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你的生活+番外(床玫瑰)中——IAP

36、

祁境一讲起小春就开始滔滔不绝。我说既然这样，你们俩关系肯定不怎么好了？祁境吃吃一笑，说哪儿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我和他分手之后哪，突然间觉得他这人其实真挺不错的，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会觉得很烦，你明不明白？……我点点头，心里想着祁境该不会是暗示他已经开始烦我了吧？祁境笑着，又抓着我的手，在他电吉它的琴弦上拨了一下，硬制的金属声音在屋子里响动着。他说你还好，你就真的还是个孩子，没有大人那么复杂的心机……想我和小春关系最差的时候，几乎天天打架，那个猛啊……我有次还把树村那边房子的房门给踹破了……

他又说我是个孩子，他总喜欢这么强调这一点。我不知道他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是嫌我幼稚了，不懂他的生活么？看着我，他说，跟你在一起真的很轻松、很快活……你知道吗，和小春分手之后，我才觉得自由真他妈的是件好东西……他搬走之后，我的人简直就像卸了个大包袱，不是因为他人怎么着的不好，而是因为你和一个人谈恋爱的时候，你做任何事情都得想着他、顾着他，不能放开手……喂，你别抽烟啊，到底有没在听我讲话啊？他微微有些怒意，轻轻拍着我的脸。放下手里的烟，我说我在听哪，你讲的话，我敢不听？他不依，放下吉它就扑在我的身上，说你丫还挺拽的，听烦了？我摇摇头，说你说的这些话，我都明白，只是不知道你的感触为什么这么大而已。他说那是肯定的，七年，现在多少人谈恋爱能超过七年的……？尤其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我看三个月就已经够不错了，是吧？
我看着他，他用的是很笃定、而且满不在乎的语气，仿佛他已经看得很透。对于爱情这种东西，是不是他已经不再信任了？我点点头，说是，不过还是有那种很长久的、几十年都在一起的人啊。他嘿嘿笑了起来，啄了我的嘴唇一下，说那叫好吗？那叫傻B！你想想成天只对着一张脸，成天只能和一个人上床，那生活过得多没劲啊？……林墨，我问你一句话啊，如果你将来有了男朋友，还会不会和我这样？问这话的时候他拼命眨着眼睛，我知道他指的是做爱。我又点着头，喃喃说着会啊……为什么不会……？他孩子一样的笑了起来，似乎很高兴。他说那就好……我说哪，最好是咱俩以后自己在北京都有自己的窝了，平时对着自己的男朋友，没事儿的时候就出来偷偷情，那多牛B？
我的头是真的痛了。他的想法，他处理感情的方式，真是我完全没法理解、没法接受的。

推开他，我坐起身子，语气里有着自己都震惊的小心翼翼。我说祁境，看你平时整天乐呵呵的，你会不会别人说你的心事？他好象有点为难，看着我，想了一会儿，他回答说会啊，不过只说开心的，郁闷的不会讲……我没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发着呆。他捏一下我的鼻子，又说，被你这么一问，我倒想起来了，我这辈子很郁闷、而且一直在郁闷的事情，就只有一件而已。我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我很急切的要了解他。他说你看了深圳那个男人的照片了吧？他去深圳那天的时候，我说了要买一个手机给他的，那时穷啊，没钱，所以我就抱着吉它在大街上走，想把它卖到哪个琴行去……可是一直卖不出去，我就边走边在大街上哭……嘿，丢死人了……真的就是边走边哭……后来他车快发了，我没办法，就只有抱着吉它赶去了车站，还是骑自行车的，两个小时啊……
——后来呢？我问他说。
他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语气显得有些缥缈。他说后来啊，后来好象是我和他一起坐在候车大厅里，两个人就这么对着哭呗……被他的话弄得有些压抑了，我就笑着，说你难道没弹首歌给他送行？他猛的回头瞪了我一眼，说还弹歌送行？你他妈酸不酸哪？

