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光阴——严亮

作者:严亮  录入:02-20

“那你好像也没跟医生说实话啊,这会影响他正确诊断的。”
“靠,真实反映什么,跟医生说你吃了我的那个什么啊?”
“当然了,这是诊断的关键!”
小许看我故意一脸严肃的样子,他也装作恍然大悟地拍拍脑袋,说:“那怎么办啊,我现在说去,误诊了就毁了。”
“去吧去吧,顺便让老头医生给你的那个做个化验,看看是不是真有毒。”
“有毒你个头,你才有毒呢。”
“真的,叫老头帮你打一飞机,弄个小瓶子接着,说不定他不用什么仪器,眼睛一看就知道了。”
“我看你是不难受了找难受是吧?我先帮你打一个飞机化验化验再说。”
小许将手插进我的腰带,一副就要长驱直入的架式,我往床里面一躲,挂着点滴的架子跟着动了一下,小许赶紧停下来,扶住架子,不跟我

闹了。
“老大,消停会儿,动倒了就完蛋了。”
“你这狗S,是你动,还是我动呢?”

“对了,老严,你说你这么奇怪的一发烧,会不会是因为你妈,还有我爸在那个世界告诫我们什么呢?”
小许突然的这么一句话,一下子让我想到上海这个城市对于我的生母,还有小许父亲的意义了。我不知道会不会有另一个世界,如果真的有

,那么我的妈妈,他
的爸爸,他们想告诫我们什么呢?在天堂,他们都是能够看清一切明了一切的吧,既然如此,他们应该知道我和小许在一起如此幸福,开心

,就应该为我们高兴才
是,而不应该惩罚我们的啊。
“真服了你,思维够跳跃啊,不会的,在另一个世界他们就是神灵了,他们一定会理解我们的。”我喃喃地说。

“刚才路上是不是觉得我很沉啊?”不想去说那些我们无法洞知的东西,我转开话题。
“沉,沉得跟猪似的。”
“我还真想背你呢,你又不病!我真觉得应该是你病,这样由我照顾你才比较像话的。”
“姓严的,咒我是吧,凭什么你照顾,别搞忘了,许品邑本人比你还大一岁呢。”
“你大?我可从来就没觉得你大过。”
“那是你认为,我觉得我什么都比你大的!”

屋里的灯光均匀地打在小许微笑着似乎又有些调皮的脸上,他就那样坐在我边上,一会看看躺着的我,一会儿看看眼前挂着的输液瓶。我们

说话的时候,也都是小声的,因为怕影响隔壁老头睡觉。不说话的时候,我们俩就都看着透明的输液管,看管中的药水一点一点的往下滴。
屋里挂着的时钟一秒一秒划过的声音轻微,清晰。
小许后来大概是有点累了,就用两只手枕着头,趴在病床的沿上,眼睛慢慢地就合上了。折腾了一宿,我知道他大概也是累的支撑不住了吧

。我怕一会儿点滴打完了不知道,没敢让自己睡着,就那样看着趴在我身边的小许,听着他轻微的呼吸。
明明是在这样一个从未到过的房间里,我却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似乎在哪儿曾经出现,觉得我早就经历过了似的,仿佛眼前坐着的这个人,

我与他在怎样的一个玄冥世界中早就有过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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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上海就住了一个晚上,而且是在那个没有记住名字的小区医务室里。
可能最后我们或多或少还是受了小许那句话的影响,觉得选择来上海这个与我们另一世界的父母有着关联的城市,或许是一个错误。在第二

天医生老头说退了烧就没事之后,我俩就打算回家了。

让我们印象特别深的是从那家旅店走的时候,眼镜老板死活不收我们的钱。说我们本来住进来的时间晚,而且晚上又折腾了半宿去了医院,

两个学生也没钱什么
的,就算了。尽管一个晚上收费三四十块钱,但是却改变了我们对于上海男人精明精于算计的形象。想想那个时候我们也挺幼稚的,还分别

给眼镜老板留了地址,说
以后他要是去安徽或者重庆玩的时候,让他一定要和我们联系。

本来小许答应我先去我家玩几天,然后再回重庆,但他打电话回家说的时候,他妈妈说身体不太舒服,想让他早点回家,小许就决定赶紧先

回去了,他让我和他
一起去重庆,我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是最后我们在包里和兜里翻来翻去,发现我们剩下的钱已经不够再买一张去重庆的火车票了。我

意外生病的开支让我们本
来就很少的money所剩无几。
现在想想,如果那个时候我去重庆玩,我还可以去看看小许睡觉的房间,看看他以前的样子,可以在山城与他一起闲逛,可以见一见他妈妈

叫她阿姨,或者小许
去我家,我们一起去看黄山胜景,吃我爸做的烧鳝段,如果那样,我们的幸福至少还可以再延续一段时间。然而一切终有注定,我们的幸福

注定就停滞在我们翻来翻
去不够再买一张火车票这一断点了。

我回家的汽车要比小许的火车时间早,因此他先送我。
汽车站的人也不是很多,小许站在大巴的不远处。太阳特别毒,走着的时候,双腿能感受到地面的热气往上蒸发着。
小许把我送上车,然后就下去了。他背着双肩包,站在车外。阳光中,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那个陌生的地方,我们似乎并不在意被别人

