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与茉莉花——佐仓朱里

作者:佐仓朱里  录入:05-09

战乱时,湘国正迎来收获期,琰军严格了军纪,禁止在农村放火掠夺,才取得了这样的功效。琰国把农民看作重要的财

产。如果能够就这样使用他国民众的话,那是
正中下怀的事情。而对于民众来说,只要能够保护自己的耕地,即使是改朝换代了他们也能够接受吧。
将厚厚一叠报告扔在几案上,太牙想着。湘国要是能就此安定下来的话,就是失明的原公子和他的侍从回到国内,应该

也不会引起什么骚动了。
值得庆幸的是,在湘国国内知道前王有个盲了双目的公子的人,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看样子前王的掩蔽工作做得很彻

底。再加上战乱中流离变迁,这些人不是被琰国捕获,就是和前王一起连坐被诛了。
所以现在的湘国已经没有人认识月心了。而月心和那个老头相信也不会高声宣扬自己的身份。他们可以作为从其他国家

迁移至此的普通人。在市井悄悄地安下身来,永远安静地生活下去……
“那样的话,就会得到幸福了吧。”
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太牙自言自语道。
月心,他那美丽而忧郁的月儿啊,无时无刻不在扰乱他的心。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不管怎样地哭求,他都不会让这轮月

从自己手中滑落的。对,只有这一点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想要求得的,只有这一点。
虽然得到了他的身体,可是灵魂却在自己无法触及的地方。这实在让人无法忍受,太牙快要为那种饥饿感而疯狂了。
他向着映着夕照的天空叹了口气。
“猴子捞月……吗?”
他无法嘲笑为了捞取月亮而掉入水中的猴子,因为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自己也一定会坠落溺死的。不想掉入水里的话

,那么就只有放弃月亮吧。但是又无比地想得到他。
火乌说既然如此烦恼的话,那么干脆杀掉他好了。但是,自己就是想要他想到完全无法对他下手啊。
想到这里,心情已经紊乱到呼吸都被打乱了的地步。如果杀了那个美丽的人儿,那么就永远也得不到他的灵魂了。灵魂

,换言之,也就是月心心中真实、希望,或者是伤痕,再或者是泪水。不是因为肉体的痛苦,而是因为精神上的痛苦而

流出的眼泪。
眼睛使命的残酷命运,从父亲那里受到的冷漠对待,不得不成为琰国虏囚的经历,太牙想看他因为这些磨难而悲伤地流

出的眼泪。他想知道剥去所有的伪装后,在月心的心里还剩下什么。
不给他起月心这个名字就好了。因为名字正是这个人本质的表现——这样一来的话,也许就不会用尽所有的手段都无法

把他掌握在手中了。太牙因此而痛恨起自己来。
那么,月亮还是应该像月亮一样,高高挂在天际比较好吧。它不应该倒映在水中,让人产生能够得到它的错觉。
今夜就是最后了,他就会让那个美丽的俘虏得到解放。
太牙像是说服自己一般,为了斩断情丝,在心中不断默念这句话。

“啊……啊啊……”
随着甜蜜的喘息声,月心从顶峰降落下来。如今还联结在一起的躯体,以温暖的收缩告知太牙他所感觉到的快乐。
他的样子实在太美了,太牙在心中想道。月心的每个举动,他的每个表情,他的每声声音,以后自己究竟还会记得多少

呢?既然不知何时就会忘怀的话,那么至少让它在脑海中停留得长一些,所以直到最后,太牙都定定地看着月心。
轻咬着他染成了薄红色的耳垂,潜声问道:
“舒服吗?”
月心的脸颊越发显出了朱色。
“……好难为……情……”
句末的话已经听不清楚了。
“月心……”
亲吻着他柔嫩的颈部,用手指梳着他凌乱的长发。
“啊啊……太子…….”
他忘我的呼唤声在耳中实在很是悦耳。想起当初他称自己为我主,自己为什么会那般的生气呢——
“……恩恩……”
鲜红的舌尖在嘴唇上一舔,实在是个非常挑逗的动作。
太牙像是要把这一切烙进眼帘里一样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人儿的一举一动。更像要把那感觉刻在双手上一般,细细品味他

肌肤光滑与温暖。
依恋着自己的手的美丽的生物,他不想就这么放手,但是即使不想,也不得不放手。
爱恋,太牙至今为止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感情。

深夜,小心着不要吵醒睡在自己怀里的月儿,太牙轻轻将他挪开,起身下地。穿戴好衣物后,他在床边的桌子边上放了

一把短剑。

是太牙十三岁时,父王为了他即将到来的初次上阵所赐予的剑。原本是长短的一对剑这是其中的一把。这剑是由绝世名

将打造出来的利刃,剑鞘上装饰着宝玉,是只
有一国的太子才配拥有的东西,事实上自从十四岁第一次上战场后,每次出征太牙都会随身带着它。这是他武勋的证人

,更是最懂他的一样东西。长剑则只是作为盛
大仪式上的佩剑携带而已。
他想到了命运的奇异。同样作为一国之王的嫡长子,月心和自己所经历的道路是多么的不同啊。如果月心的眼睛能看见

