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晓 第一部 守望白夜 下（穿越）+番外——深渊爱无言

苍炎再怎么富庶强盛，也不敢对这样的流言视而不见，何况苍炎皇帝在百商会上中毒颇深，险些驾崩。群龙无首之下，百官意见很多，却无人有权决策一切，因为苍炎皇帝段承烨尚未立太子，朝中的一切暂时由没什么实权的皇后稳住。

与封建传统较深厚的晓光和空岚以及其他十几个小国家相比，苍炎属于崇尚男女平等的社会，因为开国皇帝的伴侣是一位非常伟大仁爱的女性。然而苍炎皇帝段承烨的皇后虽然是宰相家标准的大家闺秀，却没什么特别的见识，威信不高。以她为首的一干忠臣非常想抓袭击皇帝的那群死士的首领，可无论如何，朝炎城是再也封不得了。

陆宇辰趁着朝炎城封城，在那里又结交了一大批各国名流，继续做生意。和他比起来，倒是苍炎全商盟盟主秦烽每日不知为了哪些事情忙得团团转，却放着好些不错的生意没做。空岚国的皇帝风飏则在秦府里安安稳稳地住着，多数时候闭门不出，连自己的皇妹风涟成天跟着秦烽跑也不过问。

朝炎城的城门一开，早几天得到消息的陆宇辰便处理好了一切，当日就启程前往湛海。

陆宇辰离开了苍炎，风飏也准备回他的空岚国，可是风涟宁死不回去。风涟号称是“风之明珠”，她不光是大美人，身份也显赫。不知道多少西部国家的国王和部族首领开出天价聘礼想要娶她为后，但她一门心思要嫁给苍炎全商盟盟主秦烽，九头牛拉不回来。

为了婚嫁大事，风飏和风涟闹得很僵。飏空帝风飏当初是一路踏着无数手足的血登上皇位的，早年丧母的他唯一当成亲人去守护的也就只有这个同父同母的妹妹了。当他登上皇位，他的兄弟和皇叔皇伯父们几乎死了个干净，仅存的几人通通被他扔到了边疆地区当了个闲王。剩下的姐姐们一律嫁了出去，换回来几块土地不少聘礼，而比风涟小的几个皇妹也早就和手下大臣或者别国贵族订了婚，单单一个风涟，190多岁仍然是没有夫家的公主。

风涟深爱着秦烽，秦烽富可敌国，真正的身世也让他绝对有那个资格娶风涟。但风飏坚决不允许妹妹嫁给秦烽，这之中的原因，外人实在是想不明白。风涟使出浑身解数硬是拖了一个月，风飏火了，可是为了不闹得太下不了台，他也没办法叫下人把风涟绑回去，头疼不已。

明月夜，树影摇，风飏又被同样拖着不走的湛海王爷江怀雨拉到院子里对饮。江怀雨美其名曰“陪陛下品酒赏月消愁”，实际上就是想跟风飏多待一会儿。他的酒量跟风飏完全没有可比性，每次都是一杯才喝完就差不多趴下。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一有空就请风飏过来。

为了清醒着多看风飏一会儿，江怀雨也学聪明了，给自己的酒兑了水，给风飏尽摆陈年好酒。风飏不喜欢多话，所以江怀雨总是搜肠刮肚找话题跟他聊。作为一名合格的纨绔子弟闲适王爷，江怀雨对于吃喝玩乐方面的事情很是在行，可惜风飏听听就好，要他参与那绝对不可能，所以每到后来总是会冷场。

又一次将话题引到了风飏连“嗯”一声也懒得回的地方，江怀雨尴尬地连灌了三大杯兑水酒。坐在对面的风飏面色冷然，喝酒的样子很有风度，举手投足尽是别人怎么也学不来的帝王风范。

寻思着再不说话风飏可能又要说困了先走，江怀雨急得就差抓耳挠腮了。忽然想起今天风涟又跟风飏吵了一场，江怀雨试探着碰了碰这个以前不敢和风飏谈的话题：“说来，陛下在朝炎城也待了两个半月了，至今未走也是因为风涟公主的婚事吧。百商会上贵族名流这么多，风涟公主也确实到了该嫁的年龄，陛下为何不在百商会上为她选一个夫婿呢？”