发觉这两个男孩离别
时的目光。他的眼神中有着和我一样的不舍,隐隐泪光中,似乎还在询问,这个世界当中,有着这样的爱的我们如何生存?车子开动之后,

他跟着车子快走了几步就
停下了,但是依然朝着车子的方向,他的影子被阳光拉得越来越长,最后这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当时,我感觉

好像是身体里的另一个自
己被抽空,一种从未有过的不舍和莫名的心酸一起涌上来,泪水夺眶而出。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那些曾经让我心醉的笑容与单纯,所有的激情与兴奋也一并消失在模糊的视线当中,再也不会回来。

刚到家的几天,我和小许之间还像暑假一样通电话,后来小许说他妈妈的身体不好,住院了,只有他和姨妈在医院轮流照顾,渐渐的电话来

的也少了。后来我实在是想他,我说我去重庆看他,他说,算了,等以后吧,妈妈在医院里,也没时间陪我。

那年的暑假尤其漫长。
我记得好像也就是那年暑假,我们的那个小县城也和南京一样,开始陆陆续续有了一些网吧。我就像从一个封闭的屋子里突然走进了一个全

然陌生的世界,向网
上的陌生人学习所有不知道的概念,那个夏天知道了什么69、10,419之类的概念,甚至知道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性交易


所幸的是,在我们那样偏僻的小县城里,遇到一个与你一样的人,去见面去发生点儿什么的概率也很低。我更多是以一种新奇的心态,在网

络上打发时光,因为
在最开始接触网络的时候,总有一种不可理喻的想法,觉得上网的都是一些饥渴的不务正业的人似的,没有人能比得上我的小许。
我带着对小许一个暑假以来的想念,包括想赶紧见到他告诉我暑假里从网上知道的这些我们以前不知道的东西,迎来了新的一学期。[64


一直到学员队收假的时候,小许仍然没回来。
我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在军校不按期归队是件很严重的事情,难道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是他妈妈还没出院?可是为什么也不电话跟

我说一声呢?或许是他就根本没拿我当回事,他根本不知道我会担心?
我自己在心里胡乱猜疑,渐渐变得焦躁不安,看什么都觉得特别不顺眼,不顺心,这种对小许的担心很快演变成一种无名火,一触即发。

也算我们班王昊倒霉。
开学第二天各个班开班务会,大概就是这一学期的卫生区重新划分队里这个学期的计划之类的话题。
开会的时候,王昊可能是坐姿不够端正吧,老方这边讲话,他那边吊儿郎当的,好像正看着窗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老方就说了一句:“王昊,你干嘛呢?”
“我怎么了?”王昊回答。
“请注意你的坐姿!”方建东严肃起来感觉比队长还有派。
“知道了。”王昊一边坐正,一边小声嘟哝:“你们骨干自己没坐好不说,专找我们软的捏。”
当时我坐在马扎上,胳膊肘放在膝盖上,脑子里仍然在想着小许。知道王昊这句话是针对我来的,其实要搁平时,我这么点涵养还是有的,

但当时一下子没忍住。
“王昊,你他妈说谁呢?”我这一喊,把方建东和坐着的班里其他几位都吓了一跳。因为大家觉得王昊的小声一句话不至于让我如此激动。
“嘴巴放干净点儿,别以为是骨干,拿个鸡巴芝麻当西瓜,牛B什么啊你?”王昊火上浇油。
我一直觉得王昊还在记着当初他和小许一起选校广播员,我们班就我没给他举手的事。
“你说谁呢?”我站起来冲到王昊跟前,方建东伸出手拉都没拉住。
“就说你,怎么了?”王昊也站起来,一脸的挑衅。
“你他妈敢再重复一遍?”我右手抓住王昊的衣领,左手指着王昊的脸。王昊顺势抓住我的左手。
这个时候方建东过来从后面拉住我,班里的其他的几位也拉住了王昊,强行把我们分开。
“怎么着啊,刚开学,咱们一班要出个名是吧?你们想打架去队部打去!”方建东怒气冲冲地说。
“你们都看见了,这可是人家严班副要修理人啊,跟咱没关系。”王昊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我也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不受大脑支配,看着方建东生气的样子,没再说什么。
大家重新坐下来,方建东说这事就班里自己解决了,大家不要往队里反映,对咱们班没什么好处。班务会结束之后,方建东叫住我,让一起

出去走走。

一出学员队的门,方建东就说:“你小子不是中邪了,就是失恋了,没错吧?”
那时候自己还是挺服方建东的,他们从陆军基层部队来上学的,带兵啊管理啊什么的,确实有些经验,不像我们,一结束就进了机关,没带