的话,那么作为湘国的太子,无论多么豪华奢侈,一切事情都能如他所愿的吧。
湘国比琰国富有,论奢华的程度,琰国一定是无法相比的。
最终还是要拿这把短剑来做饯别的印证吗?太牙再依次拿起剑,翻来覆去地打量着剑鞘上的装饰,而后又看着刀身。靠

近剑柄处刻有两行文字。
——此乃琰国太子殇虎佩剑也。
听说经历过沙场后无事返回的剑,具有保护佩带者的能力。在琰国的国内有剑上刻的字,出了国境还有剑鞘上镶嵌的无

数宝石,那么不论在琰国还是其他地方,应该都能够守护那亡国的主仆俩了吧。太牙只能如此祈祷着。
把剑插回鞘里,又放回桌子上。太牙依依不舍地用手指梳理着月心散乱的长发,好久好久,才下定决心走出了房间。

窗外鸟儿唧唧喳喳的吵闹声,让月心不用睁开眼睛地醒了过来。从空气中的寒意来推测,还是起床尚早的时间。伸手探

向身边,那个昨晚燃烧他的太阳的化身,如今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月心并不沮丧,他轻轻抱住了自己的身体。琰国的太子永远都是炽热的,被他抚摩过的地方现在似乎还燃烧*花一样的小

小火苗。太牙的光和热的余韵——只是这样就让他觉得很幸福了。直到这个感觉消失之前,都好象在被太牙健壮的手臂

环抱一般。
昨夜是更加甜蜜的一夜,所以这份感觉更强烈了。在亲吻与爱抚下,无论身和心都像融化了一样,完全没有一点痛苦。

如果硬说有的话,恐怕也只有让人焦躁难耐的那一瞬间而已。

心把自己的嘴唇贴在了男人抓紧过的手指和手腕,那些散发着金红色火花的地方。被太牙所爱过的自己的肌肤,他无法

不也去爱它。如果他每次都这样拥抱自己就好
了,月心这样想着,忍不住脸红了起来。很难为情——但是,自己被那个充盈着热量的人的手戏弄了,开拓了,被他驯

服了。
要是让柏翁知道了,那个
忠实的老仆一定会痛哭吧。他们是同性,太牙是灭了他们湘国的琰国太子,这些对他来说都是非常重大的事情吧?但是

对他自己来说,重要的事情只有被人需求,不
被毫不关心地丢弃在一边,只有这样而已。而现在的他,有着被太子需要的充实感。没有比这个更能让他高兴的了。
月心坐起身来,虽然觉得再睡一会儿也很好,但还是没有那么做。柏翁来叫自己之前,就呆呆地反诌着昨夜的事情好了

……
他整理了凌乱的衣襟,梳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这时,他忽然发现床侧有什么东西在发着光,那个光与太牙遗留在自己

身上的火种有着相同的颜色。也就是说,这是太牙摸过的东西,是他身边的东西了。
月心伸出手去。那有*焰颜色的本体是硬硬的,让指尖感到了一丝冰冷。想拿起来事,还发现它以外地重。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他心里扩散开来。单手握住这个有着棒子形状的物体容易握住的部分,再用另一只手握住另一侧,试

着拉了一拉。一开始手上遇到了阻力,接着就顺利地拔了出来。不可思议地用手指去摸了一下拔出来的部分,在抚上的

瞬间指尖就是一热。月心皱起了眉头。
“剑……吗——”
滴落下来的血的感触,让他把手指放进嘴里舔了舔,血液是微温的,带着苦味。
月心的头脑开始混乱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太子的东西没错,就算它不属于太子,把它带到这里的也一定是太子。

否则的话,这个东西上面也不会留有哀子的气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人不是在寻求着我的吗,那么他把这把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图呢?
拼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月心,双眼中却落下了泪滴。不管什么样的语言还是推测,他都无法欺骗自己了。
太子是嫌我碍事了。月心捂住了疼痛欲裂的胸口。
我是碍事的,我是碍事的。他是要告诉我,身为一介俘虏的自己到底该如何处置自己麻痹了的身体。虽然听不到他的声

音,但他在用那种嘲讽的口气说:“你过得可真悠闲啊”,“在故国都一无是处的公子,还自以为自己会对敌国有什么

帮助吗?”
对于八股不拘旧俗的人来说,书写湘国的古书籍本来是没有作用的,但为了试探我的价值,才让火乌说出了那番话的。

那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包括他询问自己想不想继续活下去的问题也是。
即使如此,我却误解为自己被太子所需要,还产生了自我满足的心情,简直羞耻到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步了。与当时被他

