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肩站在门外的台阶上等。
夜深了,一阵风吹过,客人看见Jimmy在发抖,返身走向车里,取回一件外套给他披上。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
这时候,夜色里走来一个人,抱着肩膀,很瘦,一头金发。
Jimmy一下子跳了起来
"是他吗?"
"是是。"Jimmy使劲点头。
北方来的客人打量着迎面走来的那个人,他看着那纤细瘦弱的身体,摇摇头;可是无疑那金头发的男孩也很漂亮--这就他留在达拉斯的原因吗?客人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Jimmy!"那个男孩子抬头看见了台阶上的人,快步跑上来。
男人看着他们抱在一起,转身向车里走去,穿蓝衣服的保镖给他打开了车门。
"有人把我弄出来了,"Jimmy说,"我以后都不会回去了。"他说,。
"是吗?是他吗?"Alex问道。他们一起向车看去。
客人在车里,看见台阶上,Jimmy和那个男孩子一齐向车子看来,他轻轻摆了摆手。
车便在如水的夜色里像一条大鱼一样无声地开走了。
Jimmy和Alex看着车子走远,进了房子。
激动之后,重新平静下来。
Jimmy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那个人一句话没说就走了,他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见面;那人生活在北方,而他,也许就要在这个城市一直生活下去了。
甚至,除了知道可以喊那个人叫Lorry,他连那个人的姓和全名都不知道。
衣服很沉,很舒服,是很温暖的羊毛,他把那件西装小心地收好--里面,在精致的真丝衬里上,Jimmy看见了绣上去的字母缩写:L?S。
Jimmy没有想到,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希金斯那个魔鬼那里去了,可是他错了!
他以为他跟那个救他的人不会再见,也错了。
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再到北方,但是他去了,他甚至重新回到了那个令他万分惧怕的城市!
他跟那个人再次见面是几年后,那时候,他已经在猎鹰了。
"嗷--"麦迪逊花园广场掀起的巨大声浪,打断了Rene的回忆。
Rene坐在警车里,夜风从敞开的玻璃窗吹进来。
纽约灯火流觥,夜色迷离。
"你要进去看一会儿吗?"耳边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Anton在问旁边一个警察。他们在内外轮岗。这几天大型活动集中,全体警力都出动了,特勤处也不例外。
Anton走到Rene车前,随手递给他一杯咖啡,"你不是不看演出吗。"他指指Rene的车载电视,Anton知道Rene从不看电视,更不看任何娱乐节目。
Rene笑笑,接过了杯子,Anton打个招呼又走了。
电视里是切过来的演唱会现场画面。
Rene凝视着画面。
屏幕上,Minna在舞台深处唱着歌,那是一首翻唱的老歌,画面上,随着镜头的推近,音乐终于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歌声渐渐飘荡起来,包围了他,又随风散入纽约无边的夜色里:
YouandImovinginthedark.
Bodiesclosebutsoulsapart
Shadowedsmilesandsecretsunrevealed
Ineedtoknowthewayyoufeel
......
I'llgiveyoueverythingIam
AndeverythingIwanttobe
putitinyourhands
Ifyoucouldopenuptomeoh
Can'tweevergetbeyondthiswall
CauseallIwantisjustonce
Toseeyouinthelight
Butyouhidebehind
Thecolorofthenight
Godsaveme
Can'tweevergetbeyondthiswall
CauseallIwantisjustonce
Foreverandagain
I'mwaitingforyou,I'mstandinginthelight
Butyouhidebehind
Thecolorofthenight
......
第65章
双子座沐浴在晨光里,坚硬的玻璃钢反射着灿烂的光芒。
整夜的歌声仿佛没有散尽。
清早的特勤处,桌子上扔着无数的纸杯,有人哼着曲子走动着。
走廊里,Anton和Rene擦肩而过。
"哎,"Anton喊住他。
"什么?"Rene转身,Anton在双子座里,私下从没主动跟他打过招呼。周围没有人。
"......昨天晚上,我以前同事巡检,发现又死了两个人,那个俱乐部的。"Anton看着他。
"哦。"Rene想想明白了,"知道了,谢谢!"
"恩,"Anton点点头,"跟上回的案子相似,可能是一伙人干的。你跟......那谁也说一声,让他小心点。"
Alex,Rene听明白了,"好。"
"我下午出去,回头再细说吧!"
"谢谢!"Rene说。
Rene下到特勤处,少了Harvey的办公室忽然显得格外安静。
Anton后天才正式回来,欧文放了几天假,Roger去外地办案。
Rene四下看看,特勤处,空了许多。
Minna的别墅前,阳光灿烂照在绿草坪上。
"怎么样?昨晚上?我没出什么丑吧?"Minna笑着对Anton说,迎了上去,阳光在她头发上镶出一道金边。
"出丑?"Anton大笑着迎上去,两个人老朋友那样拥抱,"你不是开玩笑吧?没有比你更棒的了!"