过兵。
我怎么跟方建东说呢,失恋?我当然不觉得,我知道小许没回来肯定有原因,我有些担心而已,再说即使是我们真的不再一起了,我又怎么

可能跟老方说失恋呢,失的还是同为男生的小许的恋。
只好沉默着,听方建东说。
“老严,其实感情就那么回事,看开点儿,真的。你知道我暑假干嘛了吗?”方建东突然问我。
“你不是回老部队了吗?”我说。
“是啊,之前我回了趟老家,跟家里的那个吹了,你不知道她那个老妈多厉害,上我家来闹的鸡犬不宁的。好不容易摆平了,回到老部队,

没想到我那小学的圣
洁早有意中人了,我他妈还蒙在鼓里。可这有啥啊,靠,老严,说真的,我一句话都没跟她多说,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毕业,提干,以后女

人多得是,一大把一大把
的。”
看着方建东一脸真诚的安慰我,我突然想到隔靴捎痒这个词。但我也不好方便打断他。后来老方看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让我找个机会私

下里跟王昊道个歉,我答应了,这事儿本来就是我不对。

我心想,等小许回来,一定要把这件事记到他头上,就是他这个臭小子让我如此坐卧不安,方寸大乱。
熄灯前,正好遇到二班长陈昕,我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开学两天了,也没见你们班许品邑呢?”
“听队长说,许品邑他妈妈住院一直没出院,他请了几天假。”
陈昕的话跟我之前担心的内容一样,可是,他难道连打个电话给我说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吗?[65]


一开学就在这种对小许的牵挂和思念中恍恍惚惚地过着。

如果不是听到操场上欢迎新学员开学典礼的军乐声,我还没意识到一年的光阴已经悄然走远。
从那宿舍的楼道里看到小许探进门来的第一眼,我的大一生活就因为有了这个人,有了爱情而变得充实,明亮,时间飞快地过去了,一年宛

如一瞬间。
其实从那个学期开学开始,我的心里好像就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担忧,如果这一份感情真的不复存在,我的学习,生活呢,我不敢去想象,不

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样的状态走过剩下的两年军校光阴。

新学员欢迎仪式结束,因为第二天才开课,大家有的回宿舍,有的大概是受人所托去新生队看他们同军区的新学员了。

我一个人去了教室。
刚刚打扫过的教室里空荡荡的,整齐的课桌上已经没有了暑期落下的厚厚尘灰。阳光透过屋外的雪松,从窗户的玻璃上折射在课桌上,苍白

而无力。
坐到我和小许的课桌上,从桌屉里面拿出那本我和小许常常上课时间用来“笔聊”的笔记本。看着里面熟悉的小许的笔迹,看我们在本上偷

偷讨论的每一件事,
每一句话的内容,包括小许写每一句话时,一边看讲台上的老师一边偷偷写字时的表情,“小许不许不再提我,老严得严格要求”,所有曾

经发生过的情景历历在
目。小许写的字就跟他人似的,每个字一笔一划,长长的挨在一起,和我有些潦草的字形成鲜明对比,有点像一棵棵挺直的胡杨边上胡乱地

生长着一些荆棘。
突然想起我的另一本课堂笔记。我从后页的封皮中取出了小许那张小学时的照片,那张玉雕般虎头虎脑的脸,那样的天真,在现在小许的脸

上仍然依稀可见。照
片上的目光仍然那般单纯而清澈地与我对视,可是小许,为什么开学来不了也给我来个电话呢,你知不知道我他妈的现在就像一个怨妇,一

个游魂?!
我把小许的照片紧紧合在两掌之中,靠近我的嘴,似乎想从其中感应到他的气息,他的温度,和他的一切,不知为什么,合掌看着窗外的我

突然感到有凉凉的东西从我脸颊滑落。
疯狂的思念已经将憎恶流泪的我变得如此脆弱。

“严亮!”突然教室门口有人叫我。
我匆忙收起照片和笔记本,朝门口方向看去。
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脑子却像短路似的,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
“不会吧,这才两年,就不记得我了吗?”他朝我走过来,像个老朋友似的关切地看着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刚才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的

样子。
我这才想起来了,是文书,新兵连的文书,我在记忆中快速搜索着他的名字,但仍然没有想起来。
“怎么不记得了,是文书班长啊!”我说。
“什么班长啊,现在你是师兄,你叫我名字吧,洪伟。”文书说。
“洪伟,对,去年回家听林宇飞说到过你。”
“我也是从林宇飞那儿才知道你在什么队的。这不,就找过来了。咱们两多时间没见了吧?你没怎么变啊。”
“呵呵。”
“一开学就这么用功,咱们出去走走吧?”
我把笔记本什么的放进桌屉,和他一起走到教学楼外。
其实对于洪伟的到来是有些意外,但细想想也是预料之中。因为先前我听林宇飞说到过好几次洪伟也在复习考学的事,还说他的理科基础不

怎么好,要考我们学校之类的。

推书 20234-02-20 :你天涯,我海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