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曾浪 下——汤姆叔叔

我和小于又将他们两人就地下葬，因为礁石上质地非常坚硬，所以我们从中午一直忙到黄昏。

每次当我和小于用手捧起泥土撒向朋友们的身躯上时，小于总会哭着问我：“唯穆哥哥，为什么大家都会相继死去？”

可是，我该怎么回答他呢？

在我们去看望心灵座的曲郁夫妻后我们在紫影国召开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欢庆典礼。那次典礼我们特别设定在黄昏时分，我们点起了数以千计支蜡烛，烛光照亮了士兵们善良的脸庞和百姓们幸福唯美的舞姿。老人们在烛光里欢笑，孩子们在烛光里嘻乐。

我和小于站在远处看着烛光将紫影国浸染在一片欢腾之中，只是我在心里问自己，我的朋友们呢？他们都在哪里，他们也看到了这一切吗？于是泪水悄悄地落下了。那时，我已经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新的定夺。

典礼后我对所有的紫影国人们说：“我和你们的国王雪将会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我们不适合做国王，我们太累了。所以我想请你们自荐一位适合做国王的人。”

这时原本充满欢腾气氛的现场骤然间陷入了寂静。我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这时步神走了上来，他仿佛已经知道我们背后所发生的一切，所以他对着百姓们说：“没错，经过这次远昂的对战之后他们的确已经是身心疲惫，所以还是由你们推选国王吧。而且我会对大家保证，紫影国从这一刻开始将不再遵从国王亲属即位的制度，每一任的国王都将由你们来推选，这样就没有所谓的公平和不公平的问题。请大家接受。”

于是开始有人来推荐步神，可是步神说：“我步神将会在我的监控室里孤独中老，我要为紫影国的安全负责。”

就这样人群中一个叫连儿的男孩被大家踊跃推选，他就是紫影国未来一任的国王。

连儿随后说出自己对维护瞭澜海域和平的信心，他坚定地宣誓声让我感到无比的欣慰。

我对连儿说：“连儿，月影密谷有数万株醉雪花，紫影国人们多年来寻找的醉雪花就在那里，我希望你能够派人去那里带回醉雪花并把它们栽种在紫影国的每个地方，让紫影国永远沉静在花香中。”

就这样我牵着小于的手在和步神告别之后来到了我的水晶楼阁旁，因为我想永远守候在雪的墓旁，直到小于长大。

以后的日子里，我倍加的思念我的朋友们，没有他们的日子里，海湾里弥漫着孤独而绝望的守候。我清楚地记得从那以后瞭澜海域一直是那么的平静。而雪留下的那只小雁麟兽在海滩上也寻找到了自己的伴侣，它们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片幸福的海滩上……

无数次我和小于坐在雪的墓旁眼观着眼前偌大的瞭澜海域，我渐渐的发现，在海边小于渐渐的学会了将别人的情绪装进自己的脑中，年少的他过早的学会了忧伤，毕竟他已经经历过如此多的风风雨雨。

浮华转逝，很多年之后我竟忘记了自己的年龄。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雪的墓地上那棵我亲手栽上去的银柳，它已经默默的经过了许多次的枯荣交替。而紫影国的很多地方已经开出了成千上万朵醉雪花，浓郁的香味源远流长。

有一天，我偶然间发现了自己的两鬓已经斑白，我问小于为什么。

小于对我说：“唯穆哥哥，因为我长大了，呵呵。”

他的笑声依然明朗如初。我不禁抬起头仰望海湾里那一片片随风飘零的落叶，原来我已经守候了雪这么多年，也孤独了这么多年。

当我每次坐在雪的墓旁时，我总会想起昔日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们，他们每个人的笑声都燃烧在冰冷的风里，一直荡漾在我头顶上空，就那么孤独而又寂冷的一直回荡着。小于经常指着我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对我说：“唯穆哥哥，你哭了。”而我总是拍拍他的小脑袋，然后对他说：“小于，你知道吗？当你长大的那一天唯穆哥哥就该消失了。”

我的身体开始一天比一天恶化下去。在最后的日子里只有小于陪伴在我的身边。小于一直守候在我的床边，他总是来回摇晃着我的身体对我说：“唯穆哥哥，我不要你生病，我不要你离开我。”我难过得开始冷笑，一直笑。笑声中，我看到了我抱着雪冒着暴雨站在高高的山顶上等待日出时的一幕；储捷受伤害时那双特别坚强的眼睛；陵卷夕阳般温和的笑容以及阿童和小莜死倒在血泊里还一直紧紧地纠缠在一起。还有，还有很多很多生动而唯美的画面。此时，泪水再一次止不住地滑落。

在我离开世间的前一天，我忽然听到乡下人说他们那里有一位老人的右手上一直停着一只蓝色蝴蝶，我知道那位老人就是陵鄄，而那只蝴蝶不用说就是懵兰在完成她生前未曾完成的心愿。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原来当时我们极力阻止陵卷穿越记忆的稻田是个伟大的错误。我极力想站起来去乡下看望陵鄄一眼，即便他已经不认识我，我也愿意。可是我的体力已经无法支持了。那一刻，世界是静止的。我看到无数信念不断的零落，最后仅存一片死寂，那么悲凉，那么残酷……

第二天，在小于沙哑的哭声里，我来不及和小于说声对不起就带上我这辈子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一丝寄托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深信，雪一定在云朵上等着我，我们都不会孤单。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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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7月7日11：30

欧阳完成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