或崩溃了吗?怎麽他还能如此坚持?是由於恨?还是因为爱太深,所以根本忘不掉?

「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不但身体吃不消,浩天也会不忍心,也会心疼的。」

清水堇的游说到达这里时,翟冰心突地抬起头,视线似剑地直视著他,锐利的教清水堇的心猛地一缩,他没看过

这麽痛苦、怨恨的眼神,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

看了清水堇一会,翟冰心夹带冰寒的语气,慢慢地道:「他哪里担心?哪里不忍了?」

若担心,会从早到晚都不见人影?若不忍,会放任他如此都不曾看望过他?

曾经整夜枯坐著等待,等待那个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忙人,以为他的工作太繁重,所以很早出门,很晚进门

;以为他最起码会偷个空来看看他,就算是只有一眼也好,他也不在乎。可是谁知道,就在他那次摔尽那间由温

室改成卧房的东西後,风浩天不再踏进他的房门一步,不再看向他一眼,他要想见到他,总是从报纸上看到--

夜夜拥著不同的美女出席宴会,日日参加不同名目的酒会?

他的心冷了、死了,别说有那麽一点点的期待,就连一丝丝的情动也不再有了,他放弃了,不想再这麽虐待自己

,他若不要自己,当初,就别把他囚禁在这里,叫他日日夜夜守在这栋宅第内,看著自己的心渐渐枯萎,看著自

己到底有多愚昧。

站起身,瞬间涌起的一阵晕眩教他微微晃动了一下,但他很快的稳住身子,拒绝清水堇的关心,转过身子,往自

己的房间走去。

「冰心,」清水堇叫住了他,稍稍迟疑了一下後,还是开口:「有个叫唐秋人的找了你好几次,你要见他吗?」

飞快地转回来,翟冰心没有任何高兴的样子,反倒怀疑地看著清水堇,「风浩天愿意让我见他?」

他不相信,如果风浩天毫不在意的话,那他绝对会离开,再不管所有事了,不管他要以什麽人要胁他,不管他要

以什麽手段留下他,他都不再答应了。

清水堇摇摇头,「少爷他不要你知道,不过,如果你要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安排他过来。」

「哦?」双手环胸,翟冰心讽刺的道:「你可以自做主张?」

原来,一个做管家的人权利都比他大。

他本来不是那麽恶毒的人,只不过···他的心始终无法安定,晃晃、飘飘浮浮的,教他简直想尖叫、想怒吼。

不在意翟冰心的挖苦,清水堇摇摇头,「是不行,可是如果这麽做你可以开心一点的话,我可以瞒著少爷。」

傲然的面具稍稍卸下了一点,翟冰心有些动摇,对於没什麽朋友的他而言,唐秋人,他确实想见。

「要吗?」清水堇再次询问。

看著他亲切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做假,翟冰心思索良久,他也等,最後,翟冰心缓慢的点点头,神情有些僵硬。

「那···麻烦你了。」

清水堇松了一口气,想到的是,总於能帮到翟冰心了。

 

 

 

* * * * * * * * * * * * * * *

 

 

 

唐秋人驱车前往电话中所讲的地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大得不像话的豪宅,在台湾这种小地方,竟也能出

现像欧洲古堡那麽大的现代化房子,教看到的人像在做梦似的。

照著对讲机中的指示,他将车开到了後庭的停车场,一下车,就看到站在後院庭廊的翟冰心,心中自然欣喜万分

,但却也发现,印象中的美丽人儿不但瘦了一大圈,脸色也益发苍白了。

他过的不好吗?

「秋人。」淡淡的露出笑容,这是翟冰心到达这里後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唐秋人大步地跨过来,一伸手,便把翟冰心给抱个满怀,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兴奋。

「冰心,我还以为见不到你呢!」

不喜欢跟人有所肢体接触的翟冰心,难得的让唐秋人抱了个过瘾,在两人将事情说开来後,他知道,唐秋人纵使

对他仍心有眷恋,也会遵重他的意思,将他当成一个好朋友。

「呵呵,很意外,是不是?」他自己何嚐不意外。

好不容易放开了他,唐秋人抱怨:「当然意外,我电话几乎天天打,可是那个风浩天说什麽也不肯让我见你,把

你看得可牢了,害我差点得相思病,可见他对你也是有心的,否则占有欲也不会这麽强。」

翟冰心没回他的话,心中是怎样也不可能相信,但他不想难得的碰面毁在争辩上,他示意唐秋人拉开两人的距离

,领著他走向会客的小茶厅,那里早已摆好茶点,全是清水堇张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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