我在脑袋里想象着祁境哭的样子，他会为了一个人哭？说实在的，据我对他的了解，真的有点难以想象。我很想再问清楚些，问清楚他和那个男人之间到底有怎样的往事，但是没法说出口。我怕他会误以为我在嫉妒。趴在床上，我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一直想看到他心里去。他应该是被我盯得有点发毛了，大声说着看什么看哪，又要流哈喇子了么？我有些哭笑不得，就说祁境，那你和他现在还有联系没？默了一会儿，祁境说有啊，当然有，有时候发发短信，偶尔打打电话，做不成情人，还可以做朋友嘛。
做不成情人，还可以做朋友？这么普通的一句话，为什么从祁境口里说出来后，我总觉得有点不同的意思在里面？我嘿嘿笑着，说你想得倒真是开哪。他哼了一声，说当然要想开点，我这一辈子啊，如果不想开，早他妈死了无数回了……说实在的，和他分开的时候，我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不骗你。
祁境就在我旁边发呆，应该是在回想以前的日子。我也没再说话，就这么陪着他一起呆。静默一会儿，我问祁境，说你在北京搬过多少次家？祁境猛的怔了过来，说搬家？……我到北京来别的事儿没多干，就是搬家搬得多……娘的该有无数次了吧？我呵呵一笑，说你还真是北漂，到处漂啊……他也笑了，说是啊，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亲，我们都一个人在北京无依无靠的，我真把你当我弟弟照顾了……我就喜欢照顾人，犯贱吧？我也一愣，说哪儿来那么多人让你照顾啊？他说废话，那些搞乐队的没钱交房租被房东赶出来，就他妈一窝蜂全往我这里涌……有段时间我家都快成难民收容所了！我扑哧一声乐了，想象着在祁境曾经某个也是狭窄的屋子里拥着一堆音乐人的情景，虽然惨点儿，但是应该也是很快乐的？大家都无处可去无路可退，可是至少可以在一起取取暖，那应当也会在心里埋下点希望的种子的。
我正想着，祁境猛的一拍脑壳儿，说完了，这下完了，刚才小貂发短信来说要跟我视频的……要她看见你了那怎么办哪？

37、

他这么说着，似乎真的挺为难。我抬头，笑的肯定比哭好看不了多少。那怎么办？我问他说。他想了一会儿，就说这么着吧，反正摄像头里也看不见多少东西，你把你衣服什么的都堆到一边去，然后去祁悠那儿呆一会儿，弄完了我就叫你吧。恍然间，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个见不得光的人。我说小貂她知道……知道你是GAY？祁境恩了一声，说她知道，当然知道，不然怎么会这么死缠着我不放？我说她既然知道你是GAY，为什么会这么放心把我介绍给你？祁境笑了，摸摸我的头，说说你傻，你还真傻啊？小貂她挺善良的，也挺喜欢你这孩子，至于我能不能看上你，她哪儿知道？我还真他妈见人就上啊？
我在心里嘀咕着，说你给我感觉就是见人就上，还不承认？嘴里不敢说出来，我收拾收拾，抱起一本《我爱摇滚乐》就往祁悠的小房间里走去。看见我进来，祁悠幸灾乐祸似的嘲笑我说，怎么样，被我哥赶出来了吧？我知道他还在记恨我和祁境弄坏他键盘的事儿，就硬着头皮嬉笑着对他做了一个“V”字手势。他恨得龇牙咧嘴，却还是抱着他新买的键盘不肯放手。我卧倒在他的地铺上，用那张脏得不知怎么形容的毯子盖住身子，看着手里的书。这本《我爱摇滚乐》是祁境咬着牙买下来的，通常只要杂志上有有关他们乐队的报道和照片，他都会买下来留作纪念。他说2000年那阵是他们乐队最火的时候，日本的NHK电视台访问过，也上了美国新闻周刊的版面。他很自豪，但是又有些遗憾。他说他们乐队里总是陆续有人退出，都是因为穷，现在进来几个新人，之间还没有磨合好，所以效果比以前相差了很远。我想能够引起祁境情感波动的应该就是音乐吧，那就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

