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一步,恐怕就会被生生网住,绞死在这天宫之内!展小猫,你可敢信我?”
第六章
“展某若要出阵,必定要与白兄一起。”展昭点头答道,丝毫也未迟疑。
白玉堂闻言,唇边勾出一条锐利的弧,眼神一凛,“好!我看你也懂些八卦阵法,该知道这伏羲八卦是如何走法,脚下
一步不可走错;你我二人,你走正,我走反,两方钳制住他们的变化,最后在中宫相合,如此才能抓得住他们的破绽,
避死逃生!”
“明白了。”展昭点点头,沉心静气,似乎可以感受到身旁之人沉稳有力的心跳。
“好……走——”
白玉堂喝了一声,第一剑直取坤卦;展昭则是迅如闪电般攻向震卦……人走卦动,变幻莫测,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人定
胜天,天定亦胜人,谁定便是谁胜!
二人手中运剑如飞,剑气破空,锋芒毕露!
不管那十八人如何一时一动变化阵形,脚下步伐却始终未变,一点点向中宫逼近。
“就是此处!”
看准时机,白玉堂喊了一声,手中雪影嗡嗡发出一声狂啸,一剑封喉,结果了面前对手,如一支利箭,破了天宫而出!
此时他才长出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却没看到展昭与他一同出来,当即便叫了声“不好”,连忙朝下方吼道,“展昭!
”
定睛看去,那十八人已收了网,团团将展昭围绑在其中。
原来,就在他们要破阵而出的一刹那,一阵烟幕突然袭来,此时开口提醒已经来不及,以剑去挡更是不可能,展昭想也
未想,便直扑过去,护住白玉堂,自己却把那毒气吸了个正着,再想飞身出去,已用不出半分力来——
“……”
迟了一步,四方敌人已齐齐逼上前来,手中一收一抽,那天蚕丝已狠狠缠绕住他的身体,在感觉到疼痛之前,整个人已
是鲜血淋漓!
“可恶!”
眼前被一片鲜血染红,白玉堂忽觉胸口一阵激荡钝痛,脑中不作细想,已经咆哮一声回身冲了上去!
那几人想不到白玉堂费尽千辛万苦才逃出生天,竟然还会毫不犹豫地折返回来,恰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眨眼的工夫,已
有一人被削去了半边脑袋……
“放人!不然休怪白爷爷将你们全灭!”
话既出口,又是一人当场毙命!
这些人善于布阵,相互合作,取长补短,一旦分了开来,却根本不是白玉堂的对手。
此种情势,那为首之人心里自然明白,他目光一沉,尖啸一声,其余几人立刻将白玉堂团团围住,惟独那一人扛了展昭
便逃。未曾想,才逃出一段距离,前方突然出现一人,横剑悬于半空,冷冷吐出几个字,“若不想死,就把人交给我。
”
这话是用党项语所说,那人听得一清二楚,抬起头来,不由一愣。
“段司洛!”
“既然知道我是谁,你就该清楚自己不是我的对手。”段司洛一身白衣凛凛,全身上下皆散发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寒气。
“你破坏我们的大事,如果主上怪罪下来,你可不要后悔!”那人咬牙道。
“他可以怪罪你们,却还没资格怪罪我!”
段司洛冷笑一声,正要径自上前,自行夺人回来,冷不防眼前血光突现,那人已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向下栽去。
“我说过,不放人就休怪白爷爷将你们全灭!”
“你杀气未免太重,不留活口,看你向谁去问话。”段司洛轻叹一声,眼前狠戾之气尚未褪尽的白玉堂,甫将随那人一
同下坠的展昭接了个正着。
“我向来如此。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我。至于问话,我定要亲自向瘟神问个清楚!”白玉堂边说,边跟着段司洛纵起
身来,向前疾奔。
“他们可不是普通的乌合之众,都是训练有素之人,没有得到命令不会随便杀人。刚才他们想杀的人也不是你。”段司
洛不冷不热地丢过一句话,便不再多言,只是带着白玉堂一刻不停,来到一处开阔的石崖边才停了下来,道:“你若不
想再被困住,就马上离开。你问的话,他是绝对不会答的。”
“无缘无故布阵杀人,他敢不答?”白玉堂说着,将肩上之人放平在地上,却不知要怎么才能解开还绑在他身上的天蚕
丝。
“我话已说了,听不听随你。”段司洛瞟了白玉堂一眼,无心与他争辩,默默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拔了塞子,将里
面的透明汁液倒了几滴在展昭身上。不消片刻,那天蚕丝便如融化了一般消失无踪。
“白面鬼,你既然几次出手相助,为何又不肯坦诚相待,实话实说?”白玉堂吸了口气,抱了剑坐在地上道。
“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我自己,我不会放任他执迷不悟,那样他只会最终伤了自己。”段司洛平静答道。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崖顶清冷的晨风拂过,无意中掀起他的衣袖,露出淤了一片青黑的手腕。
“你受伤了?”白玉堂眉一皱,想不出究竟何人能用这种方式伤到段司洛。
“算不上伤,敷了药两三日淤血便可散了。”段司洛随口答了一句,便又转言道:“药给你,我来不及为他疗伤了。走
吧,再迟些,他便追来了。”
“走?你要我如何走法?难道要白爷爷跳崖不成?”白玉堂看看前方,却是断崖一片。
“若要你跳崖就不出手帮你了,你身后那是什么?”
