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你——五百香

守一向言词犀利、作风大胆，染谷不曾想到他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我才不怕呢！」
守猛力甩掉染谷的手，奋力想站起来，然而却狼狈地跌坐在地毯上。
「守……！！」
错愕的染谷连忙伸手想拉起守，却被他用力打掉。
「对——对不起。」
守也没料想到自己会有这样唐突的举动。
「……你害怕是吗？」
想起往日温存时留在自己唇上的余温，染谷跪坐在地毯上，面对着少年。
「你总算明白了吧？这种事对你来说边嫌太早。」
「——什幺叫还太早？」
听到这种说教的口气，守锐利的眼光投向染谷。
「什幺时候才能叫做不会太早？我明年就要毕业了，老师会不会和别的学弟作相同的事？到那时候我怎幺办？」
「咦？」
染谷吃惊的涨红了脸，连忙挥手否认。
「等一下……你在说什幺，什幺叫做和别人作相同的事！」
「你总是用那种眼光，那种透视着我内心想法的眼光看着我，让我产生莫名其妙的幻想。别说你没有，我无时无刻可以感受到你那种眼光，本来以为老师不是只有对我一个人这样，但是你又对我那幺好，帮我解决了不少问题。所以，我才……。」
守露出讪笑。
「不过说起来，像老师这种情场高手，要骗骗我这样的小孩实在太容易了。」
「笨蛋！你在胡说什幺？」
染谷握住拳头敲了守一下。
「你……你不是说过不动手打人的吗？」
守两手捧住头，像个孩子似的嘟起嘴不平的说。
「你骗人！」
「你不适合爱的教育。」
染谷不愉快的摇摇头，彷佛遇上一个有理说不清的家伙。
「……反正，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也不会有像你这样的学生出现了。」
「……朋友曾经告诉我：老师是个喜新厌旧的人，马上就会对我失去兴趣的。」
「你是说已经有学校的学生知道我们的事了？」
「……」
染谷脸色突然大变，守顿时露出寂寞的神情，然后又赶紧假装没事的浅浅微笑，天真无邪地摇着头。
「……就是一条俊彦嘛！不过，正如老师说的，愿意和我这种人作朋友的只有他了。老师也知道一条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我不是……我不该怀疑你……对不起！」
染谷自知刚才的反应已经伤了守，却不知如何去安慰他。
「……正如一条告诉你的，守。」
「……」
「我不是什幺好东西。」
「……」
「你为什幺还对我这种人这幺执着？」
「这不是老师能决定的事。」
守难为情地凝视着染谷，终于露出安心的表情。
「为什幺我不能喜欢上老师？我并不是喜欢上所谓的好人——当老师看着我的时候，那种眼光曾经令我感到恶心、害怕。我也说过，从来就不认为?是个好老师，不是吗？对我来说，你是一个讨人厌的老师、可怕的老师；但是……但是……我还是喜欢。」
「……守……」
「我只要老师一直这样看着我，要我做什幺我都愿意。」
「……那，我们来这儿做什幺？」
染谷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不要！」
守紧抓住他的脚大叫。
「不要走嘛！」
「守，你不要这样！」
脚边少年如顽石般的肉体紧攀着自己，染谷觉得心中一阵混乱。
和女性的躯体不同，柔美中略带坚硬的触感让自己迷惑了。
在教室中，自己和守的目光一直是交缠的。正如守所说，想象中自己已经和他作爱过无数次；在教室里、宿舍的床上、电车中，或者车子上，和他温存；一些污秽的想法始终缠绕自己不放。
万万没想到，这一切即将成为真实。
而且幻想中的他，此刻即活生生地存在自己面前，紧抓住自己的脚，然后告诉自己：让「它」发生吧！
「老师，别走，不是说好这是最后一次吗？就这一次，然后让一切回到原点。让我此时此刻能完全属于老师。求求你、求求你，别丢了我不管。」
守眼中含泪、语带哽咽地说着。
「我喜欢老师，我最喜欢老师了。」
「……守……」
听到这激动、热情的告白，染谷不禁停下脚步。
没想到守也有如此软弱深情的一面，令人无法置信。
「你是认真的？」
「……」
听到这句话而抬起头的字，此刻脸上的表情是染谷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
「哇……」
等不到染谷的回答，守忍不住嚎啕大哭。
和平时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女子们截然不同。
一个高中生，而且还是个男生，自己有「厉害」到令他哭泣的地步吗？
更何况他是堂堂的鹫尾守呀！
「喂！喂！喂！」
「哇！哇……哇……」
姑且不论守的表情，光是那惊人的哭声，也足以引人侧目。唯恐被人发觉，染谷只得用嘴猛然堵住少年的唇。
「……呜……」