"没有出丑就好。"Minna露出一付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然叫小孩子笑话~~"她吐了下舌头,扮了个鬼脸。于是Anton发现,那孩子的鬼脸原来是跟他妈妈学的。
"孩子呢?"Anton四下看看。
"他玩球去了,"Minna说,"一会儿回来。"
"相机。"Anton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我同事修好了!"
"哎呀!"Minna笑起来,"不用修的,你的同事太客气了!"
两人进了屋子,很愉快的喝下午茶。
"孩子周围现在怎么样?"Anton问起。
两起未遂的绑架之后,小孩子的周围便加了保镖,随后,没多久,又撤销了报案,不再需要警察们了。
"现在周围都是他爸爸的人,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Minna迟疑了一下说。
"Anton,"最后,Minna忽然轻声叫住Anton。
"什么?"Anton看出Minna的神情有点异样。
"Mike......想见见你"Minna轻声说。
"什么?"Anton一愣。
"......就是Roddy......Rodrick。"Minna有点尴尬,"所以我演唱会一忙完,就赶快约你。"
"那孩子是......"Anton不由自主问想到。
Minna点点头,算是承认了。是Rodrick的。
她犹豫了一下,仰起脸来看着Anton,俩个人离得很近,"你一定也听过那些传闻吧,说我离婚是为了想赶走......克瑞丝。"
克瑞丝是Rodrick的妻子,十几年前俩人结婚时,因为她与众不同的王室身份,被媒体称作嫁过大西洋来的欧洲公主,Anton记得这事。
Anton有点惊讶,他没想到Minna会跟自己谈这么私人的事情。
"但其实......你知道,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在他们家跟他一个桌子上吃过饭了。"Minna说,希望认同似的,看了看Anton。
"是,我听说过,你跟他是同学。"Anton点点头,安慰他。
"对,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但实际上......"Minna犹豫了一下,"我跟Roddy不是同学,他比我要高几个年级,我其实,跟他弟弟才是同学。"
"他弟弟?"媒体上从没说过Rodrick有个弟弟。
"对,实际上他还有个弟弟。"Minna说。
"Anton,我那时候是Mike弟弟的女朋友,我们是同班同学。"Minna忽然看着Anton,严肃地说。
Anton震惊地看着眼前栗色头发的歌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俩人静静地对视着。
他想起报纸上各种绯闻,却没想到事实是这样的。
"那么......那么后来呢?你们......"
"死了很多年了。"
Anton再次吃惊地看过去,看见了那双大眼睛里的悲伤。
他想起她刚才用的是现在时,所以让他没想到那人已经死了。
"对不起。"他说。
Minna却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活着,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他小时候的女朋友......"Minna说,"他是个那样的人,看起来不羁,骨子里婚姻观念却很传统,跟Mike完全不同。"她再次管Rodrick叫Mike。
"你知道我中学时,就唱歌了,我不可能放弃唱歌的。"Minna说,俩人都想起了大学校园里那次演出,跟昨晚的盛况比起来,那个环境就太简陋了。
"而他不会娶一个唱歌的作妻子。我甚至想过,有一天就算他们家会接受,他也不会。更何况还有她妈妈......她妈妈,虽然看起来一切都很周到,但其实......很不一般。"
"所以那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不管我多么努力,我也只是他中学毕业舞会的舞伴而已,如此而已!不会再多了!"
那一刻,Anton在她脸上看出心里的伤痕。
"而Mike,"Minna又开了口,"--Mike是Roddy小名,我们小时候叫惯的,现在也就只有我这么叫他了。"她向Anton解释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Mike却刚好相反。我现在想,如果是Mike(如果那个时候的男朋友是Mike)--他看起来的感觉很传统吧--却反而不会在乎,真正不在乎职业、家庭这些东西。很奇怪的,这两个兄弟。"她最后看看Anton苦笑道。
"那么她妈妈现在呢?知道吗?还有这孩子......"Anton问。
"她多半是不会知道了......"Minna叹了口气,"他弟弟死后--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妈妈就开始酗酒,后来有一天,晕倒了,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现在,依然睡着......"
Anton吃惊地看着,媒体上从没有过这些消息,即使竞选进行到现在,也只是偶尔提过Rodrick的母亲身体不太好而已。
水银灯下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一切,背后都有各自的伤口,他知道这个。
"但其实,我跟Mike,也就是那样了,"停顿了一会儿,他听见Minna说。
"克瑞丝是很喜欢他的。Mike读研究生时,克瑞丝跟她一个学校。但是他们的婚姻,终归......"她摇摇头,"终归还是......父母的安排和需要。所以,他跟克瑞丝是完全不可能离婚的。就是那样的。我更从没指望过什么。"她看了Anton一眼。
"就这样下去吧!"Minna最后说,长久不语。
房间里,下午的阳光转了过去,Minna的脸和身后的墙壁一起落在了阴影里。
昨夜,刺眼的灯光巨大的鲜花和整晚上的喝彩遮盖了一切,让这个女人看起来像神一样耀眼又遥远;现在,光环褪去,他才看清这个女人生活的缺憾。
"妈妈!妈妈!"外面传来汽车声,紧接着那孩子高叫着进门了,"我可以吃点东西吗?!"
