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 第二部——時寅

作者:時寅  录入:02-04

那样坚强的人也会有这样的面,失意,孤独,崩溃,他一直以为他冷静自持,不会失去控制,如今才知自己错了。或许他在谋略战场上攻无不克,但在面临亲情友情爱情时,就显得盲

目,甚至脆弱。
不知上官翎有没有劝退他。在自己出发前,上官翎曾捎来一封信,其内描述萧亦丞状况,说他不吃不喝,身体越来越糟糕,每天都对著墓碑发愣,灵魂彷佛飞走似的。
放下手中杯,付清帐,夏侯令再度起程。顶上日头高照,仲夏,最热时分,戴上斗笠,他走在山区小道,周身有樵夫商人擦身而过,来去匆匆。
行了些许路,已渐渐驱近市集,由於天气热,又到了中午,摊贩皆收摊准备回家,只有些卖茶的有铺子的继续营业。明白用走的太耗费时间,但他要查的消息还没有下落,若贸然到了

正渡门,只怕会打草惊蛇。
调整一下斗笠,身穿简陋衣裳,这让他看起来再平凡不过,除了那颀长精壮的体魄。走在没有铺设石版的路子,由於地处偏僻,这儿连条像样的道路也没有,虽说圣罗帝近年来屡施德

政,但总有些地方无法兼顾。
经过一买卖各地货物的小摊子,这原本不会吸引夏侯令太多注意,但由於实在积聚太多人潮,使得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过多的人挡在面前让他无法前行,只是不知为何,其他的人对此

似乎见怪不怪。
心中疑问,夏侯令拉了个路人。「这位兄弟,你可知为何这儿会有这麽多人?是这摊子有什麽惊人之处麽?」
那路人一笑。「爷一定是外地人是吧,这其实也没啥好好奇的,不过就是江湖消息而已,你瞧见最里面那人没有,听说他在武林道上名字可响著呢,叫、叫什麽风灵的,号称是个武林

消息买卖家,而且啊,听说那人和痕星可是好朋友,两人合夥过呢。」
心中略震,忽然感到希望降临,夏侯令点点头。「那为何会有这麽多人聚在这儿?我看大家都是平凡百姓,对武林事应该不甚涉足才是。」和萧亦丞有干系,消息买卖,或许他能从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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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也没什麽,不过就是平凡人想听听不平凡的事儿,爷若有兴趣,你可到前方的客栈等风灵,他最爱那边客栈的菜色,每天都要去一趟。」
颔首示谢後,夏侯令并没有到那家客栈去,而是站在不远处,等著风灵出来。不多久,人潮渐渐散了,就见一潇洒气质有些像萧亦丞之人走出,踏著优雅步伐,但多了些轻挑。
上前,夏侯令挡在他面前。「阁下可是风灵?」眼前人眉清目秀,刹那他竟分不清眼前人是雄是雌。
「正是,夏侯令夏侯公子,小辈久仰了。」温润声音听不出男女,一语点出对方身分,彷佛是刻意来此等他一般,风灵一笑,似风飘邈无从寻迹。
眼前人的回话让夏侯令略皱了皱眉。「阁下怎知......」话没说完便了然的住了口,此人乃有名的消息买卖者,当今世上有什麽事是他不知道的?这麽说来他已经知道萧亦丞之兄遇害

,自己遭袭击的事。「风先生实让在下佩服不已。」
风先生啊......这人当真灵敏,莫怪萧亦丞那狐狸老是说这人惹不得。「是风某佩服,相信夏侯公子到这穷乡僻壤非是要与在下客套,有何问题在下知无不答。」先生,有才德者便以

先生称之,无分男女......
「我想知道为何有人针对我与萧亦丞下手,还有凶手是何人。」话讲得明了,只是风灵却苦笑一下。
「夏侯公子的话可真难倒风某了。」摇摇头,他叹了口气。「当今要找到与你俩有仇者难矣,你属军事政治,萧亦丞属武林江湖,八竿子打不著,我只能说,对方非是与你两有仇,而

