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
黎云安见他脸色煞白,有些担心:“解总,你喝了很多酒,不要开车了,太危险。我送你回去吧。”
解意看了他一眼。他没有一点表情,黎云安的心却吓得一阵狂跳,只觉得全身如堕冰窖,冷得刺骨。
蒋涟在一旁大声说:“对啊,解总,还是黎助理送你吧。他没喝酒,开车稳当。”
“不用了,我能行。”解意微微摇了一下头,随即勉力支撑着上了车,半昏半醒地往林思东的别墅开去。
黎云安看着远去的车影,面沉如水。
第26章
顺着海边向前延伸的滨海大道空阔寂静,没有什么车经过。解意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前方的路。
车灯照着的一切都很迷蒙,有雾气在四处飘荡。
解意忽然感到软弱无助。
茫茫世界,没有一个胸膛的温暖是他渴望的,没有一个人的等待是他期盼的。他的人生仿佛就像眼前的黑暗,无边
无际地弥漫开去,笼罩着一切,没有一点光明。他不相信感情,不相信永远,不相信未来……他觉得冷,那种冷不
是来自外面的黑夜的空气,而是来自他的内心深处,蔓延至整个身体,从脚底到发梢。
终于到了海滨别墅,他将车停在门前,熄火,却再也无力走下来。
望着相隔数米,静静伫立在黑暗中,仿若童话故事般的屋子,还有在夜风中微微飘动的鲜花、绿树与青草,他再也
控制不住,伏到方向盘上。
林思东听到熟悉的车声来到门前止息,却久久不见解意进来。他忍不住起身打开门,一眼便看见那部熟悉的宝马停
在门口,看上去特别孤独。
他走上前去,拉开车门,便见解意趴在方向盘上,身姿有着说不出的倦怠。他伸手轻轻抬起他的肩,顿时被他不及
收藏起的哀伤震撼了。
解意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眼光里却满是无助。
林思东心里涌起一阵细柔的酸疼,将他拥入怀中。
“怎么了?”他温柔地问。
“我累极了,累极了……”解意喃喃自语,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林思东明白他的疲倦,一边把他抱下车一边安慰道:“好了好了,别伤心,一切都会好的。你有我,什么都别怕。
来,我们去休息。”
他抱着他走进屋里,颇惊异于他的轻盈。
他是瘦多了。他想。
解意在极度的疲惫、浓重的酒意以及空腹喝酒后强烈的不适中挣扎着,整个人显得极度不安。
林思东将他放到床上,温柔地替他脱下衣服。
首先跃入眼帘的,是解意双肩与腰上的青肿和淤痕,显然都是由于激烈的啮咬和过度的搂抱所造成的。林思东惊异
于自己会有如此失控的暴虐,心里很歉疚。他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干满身的冷汗,给他盖好被子。
解意被浑身上下里里外外不断袭来的痛苦折磨着。他翻来覆去,过度困乏的脑筋迟迟不能休息,令他无法进入睡乡
。他拼命按着心动过速的胸膛和剧痛的胃,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林思东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不由得心痛不已,对他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解意咬着唇摇头。忽然,他下床冲进浴室,开始干呕。他腹中并没有太多东西可以吐,因而更加难受。
林思东欲跟进去,他却一把摔上了门。
林思东只能苦笑着摇头。这是个多么倔犟的人啊。
解意吐完,打开洗手台上的水龙头,将冷水泼到脸上。抬头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他感到心中闷得无法抑制,不由
自主地重重一拳砸向镜面。
林思东在外面听到“哗啦”一声,着实吓了一大跳,连忙大力撞门:“小意,你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解意打开门,茫然地看着他。
林思东看向已不复存在的镜子,再看看恢复了平静的解意,不知说什么才好。接着,他便发现解意的右手满是鲜血
,顿时大惊失色,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你在干什么?”他一边愤怒地大吼,一边试图帮他止血。
解意有些混乱地伸手推他:“我没事,别碰我。”
林思东二话不说,用力将他的手拖到水龙头下。解意挣扎着,仍在拼命推他。林思东硬拽着他的手不断冲洗,直到
把手背冲干净。
解意手背上的几个关节处均有创口,鲜红的血因着满含酒精的热量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血水映着雪白的洁具慢慢
往下流,竟是艳丽夺目,令他心中的郁闷突然减轻了许多。
林思东扯下毛巾裹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房间里,按到床沿上坐着,随即跑到外面的起居室,拿进来一只小药箱。
“你别碰我。”解意的酒意依然未褪,始终试图推开他。
林思东沉声恫吓:“你再不让我给你包扎,我就把你捆起来。”
解意不理他,继续拼命推拒,欲挣开他的掌握。
鲜红的血滴随着他的动作四处飞洒,墙上、地板上、床单上、两人的身上,到处都沾满了令人心惊的鲜血。
林思东又急又气又心疼,最后只得将他按到床上,用身体压住他,这才能够捉住他受伤的手。
