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慢腾腾的涂着指甲油,半晌才表态:“小杭不会听的,你越让他干什么他越不干什么。”
蓝予凡沉默,翻了几页财经版,又不放心道:“他就没有别的男朋友了吗?”
苏灵说:“没有,第一次就遇到柏慕原,你指望他还能看上谁?”
蓝予凡无奈叹气:“柏慕原真是红颜祸水,害了一个有一个,天知道为什么就算飞蛾扑火他们也愿意。”
苏灵笑:“你中文又好了吧?是也是蓝颜祸水。”
蓝予凡放下报纸轻轻搂住他说:“恩,红颜是你。”
苏灵不施脂粉的脸没有任何苍老的痕迹,只是残留了中岁月锻造的温柔。
她弯着杏眼笑了下,倚在老公肩膀没再说话。
蓝予凡说:“小杭要是喜欢女孩就好了,我认识很多有教养的小姐。”
苏灵顿时瞟他:“是吗…?”
蓝予凡赶紧弥补失言:“当然是比不上我老婆了。”
苏玲没有小姑娘那般爱吃醋,她只是捂住肚子说:“但愿这一个是喜欢女孩的。”
蓝予凡说:“那宝宝要是公主怎么办。”
大美女欲哭无泪的囧了下,立刻掐他斯文的俊脸:“不许胡说,打你。”
蓝予凡温柔的笑了笑,经历过白日疲惫的商场风云,他很享受家庭带来的无法比拟的温暖和幸福。
当我们有了那枚婚戒的羁绊,便跳脱了很多肤浅的情 欲和占有。
更深层次的爱,总有着温软容颜。
是的,至少此刻他们是幸福的。
Chapter 18
普通人的生活总是充斥着许多琐碎的小事,我们很多不快乐,也只是没有达成规则得到奖励。
可是金钱和权势一旦泛滥,道德便会如同碎冰般消逝。
人在欲望的支配下,永远逃不脱那张阴谋的大网。
北京下初雪的那天正赶上学校放假,苏杭在小屋里闷得无聊,真巧梁岳约他去看画展,他便换上了件干净的薄棉服欣然赴
约。
美术馆里的人并不多,虽然没有什么专业知识,但是在优雅宽敞的环境里欣赏那些美丽的画作也很舒服。
苏杭抱着何思成买来的温暖咖啡,很安静的一路慢慢看过。
梁岳经常在这种场合装高雅,却也不太好奇,只是轻声问:“有喜欢的吗,我送给你?”
苏杭指向巨大的油画失笑:“挂在我的小屋里吗,晚上会睡不着。”
梁岳耸耸肩:“那就顺便再送个房子。”
苏杭不满的瞪他。
梁岳笑:“我开玩笑的,有纪念品想要吗?”
苏杭想了想,走到礼物柜台研究一番后指着大卫雕像的小模型说:“我喜欢这个。”
那个阳刚气质的旷世奇作,之于同志几乎是最美的想象。
梁岳让小姐把它包装起来,微笑着递到苏杭手上。
现在的这位大少爷是很清透的,苏杭从他身上再也感受不到什么盘算与预谋,反而微微不安起来。
他若有深意的说:“我喜欢大卫…是因为他像小原哥哥。”
梁岳的愉快顿时僵住。
苏杭点头:“柏幕原就是我对男人所有的想象。”
这句话有些伤人,气氛正在冷场之际,始终沉默的何思成忽然像触电似的扑倒了梁岳。
下一秒,苏杭觉得胸口微震,而后才是剧烈的疼痛。
梁岳迅速的回神,跌跌撞撞的推开何思成爬向倒在地上的小小苏。
尖叫在此刻才轰然响起,场面完全混乱。
红色的血慢慢的渗出,流淌在了白色的大理石面上,形成个恐怖的符号。
而恐怖,就是在人完全没有预料之时的致命打击。
协和的手术室在这天几乎乱成了一团。
虽然天天都会有重大手术,但枪伤还是鲜有的状况。
而且伤者几乎就射穿心脏的濒死状态,家属财大气粗,上台的经验医生也是紧张到了满头大汗。
红色的灯一闪一闪的亮着。
空气里有种消毒药水和鲜血的混合味道。
除了地上医院的床单,同样沾满血的还有梁岳白色的西服。
他失神的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俊脸已经苍白了极致,虚弱的样子简直像是半句话就能毁了这个人。
何思成拿着手机慌张的回来,很有歉意的说:“少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他,当时情况太紧急了。”
梁岳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去,仍旧呆滞的望着前方。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大少爷的脑海里只剩下小小苏的笑容。
那么灿烂,那么美丽。
如同干净的水晶,捧在手里不染纤尘。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忽然一阵混乱的脚步打破了走廊的寂静。
苏灵披头散发,也不顾自己还怀着孕,跑的气喘吁吁便带着哭腔朝梁岳喊:“小杭呢,小杭呢?!”