这么久的相处，也够江怀雨和风飏稍微走近一些了，所以江怀雨说话的时候顾忌没那么多。风飏听了这话，果然一改没什么兴趣的表情，将侍女满上的酒杯端起来一口喝干，放下酒杯叹了一口气：“不用拐弯抹角那么多，朕不选盟主，自然是因为怕她不适合这边生活的环境。”说这些话时，他的眉头一直皱着，纵然他在别的事情上总是冷血又暴力，在对自己唯一关心的妹妹时也会出现普通兄长那种左右为难的情绪。

“陛下真是太关心公主了，有陛下这么好的兄长，公主真是幸福啊……她今天也对陛下太过分了，吵得那么厉害，连本君这里都听得到。”江怀雨感动，谁说风飏就是铁石心肠的人呢？

风飏摇摇头：“若她知道朕的苦心，也不会这么固执了。”

江怀雨想了想说：“公主她在苍炎也生活这么久了，看样子好像不是太反感，何况秦盟主虽然号称后宫强大，但最宠爱的总共也就几个人，那些星芒也走了两个，风涟公主必定不会吃亏。”

“不，你错了。”风飏又叹气，“她自小生活在皇宫，该知道在男人身边要怎么摆正自己的位置。以她的身份，如果嫁给盟主，自然不会是做小的一个，可是她未必……”顿了顿，他的声音稍微低了点，“未必可以好好掌控后宫，也未必是某些喜欢争宠的女人的对手——何况还有男人。”

“但秦盟主甚少找男宠侍寝，所以对公主不会太冷漠……”

“她也不是无知无能的小孩子，可对头多了，她应付不过来，尤其是她身负武艺，脾气又不若江南女子那般温柔婉约，难道朕想看到她蒙受冤屈时报仇斩了别人，却还要被栽赃的事情再发生？”

江怀雨愣了愣，虽然知道身旁的人都是贴身心腹不可能把聊天的内容外泄，也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陛下的意思是……”

“别人的家务事，朕不想多言。”重新恢复了正常音量，风飏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说……”换上没有身份区别的用语，风飏看着江怀雨一字一句道，“前些日子险些害五星芒辰砂中毒身亡的那件事情，不是我，也不是她做的。”

那这件事情竟然是秦府中的人借风涟来的时机想杀了眠瑾和辰砂吗？！江怀雨有些不敢相信，可是风飏现在的表情，实在不像说谎。那次辰砂中毒，是因为他连喝了两碗被下了剧毒“逝水”的银耳莲子羹。若不是陆宇辰恰好带着解毒灵药“百炼乾坤”登门拜访，辰砂这条命恐怕就没了。

出于好奇，江怀雨了解过一些那件事情。当时那两碗银耳莲子羹分别是辰砂自己和眠瑾的，眠瑾不想喝所以让给了辰砂。事发之后，所有证据一致指向风涟，无论是动机、毒药来源、下毒时间，风涟都没有办法让自己排除嫌疑，所以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却险些失去的秦烽很是冷落了风涟一段时间，后来还是因为风飏来了，他才改了一下态度。

“可是这……这也太……”

“不可思议？”风飏冷笑，“我不过是老三，我和小涟的母妃也不是什么大部族组长的女儿。我的父皇在一次后宫争宠中将我的母妃打入冷宫，连带我和小涟也一起挣扎了许多年。我的母妃终日以泪洗面，反反复复把那些事情拿来讲给我听，让我相信她的确是无辜的。”深吸了一口气把不自觉加快的语速缓下来，风飏笑得有点悲伤，“对，我调查过，她真的是无辜的，但是无辜不是无罪，所以她死了，一个人，冷宫的树下，雪中，用一条白绫。

“我登基前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我的二皇兄为了和大皇兄争皇位，以我那个明君父皇为人质威胁大皇兄，却遂了他的意害死了我父皇——没有让我亲自动手再背一条弑父的罪名。他的确是明君，真正是罪人的皇后不能动，所以他选择我的母妃是罪人，保住了朝廷的稳定。可是这不代表我不恨他，还好不是我动手……”