解意不再挣扎。两天一夜未眠,又一直在奔波劳累,再被林思东折腾,体力脑力的双重透支终于征服了他。他倒在
床上,沉沉睡去。
林思东仔细地察看了他的伤口,确认里面没有留存玻璃渣,方给他用双氧水消毒,再洒上云南白药的药粉,然后用
消毒纱布替他包扎好。
收拾停当,他才松了口气,趴到解意身边,端详着他惨白至微微泛青的脸。
他怜惜地轻轻吻着那仍在沁出冷汗的额与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的双眼,最后到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没有血色的嘴唇。
抬眼看着他沉睡中无意间流露出的哀伤与痛苦,林思东那颗刚硬的心悸动不已。
这个标致的冷傲的人虽然夜夜睡在自己身旁,可感觉上却离自己那么遥远。他的心门一直紧闭,从来没有打开过。
醒来时他是那么坚毅,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显得这般脆弱,如盛放至即将凋零的鲜花,一缕寒夜里的微风都可能使
它轻悄地萎落。
他躺下来,将昏睡的人搂入怀中,希冀着自己灼热的身体会温暖他冰冷的肌肤。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林思东似乎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响。他努力睁开眼睛,侧耳细听。他的手机扔在外面的起居室
里,一直响个不停。
他轻轻抚着怀中的人,不想起身去接。
解意的身体已经暖了过来,现在睡得很沉。
手机铃声响了一会儿后,终于停了下来。
林思东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
突然,床头的电话响了,在静夜中特别刺耳。
解意动了一下,似乎要被惊醒了。
林思东赶紧转身,伸长胳膊抓起话筒。
铃声消失,解意侧了侧身,无意识地将脸埋进旁边散发着温暖气息的怀抱里,继续昏睡。
林思东顿时觉得浑身舒坦,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连动都不想动,要让这温馨的感觉一直持续下去。
他把话筒贴在耳边,很轻很轻地说:“喂。”
他没发火,能知道他这个电话号码的人非常少,若非十分要紧的事,他们绝不会在深夜打过来的。
“思东,是我。”是他的老战友文辉。从林思东的声音里,他立刻听出这边的状况,声音也很轻。“你托我办的事
有眉目了。”
林思东很高兴:“是吗?”
文辉是上海人,退役后便回到上海,在那里开了一家民事调查事务所,做的其实就是私家侦探的活儿,替人找卷款
潜逃的贪污犯,帮债主找逃走的欠债人,也帮人搜集第三者或配偶搞外遇的资料,寻找离家出走或被拐卖的子女,
甚至替富豪查找走失的宠物。总之,这些业务让他把在部队里学到的侦察技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很赚钱。
在他的事务所工作的人大部分也都是退役军人,但林思东却要求这位老战友亲自做他委托的工作,不得假手他人。
表面看起来,这事并不复杂,也算不得机密,不过是林思东想要讨好解意,却不知该从哪里入手,便委托老战友调
查一下解意的资料,看他到底喜欢的是什么,自己好对症下药,卓有成效地献殷勤。
这是一周前的事了,当时文辉听了后,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他们是共过生死的哥们儿,现在自是百无禁忌,对他喜欢同性的事并不觉得反常,只是为他竟然要用到自己的事务
所来调查对方的喜好而感到滑稽可笑。
林思东也笑:“兄弟,哥哥这次好像是动了真情了,你也用点心,帮帮忙。”
“行。”文辉一口答应。“你小子难得动回真情,我就亲自出马,替你查查看。”
没想到,他还挺快的。林思东很感兴趣地问:“怎么样?”
文辉在电话里的声音却一点也不轻松,更不愉快。他凝重地说:“思东,我没查出他特别喜欢什么,可我知道他最
恨的是什么。这事很严重,我得当面告诉你,电话里不好说。”
林思东一怔,脸上笑容顿敛,立刻道:“好,你马上过来。”
“我已经订了最早一班航班,六点半起飞,你到机场接我吧。”文辉仍然是军人作风,雷厉风行。
“好。”林思东与他一样,没有任何废话。
放下话筒,他搂住怀里的人,心里翻来覆去全是疑惑,再也睡不着了。
深秋的夜风中,有落花缓缓地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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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天蒙蒙亮,林思东睡了一会儿,便悄悄起床,开车出去买了一小锅八宝粥回来,放在电饭煲里保着温,又把一瓶胃
药放在床头柜上,这才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他到机场后不久,从上海飞来的航班便降落了。
从外表上看,文辉与林思东迥然不同,身材瘦削,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根本看不出他跟林思东一样,也是一个强悍
的敢想敢干的人。
老战友见面,自然先要热烈拥抱。林思东拍了拍他的背,笑道:“看上去气色不错,最近生意很好吧?”
