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所坐的车子已经紧紧跟在那辆他早已熟悉的车子后,原本心情被一团乱麻纠结的沈拓,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发自内心,由衷的笑容。
如果,没有跟上去,就不会见到那一幕。
如果,没有在见到那一幕时,还不肯放弃地想探清是为什么……
就不会出现心被谁狠狠掏开的痛苦……
告诉他。那只是幻觉,告诉他,他在做梦,噩梦。
告诉他,他所爱的人与别人拥在一起接吻不过是他太累了,所造成的错觉而已……
谁来告诉他!
这都是不真的!
这次,先到的人是莫颗。
还是那般自信,就连风霜都击不败的倨傲。
冷眼走近他,不发一言坐下,开门见山说“不要再动沈拓一根毫毛,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单刀直入的话令对方一时反应不过来,片刻,莫颖才醒神的轻声笑起来
“我就奇怪沈拓这个律师哪里来的胆子有本事跟我较量,原来是有你这个大人物在背后撑腰啊!”
“真没想到呐,才几年的时间,你就升到了这么非比寻常的地位……”声音停顿了下,是为了加助后头的讽刺语气,
“是不是靠你这具诱人的身体得到的?”
坐在对面的人优雅素净的笑容不改,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又是一呆,以为,他会生气——至少会用摆在他面前的水直接泼向他——
“你真的变了。”感叹,由心而生,“变得很难对付。”变得跟从前完全不一样。
冷冷一笑,不答。
不变怎么行!不变,只会被人欺压,不变,就不会拥有今天的一切。
“离开了我以后,你到底遇上了什么?真是让人好奇。”背靠在椅子上,静静端详越是成长,越是散发一股难以言喻
的诱惑力的漂亮男人。
“你对于沈拓……”凝视着他。他在想怎么把话说出口,“在你心中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你说呢?”淡淡的一缕风,在这时不意吹来,或许阳光也只是无意的照耀,但被风吹起浏海露出的整张脸,还是平
静,却透露丝丝温柔,日照下,祥和。
真像神!
在心底失笑,为让他露出如此表情的人不是他。
“你爱他。”肯定。
“我爱他。”肯定。
“他并不知道我跟你的事!”斩钉截铁。
“……”无言。这是,他怎么也不能对沈拓说出口的事情。
让他怎么向他开口,他曾经,为了能摆脱困境,出卖了身体——
“我帮你告诉他。”盯着他许久,莫颖说道。
“那么你就做好你的公司被我彻底搞垮的准备,”他有备而来的冷哼。“你应该清楚我的能力,我可以轻易搞垮你辛
苦建起来的城堡。”
他移开了一直凝望他的视线,“的确,现在的我不怕你都不行。但,我敢坐在你的面前,就表示,我握有你的底牌。
”
把一个文件袋放在桌子上,目光只是落在上面,说话的对象却是一直无声的他。
“打开来看看吧,会让你觉得很熟悉的。”
狐疑地接过,打开,里头全是照片。只是看了第一张,便已经脸铁青地把照片攸地收回去。
“你……”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在此刻,他只想把他从这里狠狠摔下去——二十几层楼的高度,够让他粉身碎骨了!
“很漂亮吧?”他轻笑着,“我都舍不得丢掉呢!”
“每一张对我而言都是珍宝呢!在床上的每一个表情,被欲望支配的,痛苦的,忍耐的,享受的——”
“够了!”不想大声吼,让全楼的人听见,但极力压低声音,还是掩盖不住他愤恨的叫声。
尽管想把手中的东西毁掉,但却清楚,毁掉的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已,要毁得彻底,就必须把底片弄到手。
“我不会给别人看的。这些照片是我一个人的珍宝——但如果,你想毁了我辛苦建起的公司——放心,不会很多人看
见的,只有沈拓一个人知道而已——”
“我说够了!”狠狠盯着面前的人,这个对他而言只会是一个梦魔的人!
“交易么?”他笑着问。现在,他才是主导者!
拼命压抑,气息才稍平,做了几个深呼吸,表情才慢慢缓和,“交易什么?”
“我保守这些东西。”他指了指被他紧紧抓在手里的文件袋,“而你,不准动我公司的主意,并且,回到我身边——
”
瞪大眼,他难以接受地盯着面前笑容满面的人——
“你可以不接受——那么——”
他把头—撇,用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吐出,张开眼,直视对面的男人
“成交。”
莫颖满意地笑了。
以为再也回不来的他终于回来了……
小迎,我的孩子,你看到了吗?你的天使,我的所爱,回来了——
而你,也快回家吧。
不要再迷失在找寻天使的路途中。
“我要吻你,就当是交易的订金……”望着出尘的他,他的眼变得迷离。
“在这里?”