江怀雨不知道说什么，他自小生活在女尊国家湛海，母皇和父圣非常恩爱，兄长虽然严格得让他有些讨厌，却待他特别好。他没有别的姐妹，又是皇族中最小的孩子，被宠得恨不得在湛海横着走路。那些后宫的传闻，他听说过，自己的皇奶奶后宫倒是有这种事情，不过男人间解决问题的方法比女人的单纯多了，打一架了事，哪里有这么复杂凄惨的情况？

可是容不得他再往下想，一声惊叫打破了秦府的安宁：

“来人啊！长星芒夫人她——她不见了！”

第三十一章 皇家

秦烽的长星芒眠瑾现在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最近被秦烽要求好好休息，几乎连生意也不怎么管，安心在府中休养。她绝不可能在这个时侯自己跑出去，唯一的答案就是她是被人劫走的。

经过简单的分析，现在还天天缠着秦烽不放、一定要当盟主夫人的空岚国公主风涟又一次被大家认定为最大嫌疑人。

早在两个月前百商会还未开始时，风涟在秦府就险些将秦烽的长星芒眠瑾和五星芒辰砂一起害死，虽然她一再否认这件事情是她做的，可是几乎所有人都坚信她并非无辜。要不是风涟身份尊贵，她那个有暴君之名的皇兄风飏也随后到达，这件事情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身边先后有三个星芒失踪，秦烽就像当众被人狠狠往身上泼了一盆洗脚水，面子丢得厉害。他的四个暗卫里一个叛变一个毫无音讯，这也让他内火上升，整夜无眠。

连续的打击和天气变化之下，身体强健的秦盟主居然着凉了。好在他年轻，到底身子硬朗，卧床两天就退了烧。他病好之后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放出悬赏：凡是将他的星芒送回来的人，重金十万两白银加不放在店里出售只作为逢年过节给贵族送礼的名贵药物三种任选，提供有用线索的，重金三万两白银加店里出售的任何药物三种任选。

按理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是悬赏也不是那么快就能起效，纵使秦烽心急如焚，在这通讯不怎么发达的古代，等消息传回来也少不得要几天。秦烽放出悬赏后，知道急也无用，于是将所有府内事情和一部分以前由眠瑾代管的事情暂时交给内院管事三星芒茗烟处理，自己出门抓紧时间摆平生意上的一些问题。

在秦烽悬赏出来的同时，风涟也开始行动。她负责着自己兄长暗中培养的情报组织的一些事情，所以着手用这些资源铺天盖地的将悬赏消息散播出去，并且通过洒在世界各国的探子那里的信息，拼命寻找眠瑾的下落。她知道琉影或者辰砂并不好找，她也不想找，但是有身孕的眠瑾的安危关系到她将来在秦烽眼里的地位，所以她无论如何要找到眠瑾证明自己的清白。

天空将深色浓妆一层层涂抹到脸上，直到变成黑漆漆一片。街道上安安静静，偶尔有猫从屋瓦上一闪而过，普通人家点起烛火，温馨宁静，而广阔的皇宫，却死寂如墓，惨惨戚戚。

苍炎皇帝段承烨受到袭击，中毒颇深，居然不止是“浮光”，还有些别的毒。太医院忙翻了天，忠臣们也花重金从江湖上收购所谓的解毒名药，但是这样前前后后一折腾，段承烨的身体也被毒药磨得差不多了，一干皇子们眼巴巴看着皇帝的朱笔，只盼着他咽气之前别忘了写遗诏指名自己是太子——免得还要拿手下的兵马来一场劳民伤财的战争。

苍炎皇帝的寝宫，烛火闪动不定。华丽的金红色锦缎盖着明显消瘦下去的身躯，稍稍恢复一点但是还没有余力上朝的苍炎皇帝段承烨靠在床头，眼睛一直看着床边沉默的青年，目光里是属于父亲的慈爱。

“你终于来了，我很高兴。”低低咳嗽两下，对旁边忠心耿耿想过来扶一把的太监总管摇摇头，段承烨再次开口，“这皇宫，你一直很讨厌，但是现在你终于还是来看我了。”

