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岚绝望地看著他,拼命挣扎。连亦天自他身后搂住他,伸手扶著苏千岚的臀,手指在他臀上嵌著的玛瑙上用力按著,让他缓缓地朝自己的坚挺处坐了下来。苏千岚一声惨呼,连亦天不曾这般对待过他,剧痛让他险些再次晕迷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苏千岚这种屈辱的姿势,或许是他臀上这朵开到极致的荼蘼随著无助的扭动而怒放著,连亦天非常粗暴,让苏千岚完全无法忍受。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过苏千岚。直到把苏千岚折腾得昏了过去,才算是告一段落。
那夜,苏千岚醒来的时候,连亦天并不在身边。他身上已经擦洗干净,换上了白色里衣。
一回头,床头小几上搁著茶盏点心,都是他素喜之物,想来是连亦天替他预备的。苏千岚本来渴了,便伸手去端茶碗,略一动却觉有叮叮之声,掀了被褥一看,顿时脑中轰地一声。
他腰上锁著一条铁链,另一头嵌在墙上一个铁环里。苏千岚呆了半日,绝望地抬起头去看那紧闭的房门,窗外虽已发白,在他心中却仍是一片漆黑。突然一声狂叫,把桌上所有的碗盘全部扫到了地上。只听得碗盏破碎之声,苏千岚整个人都软在榻沿,肩上的头发直披了下来。
苏千岚慢慢捡起地上一块青瓷碎片,用手指轻轻一划,顿时流出血来。他淡淡一笑,把瓷片移到了自己颈旁。正要割下去的时候,连亦天冲了进来,见状大惊,随手一弹,把苏千岚手中的青瓷片撞飞了,只在颈间留下了浅浅一条血痕。
连亦天抢到榻前,见苏千岚手指尚在流血,忙撕了衣襟替他包扎。苏千岚却像是木头人似地坐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动弹。连亦天捧了他的脸,颤声道:"千岚,我求你,不要这样。你竟然寻死......千岚,你最苦的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居然......"
苏千岚别转头,淡淡地道:"你昨日不是质问我,说我对你只有感激却无情意吗?我如今再对你说一遍,决无此意。我从未想过,自己最喜欢的人,明知道我最怕的便是再被人囚禁束缚,却还是将我锁在这里。我当日熬过来,全是因为你,你现今却又再次这般对我。我活著,还有何用?"
连亦天涩然道:"千岚,原谅我,我只是不愿你离开我。"
苏千岚眼望窗外,淡然道:"那你会如何对我?你可是想再把我做成傀儡娃娃,留在你身边?"
连亦天心中一寒,道:"千岚,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怎舍得如此对你?"
苏千岚道:"我想死,你拦不了。即使你无时无刻守著我,我也会找到机会。这点,我想你也深知吧。"
他说完这句话,便扭过了头去,不再言语。任连亦天怎么唤,也不答话。
"千岚......吃点东西吧?"连亦天轻声细语地哄他,苏千岚却并不看他一眼。良久,苏千岚平平淡淡地开了口。
"放开我,我就吃。我不会寻死的。那日只是一时意气,我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寻死觅活。"连亦天犹豫了一下,他已经把苏千岚这样绑著好几日了,连嘴都用布条绑住,生怕他再寻短见,但也知道并非长久之计。
"千岚......你不骗我?"
苏千岚道:"这么长时间的绑著,我也很是难受。解了我身上的绳索吧,铁链你留著,只要我不走出这房间便是了罢。我活下来并不容易,哪里舍得就这般死?"
连亦天替他解了开来,扶他到榻上,替他按摩活血。苏千岚并不挣扎,平躺在榻上,任他运了些力在自己身上按捏,一双眼睛却是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毫无表情。
"千岚,身上还疼吗?"
苏千岚没有说话,连亦天端了一碗参汤喂他,他虽喝了,却还是毫无反应。连亦天犹豫了一下,道:"再不......我陪你到楼下走走?"
苏千岚道:"不必了,我不想回来的时候再被锁上一次,那是最令我难受之事。在房间里也是囚禁,在楼下也是囚禁,都一样。"
连亦天还想说话,苏千岚皱眉道:"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见连亦天愕然,道,"若你要我怎样,你自便做便是了,我不会反抗,我也反抗不了。"
连亦天急道:"我决无此意......"
苏千岚道:"既无此意,你就让我好好安静一下。我倦得很,想睡觉。"
连亦天迟疑了一下,道:"千岚,那日是我醉了,你......"