突然被攫住双唇的守奋力抗拒，但是染谷却没有放松。
「……呜……呜……」
臂弯中的寺拼命挣扎着，然而他的举动愈发刺激染谷的雄性需求。两人宛如发情的野兽般纠缠在一起。
「……啊……。」
守气喘吁吁，忍不住全身颤抖。
「……刚才你的表情……」
染谷的音调因欲望而沙哑。
「实在可爱极了。」
「……」
守却嘟哝地说着：「我可不爱听这种话。」
口中的舌不能自己地任凭对方支配。
强烈被吸吮着……。
「……实在太……」
『美妙』了，守无法继续把下面的话说完，反而倒吸一口气颤抖着；因为染谷把手伸进守的浴袍内用力抚摸着。
「守……」
守的胸部显得无比单薄，肋骨隐约可见，看起来与其说是瘦弱，不如说是让人心疼。
不过，守肯定不愿人家如此形容他。
守正如外表覆盖着坚硬外壳的卵，随时武装自己，只为保护脆弱的内在。
就因为自己是个容易受伤的人，所以总是以伤害别人来当作保护膜。守潜意试地认为：如果不这样作，最后受到伤害的，永远是自己。
「我总是一再伤害你……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永远不会。」
「……」
听了染谷的誓言，守只是茫然的微笑，轻轻地牵动一下嘴角。
「……」
染谷只听到守不断在自己耳边呢喃：我爱你、我爱你……。心中热切的欲望不断翻腾。
今夜就这样放纵自己在这甜美的梦里吧！
染谷察觉天色已渐渐发亮，于是翻身起床。
躺在身旁的少年仍在熟睡之中。
「……守，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守边说着梦话，翻过身抱住柔软的枕头，彷佛在作着甜蜜的梦，看起来睡意正浓。
沉默端详着熟睡中的脸庞，染谷回想起昨夜的激情。
实在难以想象，守在性方面是一个单纯无知的少年。
不论是拥吻或爱抚，都显得那幺青涩。本以为这个平常习惯以威胁、强势手段对付别人的少年，不可能是个在室男，没想到他却说，除了自己之外，一点性经验也不曾有过。
反问他：为什幺？他却回答：因为觉得恶心。
既然觉得性行为恶心，为什幺愿意和自己上床？他笑着反问自己：你想知道究竟为了什幺吗？然后就理所当然地张开双腿，迎向自己。
顺从而温柔，就算自己因为欲火焚身而粗鲁地对待他，他也决不反抗。
果然是真的，只要和自己在一起，他什幺都愿意，就算自己一再蹂躏他，他也不会生气。
至于，他为什幺会一再包容自己的理由，染谷始终没有问过。
「……」
熟睡中的少年嘴唇干涩。
想象他的唇冰冷的感觉，染谷的脸上泛起微笑。
不会一直冰冷的，因为他会马上为自己湿润，渴求自己的吻。
——真希望自己是那个能够使他幸福的人。
不过，染谷知道，这个人永远不会是自己。
这一切即将结束了，染谷再度抱住里在柔软被单里守纤细的身躯……。
一条一看到即使迟到也依然从容不迫的守走进大门口，马上迅速她跟上他的脚步，与他交谈。
「早啊！」
守佯装无事地微笑向一条打招呼。
「现在已经不是道早安的时候了！」
欲言又止的一条看了看四周，连忙把守推到墙边死角去。记得上次也是这样，只是这一次角色互换，一条突然有种因果循环的感觉。
「昨天晚上到底怎幺了？」
「……」
守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你的表情真可怕！」
一条不客气地指责他。
「你真没礼貌！」
和平日一样，守讪笑地说着。
虽然和平常没什幺两样，但一条看得出来，守那略带喜悦的神情，忍不住诅咒了起来。
「正如我所希望的……。」
「……是吗？」
「你的表情似乎在告诉我，不想为我们祝福。」
守闷哼了一声。
「……一早大家就在说……。」
一条只手交叉，烦恼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守。结果，一条还是决定说了。
「什幺？」
「那小子——尚己老师，听说要结婚了。」
「你说真的！？」
守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幺跟什幺嘛？」
「你们班上今天一早就有人上台报告了。不止咱们同年级的人，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全部的学生都围在窗户外面看热闹。听说老师们也都知道这个消息了。我说的全是真的。」
一条叹了口气，仔细观察着守的表情。
「你到底打算怎幺样？你应该知道他要结婚的对象不是你吧！」
「这个嘛……。」
守想要对一条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却发现自己没有心情开玩笑，只能面无表情的紧闭双唇。
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染谷已经换好衣服，然后回头对自己说：没有关系，慢慢来，迟到就算了。
守依然记得他那一脸轻松的表情。