“身后?”白玉堂顺着段司洛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座索子桥荡悠悠地悬在两面崖间,只是铁索上的木版早已被人撤
了去。
“到了对面崖上,自会有人接应你们。然后你带展昭先回陷空岛,我已经派人先一步通知师姐与姐夫。”段司洛已经无
心再向白玉堂解释更多疑惑,口中不停叮嘱道。
“为什么我要连这只死猫也一起带回陷空岛?”白玉堂口中说着,还是让段司洛将地上仍在昏迷中的人抱了起来,负在
了自己肩上。
“因为在情况尚未明了之前,不能让朝廷知道你尚在人间之事。襄阳王虽已被灭,但我总觉此事并没有如此简单。”段
司洛道。相信不必多言,话至此处,白玉堂自可明了他的意思。
“罢了,反正白爷爷也没那许多闲散工夫绕路,必定要先回陷空岛先见过四位哥哥和几位嫂子。珍儿此时大概已经舞枪
弄棒了。顺手把这死猫带回去,也免得他无事多嘴给白爷爷惹麻烦!”
“既然如此,就别再耽搁,快走吧。放心,那桥还不会比你那独龙桥难走。”段司洛说着,起身催道。独龙桥只有一条
铁索连接两岸,这桥却有四条铁索并行。所谓“艺高人胆大”,若不是确定白玉堂定有这份技艺与胆识,他自然也不会
放他们如此冒险。
“这个自然难不倒白爷爷,只是肩上多了这么个大累赘,要多出几滴汗而已!”一如既往般狂傲的话音还未落定,白玉
堂人已陡然长身腾空而起踏上了那索子桥,身后清风挟来一句带笑的话语,“谢了,白面鬼。”
段司洛听了这话,目送白玉堂脚下运步如飞,好似如履平地一般,不一会儿桥已过了大半。四周一片白茫间,倒仿佛他
不是踏着那铁索前进,而是腾云驾雾!正如此想着,忽见对面崖上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直朝白玉堂袭去。若说世人
皆知风本无形,为何段司洛却可“看”得一清二楚?只因那风来得极快,一瞬间竟将索子桥两侧的白雾吹得四散飘忽起
来,恰恰将白玉堂的身影遮罩起来!
段司洛心中一紧,道:过这桥,一要集中精神,二要掌握好平衡;白玉堂此时又抗了个人,本就比平日多了三分险,如
今……
思绪至此,正待下定决心冲上前去看个究竟,那雾却又散去了,再抬眼望时,白玉堂已立在了对面崖边,一手扶定抗在
肩上的人,一手插了腰,似乎正在对着立在他对面的紫衣老者暴跳发作。那紫衣老者抬了头,望见段司洛时,心音已至
,“放心去吧,这两个小子交给为师便是。”
“多谢师父。”段司洛无声地朝那老者拜了一拜,敛了心神,转身而去。
那老者见了,轻叹一声,转向白玉堂道:“小子,你骂也骂够了,还不想停嘴吗?”
“死老鬼!你叫谁小子?白爷爷就是一剑劈了你也还不够!刚才竟敢兴起妖风要害白爷爷性命!”白玉堂听了老者那话
,怒火眼看又冲上了头顶。
“看你一头乌丝,而我须发皆白,当然你是‘小子’,我是‘老子’!”那紫衣老者听了白玉堂一席夹枪带棒的恶毒咒
骂却也不怒,始终是一副面带微笑状,捋着胡须道:“我不过是试试你这小子究竟值不值得我这一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
出山淌这浑水。不过洛儿一心要救之人果然未令我失望,面对突袭仍能临危不乱、面不改色地顺利走过来,算是孺子可
教也;只是后面这怒火给你的大将风度减色了几分。这点还需磨练。”
“白爷爷用不着你这死老鬼来教训!你究竟是何人?”白玉堂双眼一眯,狐疑地盯着那老者道。
“洛儿该是已经和你说过了,我是前来接应,领你们下山之人。”紫衣老者笑道:“不过若要走人,总要有马匹,而且
你总不能就这样抗着他回陷空岛,路人见了恐会当你是恶贼。”
“死老鬼,你敢说白爷爷是恶贼?今日看白爷爷不拔光你的牙,你便不知道厉害!”白玉堂几次三番被人戏耍,早已气
得七窍生烟,一怒之下,却把在楚无咎这里惹来的一肚子恶气也一并发泄出来——抽剑、振臂、翻腕一气呵成,猛地朝
那老者攻去!
“动不动就如此凶狠还不是恶贼?冤有头,债有主,是谁的帐便找谁算,何必迁怒于老头子?”紫衣老者一笑,身形飘
忽间,衣袖抖起一拂,便化解了白玉堂的连番进攻,道:“小子,若还有力气就跟上老头子,可别落下了!”