“人不多,我们所在的地方很偏僻,没有人会注意。并且,只是一个吻而已。”
是么,是啊,一个吻而已……
在心底,他自暴自弃的冷笑。
以为自己成功了,却才是败得最彻底的那一个,真可笑!
看着对面的人坐到自己身边,他不予理会的坐在原处。
就算,这个男人抱住了他,就算,他抬起他的脸,慢慢地接近他——
也不过,是另一个男人的舌进入到自己的嘴里而已。
闭上眼睛等它过去就好,反正曾经,他也这么做过。
只是这次,他的心,为什么这么难受?
如果是梦那就醒来,如果是错觉那就清醒!
不要再被迷惑——
可是,这真的只是自己的梦或者是错觉吗?
是怎么离开的,忘了。
是怎么走到街上的,忘了。
只是走着走着,然后突然间发觉,自己就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形色各异的人群中。
应该是很炎热的天气,居然一阵寒风吹来,他一阵发颤。
感觉身后—道视线在盯住自己,木然地回头,却看到人群中忽闪匆现的那抹醒目的白时,瞪大了眼。
人群,错开,让出一道空隙,那个少年小小,略为透明的脸就这样出现了。
或许他只是在凝视,但沈拓就是感觉他在笑,在耻笑他!
“可恶!”指着白衣少年,他恨恨地咒骂。
“这次,你又想要对我做什么吗!”
应该是不管何时都冷静的人,疯了般吼叫,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第一次,他带领他见到那个没有头的女人的尸体!
然后从此,他的灾难真正开始。
每一次,他出现,他那身醒目的白就像鬼魅,就像招魂幡,总是预示着他的不幸,就像一个诅咒!
“你该死的,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想要我的命,那就来啊!我不怕你!”
“你用的那些旁门左道,根本就没有用,我不会死,我沈拓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去!”
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不知何时消失了。
但街上,沈拓还在发疯一样吼叫着。
“你该死的,我不会让你的计谋得逞的!”
“不会!”
夜深时才回来,屋里一盏灯都没有亮。
以为沈拓不在的程涉,把家里的灯打开后,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他。
“拓?”有些意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异常,更因为他的神色。
“你没有开灯,所以我以为你不在家。”他一边说,一边坐到他身边,“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
伸出手,想为他挑开贴在脸上的乱发,却被避开,“拓?”
程涉惊讶地看着自从他回来,就没有看过他一眼的男人。
灯光投射在沈拓看着地面的黑色眸子里,淡淡地反着光,照出他深沉的思想——
“这么晚才回来,你去哪里了?”一直平稳低沉的他的声音,这时,沙哑的,就如同含着沙子在说话,很沉很沉。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要加班,所以——”
“你去哪里了?”沈拓猛地抬头盯住他,冷冷的打断程涉脱口而出的话。
“拓?”惊呆了,为沈拓从来不曾出现在他面前的冰冷面容。
却在下一刻,仿佛前一秒看到的一切是假象一样,沈拓的表情变得柔情似水,他伸出手,捧住程涉白皙精致的脸。
“真是漂亮呢!”沈拓发出一阵阵赞叹,“知道么,一直以来,吸引我注意的是你的眼,暗黑无底,无限幽远,深不
可测,而我,就这样沉浮在半空,瓢飘荡荡,活在若即若离的海洋中。想着,就这样没什么不好,可是,事实不容许
我糊涂……”
“我突然注意到一些事,涉,我发现我们交往了这么久,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不知道你有哪些朋友,不知道
你每天夜归时是不是真如你所说是在加班。”
沈拓自嘲一笑“我真是个失职的情人啊!居然这么不关心你——”语气直转而下,他质问,“还是,你利用我给你的
信任为所欲为?”
“拓,你到底在说什么……”
“回答我,今天晚上你到底去哪里了?”
“拓?”程涉呆呆地看着沈拓变回冷硬的脸。
很久很久,呆住表情的程涉笑了起来,就像以往,沈拓工作受挫时,他所做的一样,揽住他,让他的脸贴在他的胸口
,柔声安抚。他以为这次,沈拓在工作上又受挫了。
但这次,他伸出的手刚要碰到沈拓,就被沈拓一手挥开。
冷若冰霜地注视程涉的惊讶,不到片刻,沈拓一脸受够了的表情,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拓,你要去哪里?”终于,程涉觉察到了他的异样,令他的心紧紧揪住的异常。
回头,沈拓冷冲一笑“离开。”
离开?
