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滴 夜春桢·初稿 下——vagary

作者:vagary  录入:05-09

春桢微微扭歪了脸孔。夜一凝视莲华,后者不动声色,轻轻说,“阿玉不是你想的那样。”

“随便你怎么说吧!”

他甩开夜一的手,跳起来,死死盯着莲华。“反正他是你的情人……他那个人,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你忘了他当年要把

我给你?!”

夜一蓦地也站了起来。

莲华轻轻按住额头。“你还是不肯原谅他。”

“那是因为无论他做什么……你都原谅他!”

莲华静静回答,“我不原谅他,还有谁肯……你都不肯。”

“……凭什么。为什么要我们懂他原谅他。为什么我们要迁就他?凭什么,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对他而言那未必是错的。”

“……他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对的。”

“究竟什么是对的。”莲华笑了笑,“从一开始一切就都是错的。他被蹂躏被伤害,这世界在乎么。他被带走,被养成

杀手,谁来纠正了这些么。什么才是对的。他活下来,可以美丽,可以享乐,可以报复……对他而言,这没错。”

“那对你而言呢。”春桢冷冷看他,“你想要说服谁……你才是他的情人,不是我。”

莲华低声回答,“我只想要他好好的。”

夜一不由自主闭了闭眼睛。

“他不是无情的人。只是不懂如何表达。”

否则,也不会甘愿用十八年时间,去换得亲近一个人的资格。

刚被带回梅园时他始终不肯讲话。整夜不能入睡。一个人行动轻缓地赤脚游荡在回廊上。直到看见那个坐在房顶哭泣的

男孩。

“那些事他从来没有瞒过我。最初击中他的那种诱惑。有时我会猜测,难道只因他濒死时,前任当家给了他血以延命,

就让他从此对那种超自然的吸引毫无抵抗……不知为什么,无论如何,他不能把目光从那个哭泣的男孩子身上移开。后

来我才知道,那居然是少主。”

后来他终于恢复起来。至少是别人眼中的正常。他天生就比大多数人轻盈和柔软,仿佛有鬼魅附身,操纵着他的一举一

动。

“也许当真是有的。某一次他和我开玩笑,在我眼前幻化成前当家的容颜。那时我终于知道,他已经与众不同。但很多

时候,他永远都是当年那个绝望的,一意孤行的小孩子。记忆里除了痛楚就没有其它。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得上得不

到和已失去的。他做事从来有他自己的规则。也许他活得很畸形……但,那不是他的错。”

莲华温柔微笑,目光淡淡飘离。

“那时我在筇园,他有时来见我,很少有人知道他……”

春桢冷冷看着他。莲华轻咳,终于收起笑意。“怪他又能怎样……他已经不在了。”

春桢低声说,“你别以为我会像你一样。”

“那你为什么还想要知道他的事。”莲华怜悯知悉地凝视他,“他是你的哥哥。我只想你明白……无论如何,阿玉总不

想伤害你。”

“他一刀刺死你,你就没空这么说了。”

莲华垂下眼睛,又笑了笑。

“是啊。他为什么不呢。”

 

 

雨过天青

 

雨过天青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

三十七 雨过天青

山中七月,雨过。那时的天,是种再说不出的颜色。他们都知道,这是自己在筇园的最后一个夏天。

鹳在午后的困倦和静谧里打着呵欠,“去佟那里玩吧。”

葵没好气,“说不定他要午睡,不要打扰的好。他身体又不好。”

鹳耸了耸肩,“就你知道心疼人。哈?”

葵恶狠狠瞪他,鹳缩头,又打个呵欠,“佟那么温柔,真想不到的。你们说呢?”

没人附和他。鹤从电脑前转过身,看着趴在窗台上轻轻抚摸一只彩色甲虫的瑶二,低低叫他一声。瑶二回过头。

“怎么?”

鹤笑了笑,不语。瑶二看他半晌,再看一边目光清亮的葵,认输地耸了耸肩。

“好吧。”他跳上窗台盘膝坐好。“我说。”

鹳愣愣地问,“说什么?”

葵说,“嘘。”

“我说过吧,我是他弄进这里的。换句话说,我是他挑的。就跟在超级市场挑玉米罐头一样,他看中我这罐。”

鹤笑了笑。大家都是一样。筇园的孩子,每一届都是精挑细选,即使佳奈那样的家生儿也是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鹳问,葵捏住他脖子,威胁地再嘘一声。

“我说。别以为他是素食动物。”瑶二讽刺地笑了笑,看他,“你弟弟问过我为什么怕他。没错,我是怕他。”