翻了一会儿，看了里面一些报道，突然觉得媒体对于他们的介绍也仅仅只局限于他们的音乐和歌迷的反响，而并没有多了解他们的生活。也许那些都不是大众喜闻乐见的东西，在他们知道了那些阴暗面之后，是不是也会跟着摒弃？我想起以前断断续续看过的一些关于国外摇滚乐的介绍，其间充斥着糜烂和晦涩，性和毒品之类的东西离不开他们的生活，里面还有许多绝望的、激烈的甚至是满怀恨意的爱情故事，典型的“爱你爱到杀死你”的悲剧，我甚至怀疑那算不算是爱情。这些天，我发现北京地下圈子里的生活虽然也比常人激进许多，但是因为他们没有国外那么庞大的群众和经济基础，所以似乎在这些方面要拘谨了许多。我也知道我对他们的了解不过是他们真正生活的万一而已，但是在祁境身上，我看见的只有做天和尚敲一天钟的消极。
他这样的生活方式似乎也影响到了我。成天和他在泡在一起，除了和他聊聊天、贫上几句，我几乎也发现自己似乎无事可做。

祁悠打完一局，开始倒可乐。他问我喝不喝，我点点头。白了我一眼，他就掏出一个一次性纸杯倒了一杯递给我。祁悠和祁境相差六岁，虽然外表看起来成熟许多，但似乎也真的很孩子气。祁境说他是真为祁悠着急，这么老大了还没个女朋友。他说祁悠曾经和很多女人交往过，可是基本上最长都只持续了两个星期。女人都受不了一个孩子气的男朋友，她们难以忍受自己的男朋友给不了自己呵护、反而还要让她们去照顾他。祁境一直还记着我告诉他我有过三个男朋友的事儿，一直怂恿着我，让我跟祁悠上次课，告诉他怎么吊马子。想到这儿，我拍拍祁悠的背，说你哥让我教你怎么交女朋友呢，现在咱俩都闲着没事儿，你哥还挺关心你的，要不要听听？祁悠嗤了一声，说得了吧，你以为他那么好心？他只是因为自己成天带男人女人回家，怕我不服气了去搅他好事儿呢……我笑着，问他说你们家对祁境喜欢男人的事情……怎么看？祁悠灌下一口可乐，说你还真能问，就像你自己不喜欢男人似的……我脸红了一下，继续盯着他。清清喉咙，祁悠说他们家从小就实行放养政策，只要不做出什么蹲局子的事情就一概不管。我听着，心里还真难以想象有这么开明的父母。祁悠转转眼珠，往门口瞟了瞟，又说现在趁我哥聊天，给你讲件他的糗事吧，怎么样？我忍着笑，心想这哪里像两兄弟？简直就是一对活冤家。

祁悠慢慢讲着，他说祁境大概在上小学的时候，有天不能回家，就住在了一个读初中的朋友家里，结果半夜里忽然发觉那个男孩儿在摸他的小弟弟，嘴也凑了上来，要亲他。我听得心惊不已，瞪大了眼睛。祁悠嘿嘿一笑，说你甭紧张，我哥那时还是处男，没开过苞的，那男人可没拿他怎么样……我哥当时就呆了，紧张得要死，连忙说自己要上厕所，在半夜三点多溜回了家。我也大笑起来，说后来呢？祁境他是不是一回家就开始哭？祁悠貌似神秘的摇摇头，说不对，我哥他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是刷牙，刷得满口是血……真他妈难看死了……
我们俩一起笑，笑得昏天黑地。祁悠发泄的是长久以来对祁境好运气的积怨，而我却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这么多年的距离，足足十三年，在他读小学的时候，我甚至还没有出生，要真的了解他，到底要经过多长的跋涉才可以？祁悠笑完了，又说你别看我哥现在这么能扯，小时候可笨着哪。有次一个乞丐来敲我们家的门，他看见之后就直奔厨房，那时咱妈正在洗衣服，被他拽着就出来了，说是有人找她……他眼巴巴的说着妈，这个人好可怜，你给他一点东西吃吧？……你猜后来怎么样？那时我们住的都是小院子嘛，他就带着那个乞丐一家一家的敲门，帮着那个乞丐找邻居要钱要东西……够傻的吧？