苏千岚道:"罢了,不是什么大事。苏千岚在四年前便是你的人了,身心都是,只可惜你不懂珍惜。如今还说这些,岂不贻笑大方。我性命为你所救,受你恩惠太多,就算你再把我做成傀儡娃娃,我也不会恨你。"
连亦天苦笑道:"千岚,你何必说这种话?我是决不会舍得如此待你的。"
苏千岚略牵了牵唇角,道:"我知道,我只不过是担心害怕罢了。我的梦魇本来便是无时不在,如今......我真怕有一天会应验。"
一连数日,他都对连亦天极是冷淡。连亦天自知有愧,也不敢相强。倒是苏千岚每日总要些奇奇怪怪的菜,宋之玄叫苦连天,说皇宫也未免吃得这般考究。连亦天一连挥手叫他去备办,只要苏千岚肯提要求,总归是好事。
一月后,连亦天外出归来之时,房门大开,一截斩断的铁链落在房中。朱凝碧死在他房里,咽喉上有一处剑伤,正是苏千岚的承影。
连亦天闭上了眼睛。我早该想到,你也是使毒的高手,你多日来大点菜肴,便是在搜集药饵。你最后还是解了此毒,杀了仇人,从此鸿飞冥冥,再不回头。
桌上留了一封书简,正是苏千岚的字迹。寥寥数笔,墨汁淋漓。
开到荼蘼,花事已了。天棘丝丝,未得挂耳。
从那日起,任连亦天倾尽全力,也再寻不到苏千岚的踪迹。
我知道,你是不会原谅我的。
你的噩梦,终是应验了。我这般对你,又与朱凝碧他们何异?
开到荼蘼26(END)
荼蘼山庄里,有一处清泉。泉水清洌,泛著荼蘼的淡香。每年到了荼蘼开花的时节,连亦天都会吩咐看守庄园里的人离开。
这夜,他看到一堆衣服乱乱地扔在花丛里时,并没有感到诧异。熟悉的淡青外衣,留著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香气。每次靠近苏千岚时候,他都觉得像是嗅到了春天才长出来的青草的气息,而且是清晨带著露珠的青草。
连亦天终于开了口,他的心已经快要跳出来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苏千岚道:"你真有耐心,等了我这么久。多久了?快五年了吧?"眼波一转,声音里却带了几分柔腻,低低地道,"还是你看了这般的我,却还等得下去?"
连亦天浑身一震。苏千岚却湿淋淋地自水里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近得几乎贴上了他的脸。他的发丝被风拂著,飘到连亦天脸上,有些痒痒的,酥到了心里。
"这几年,我没有过别的人。"
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这已经不是挑逗,而是赤裸裸的诱惑。苏千岚看著连亦天表情的变化,痴痴地笑了起来,背转了身去。
又是那朵荼蘼。
周围的荼蘼,都是大片大片的纯白,如同堆雪。唯有这朵,红如喷火。连亦天只觉得一股血直涌到了脑门,直冲得眼前一片模糊。
他想抱苏千岚回房去。苏千岚却抓了他手臂,笑得更加地痴痴迷迷。他伸手一指,手腕清瘦,手指纤细。这么些年,他没见得长好一分儿。"我要在那花丛里。"
连亦天回头。
荼蘼只有三种色。红者无香,纯白有香,酒黄有刺。苏千岚的手指,指著远处一片片的黄荼蘼。
"花有刺。"
"那就痛。"
连亦天不再犹豫。酒般的黄花,锋利的小刺,深深刺进苏千岚的身体,血一点点地渗出来。他蹙著眉,却不叫疼。
他的呻吟有如仙乐,连亦天想著。我要你叫,要你哭,要你哀告,求饶。
那朵血红的荼蘼,在他眼前疯狂地晃动。他的动作也越发疯狂。
"我恨你,我还是恨你。一跟你做......做这种事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以前......我......我......"
连亦天伸手,抚上了他的脸。苏千岚并没有推开。"是我的错,我明知道你的噩梦是什么,我还那样去伤害你。我做事,一向是非分明,却对自己最深爱的人做了最不可原谅的事。千岚,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吧。如果你觉得,杀了我可以让你从此自由,快乐,你就杀了我。如果不行,那么就让我一辈子对你好,我会让你慢慢忘记你的噩梦。"
苏千岚笑道:"一辈子?"
连亦天道:"是。"
苏千岚笑了笑,却不说话,只点了点头。他的眼睛里像有一层很淡很淡的烟,像是黛色的山,在清晨时笼罩的雾气。
"我本来想,如果死在你手里,我只想你答应我一件事的。不过,觉得这要求太过份了。"
苏千岚笑著,却不问他是什么,只是将脸凑近了他的脸,在他唇上轻轻碰了碰。"我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连亦天抚了他的脸,微笑道:"原来你对我这么了解。"
清瘦的身体,就在他怀里。再次拥抱著,那触感还是一般的熟悉。温热的气息,轻轻吐在连亦天耳侧。
"过去的事,即使是过去,只要存在过,便是怎么也抹煞不了的。哪怕是你死了,或者天下的所有人都死了,我也无法忘记曾经的屈辱。因为那是在我脑子里,我没法把这块记忆给挖出来,像把我琵琶骨里的天蚕丝挖出来,扔掉。我也没办法像你在我身上扣上刻著你名字的金环一般,把记忆锁住。我每夜在噩梦里惊醒,梦里都是你,我受过的一切折磨,我都可以忍,我却不能忍受我梦里别的东西。"
连亦天疑惑地看他,苏千岚唇上带著一丝笑,笑得眼神都朦胧得像在做梦。"你曾抱著我,在熟我耳边说,我们一起去江南,那里的冬天,不冷。不会下雪。你说,不过,我们还是可以生起火炉,在上面温一壶酒。其实,"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细,如同游丝,"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很想去喝那一壶酒。"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重来一次,就好了。"
连亦天抱紧他。眼泪滚烫地一滴滴滑落。他很想让眼泪落到苏千岚玉一般的脸颊上,看著那透明的珠子溶入他皮肤的感觉。可是,却总是落不上去。
"我们会去的。去江南,在那里过冬天。我们可以重来过。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误会。现在,欠的债,该还的,都还了。该清的,都清了。该死的──都死了。已经没有任何障碍隔在我们之间了。"
苏千岚低声道:"可是,你欠我的,怎么还?"