原以为自己已足够冰冷坚硬。不畏惧鲜血,不恐惧死亡,不在意眼泪和惆怅。将半段彩色铅笔插进那男人左眼的瞬间,

就知道了。女人赤裸的肉体自尸体下滚爬出来,用尽全力扯开缠在颈上的领带,再注视自己面无表情的儿子,嘶哑尖叫

,她颓然昏倒。

那年他七岁还是八岁。档案记录值得樱组首领微微颔首。妓馆长大的男孩,父不详。杀死企图勒死母亲以赖账的寻欢客

。凶器不过是一支铅笔,自眼直插入脑。

那份阴冷和果断大概就是佟莲华下定决心的原因。

于是男孩被送入医疗中心进行心理辅导之前,他带走了他,浅香瑶二。

那一晚却恰逢上一场战役。

被人伏击,谈判要挟。赶来支援的副领队霏被截在半路。他将瑶二按在臂弯里护住,镇定对话。对方不耐起来,开枪击

碎车窗,几乎擦到瑶二。

那一击惹恼了他。

“他笑起来时,我突然就知道事情不对了。那种感觉,很奇怪。”

劈手把瑶二塞到座椅下,他飞身掠了出去。

瑶二停下来,闭了闭眼睛,轻声说,“血红的田里,罂粟花开了。”

男孩们安静下来。

“你们看他这样会笑,那么温柔又明净的样子。”瑶二挑起一边唇角,似笑非笑。“那晚他也在笑,我很难忘掉。他抓

着一个人的头发,把那家伙的头从车窗玻璃破洞按进来,就那样,按在玻璃碎片上,几下就磨断了脖子。血溅得像烟花

。然后他对我笑了笑。”

又诡谲,又妩媚。迥异素日的平淡温和。他杀人时就像只失心的美艳修罗。

然而收起那一切时,又是那样眉目平凡神情淡然的男子。

惟其变化之大,才教人触目惊心。

莲华,莲花。绽放于天魔两界,遍身剔透殷红,浴的是血池还是丹砂?

一片静。

鹳听呆了。葵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看着天花板。

啪一声清脆响亮。鹳大叫一声跳起来,瞪着刚狠狠拍了记巴掌的瑶二,“你他妈干吗!”

瑶二坐在窗台上哈哈大笑,前仰后合,姿势随时都有可能栽到楼下。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你们还真信了啊?”

葵噗地向前一栽,爬起来,直勾勾盯着瑶二,开始捋衣袖。

瑶二笑笑地盯着他,学着他动作一下两下。葵忍无可忍,呼地扑上前,一脚扫过去。瑶二纵身跳起,空中轻轻一个转折

,落到他身后。葵再要动手,已经被鹤搭住肩头。

想想没意思,也忍不住边骂边笑。“浅香瑶二,你他妈的没一句实话。别说还真给你唬住了。”

鹳用力摸鼻子,“要编怪谈也算了,把佟说得像个妖精……鬼才信你的!”

鹤不动声色,问瑶二,“要喝茶么?”

瑶二嘿嘿笑,点头,侧过脸看着鹤优雅手势。

那一晚莲华微笑的一句。

“瑶二,我希望你像我。”

你是我选的。

回到寝室后春桢一直不愿说话。夜一也不强迫他,只拿出洗净的樱桃给他。春桢怔了怔,笑起来,拈一颗放进嘴里。拉

夜一坐到身边,倏然吻住他。

夜一犹豫了一下,轻轻揽住他的腰贴近自己。春桢眯细了眼,调笑而温柔地看他。舌尖慢慢挑逗着让樱桃在彼此唇舌间

辗动。夜一有些笨拙地试图迎合他,想要避开春桢灵巧拨弄得几乎有些碍事又跳动着诱惑的小小果实。春桢的眼在笑,

几乎有些捉弄人的意思。

结束那个吻时,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笑唇弯弯,泪滴一直滑到下颏。夜一用唇轻轻印干,怜惜地抱紧他。

“你还有我呢……他不在了,可是我不会不管你。”

“我不在乎他。”

夜一捧起他的脸深深凝视。“我知道。”

“他像我母亲,但我不像……我不该在乎他。我为什么要在乎他呢。他从来都不懂替别人着想,就算佟莲华那样爱他,

又能怎么样。”

夜一轻轻说,“他没有杀他。”

“他为什么要杀他。”

夜一把他重新按进怀里,“他不想佟莲华为他的所作所为负责,或者……他不想有朝一日和他的情人交手。”

春桢动了动,沉默下来。

半晌他低声说,“你不知道他怎么解决我的过去,安排我的一生。”

我同你说过,第一次见到他的感觉。这世上怎会有这么美的人。像透明的纤细白花,仿佛可以被呼吸穿透。

那时我八岁,母亲于三年前自杀。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年发生很多事。

“那个人……对他做了那种事的那个人。被发现死在河上。是烧死的。被钢丝捆在一条小船上,用很多汽油。”春桢叹

口气,“他真不嫌麻烦。”

人们说,那晚的河边有白衣的鬼魅乘风而去。

“后来他来找我。那时我父亲已娶了个女人,极年轻,一直没有孩子。”