说罢,一阵衣袂声起,人已飘出数尺之外。
“该死!”
白玉堂低咒一声,知道那老者是有意激他,此时却也只有暂且先跟了他去,能早早下了山再从长计议,总有一天要黑瘟
神并这个死老鬼连本带利一起还来!
稍忽间,不觉已经随那老者一口气奔出了十数里,看周围山势,似乎已经隐入群峰环抱间。
“死老鬼,你究竟要带白爷爷去何处?”白玉堂忍不住喊道。从前夜开始直到现在日正当中尚未停过片刻,便是铁打的
人也该觉得累了!
“小子莫急,就快到了!一会儿保你歇个过瘾,酒足饭饱!”紫衣老者大笑答道。
白玉堂听了,便也莫可奈何,只得随着他继续前行。不过那紫衣老者却也当真没有骗他,又过了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茅舍赫然出现在眼前。
“进来吧,我已经吩咐童儿备好午膳,此时大概也快做好了。”紫衣老者招呼白玉堂进了屋,将展昭安置在墙边榻上,
又转身去了后院,回来时手中多了两棵看似无奇的植物。
“饭还要等上一会儿才熟,肉也要再炖上一会儿入味才够深,还是先替榻上那小子疗了伤,也好唤他醒来吃饭。”老者
边说,边把那两种植物分别捣碎,一种碾成汁液,另一种则搅成泥状,盛在了两只白瓷碗中,递给白玉堂,道:“搅成
泥的给他敷在伤处,然后把碾成汁液的喂他喝下,一会便会醒了。”
“白面鬼刚刚给了我药。”白玉堂看看那老者,皱皱眉,将怀中段司洛给的青花瓷罐掏出。
“洛儿果然细心,两种一同使用效果更佳,可以镇痛。”老者接过来看了看,眉开眼笑地击掌叫好。
“如此甚好,墙角有清水,桌上箱中有干净白布,你先替他敷药,等下饭食煮好,童儿自会来唤你们。”说罢,不等白
玉堂再开口,人已消失在门边。
“死老鬼!白爷爷究竟犯到了什么煞星,竟然又要做这伺候人的活计!”
白玉堂一边嘀咕,一边将药一一摆在枕边,又在墙角寻到了清水,一点点浸透了干涸的血渍,才小心翼翼地揭开展昭身
上已经破败不堪的衣衫,扯了一块白布,拭去他身上的血迹。好容易洗净了伤口,开始敷药,他的眉心却不由得越拧越
紧。
除了新伤,这副身躯之上还有无数交错的旧伤,这对一名武者来说本不希奇,但是此时心中那股说不清的情绪究竟是什
么?为什么这些伤痕竟会熟悉得令他心中憋闷得透不过气来?当手指碰触过仍渗出红丝的伤口时会象针刺一般疼痛?
“为什么?”
话语喃喃念出了口,白玉堂才发现自己走了神,忙甩了甩头,迅速将药涂了一遍,包扎好后,看向丢在一旁那件破衣烂
衫,不禁又叫起苦来。想来想去,不得已,只好扯去身上也已破了几道口子的夜行衣,脱下还算完好的外袍先与他套上
,口中不断念道:“白爷爷的衣衫从来不借与人,今天倒便宜了你这臭猫!不过穿却也不能给你白穿,定要你还件新的
来!”
换好之后,眼神瞟向最后那碗,挣扎了好一会儿,终还是伸臂揽了展昭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一手捏住下颚逼他松
开了牙关,一手端了碗,将里面的药灌了进去。未及细想之前,已经自然而然地以拇指拭去了唇边沾到汁液。
温存的触感如电流般自指尖划过,白玉堂一惊,连忙松了手。展昭“扑通”一声跌回枕上,这时却也不用再等药效完全
发挥,睫毛微动了几动,便缓缓睁开双眼……“玉堂……”
“白爷爷在此,死猫做甚?”白玉堂本想说“你又乱叫白爷爷的姓名”,但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出口时却已变为了另一
句话。
“你……你没事?”展昭边问,边急急坐起身来,寻找着白玉堂的身影,直到见他好好站在面前,才放下心了一般脱口
而出:“太好了!”
“好什么?受了一身伤还说好,你是笨蛋还是吸了那些妖人的迷药熏坏了脑袋?!”
听了展昭所言,白玉堂忽然间生起了一股无名火,跳起来便要发作。门外却进来了一名小童,道:“饭食备好了,师父
请二位到后院用膳。”
听了有人叫,白玉堂记起这终究是他人的地方,转过脸去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才扭了头道:“算了,白爷爷懒
得与你这木脑壳的笨猫计较!有的吃时就先填饱了肚子再说其他。”
说罢,便抬腿随那小童去了。
展昭见他无事,一颗心便就放了下来,也未再多想,循声来到屋后的院落。只见一名紫袍老者正抱着一只酒瓮从后面厨
房中走出,白玉堂则坐在厅中的桌边,抬头看了他一眼,唇动了动,却未说什么,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正奇怪的当儿,那老者已先看到了他,见他身上那白袍虽勉强算是合体,肩袖等处却还是略大出一圈,不禁捋着胡须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