连亦天道:"你要我怎么还,我便怎么还。你要杀我,我一定是心甘情愿把命奉上。"
苏千岚轻轻笑了笑,眼中的烟雾更浓。"杀你?我不杀你。我不杀你。还有一种方式,比杀了你更能让你痛苦。"
"什么方式?"
"如果你看著我死,慢慢地,死。这样,你是不是会很痛苦?"
连亦天凝视著他。"千岚,不要这么残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会幸福。真的。"
苏千岚伸手去揽连亦天的脖子,轻轻挨擦著他的面颊。"你流泪了。"
连亦天道:"我什么都不怕,只怕──永远地失去你。"
苏千岚微笑著,贴在他耳边,低声道:"不会的,你不会失去我的。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我要你还我一辈子。我死了,我就看不到了,我要活著,看著你一点点地还给我。"
其实,从你知道你是错怪了我那一刻起,从那时起,天蚕丝便已经穿在你的身体里,我才是操纵你的人。你每夜睡下身边却没有我时,你一想我,就会被我手中的丝线拉扯著疼。一直疼下去,一直疼下去,永远不停。那是种绵绵密密,无止无尽的痛苦。
然而,我却不忍。见到你的时候,我终究不忍。真的很奇怪,曾经那么强烈而痛楚的绝望和怨恨,那一切竟可以在我眼前逐渐远去。也许,时间真的是能洗清一切的。每年晚春的时候,我总是站在没蹄的青草里,侧耳倾听马蹄的声音。我甚至不知道我在注意地倾听,而当我明白,我竟然是在等你的时候,我才明白了一件事。
我,毕,竟,爱,过,你。
这一辈子,只爱过你。如果,那种感觉就是爱,那么,我爱过你。如果,那不是爱,谁能告诉我,什么是爱?......若连你都不原谅,我这一生,还能剩下什么?......仇恨?还是......无尽的虚空?......
开始下雨了。细细雨丝,像冰纨,透明,冰凉。连亦天把脸埋进苏千岚脸侧,柔声道:"你还记得我们初见之时吗?"
"记得。"
"这些年来,我梦里总是那个晚春。温柔的醉人的风,浓醇的花香,没过马蹄的青草。坐在溪边,垂钓的你,在满天花瓣飞舞中,对我回眸一笑。那一刻,我就醉了。再也没有醒过。"
苏千岚靠在他怀中,痴痴地侧头对著他看。忽然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去衣服里翻寻。连亦天道:"你找什么?我帮你。"一言未尽,却目瞪口呆,只见苏千岚手中举著一个青衣娃娃,对著他笑。
连亦天伸手接了过来,看了半日,叹息道:"原来,你还一直留著。"
苏千岚笑道:"你骗我,说要做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一块演戏。你却一直没有做。"
连亦天微笑道:"会的,一定会的。"突然双臂一收,把苏千岚拥入怀里,直搂得他喘不过气来。
"千岚,我一定会让你看到的。永远让我陪著你,永远让我看著你,永远不要放开你。"
"好,不过如果没看到,我就不理你了。"
"就算是你不理我,我也不会放开你。"
连亦天吻著他柔软的唇,轻柔地说。
雨飘在苏千岚脸上,像半透明的冰花,晶莹闪亮。如同他眼里的泪光。
很美。
永远是什么,我不知道。花开得再美,也会凋谢。
还需要再奢求什么呢?如今你的微笑,就如同盛放的荼蘼,开得最艳的那一刹那。哪怕是,就凝结在那一刻,对我而言,便已是永恒。再没有,花事了,岂不是好?
苏千岚被他吻得低喘不已,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其实,我一直觉得荼蘼不好。"
连亦天道:"那就一把火烧了它们,我们去种些四季长开的花。"
苏千岚忙道:"不,不,这里的荼蘼好生漂亮,烧了太可惜了。"
连亦天一笑,把他按在身下,道:"是可惜,因为我发现,有这花作垫子,比上好的锦锻还胜几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