是为了某个目的,必须除掉你俩,夏侯公子是聪明人,不必风某多说。」
「某个目的?」心中疑问,想想现在处境,萧亦丞官职被褫,自己洛军又被封在山中动弹不得,两人皆无什麽太大的影响力。皱起眉来,夏侯令不解。「那先生知道凶手是何人麽?」
风灵耸耸肩,露出无奈笑容。「风某无能,这事儿真的查不出来,但看在我和那狐狸有些交情,送你个免钱情报。」说完就见夏侯令竖耳仔细聆听,他满意的点点头。「偷袭你与夏侯

夫人的是正渡门的决针对吧,在今早,正渡门被杀的乾净,一个活口不存。」他的话让夏侯令错愕。
「灭口?」
「不知道,或许是寻仇,也可能是真正幕後使者下的毒手,接下来的可就要靠夏侯公子大展神威,还有,那狐狸你就别管他了,祸害遗千年,放手做你的事,他死不了的。」萧亦丞可

不是那麽好击倒的人,现在的失意是一时,待到他真正站了起来,所有得罪他的人都该死,就像几年前害死慕容凌湘那些人。
这席话让夏侯令很是不解,但还来不及询问,就见风灵如凭虚御空,踏风而去。死不了的?难道还会有人去偷袭他?
这时候他忽然後悔起来,他该让秦娘子上山,而非那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柔弱歌伶,但萧亦丞功夫不弱,普通的攻击应该难不倒他。
心中想著,脚上步伐不禁加快,在小市集内买了匹马,这可是好运,小市集不能和大京城比,有驴子已属难得,更遑论马。
翻身上马,既然已经有了精确的目标,他也不必再慢慢走打探消息,现在该做的就是直赴正渡门查个清楚。无一活口幸免,若说凶手是正渡门,那必是有幕後使者,否则不会无原无故

被杀;若凶手不是他们,那就是有人刻意栽赃嫁祸。
心中推敲著,但仍无头绪。
驾马驱红尘,马蹄下黄沙奔腾,距离正渡门尚有三天路程,他必须要快些,若证据被处理掉,事情就难办了。他曾经对萧亦丞说过,若他无法证实,这条命任他来取。
在快马奔驰下,三天的路程在一天半就让夏侯令赶到,只是辛苦了那匹马儿,在到达後立即倒地不起,暴毙而亡,这让他想到以往行军打仗,探子为了抢时将情报送回来,往往归营後

马儿便口吐白沫,探子也疲惫不堪。
三年了,他三年没有领军打仗,现下的太平盛世让他有些茫然,时间磨人,磨去了斗志,也磨去了毅力。
敛下眼收起这些想法,夏侯令向路人打探正渡门所在,其实这根本是多此一举,正渡门在武林上虽不有名,但因为和当今武林盟主是好友,故诸多英雄豪杰全聚集在此,将这小镇挤得

水泄不通。
站在挂上白灯笼的朱门前,夏侯令本欲跨足进入,但心思一转却停下脚步走到偏僻处。偷袭他和萧亦丞的都是武林人,或许里面有真正凶手混在其中,若自己贸然进入,不正是自投罗

网,还是等夜晚人群散去再进入探查。
打定主意,他便走入镇上一间不甚有名的客栈歇息。在房中他捎了封信到上古庄落,那里虽偏僻,但基本的乡镇还是有的,不愁找不到人送信。
信中就是交代最近进展和正渡门的灭门事件,也询问了萧亦丞可知孔炜死因和死法,其馀琐碎事项不提。将信送给小二,安排寄去。希望这封信到达时,那男人已经振作。待到夏侯令

计画好所有事情後,天色已暗,草草解决了晚膳,他等著入夜。
深夜,云掩月稀,繁星灿灿。
正渡门中尚有不少武林人士驻留,也有许多失了亲人的家属守灵,但人明显少了大半,且因为夜深,许多人都睡了,现在的正渡门显得安静诡谲。
站在不远处观看著,一轻身跃上了围墙,夏侯令不著痕迹的进入宅抵,不若自己猜测的混乱,此地明显被整理过,即使有打斗痕迹也被处理掉了。心中一阵无奈,他往停尸间而去,在

大厅灵堂内的只有正渡门掌门人,其馀弟子下人全被安置在後院的大屋子内。
就著黯淡烛光,他顺利找到了那停尸间,门口有一二人看守,蹲据在一矮树丛内,夏侯令等待时机,手持石子,在月光被埋入云层瞬间急射而出,正是调虎离山。
看著守门人往声音方向走去,他闪身进入大殿内,殿中几盏烛光摇曳,给人说不出的森冷,一排列开的棺木惊人,少说有百来副,棺材旁各立著牌子著名内躺何人,一一巡看下来,前