那妈妈唰地扭转头,"--宝贝!"一下子变成了开心的神色!
那孩子一转眼看见了Anton,"啊哦~~Anton!!"
孩子热情地大叫起来,瞪大了眼睛做出热烈拥抱状,可是旋即就变成没精打采状收住了动作,"恩,我饿得不行了,我先吃点东西再去看你!"孩子扮了鬼脸,说着跑进了厨房。
Anton看见孩子周围跟着几个高大的保镖,已经有人先进了厨房,行事很稳妥。
"Jim!"Minna像天下任何一个普通的母亲那样叫起来,"先洗手,慢点!"
"讨厌妈妈!"
"好吧,Jerry!"
"他讨厌我叫他Jim,或是Jamey,只准我叫他Jerry。"妈妈笑着解释了一下。
"孩子的事情,如果不是他知道了,我其实,不愿意总让他来插手。媒体,有时候,也会很麻烦。"
门边,Minna和Anton对视着,"那么,大约是周末,等他跟忙完那个医疗中心的事,你会不会有时间?"
该是医疗和生物科研中心--Anton知道这事--Rodrick和华盛顿的大人物们明天在那边有个视察,国务卿,几个部长和参议员们要到。
"好。"Anton答应了Minna,没有问为什么,到时候他就知道了,他想。而Minna也没有说原因。
"那么就这样了,到时候,他们会安排,你等他的电话吧。"Minna说。
"好的。"两个人告了别。
几乎与此同时,特勤处再次接到了医院的消息,Harvey依然没有醒过来。
他的头部在被绑架时受过重击,那些匪徒显然给他处理过,但处理得很简单,"过量的药物刺激了他的神经,"大夫说,"也许有一天他会醒过来。"
后半句话,医生没有说出来,但是特勤处Harvey原来的同事们却听明白了--他也许永远不会醒了。
第66章
晚上,虽然没什么兴致,但是因为要跟Rene讲东区几个案子,Anton还是去了Rene家。
俩人几乎同时到楼下。
Rene打开门,俩人一起进来,Rene弯腰拣起门下塞进来的黄的白的几张纸。
"什么?"Anton换了衣服出来,看见Rene看着手里纸片的神情,问道。
"没什么,物业的。"Rene自嘲地一笑,随手把纸片丢在一边,径自去换衣服了。
因为Harvey的事情,两个人显然都没有多大兴致做爱,草草了事。
屋子里,俩个男人不做爱,却忽然反而有些尴尬。
"哎,你上回说,你吓到过人?"床上,昏黄的灯光下,Anton踢着Rene的腿,"说说。"Anton拣起上回的话头儿。
"恩......从那儿出来,后来两年我都一直呆在达拉斯......"
"那你......靠什么生活?"犹豫了一下,Anton还是问了。还在那俱乐部吗?他想说。
"我......偷东西,"Rene斜睨了Anton一眼,"我是个小偷,有意思吗?!"
"就那时候,我碰见一个医生--还是老师......我已经忘了。"Jimmy慢慢说,"总之,那人有个体面的工作。"
"我们在俱乐部碰到好几次,我有时候去那儿,跟Alex呆在一起。"Jimmy看了眼Anton,"你知道,以前,没人--恩......像我这样的,从希金斯那活儿着出来,所以我也算上个奇迹。"他苦笑,"而地面上那些人怕希金斯,不敢招惹我。希金斯的人也要让我活着,因为我死了,他们会有麻烦。所以,那时候......那些人反而没什么人来招惹我。"
Anton点点头,知道"那些人"Jimmy指的是那些混混们。
"后来我们就一起约会......"Jimmy继续刚才的话头。
Jimmy还能记起那个晚上的情景,他们在黑暗里亲热、喘息着抚摩,两个人都很兴奋,热烈地纠缠着,把衣服脱在床边,那个人伸手拧开了床灯,那时候,他还俯在那个人身上亲吻着,忽然听到对方一声低呼,一只手有力地撑到他胸口上,甚至弄疼了他的胸骨。
他抬头看见那人惊惧的眼神,一下子从头冷到脚底,"对不起!"Jimmy说,一把抱起自己的衣服飞快退了出去。
他在门廊里飞快地穿好衣服,那个人已经起来,赤裸着身体,只穿了一个只三角裤,远远地看着他,没有过来。
"对不起!"他再次慌忙地说,拉上拉链,抱着外套,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那时候,我意识到,我就是个垃圾。"Jimmy在床上轻声说,他的头埋在肩膀里,"我他妈的早就是个垃圾了......脱了衣服,正常人没人想碰我。"那时,他身上的那些伤痕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