秦烽目光一黯，依然沉默。

段承烨浅浅笑了，有几分凄凉：“的确，这样看来，我也累了，该是退下去的时候了。这个皇宫太冷，还不如以前纵情山水时四方行走、情缘一线时住在小草屋的那些日子。幸好还有你。”

“我不喜欢皇位。”秦烽干脆利落地接上段承烨的话，“而且，我不需要你的这些补偿。”

“事到如今，我再后悔也无用，只是我已经对不起你的母亲，不想再对不起你。朝堂上我已经给你安排了不少忠臣，在你习惯之前，我不会离开朝炎城……”

“原谅你？”秦烽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声音低下去，“我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对我很好，你只是对不起我娘。”看到段承烨眼里的痛苦，他闭了闭眼睛，终于疲惫地说，“秦老爷子虽然是你在生意场上的暗桩，可他早于你对我娘钟情万分。你负了我娘，是秦老爷子一直在寻找她，也是秦老爷子最终找到她并且一并收留了我，还培养我长大，终生未得一子一女。你知道我娘为何要给我起名秦烽吗。她对你，情止爱封，望再无缘分。段擎烽这个名字，还是让它消失在清江水里吧。”

爱如流水绵绵，恨如业火熊熊，但是若斩断封止，再多的爱恨也不过一碗孟婆汤便能抹消。与皇室帝王的爱情，终究是伪装成月老红线的锁链，束缚了一个女人的一生。情缘尽了，便无后续，来生再见只会擦肩而过。

段承烨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这些。但是他一次痛失爱人，一次未能保住在宫廷斗争中无力与别的皇子相搏的儿子，身为一个普通丈夫和普通父亲应该做到的事情，他都没有做到，也不怪上天要惩罚他终日生活在悔恨中，与儿子总是相见如路人。

秦烽不想让这个年纪并不大但是两鬓居然泛白的血亲再为这些伤心，也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任时间匆匆流过。

父子两相对无言良久，段承烨忽然无奈一笑：“你觉得，朕身旁可有哪位皇子适合当苍炎的下一任皇帝？”他用上了属于皇帝的自称，谈论着关系国事的话题。尽管他的确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但是他至少是一个懂得将私情与国事分明处理的及格的皇帝。

秦烽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受幼年见过的宫里尔虞我诈亲情淡漠的影响，他实在很厌恶皇宫，更讨厌那个让他与亲生父亲远远隔着的高高台阶、冷冷宝座。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秦老盟主对他反而要亲的多，不但将一手培养起来的暗卫全部给他，还将广大的生意经教给他，让他纵横于商界，充分享受着自由、财富、荣耀和权利。他的个人实力毋庸置疑，但是在皇宫，他不行。

不过与他相比，段承烨其余的十几个儿子个人资质实在平平，唯有手下的臣子倒是各有各的才智和实力，可惜几个皇子的派系间互相斗得厉害。段承烨不光要将自己皇帝的事情处理好，还要忙着从中周旋，不能让皇家内部上演过于残忍血腥的场面，为此过早的耗尽了心力。说起当皇帝，段承烨自己只能算及格，然而他的几个兄弟和一群其他的儿子们中间，连一个及格的都没有。

段承烨并不是第一次提出让位给秦烽，但是秦烽不愿意回到皇宫。秦烽喜欢商界，挣钱对于他的吸引力远远大过那个宝座，何况他过的日子也的确没有比皇帝差多少，背后还有皇帝撑腰。

令秦烽为难的不光是自己意愿和皇帝职责的事，还有他身份的问题。他相信在整个苍炎国中，至少有十个他的敌人知道他是大难不死的大皇子。如果他不肯当皇帝，那么无论谁即位，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拔了他这颗富可敌国资质颇佳的眼中钉。

“……都不合适。”秦烽实话实说。

“好了，你可以先在这个位子上坐几十年，如果喜欢不妨继续坐下去，如果不喜欢，早早培养几个儿子，让他们来当皇帝。朕决定了，就是你吧。”抬手示意秦烽不要说话，段承烨接着说，“不瞒你说，朕早就准备好了。”他转头示意旁边的太监总管，“把‘圣药’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