五排是弟子,中四排是下人,末一排是掌门人亲属。
轻轻推开棺盖,夏侯令探目查视,擒来一抹烛光,他走至最末排以免光芒泄漏行踪。将蜡烛置於身旁,由於是夏天,尸体已有腐烂迹象,恶臭阵阵,忍著这股异味,夏侯令仔细检查。
这些人是死於功夫能手之下,一招毙命不留馀地,且手法阴残普遍,难以判断究竟是谁家手路。皱起眉头,心中感到难缠。
就在此时,细微声音引起了夏侯令注意,灭了身旁灯火,盖上棺,他往後堂而去。静静听著来者脚步,此人功夫登峰造极,修为极高之人走路声音细微,但这人真是无声,连气息也彷

佛融入风中,难以察觉。
心中一个突,怎麽会有人和他一样夜探灵柩?他不禁疑心起此人目的。况且他何必将自己脚步放轻至此,似乎担心被人发现。躲在暗处窥视堂内人动作,就见他轻巧的翻开木棺,做了

和他同样的动作──检查尸体。
就著那人拿著的灯火,夏侯令看见他面色难看,显然是因为下手之人手法感到棘手。难道这人也被正渡门袭击了?
心中疑问,但他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外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堂中之人竟赶忙灭了灯火往自己方向奔来,眨眼间他已在面前,用著惊异眼神瞪著自己。
不过爲免惹来更多麻烦,男人并没有多说什麽,只是和他往内堂走去,避免被发现。内堂中四墙高立,没有设窗所以昏暗无光。
外面一群人是来祭拜的,约莫过了一刻,人潮渐渐散去,夏侯令才和男人一同出来,对视一眼,男人意味不明的瞅著他。
「实在没想到竟也有人对尸体有兴趣。」话中讽刺绵绵,惹人心烦,但沉稳如夏侯令,自然不会动怒,他只是勾起浅笑,冷淡脸庞多了些邪气。
「也不知阁下因何夜探灵柩,可是对正渡门上下百馀口之死存疑?」他的话倒是引来男人注目,那深褐色的眼眸染上一层冷光。
「你也是?」
一笑,夏侯令不打算多说。「敢问阁下大名。」这人来意模糊,在情势还没明朗前,谁都不能相信,谁都要存疑,这是他生存法则。
「尉迟宇。」此名一出果真是如雷贯耳,尉迟宇,现在的武林盟主,可说是江湖道上的皇帝,夏侯令扬眉,心中一阵古怪。
「不知尉迟兄到此何事。」武林盟主跑来探棺,於情於理皆不合,以他身分,只要一声令下谁敢不开棺。
「呵,你倒奸诈,只问我自个儿的事都隐著不谈,先说说你的名吧。」
「夏苍。」拟天苍茫之壮阔,聚海浩瀚之博泛,他在宫中的小名,苍。
「那夏兄又是因何而来?」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一点也不给人占便宜,这点让尉迟宇轻笑。
「实不相瞒,我与正渡门交情颇深,这次上下百馀口被戮我心感凄楚,发誓必要追到凶手,但不知敌人下手方法实不知从何找起,所以就夜探停尸房,寻寻死人麻烦。」说完自嘲一笑

。「外面那些家属说什麽不愿有人打扰死者安宁,坚持不给我验尸,不让我开棺,不得已只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你呢?」
「存疑而已。」隐而不谈。
「原来如此,那麽此行有何收获?」尉迟宇问。
「我的收获与你相同,何必问,若无事在下告迟了。」内心不停思考著,为何外面家属不给人验尸,难道甘心让自己亲人死的不明不白?难道不愿报仇?不是这男人说话有问题,就是

外边那群亲友心中有鬼。
他要查清楚。
走回原本客栈,夏侯令半躺在太妃椅上,瞪著远方。他该怎麽探才好,尸体上的伤痕他看不出究竟出自何方,还有尉迟宇,那人真是尉迟宇?他是有听说此人与正渡门交好,既然如此