“还不错。”文辉也笑。“钱一多,人就要作怪。委托我们查第三者的人多得很。还有离婚的时候有一方转移财产
,另一方委托帮着查的,这种活儿最近也不少。挺赚钱的,也没危险,就是觉得没劲。”
林思东好笑地摇头,一探手便从他手上抓过旅行袋。两人便往外走去。
一路上他们都没提解意的事,直到住进林思东为他订的酒店,文辉才收敛了笑容。
这是一间海景房,两人坐在窗边,可以看到窗外的花园和不远处的大海。
文辉从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一边往外拿资料一边说:“解意是地道的上海人,在上海出生,上海长大,出
身书香门第,母亲是画家,父亲是工程师,弟弟解思在美国耶鲁念法律,家世背景无可挑剔。他自小跟母亲学国画
,进上海美院附中后却改学西画,后来以优异成绩考入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在学校里,他一直很有名,因为才华
横溢,长得又漂亮,追他的人非常多,不过据说他骨子里有股傲气,并不太理人的,大概这就是艺术家脾气吧。”
林思东看着他递过来的资料,边听边点头。
“这段时期没有太多可说的,年轻人嘛,都是这么过来的,很正常。”文辉的声音一直很平静。“解意毕业后回了
上海,在一年的时间里换了好几份工作。他画过漫画,在一家日本动画公司当过结构员,在电影城做美工,进广告
公司做设计。这个时期,他依然很漂亮,但气质很单纯。他心高气傲,始终不肯向现实低头,不过,老舍的骆驼祥
子说过,与众不同是行不通的。”说到这里,文辉微微一笑。
解意的这段经历并无什么资料,但林思东能够想象。一个漂亮的男孩子,有书生气,很单纯,也许会因受挫而沮丧
,不过到底年轻,很快就会振作起来,换家单位接着干。他想着解意那时候的可爱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文辉接着拿出一份资料来,笑容便没有了。
“毕业一年后,他进入一家装饰公司的设计部工作。在这里,他的才华得到了充分发挥,客户非常喜欢他的独特创
意和设计风格,他们公司因而拿到了不少业务。”他的声音变得有点沉闷。“不过,这家公司当时接的都是小工程
,主要是个人的家庭装修。他们老板一心想搞个大项目,好一步登天。只是,他们实在没这个实力,以前又没做过
大工程,当然竞争不过那些有名的大公司。这老板不去琢磨好的东西,专想歪门邪道。也不知他怎么打听到的,有
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喜欢玩男孩子,他就想办法约那小子出来谈生意,还在身边带着解意。那混蛋果然一见那孩子
就直了眼,立刻什么都好商量。第二天,那小子就约了解意的老板,开门见山地提出条件,只要让自己如了愿,工
程就给他们公司。”
林思东的脸一沉,抬起头看向他,等着他说下去。
文辉把一叠资料递给他,叹了口气:“解意就这样被他老板给卖了。他让解意给那混蛋送公司资料去,给他的地址
却是那小子的别墅。那小子不是一般的玩玩,他喜欢玩群交,那天找了经常在一起玩的另外四个狐朋狗友来。解意
一到,就被他们五个人困住了。”
林思东的脸色变得铁青。
文辉的声音有点低沉:“其中有个人好酒贪杯,我想办法把他灌醉了,好不容易才套出话来。这小子心里一直记着
那个孩子,说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他们那几个混蛋都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说什么大家都要讲义气,其中一
个看到了漂亮男孩,当然应该招待朋友,把人弄了来,大伙一起轮奸,那不过是游戏,就像是共同享受一场饕餮的
盛宴。”
林思东握紧了拳,眼中喷出火来。
“他们折腾了他一天一夜,把他弄得昏过去好几次,后来怕出人命,这才罢手。”文辉长出一口气。“那几个人要
么有钱,要么有权,这事闹出来也不好看,解意大概是想来想去,只怕扳不倒对方,自己先要身败名裂,最后他没
报警,也没再回公司,很快就离开上海,到了海南,躲到天涯海角,一切从头开始。”
林思东一拳砸到桌上:“这帮混蛋,我一定饶不了他们。”
文辉看着他,认真地说:“思东,这孩子以前被伤得不轻,又不能跟别人讲,只能一个人闷在心里。那时候他才二
十三岁,能独自挺过来,实在很不容易。你要是真心喜欢他,就好好待他。”
“我会的。”林思东点头。“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只要是我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待他非常好
。”
“这倒是。”文辉笑起来。“好了,你委托给我的工作到此结束,我这就算交货了。”
“嗯。”林思东轻轻敲着桌子,思索了半晌,对他说。“辉子,你做得很好。我再委托给你下一份工作。”
“行。”文辉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立刻爽快地点头。
林思东指了指桌上的几张照片:“这几个人,一个不漏,全部抹掉。活儿要做得干净利落,尤其不能让人从中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