是一时离开,还是永远离开?
问题还没想清楚,沈拓决然的身影令程涉不顾一切地追上去,拦住他。
“够了!”身子挡住门口,已经在生气的人盯着不再看他一眼的人,“沈拓,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可以明说,搞出这
些花样算什么!”
“你可以生我的气,可以对我发泄你的不满,但给我一个理由,不要让我不明不白就承受你的脾气。我爱你,但不包
括,我容许你的任何任性!”
“是啊!我爱你。”沈拓,笑了,失声而笑,“但不包括,我容许你的任何欺骗!”
“你到底在说什么?”敏锐地嗅到沈拓笑声中的不平静,程涉狐疑地问他。
收住笑容,沈拓静静地看着他,深深的看住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不想错过,也不想,再被这张脸欺骗。
程涉屏住呼吸的等待中,他开口了,很简单地阐述“你,我,莫氏公司大楼的二十七楼餐厅,莫颖,下午六点左右。
”
他看着他的身体他的表情因他的话,一个字一点的僵硬,最后,完全愕然。
在心底冷笑,他推开他僵住的身体,头也不回地离开。
游荡在夜晚的城市,霓虹灯的闪烁,像是在嘲笑内心冰冷的人,就连风也—样,突然一阵吹来,很冷。让裹住冷冷的
心的身体,不住打颤。
身影被拉得很长,在身后拖曳,不看它是负累,看它是折磨,张牙舞爪的一个魔鬼。
什么在此时的服丑都是可狰的,连最相信的人都在骗自己,那陌生的一切,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欺骗他的又有多少?
把手贴在僵硬的脸上,感触由脸上传导到手中的冰冷,心中一股涩涩的冲动蔓延胸膛。
路过的人,看着他看到了什么,一脸讶然?
一滴水滴到手上,还以为是下雨了,原来,是眼睛湿了……
呆掉,呆呆盯着手中的那一滴水液,这,就叫泪水?
以为,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东西,居然,由眼眶滴到他手上,只是小小一滴,却冲击他的全身。
原来,世界根本就不存在绝对,就像,没有绝对的爱,所以,不要相信的那么绝对。
一直逞强的心,筑起的那中看不中用的壁垒瞬间坍塌。
自嘲—笑,没有什么属于他,他也不属于什么人,这个世界里,少了他一个,地球还一样转动。
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出生在世上时,没有带来什么,死去时,同样带不走什么。
他是他,你是你,我是我。
能带走的,只有自己。
是被人在路旁找到的,被发现时,他狼钡的样子跟流浪汉完全一样,让发现他的人,惊讶下已。
“……有人说这里睡着一个流浪汉,影响市容,就叫我们来处理……可我没想到居然会是你……沈律师,你,你怎么
成了这个样子……”
看到倒在路旁的人居然是沈拓时,盛警官是那么的难以置信。
但,不管他怎么问,沈拓的嘴就像是被缝上了一样,连动都不动—下,遑论回答他?
想了想,盛警官没有把他带回警局,拉他到自己的警车上,他带他回到了他的宿舍。
盛警官早已有家室,会住局里的宿舍,是为了方便办案。
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他找来他的衣物,想让一身迈还的沈拓漱洗一下。
“去洗一下身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总不能为难了自己。”但,回应他仍是沈拓的无视与沉默,一如他刚看见他时
。
见状,盛警官只能无可奈何的另想办法,想了又想,他突然想起了—个人。
那个人就是当初沈拓被车撞住院,他去探望时看到的程涉。
他记得沈拓说起自己最爱的人,眼里的不容人忽视的光芒,他记得,程涉在说起沈拓时,那不可磨灭的珍爱。
“我打电话去你家吧,看能不能找到,你……”他思索一个最恰当的词,因为他不知道程涉的名字,“你所爱的人。
或许他能够帮助你——”
话一尽,行动还未开始,就已经被一直动也不动的人用力拉住。
“不准去……”原以为,不会说一个字的人,低着头,用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诉说,“不准找他,不准提他,不准
他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话,让盛警官有种顿悟的感觉。
是啊,只有情人间的那种争吵,才会把一个意气风发的人瞬间击垮成一个懦弱者。
了解了原因,他了然地坐到他的面前,看着他垂下的脸,说“可以跟我说发生了什么吗?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帮助你
,但把话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