38、

又和祁悠讲了一会儿，我听见了祁境在卧室里的叫声。抱着书走到卧室，我对着他就开始嘿嘿的笑。他正在收拾DV，他视频聊天用的就是DV的镜头，效果稍微要好一点儿。他问我在笑什么，怎么脸都快抽筋了？我把祁悠跟我讲的事儿又跟他重复一遍，说想不到啊，你小时候居然这么可爱？他的脸立刻就黑了，说那都好几十年前的事儿了，那臭小子还跟你宣传？我跟你说啊，就这么屁大点儿事儿被他不知道跟多少人讲过了，我差不多隔上两天就会接到一个短信，问我那乞丐后来收到多少钱？有没有送我点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东西当回礼？真他妈的……

爬到他跟前，我看着电脑上还亮着的QQ，小貂还在线，祁境却已经隐身。我问他怎么不聊了，祁境白了我一眼，说还在聊啊，只不过Q上人太多，他躲一下。他说他跟小貂说视频突然出了问题，所以才把我叫进来。我偏过头，不看他们聊的内容，祁境却说你看吧、看吧，没关系的。我又开始盯着屏幕，祁境对我嘿嘿一笑，我知道保准肯定又没什么好事儿。果然，他发了信息，问小貂说她星期六去爷爷家坐的是不是538？小貂说没呢。祁境问她为什么，小貂说星期六538人太多，所以坐的是610后来倒的车。祁境又问她，说你们家的马桶修好没？小貂说修好了啊，你家的呢？坏了没？祁境说坏了啊，不过我戴了咱家那双皮手套，自己把它给掏好了。小貂回了一句不错啊，你还挺能干的……
我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脸上恨不得立刻就出现几条竖杠杠，我说你们俩平时聊天……就聊这么无聊的问题么？祁境大笑，说废话，你还以为我们能聊什么？有的时候无聊一点比较轻松，有情趣嘛……

祁境打字打得并不算快，过了会儿，他跟小貂说有人来电话找他有事儿，所以先下了。电脑仍旧开着，祁境让我坐到床上，说有点儿事情要问我。我一听又紧张起来，祁境好象特别喜欢问我问题，而且一问就特别惊世骇俗。我抿抿嘴，做出一副拒不回答的姿态。他一下子笑了，狠狠挥了我脑袋一下，说你干嘛呢？！我还没问什么呢，你就一副要去死的样子？……我瞪他一下，说你自己想想这些天到底问了我多少无聊的问题就知道了……他突然一下子严肃起来，说刚才小貂告诉我，那个叫什么疯婶儿的对你有意思？我的神经崩了起来，被他锐利的眼光逼得有些无路可退，就点了点头。他轻轻笑了起来，说不错啊，小貂说那个疯婶儿长得还不错？我也一笑，摸摸他的脸，说，没啊，还好，肯定没你帅。他哦了一声，扬起头，我又从下至下看见了他这张精致绝伦的脸，有些痴。他说也是，我反正还挺少见到比我帅的男人就是了……哎，你和那个疯婶儿做过没？我一闭眼睛，心里想着果然，他的话总是三句离不开性。我说没有，我怎么可能跟他做？他说哦，是没机会啊？……我抓了他的肩膀一把，说你想什么呢？我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跟他做？祁境笑得有些嘲讽，说你怎么这么没觉悟，现在上个床还管喜不喜欢，有毛病吧？我嘿嘿一笑，说我没你那么强行了吧？我绝对不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上床的……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祁境眼睛一眯，说恩？这么说，难不成你喜欢我啊？我抬起脚死死踹了他一脚，他“哦”的一声就很夸张的向后倒在了床上，吃吃笑着，半仰着身子，他说怎么着了，问你一句就紧张成这样，说中了？我脸红着，说你他妈去死吧，我说了我答应住到你这里来是因为我喜欢你这个家……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你到底懂不懂？仰面躺了一会儿，他喃喃说着，说是啊，你是这么说过……我放心了。林墨，如果你哪天真爱上我了，一定，要跟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