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龙威——怕冷的狼

1
“爸爸，我要喝水。”
“爸爸，我要尿尿。”
“爸爸，我要听故事。”
“爸爸，我要你过来陪我，我怕黑！”

英俊的男人一次又一次暂停自己的工作，去安慰自己那个疑似有好动症的小孩。随著次著的增多，脸上早已挂满了黑线，当第N次被打断思路时，他终於忍不住恨恨骂道：“你烦不烦啊？这次你又要做什麽？”
“爸爸，我爱你！”小人儿的脸上盈满了泪水和委屈。不待男人回答，便咚咚地跑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窗外的星星起床了，都争先恐後地向白威眨著眼睛。星星起床，白威睡觉。这是他早已懂得的道理。有星星的陪伴……白威不怕！
六岁的白威在心中喃喃低语，眼睛通红。可是为什麽爸爸不爱自己呢？为什麽自己没有妈妈呢？白威做错了什麽呢？
可是在下一刻，他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爸，爸。”
男人吻著白威脸上的泪水，紧紧搂著他，一脸愧疚：“都是爸爸不好，忙於工作没能好好照顾你，看来得找个人来照顾你了。”
“我只要爸爸。”白威眨著明亮的蓝眼睛。既然妈妈不要白威，白威也不想要妈妈。
“真是小孩子……”男人笑了，在白威柔嫩的脸上吻了一口：“男孩子长大了就不想要爸爸了。”
白威想了一会歪著头道：“白威永远喜欢爸爸。”
“小时候的话……作不得准的。”男人轻轻放下白威，帮他拉好被子：“睡吧，你现在可是一年级的学生了，明天可就要开始上学了。”
男人安抚好白威就离开了，只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
黑暗中，白威瞪大眼睛：为什麽小时候的话就从不了准？为什麽爸爸不相信自己的爱？难道自己真的是惹人讨厌的小孩麽？为什麽从来不见妈妈呢？为什麽自己有这麽多问题却从来没有人解答？
小时候的白威，常常为这种事情而伤心而难过。
可是现在他明白：自己的母亲是个爱虚荣的实际女子，她只是利用爸爸取得在法国的永久居留权罢了，利用完毕後便离开了父子两人，其中自己便是她遗留下来作为答谢男人的回馈。
其实只有爸爸也不错，所以白威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从未谋面的女子。
高中时候的白威，无论是面貌还是身材都已经很出色了，他的面目有东方人的婉约五官有西方人的俊美。这种奇特的气质让追求他的人可以从学校食堂一直排到市中心的凯旋门。
爸爸说过：白威如果不开心，他就会内疚。所以白威总是开开心心的。笑久了，自己就以为自己真的很开心，至於真与假就不太重要了。
“爸爸，陪我去散步好不好？”
“我很忙！”白龙渡凝神注视著手中的广告文案，头也不抬：“你自己去玩好不好？你已经长大了。”
“可是你好久都没陪我了。”白威将身子贴在男子身上，在他怀里扭动。
白龙渡微笑著在他脸上亲吻了一下：“都这麽大了还粘爸爸？我是真的没时间，如果我不工作就会没有工资，我们可就要饿肚子了。”
“爸爸一个小时赚多少钱？”
“二百欧元，不过也与质量有关系。”白龙渡一挑眉：“你怎麽忽然对这个问题感兴趣起来？我给钱你你不是从来不要吗？”
白威心中一动，开心的留开男人的工作室，跑到自己寝室将心爱的小猪打破：五十欧元……七十五……一百二十……一百八十五元五角……
还是不够，白威皱起了眉头。
这些钱有自己为同学写作业赚的钱、有上街擦汽车的钱、有为人修剪草坪的钱……本来打算为爸爸买生日礼物的，攒了二年了，可是没想到还是不够！
怎麽办？
爸爸不会在意的，我的钱不都是他给的吗？想到这里，白威微笑起来。
男人望著一大堆硬币还有角票惊呆了：“拿这麽多零钱做什麽？”
白威搂著男人的腰，眼睛里满是渴望：“爸爸，我要买你一个小时。”
白龙渡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他扔下那该死的广告文案，抱紧白威。
“我们一起散步吧！”
“可是，钱不够……”
“你是我的儿子，我怎麽会要你的钱。儿子，我爱你！”白龙渡亲吻白威的唇。
外面阳光很好，天空像蓝宝石一样璀璨，挺拔的桷树生意盎然，充满了对未来的信念。虽然是十一月，但天气却反常的暖和，葱郁茂密的枝柯之间，也许个别地方略见疏落，但并不起眼。
白威牵著爸爸的手，走在巴黎效区的林荫道上。时时有行人用爱慕的眼神望向白龙渡，因为他实在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这让白威撅起了嘴。
“干嘛不高兴了，儿子？”
“爸爸，你爱我吗？”
“干嘛要问这种傻问题，我当然爱你。”
“比爱任何其他的人都爱吗？”
“我爱白威比爱任何人都多。”
“可是你为什麽不陪我？”
白龙渡望著撒娇的儿子，嘴角不由泛起柔和的微笑：“那是为了让白威过的更幸福啊！我找个人陪你好不好？”
白威紧张起来，不安的说：“不要，我不要！”