,那他要求开棺验尸绝对不会有人反对,在情上是,在义理上,他身为武林盟主,一门派悉数被灭,他有责任义务追查到底。
又为何要这麽做呢?
越想越怪,他还要再去一次,总觉得漏掉了些什麽,他只看了停尸间,那麽其他地方呢,即使被整理过了,总还是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吧。
下了决定,夏侯令翻身而起,抄起随身刀,他再度前往正渡门。又窜了进去,这次他挑中了门主郑远的屋子,轻悄悄推开门,他闪身入内。
屋内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以一个丧家而言,似乎太过,也没有必要,不发出声音的在屋中巡视著,入房首先就是小厅,里边有茶几椅子,在深入有两个门被帘子遮著,左边的是寝处,

右边的是书房,这人房间竟如此阔大,比之他以前的令王府毫不逊色。
转入左边,一番查看下什麽也没发现,连可疑的痕迹都没放过,但仍一无所获,转向右边,书房内摆放著整齐的字画及书册,没有受到一丝尘灰,走近最里边的书桌,上面什麽也没有

,显然是被整理过的。
看来这里没有他要的东西。心中沉吟著,馀光瞥见一矗立地上的青瓷花瓶,上头绘著云端飘邈,几抹紫云漾动。
但这不是重点,凝神注意著地上痕迹,夏侯令深手抚过,冷然一笑,他照著地上痕迹转动花瓶,不多久,书桌後的墙竟打了开来,露出长梯。
走了进去,入眼的是黑暗无光的密室,自怀中拿出火折子打亮,他看清楚里面摆设,密室成长方状,两侧各是一道门,左右而分,走向右边,两扇门皆是铁门,怎麽撬也撬不开,眯起

眼,自怀中拿出长针,几经转动,喀啦一声,门开了,里面却什麽都没有,不过此室占地颇大,应该是拿来储存些东西的,好比金银财宝。
夏侯令心中冷笑,转向另一扇门,以同样手法开启,里面显然是牢房......走了进去,牢中有三四人,两人已死,蚊虫缠绕其身,一人昏迷不醒,还有一人倚墙而坐,神态萧索。
走近,这不看犹可,一看夏侯令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眼睛,那神态萧索之人神韵气息皆和萧亦丞酷似。是这样麽、会是这样的麽,这人并没有死,只是被扣在这儿,碰巧正渡门被灭门,

他就这样一直被锁在此地不得离开?
心中转过千百回,注意到那人正以奇异目光瞧著自己,他赶紧上前。「你可认识萧亦丞?」脑中混乱不已,如果这人才是本尊,那亦丞所见那人又是谁?
又为何要这麽做,如果是要挑起他两争端,此人必杀且可除後患,不必放至今日让他发现,而且正渡门是被灭,应当是幕後之人所为,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带走这人?
转移心思到眼前人,只见他略略失神的眼睛定焦自己身上。「舍弟。」这话印证了夏侯令猜测,他喜出望外。
「当真是你。」赶紧解开门锁。「出来吧。」他是个谨慎之人,爲防有诈,他决不轻信他人,或许眼前人才是真正的冒牌货......一切都很难说,现下情势未明,他又未曾见过萧亦丞

的兄长。
「呵呵,夏侯令,你疑心这毛病一点也没减少......」说著,这语气这声音,无不和萧亦丞相似,让男人愣了一愣。「我是孔炜,亦丞可好?」彷佛不受这牢笼限制一般,他依然谈笑

风生。
「你见了就明白。」看来这人对自己很是了解,夏侯令心中防备多了几分。
好似看透男人心中所想,孔炜缓缓走了出来,一日未进食让他身体有些虚浮。「放心,我是孔炜,你的事我是听亦丞说的,你在我们那儿可有名了,大家都知道你欺负了我弟弟呢。」
「......」这不必猜疑了,一定和萧亦丞有亲戚关系,说话语气都这般相似,错不了的。「我们走吧。」
领著人踏上石阶,就在此时,上方传来喀啦啦的机关转动声,是清醒被押入其中的孔炜自然明白发生了何事,只见他无奈一叹。「这下两人都别想出去了。」说完,就见夏侯令神秘一

笑。
「是这样麽。」在石阶上坐下,约略过了一刻,他起身,看向始终保持沉默的孔炜。「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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