何思成怕她太过激动,立刻回答:“苏小姐,他在手术室,第一时间就送来了,医生正在全力抢救。”
抢救…
这个黑色的词让苏灵几乎崩溃,她没办法相信几天前还和自己嘻嘻哈哈的孩子现在正在死亡线上挣扎,当听到苏杭被射中
心脏的刹那,她的心滴血似的痛。
蓝予凡很难过的扶住妻子:“你不要急,我去问问情况。”
苏灵很神经质的打开他的手,大喊:“是王静云和梁实干的对不对,这两个贱人,小杭要有事我要他们陪葬!”
梁岳听到爷爷的名字被直呼出来,才抬起苍白的脸。
是的,是因为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非要去追苏杭,爷爷并不会允许那个女人再度过格的做法。
可是那些纷纷扰扰,拿到现在说,又有什么用。
眼泪从苏灵的眼眶中瞬时流出,她摇着头无力的跌在地上,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蓝予凡扶着她起来轻声安慰:“不要着急,小杭不会有事,你要坚强。”
正当苏灵颤抖着嘴唇将要昏倒时,这里又匆匆赶来个高挑的身影。
与他们的激动不同,柏慕原的脸色似乎是有些过度平静。
他默默地走到手术室的玻璃门前,抬手摸了下,又淡淡的退回来,站在地中央像是失了神般没有说任何话。
片刻,有个护士小姐走出来说:“谁是病人家属?”
柏慕原问:“怎么样了?”
她伸手就把几件染血的衣服和钱包等杂物叫给柏幕原,扔下句正在抢救,便又消失不见。
柏慕原愣愣的看着最上面那条钻石项链,看着银色的链子上褐色的血腥痕迹,忽然垂下眼眸掩饰住了一切。
氧气似乎已经蒸发光了,这儿除了苏灵小声的啜泣,竟不再有任何声音。
七个小时,从白天到深夜。
当手术室的门再度打开时大家的神经都已经紧张到了麻木的阶段。
没有谁敢问结果。
只得何思成走上前说:“医生,救过来了吗?”
已经疲惫到要晕了的老外科专家回答:“手术情况很顺利,主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这七十二小时是危险期,而且病人失
血严重,他的血型特殊血库急调要几个小时才到,谁是直系亲属。”
闻言苏灵立刻站起来说:“我是她妈妈,我们的血型是一样的。”
蓝予凡劝阻:“老婆,你…”
苏灵红着眼睛甩开他的手:“滚!”
倒是老专家拒绝说:“孕妇不可以,他没有别的亲人吗?”
众人顿时又是沉默。
老专家叹气道:“我再去打个电话催促,现在把病人转入特护病房了,希望你们不要太过打扰。”
苏灵着急的问:“他会好吗?”