看着他温柔的眼神，守感到一阵心安，于是什幺话也没多问，便各自离开饭店。
昨天晚上，两人约定分手后，边暧昧地互道珍重；但是，守自信只要两人肉体相互吸引，染谷绝对无法轻易对自己忘情的。
一直到今天早上，自己还自信满满，然而……。
「鹫尾！」
「什幺？」
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然后无力地倒向一条，守这才察觉自己真的不对劲了。
「对……对不起……！」
「没关系。」
一条努力撑住守虚弱的身体，担心地看着他发青的脸色。
「……没关系吧？要不要送你到保健室去？」
「才刚来学校就去保健室，实在有点……。」
守逞强的笑了笑，但仍然觉得身体不舒服。
「……没想到虎之介吃得消，而我竟然消受不了。」
「小虎有的时候也会累得请假。」
一条轻轻摇了摇头，老实回答着。
「我有时候会作得太过火，忘了他也许会受不了——而他都默默承受了。」
现在一条眼中的守，不再是个坏心眼、专骚人痛虚的轻狂少年，而只是个如他深爱的虎之介一样，情感丰富而脆弱的少年罢了。
像自己这种不擅言词的人，唯一能作的，就是伸长手臂支撑他，为他挹注一些勇气。
一条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只是隐隐约约能够了解，守渴望对方的心情。
「……对不起。」
「干嘛道歉？」
守被一条抱着，送到保健室的狼狈景象，完全被走廊上好奇的眼光看在眼里，守只好闭上边眼，逃避这一切。
「你又没做什幺……他们——」
「……」
听到守充满歉意的口吻，和平日的霸气截然不同，一条感到一阵心酸，迈步向保健室走去。
◆◆◆4◆◆◆
刚刚下了班的染谷显得疲惫、僵硬，琉璃子觉得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转眼间好象变成另一个让人无法忍受的男子。
「对不起，让?人等了。」
看着坐在对面西装毕挺的染谷，脸上还残留着老师的影子，但却看起来如此忧郁。
「我要热的……。」
「……」
注意到染谷向Waiter点单时，不耐烦的脸色，琉璃子不禁叹息。
「?等很久了？」
琉璃子热切的笑着，染谷犹豫着该不该问……。
从礼拜天分手之后，这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坐着。
本来想为自己辩解什幺，但是染谷微妙地感觉到这不是个好时机。
「我还……我还以为?已经不想和我见面了。」
琉璃子苦笑着吸了一口冰红茶。
「他最近好吗？」
「什幺？」
「你别装蒜了。」
「……」
染谷背上冷汗直流。
是该否认呢？还是承认，或者再替自己找寻一些借口？对于如何处理这种状况，染谷一点儿也不在行。
「我想我多多少少可以理解的。我问过朋友了，才发现最近这种事似乎愈来愈多……。」
「?是指什幺……？」
「同性恋。」
琉璃子面带笑容，若无其事地说。
这是一间位于繁华街道上的咖啡店，在店内播放的音乐以及人们交谈的声音都不算小的情况下，这个敏感话题不可思议地带来些许紧张的气氛。
一想到别人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染谷脸上一阵惨白。
「谁叫尚己本来就是男校出来的，到了男女合校的都立高中当然会不习惯，所以才回到母校！这也难怪了。」
「?……?等一下，我念男校……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不管原因是哪一个，事实上，那个孩子不就是尚己的『好朋友』吗？只是谁是1号、谁是0号，我就不知道了。」
琉璃子把目光移向搅动吸管的手，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
「我不会说什幺不认同的话，只是……。」
「琉璃子，我是爱?的。」
染谷不让她有反驳的机会，口气坚定地说。
「我希望我们能够结婚。」
「你说什幺？」
听到「结婚」这个骇人的字眼，琉璃子疑惑得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发育的染谷！
「什幺结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幺？」
「我是认真的。」
染谷虽然态度认真，但是心中却为自己唐突的求婚感到羞愧。
和守发生关系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结婚的自己，竟然会因为这种局面而不得不结婚，这实在是上天对自己开的最大玩笑。
「我觉得自己好象受骗了。」
看着女服务生把染谷的热咖啡放到桌上，琉璃子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