这时期的小孩子一定要人陪的，因为正是叛逆的时候，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变成大街上发型著装均怪异的飙车党。再加上自己真的有些寂寞……想到这里，他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2
时间如同流水般悄无声息的滑过，悠远而又绵长。
日落日出，日子一天天重复。白威高兴的以为自己和爸爸可以永远的这麽生活下去，虽然爸爸总是很忙碌的样子，可是白威不在乎，他只要看到爸爸就已经很满足了。
转眼间，白威便上了中学，多明白了许多事情。时光将一个不懂事的娃娃变成一个漂亮懂事的少年。
上学，上课，放学。这是生活另外一种形式的重复。听到放学的铃声，白威收好书包往外走。
“雷奈，不准你跟在我後面，讨厌！”听到脚步声，白威头也不回的说。
“白威！”身後比白威高出将近一个头的俊美少年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我也是为了保护你嘛！”
保护？白威在心中不屑。他虽然年龄也不大，但总觉得同龄人都是小孩子，一点都不成熟，他喜欢成熟的男人，比如爸爸……
虽然不情愿，却也没有再拒绝雷奈。出门後是车水马龙的大街，白威总是对交通规则非常迷糊，有几次都是在雷奈的帮助下才没被车撞。没有他白威便不会过马路！这便成为雷奈纠缠自己的理由。另外一个理由是他家和雷奈家离得很近，步行五分锺就到了。如果甩了这块“牛皮糖”，他就到自己家里打小报告，说自己不注意爱护同学。
这麽大的人了，还打小报告！果然是小孩子！
“白威白威，小心！你在想什麽？”眼疾手快的雷奈再一次将白威从一辆呼啸而过轿车的边缘拯救出来。“这样很危险ㄟ！”
眼前少年放大的关心的脸让白威吓了一跳，不满的说：“才不要你管。”
说完匆匆几步，将一脸愕然的雷奈扔在後面。
“你太不知好歹了！”追上白威，雷奈愤愤的说：“交通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你说什麽？”白威转过脸，漂亮眼睛快要喷出火焰。
“没有没有！”雷奈诚惶诚恐的摆手，为什麽每次看到他的眼睛自己就变成了傻瓜呢？
白威哼了一声，又接著往前走。
雷奈只好无奈地跟在他後面，虽然被讨厌，但心中还是担心白威被车撞了。习惯成自然，现在过马路的时候自己好像比白威要紧张一百倍。自己果然是个博爱的人！雷奈再叹一口气。但为什麽又没这麽紧张过别人呢？奇怪。
摆摆脑袋，停止思索这麽复杂的问题，加快速度与白威并肩走在一起。
正是黄昏时分，塞纳河两岸的灯光正渐次亮起，这时的天空，尚有几丝最後的晚霞在天边呈玫瑰红，与塞纳河畔的灯光一起在两人的眼前轻轻划过。
白威加快了脚步，抬腕看看表，催促道：“快点儿。”
雷奈暗喜，看来他还是承认自己的存在嘛。“不用急，就当散步不好吗？”
白威恨恨瞪了他一眼，一字不发地加快了速度。
雷奈在心中哀叹，这小子怎麽又闹别扭了？真是比那帮女生还要难搞。啊……昨天那几个女生还真是热情，分别的时候约了自己却被自己拒绝了，为什麽要巴巴跟在那小子後面受罪？真是犯贱。
怎麽跑那麽快？雷奈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白威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影子。
被人抛弃的感觉真是不好受啊！雷奈沮丧的想。
◎◎◎
白威回到家，发现客厅灯光明亮。心中暗暗奇怪：爸爸不在书房吗？平时的时候爸爸总在书房工作，而白威也总是做好饭菜再喊他。
最近几天爸爸总是笑眯眯的看著白威，种种反常早已让白威心生警觉。
脱了鞋，从玄关处入内，一抬眼便望见坐在正对著电视的沙发上的二个男人。一个是白龙渡，另外一个却从来没有见过。
“小威，快过来！”白龙渡英俊的脸上满是笑意，与平日工作时的严谨迥然不同。“这位是我的助手秦玄浩，以後你们要多亲近喔！”
白威眨眨眼，心中本能地对眼前的人升起了敌意。
秦玄浩伸出右手，面带笑容：“你好，以後你什麽事情可以找我帮忙哦。你父亲让我照顾你呢！”
“谁要你照顾？”
“小威，你太没礼貌了。快向玄浩道歉。”白龙渡斥责道。
“不要！”白威转身奔入自己的房间，眼里盈满没有流出来的泪水。
“这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白龙渡满脸歉意的对秦玄浩说。

3
白威低著头，望著床头的特迪熊发呆。
“小熊小熊，你是否就没有任何不开心呢？”
小熊微笑著不说话。
白威咬了咬嘴唇，勉强忍耐著痛，不让眼泪流下来：“我真没用，爸爸还是最喜欢我的，你说是吗？小灰？……喜欢哭的人不是男子汉。”他的脸飞起一丝红霞：“小灰，如果我不用人照顾爸爸是否就不要那个人了？”
小熊依旧微笑。
白威的泪终於忍不住掉了下来，眼圈红红的，等了十几分锺爸爸终究没有来。他的心也随之一寸一寸凉了下去。