老专家态度淡漠:“不能保证,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长时间不吃不喝不休息能让任何人的身体迅速垮下去。
可是苏杭命垂一线,又有谁咽的进睡得着。
何思成买来的外卖被堆在外面不被问津,除了苏灵被准许探望,几个大男人只是坐在外面彼此不言不语。
曾经的新仇旧恨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蓝予凡年纪最大也最稳重,直到天微微的亮起来才说:“都回家吧,我会照顾好他
的,有了消息再告诉你们。”
柏慕原没有反应,看着雪白的墙壁眼神像是失焦。
死寂的时刻报警铃忽然响起来,片刻苏灵就慌张的开门大喊:“医生,医生!”
又是一次折腾着抢救。
在大夫护士仓促的脚步声中梁岳猛的崩溃着站起,话都没说就冲出了出去。
何思成赶紧追走。
柏慕原的情绪似乎也很边缘,语调弱的奇怪:“许多年前我告诉他你依靠家里迟早会有报应,可是现在,为什么报应的是
最无辜的人…”
蓝予凡回答:“这是原罪。”
柏慕原痛苦的俯身捂住了自己的脸:“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永远不是我…”
他终于流露出了些隐隐的脆弱。
犹如冰山的一个裂缝,将会越来越大,直至分裂。
却说梁岳发疯的开车到市郊的疗养院,不顾任何人的阻挡便破门而入,对着病床上虚弱的老人大喊:“你妈的,你冲我来
好了,为什么这么狠?!”
那老人虽然身体不好,眼神却慑人的厉害:“爷爷劝你,你会听吗?”
如果早几年梁岳还会幼稚到去报警,但现在他出了愤怒还是愤怒,无奈的极致愤怒。
老人淡淡的说:“你也亲手结束过别人的生命,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消失了也便消失了。”
闻言梁岳差点冲上去打他,却被何思成架住动弹不得,只能破口大骂:“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是需要继承人罢了,你个
老妖怪,去死吧你妈的!”
梁实躺在那慢慢的输着点滴,苍老的声音冷静的几乎没有感情:“我们家的基业,谁也毁不掉,我不会死,爷爷死不了。
”
梁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睛红得可怕。
梁实又道:“以后不要见那个孩子了,不然还会有下一次,直到他不在,懂了吗?”
何思成不想再看梁岳做傻事,强迫着把这个家伙往外拉:“大少爷,你冷静一下,老爷需要休息。”
梁岳愤怒的推开他道:“你是同谋!”
何思成面不改色:“我不是。”
躺在床上的梁实轻声道:“你们出去吵,我要睡了。”
说毕,一直站在墙角的几个保镖便立刻围了上来。
什么叫做无能为力,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梁岳终于明白了。
当他同样知道柏慕原所谓世家子弟的无力感,却比他足足晚了八年时光。
当人生来便站得别人高时,那么身上的华服,也肯定比什么都要沉重。
何思成废了大力才把梁岳弄到外面的花园里,他坚毅的脸有着隐约担忧:“少爷,你不要和老爷对着干,这有什么好呢,
你是唯一的继承人,他死了,一切都是你的。”
梁岳被愤怒冲垮的理智渐渐回来,冷硬的说:“那他…就该早点死。”
何思成轻声说:“现实些没什么不好,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到。”
梁岳没回答,俊脸在清晨的阳光中苍白而虚弱。
何思成又说:“离开苏杭吧,你的喜欢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危险。”