夺走身体的时候相比还更加过分——那个时候还能够忍耐的话,现在已经无法再忍耐了。羞耻得想要去死。
死,想到这里,月心把自己充满了泪水的无光眼睛转向了太牙留下来的冰冷赠物。
这表示现在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吧。如果连这个意思都不理解,还要厚颜地继续活下去的话,那就是真正愚蠢的人了。至

少在这个时候发现到,就可以减少太牙对自己的轻蔑和嘲笑吧。月心安慰着自己。
但是——
“……呜…….呃……”

中泄露出了无法扼杀掉的呜咽声。这命运未免太艰苦了些啊。虽然知道自己对太牙来说并不是必要的,但是还残留着太

牙爱抚和体温的身体却好象在否定着这一切。
至少,请让自己伏在太牙的脚边听他亲口说出来——但是,那不过是进一步加深了自己的羞耻而已。不想再被他嘲笑了

。现在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是,至少被太牙抱
过,从而得知了人的体温原来是这么的舒适,自己会带着这个回忆一起到地府去。

虽然已经有所觉悟,但是眼泪还是不住地流下来。月心就这样无声地哭泣着。
终于,他用袖子擦了擦脸。柏翁马上就要来叫自己起身了,月心不想让爷爷知道这些,。就算自己不在了,火乌大人也

一定会善待爷爷的吧,而太子也不至于要一位老人家的性命。
月心把短剑藏到了褥子的下面。他拼命忍住又要向外滲出的眼泪。
叩叩,传来了敲门声。
“公子,您醒了吗?”
“我起来了,爷爷。”
“失礼了。”
虽然已经尽量不让老人看到自己的脸了,老人还是吃惊的问道:
“您的眼睛好红啊,睡的不好吗?”
“……因为做了个恶梦。”
月心说着谎话。
“睡着出了一身汗,感觉很不舒服。我想擦擦身子,你去帮我准备热水吧。”
“是,公子您请稍候。”
“我还要再睡一会儿,感觉有点头痛。”
“那样的话您还是睡下好好休息的好,我去给你端碗药汤来吧。”
“不用了,躺一会儿就会好的。”
“那老奴马上就把热水送来。”
老人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月心心中充满歉意。从自己出生就开始服侍自己的老人,到最后也还是没有得到什么福气。很

想要留些什么给他,可是自己却什么也没有。
“……对了,母后的遗物——”
月心忽然想了起来,拉出了桌子的抽屉。凭着记忆中的触感摸索着,找到了那个母后死去的时候,父王的使者送来的东

西。装在锦囊里的是一对戴在耳上的珍珠。是在那波乱的时候,坚定了死的意志的母后最后戴在身上的东西。
隔着锦囊,他确认着坚硬的感触。因为看不见,所以也不知道这对珍珠到底有多少的价值,但毕竟曾是一国的王后所拥

有的东西,变卖的话能够卖个好价钱吧。再说,除了这个以外,自己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留下来了。
老人很快回来了。他帮月心擦身体,换好单衣。
“谢谢你,爷爷,这么多年一直麻烦你照顾我,抱歉了。”
“您这是在说什么呀。”
“我总是很想感谢爷爷的。”
“只要听到您的这句话,老奴就已经万分感激了。”
自己就要丢下这样说着的老人,无言地默默逝去了,月心的胸口忍不住一阵绞痛。
“您决定好什么时候请您起身了吗?”
“不用了,在我没叫你前就不要近来了。这次我觉得会做个美梦呢。”
“那就比什么都好。那么您慢慢睡,我先退下了。”
“谢谢……”
柏翁走了出去,房间的门也关上了。确认老人的气息已经远离后,月心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刎应该怎么做,但是至少要清洁身体,梳理头发,更换单衣。这些是不能不做的准备。
坐在床边,把短剑拔出剑鞘。会很痛苦吗?但也可能一点也不痛苦的死去了吧。
胸中突然涌现出恐惧的感觉,但是月心鼓励着自己。自己的这条命已经是捡回来的了。原本在被废嫡的时候,或者在湘

国被灭时就该消失的,即使如此,却多活了一年有余,自己已经很幸运了。他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这样说着。
在回忆起太牙的手、太牙的味道时,心中就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无论他有着什么样的意图,但是从来没有人像他那

样碰触自己。自己到底还是幸福的。月心再一次吻上了手指上的火花。
回想被问道你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他没有告诉太子:只要太子的手抚在自己身上,那么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必

要了。这是他心里唯一的遗憾。月心不习惯把自己的希望说出口来,因为在故国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希望。

到自己所爱的人,满载着幸福的回忆回归地府——他记得什么时候对柏翁说过这话。现在的这个刹那,他真的是这样想

的。被别人用力地拥抱着的舒适,被别人询问
有什么愿望的感激,都是在来到这里后才第一次知道的事情。对了,还有被人叫着名字的喜悦,也都是在故国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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