转过头死死盯著泛著金属色泽冷光的门背，白威既是期待门忽然会一下子打开又是害怕自己会一直这样等下去。

白龙渡认为白威被他惯坏了，这对小孩子决非什麽好事，偶尔教训一下也不是什麽坏事。看到秦玄浩他又想到白威的母亲，那个神秘美丽的女人。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微笑。
东方人虽然五官看起来都差不多，可是她还有他却是不同的。他们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吸引著白龙渡，正是这种气质让他一下子接受了秦玄浩。能找一个人照顾小威再好也不过了……特别是这个人很像他母亲呢。因此虽然秦玄浩是男人他也不在乎。
“白威！不要闹别扭了！”
“白威，快出来！”
“白威，你太不像话了！”
……
白龙渡悄了半天门也不见白威出来，心中有几分恼怒。看到秦玄浩抱疚的脸，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想到儿子不知为了什麽原因闹别扭一阵烦闷，眼见他是不可能做饭了，不想因此饿著客人，微笑著对秦玄浩说：“我们出去吃饭吧！”
望著英俊至极的男人，秦玄浩一阵心喜，但随即犹豫：“小威还在里面，你说介绍我们认识的……我们这样走了不太好吧！”
“没关系，冰箱里有食物，小威更喜欢吃中餐，饿了他会自己做的。”
秦玄浩早巴不得有两人相处的机会，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便被眼前这个容貌身材都胜过专业模特许多的男人迷住了，上去搭讪之下竟没有遭到拒绝，放弃了在大公司的职位，骗他说自己是无业游民，在白龙渡的同情下终於有机会来他家照顾小孩子。
虽然小孩子很烦人，但是近水楼台永远会先得月，不是吗？
两人相偕去餐厅吃法国大餐，虽然是对男人，但白龙渡仍旧很有绅士风度，吃饭时一边给秦玄浩介绍法国名菜一边给他讲解法国文化。
秦玄浩鼻子一酸，在异国他乡孤独很久後首次有了被庞爱的错觉，何况对象正是梦想中那种完美的男人。来到法国的原因正是因为受不了大家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後的流言蜚语，还有男同事流露出的种种歧视怀疑的目光。
他明白：自己升迁过快早已引起很多人的不爽，这只是一个绝佳的使绊子的契机罢了。那些肚大如鼓面目猥琐的同事，自己才没兴趣呢！还一个个作出万人迷的样子，拜托照一下镜子……
“你在想什麽？”耳边传来白龙渡温和的声音。
“没有……没有……只是太高兴。”
白龙渡露出一个迷人的笑，惹得旁边几个身材惹火的“大波浪”频频往这边抛媚眼。
“饿了很久了吧，我们该点出来的。”心念电闪，白龙渡心中忽然隐隐生出一丝内疚：白威在家里做什麽呢？也许自己为了赚钱真的忽略他太久了。想到以後多了个人照顾他，心中涌起安慰的暖意。
白威眼望著天光一寸寸暗下来，而父亲依旧没有回来。
将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白威看到朦胧的夜色中窗外几朵小月季害羞地绽放了它们的笑颜，夜风吹来他们便弯下柔嫩的腰。
几只鸟儿在梧桐树上，在只有微光的夜色里，恰如五线谱上的音符。
白威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盯著那几只鸟儿，似是痴了。
白龙渡终於回到家，在秦玄浩有意无意的诱导下，他喝了很多酒。
白威看著一身酒气，连自己也认不出来的父亲，心彻底凉了。白龙渡用一种暧昧的姿势抱著秦玄浩，而秦玄浩也没有拒绝。何止没有拒绝，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挑逗。
白威怒道：“你怎麽喝了这麽多酒？”爸爸一向不嗜烟酒，现在一身酒气意味著什麽？他虽然话是对父亲在说，眼睛却死死盯著秦玄浩。
“不……要……无礼……”白龙渡看著儿子朦胧的脸，神识不清：
“小威，怎麽还不睡觉？”
“爸！爸！”白威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
“小威，去睡觉！”男人的脸变得威严起来，记忆中又出现那个带著泪说‘爸爸我爱你’可爱小孩子的脸。“睡觉喔，小威……”
白威紧紧咬住下唇，转身跑回自己房间。他怕自己抵制不住已经流下眼框的泪。
白龙渡卧室的门，关了。
月上柳梢头，清辉洒千里。
白威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又冷又饿。他的房间与白龙渡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可是从两岁起自己便被以独立为理由隔到另一个房间。而今天，爸爸怎能将一个陌生的男人带到卧室？
月色清明，没有风也没有雨，一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