那女人嫁来时,家业已崩散得七七八八,于是之后他们常争执吵闹。男人酗酒,经常醉死不省人事。女人公然偷情,直

至有一日带回家里的男子发现那个白皙秀丽的孩子。

“我到今天都忘不了那晚。就好像死过一次的惊恐。从来不能想象。他们翻箱倒柜时爬到阁楼上,我在睡,那人把我拖

下去。开始他以为我是女孩。”春桢苦笑,“那时还小,而且瘦。后来我那位继母说破之后,他也没有被影响兴致。”

夜一紧搂着他,半点不放。

“他们把我吊在门柄上。那女人脱了我的衣服。那时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他们用胶带封着我的嘴。我只能哭,一

直哭,以为他们要打我,像我父亲常做的那样。”

窗外有轻轻的笑声。男人抬头,瞬间被短刀钉进眉心,仰倒。

“他就坐在窗台上,衣袖很长很软,铺在他旁边。他连手都没抬过的样子。头发在风里飞散,几乎要缠在窗外的花树上

。他真的像个鬼。他跳进来,抓住那女人。”

春桢费力地耸了耸肩。

“他不放开我,把她拖过来……叫她替我……他怎么能想到那种事……”

难道他认为那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完美方式。

声音里都听得出春桢扭曲怪异难忍的表情。

“总之后来他杀了她,带走我。那是我第一次碰女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有这种事。”

夜一安慰地拍着他后背,轻轻摩挲。

“他带我到东京,把我放在佟莲华那儿。他什么都不瞒我。只要我问,他什么都肯说。那时他开始给我服那种药。”

抬头盯着夜一的眼睛,春桢微笑,“孟予琛跟你说过了吧。香雪。”

夜一沉默点头。

春桢轻嗤一声。夜一看着他,“那是他拿自己换来的。”

“不然他也不会忠于佟莲华。”

夜一没有反驳。

“我感激他,但是我没办法理解他体谅他,更没办法敬他爱他。那时他把我放在佟莲华公寓里,他们从来没有同居。但

他去看我。他们连做爱都不避我。他兴致来了就当着我的面引诱佟。他从来就不管我会怎么想。”

春桢有好一会儿说不下去。他拈了一颗樱桃,玩了半晌突然狠狠捏碎。

“……他怎么可以说那种话。他是认真的。佟说我长得白,像他。”

——“你喜欢?叫他也来陪你,三个人玩。”

——“胡说什么,他是你弟弟。”

“他们笑着说那些话。佟莲华……他说他爱他,他知道什么。他还当他开玩笑。我打赌那时他根本就不明白,雒玉宠这

辈子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是不认真的。”

夜一沉默着扶起他的脸,春桢扭着头不肯。夜一用了点力,捧着他,轻轻亲吻他湿透的睫毛。

“他已经不在了。”

“他需要我原谅么?或者,是我需要他原谅?”

夜一封住春桢神经质地呓颤着的唇,眼泪滑进胶着的唇间,微咸。他轻轻说,“想要你。”

春桢没有拒绝。于是夜一搂住他颤抖着的肩,熟练地抱了起来。

那值得模仿和遗忘,抑或值得诅咒和记忆。

门缝间透进灯光温冷。少年迷惑惊诧的眼。

勾缠的肢体,契合的腰身。他们都清瘦修长,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强韧和柔韧。

他像摇曳着徐徐盘旋的白蛇,缠绕在另一具修罗神像般光滑洁净的蜜金色身躯上,紧紧困缚,欢喜且疯狂的神情。狂野

妖媚姿势。那一幕足以慑人,足够摄人。美,而且邪异。

再也不能忘记了,那一切。

那是不能重回的,被他占领、主宰、蹂躏和盗窃的记忆。

 

 

朱弦已为佳人绝

 

朱弦已为佳人绝

三十八 朱弦已为佳人绝

筇园八月。一切都比想象中风平浪静。

炎热夏季里,游泳馆之外,四人组多了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莲华任他们在荭馆上窜下跳,打闹嬉戏。

他向来不爱说话。这点让人安心。每次来都见他静静坐在檐廊下那张藤椅上,似睡非睡。葵却知道这闲适模样下汹涌的

威胁。那柄手杖剑总在他身边。筇园禁止配枪的规矩即使是他也没有例外。但那不代表佟莲华的危险性会因此减少,葵

想着,无声挥汗,对自己傻笑。他没有衡量过莲华和Inuki的身手孰高孰低……大概也是不敢,虽然他不想承认这点。

莲华当然知道雒玉宠死在谁的手里。Inuki当然不知道秘密来到筇园休养的樱组首领就是他恨之入骨的那个家伙的情人。

这些问题当然很乱。不过大叔当然不会食言……葵盘膝坐在门口发起呆来。莲华发觉,对他笑了笑,“怎么不去吃西瓜

。”

葵回头看一眼,瑶二正仔仔细细替南南往西瓜上洒盐。

“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他不伦不类地发个感慨。鹤显然听到,受不了地皱眉,几乎没翻白眼。

莲华低笑,“这好像在说我呢。”

推书 20234-05-09 :涅羽(玄幻)第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