Chapter 19
天再度黑暗下去,距离苏杭出事已经过了三十二个小时。
苏灵被护士强行打了镇定剂昏睡过去,梁岳消失了就再没回来,最后只剩下柏慕原呆呆的坐在床边守着苏杭。
压抑的观察室里一片死寂,各种仪器正在缓慢稳定的运行,苏杭却命悬一线,仅能靠着氧气面罩才能勉强呼吸。
原本那明媚的脸庞已经褪去了所有神采,皮肤在苍白下透着中恐怖的黯淡,好像生命已经从这个男孩的身上流逝去了,躺
在床上的只剩下具空壳用以安慰大家临近崩溃的心灵。
柏慕原满眼血丝,干净的脸上也冒出了胡茬,魂不守舍的握着苏杭冰凉的手一坐就是数不清的时间。
心如同被重物碾过,没了痛觉,平时在乎的那些事情忽然也没了意义。
他愿意失去所有换他能醒来。
可是奢求生命,是人最无助时才会做的傻事。
钟表不知不知觉已经过了凌晨,观察室中的黑暗忽然被光明驱散。
柏慕原回神,才发觉是定时查房的护士打开了灯。
他一时间有些不习惯的眯起了眼,又慢慢的看回苏杭。
护士很细心的观察了所有仪器数据,才好心安慰道:“情况已经稳定了许多,你不太忧虑。”
…可是苏杭仍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柏慕原的脸色变得更惨淡。
护士又道:“你这样是不对的,病人还没醒你就得倒下去,他已经昏迷什么都不知道,你要多注意身体,去睡会儿吧。”
柏慕原淡漠摇头:“我要陪他,他会害怕的。”
如果被枪击的是个女孩,那此情此情一定是唯美的爱情剧。
但非亲非故,男人对男人也可以这么好吗?
因为听说病人的家庭复杂,护士也不想惹麻烦,长叹了声便轻轻开门出去了。
柏慕原怕太刺激的光影响苏杭,便走过去又打开床头的台灯。
昏暗而柔和的暖色顿时倾泻出来,洒在苏杭细致的皮肤上面,似乎有了那么些生机。
柏慕原觉得自己开始犯晕,自嘲的笑了后,却真的看到小小苏的睫毛再次抖了抖。
不是做梦。
他有些激动地叫道:“小杭,小杭,你醒醒。”
苏杭像是在挣扎什么,用了很久才颤抖的把眼眸睁开了条缝,但很快又闭合没了反应。
柏慕原紧张的拉住他的手,轻吻着说:“宝贝你不可以有事,你妈妈承受不了,你知不知道,你一定要坚持…”
苏杭的意识已经渐渐回来,他只记得自己在美术馆买纪念品,而后就是一片混乱。
眼睛沉到睁不开,嗓子也干裂的疼痛。
陌生倒像是别人的身体。
只是耳畔响着那又温柔又心痛的声音,为什么那么亲切。
温暖覆盖的手,忽然被湿意浸染,苏杭拼命地想知道那是什么,好几分钟后,他极度晕眩的再次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男
人的脸,滑下道清澈的泪水。
而这个男人,真的再熟悉不过了。
苏杭想说话却被氧气罩隔住。
但他苍白的唇还是勾勒出了那四个字的模样。
小原哥哥。
苏杭能够清醒绝对是个个天大的喜讯,经过专家团队的精心治疗,一个礼拜后的苏杭,已经能在床上勉强坐起来了,脸色
也不再那样灰败得吓人。
但身边的人,却仿佛比他伤的还要严重,一个个都憔悴不已,再看不出平日里那光彩照人衣着鲜亮的气质。
就连苏灵也不顾自己是个危险的高龄产妇,整天从早到晚的往医院跑,看着儿子喝一口汤自己才能喘半口气似的摇摇欲坠
。
这天苏杭的精神稍微好了些,又被大美女扶着喂东西。
他心口痛的厉害,因为用药太多吃什么都不舒服,几分钟后就抱着垃圾袋吐得稀里哗啦。
苏灵看着他都凹下去的小脸难过的要死,再度坐在床边掉下眼泪。
倒是苏杭什么时候都很乐观,勉强微笑安慰她:“妈妈…我没事的,医生说现在吃不下很正常…”
蓝予凡担心妻子,也在一旁扶着苏灵的肩膀道:“是啊,你想开一点,等到小杭身体稍好些再补,现在还是要要以营养针
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