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拒绝我。”尧风忍不住地将脸埋入严清郎的发中闷声说道。他知道自己该放手,也担心严清郎会立刻推开他,可是他就是无法克制…想拥抱他的欲望。
严清郎敛下眼帘,本欲推拒的手,竟也没推开紧搂着他的尧风,反而反手将精瘦的他搂得更紧。
是单纯的想享受一下被温暖包围的感觉吧?所以才没有推开尧风,任由他紧抱着自己不放,也任由自己…卸下防备,纯粹的感受这份属于他人的体温。
◆◆◆
堂厅内灯火明亮,照得白玉并铺而成的地面更加纯白耀眼。
坐于帘后的蔺舆风,轻抚了下落于胸前的一缕发,俯视着被他忽然传唤的尧风说∶“听说…你将我派去看守严清郎的人撤回了,有这么一回事吗?”
“是。”尧风半跪在下方低垂着头,毫不掩饰地回答道。
“为什么?”蔺舆风被面具所半掩住的脸孔,使人看不出他现在是何表情,语气亦平淡的听不出任何波动,唯有那双褐眸,透出令人心颤的冷冽。
量尧风再镇静,也无法在蔺舆风冷冽的视线下感到轻松自如,浑身紧绷地回说∶“这是属下的职责。”
蔺舆风呵呵地轻笑出声,“是这样吗?”他站起身,抬手挥开玉帘,“那么这几天你是去哪儿了?他既是你的职责,那为何你该待在他身边时,你却不在呢?”
尧风抿紧唇瓣,冷汗不知何时从额际滑至下颚,不发一语地低垂着头。
“不做辩驳吗?”蔺舆风走下高台,淡然地问说。
“请楼主惩罚。”尧风将头垂得更低了,那几日擅离职守确实是他的错,他无从辩驳。
闻言,蔺舆风仅是背过身说∶“离开吧!别再让我发现你又擅自离开千风楼,明白了吗?”
“是。”尧风恭敬地回答了声,旋即站起身离开堂厅。
蔺舆风冷冷地看着光洁的地面,不断的想…想着该如何处理严清郎,将他交回朝廷严办,内心却总有那么一丝不甘愿,他是他最重视的敌人,怎能如此轻易的见他就这样死去?更何况他还必须考虑
到冷月…
但是冷月究竟到哪儿去了?他几乎派出所有人去搜寻他的行踪,更亲自到御月宫去询问冷月的消息,得到的,却还是毫无所获的答案,那他是否真该考虑将严清郎交出去呢?拖久了,朝廷那方面必
定会责问,对他可没半点好处。
蔺舆风回头看向堂厅外,天色昏暗无光,连皎月的一角也看不到,就如同他此刻的心绪般,烦闷至极。
罢了!朝廷那边就再暂缓个几日吧!待落叶山庄的人离开后,再做出决定也不迟。
但是总有一事他还是想不透,严清郎他…似乎与往昔不太一样,那晚也是如此,故意在他面前喝得酩酊大醉,就是想试探他下一步会做些什么,却不料,他仅是冷冷地看着他喝了一整日的酒,他究
竟在想些什么?不解。
蔺舆风忽然想起自己那晚的冲动举动,还有严清郎当时那副既错愕又愤怒的表情,不禁呵呵地轻笑出声。
“真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吻罢了,他竟然这么生气,下手还挺重的呢!”他不由自主地抚上那晚被打的脸颊,那股强烈的痛觉,彷佛还留在上头般地隐隐作痛。
且不论那家伙与他对立的身份,其实他还挺可爱的,那反应…真是逗人,呵呵…
蔺舆风笑了下,心情大好地走出堂厅,明日…再去见他一面吧!忽然很想再多看他几眼…
09
暗夜无光,狼嚎四起,令人不禁感到一股冷意在周身窜流。
眼见四周除了被黑暗所掩盖住的树群外,就只剩下躲在暗处的猛兽,欲趁他倒下的那一刻,好分羹他的躯体饱食一顿。
不可否认,他是真的累了,又寒又渴,好想哭…想呐喊,想…将他寻回来,好后悔为何当时自己会松开双手,好气他为何不肯回头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他也不至于这般心伤。
见他越行越远,他觉得自己快疯了,只是不停的敲打门板,磨的双手几乎血肉模糊,他还是不断的重复那自虐般的举动。
好不容易离开仓房,他也已经不知所踪,寻了大半片林子,他还是找不着他,跑到邻近的村子询问,只得到他已然离去的消息,让他只能不断的寻…寻、寻…
近半个月来,他无一日不担忧他的生死,怕他会被官府缉拿,忧心他尚未痊愈的身子可否经得起逃难,百种揪心的煎熬,让他越发憔悴、身疲心伤。
如今…连他自己也不知晓,是否能安全的离开这座树林,可是他好不甘愿!不想这么早就死去,还想要再见他一面,想问他…究竟还爱不爱自己,想要…将他锁在自己身畔,哪儿…也去不了…
男子虚弱地走了几步,整个人便无力地跌至草地上,本就涣散的视线越渐迷蒙,随着狼嚎声渐渐接近,他开始慌了,挣扎着想爬起身,却不断的跌回草地上,让他恨极了此刻无力的自己。
不想死…他不想死,他还要去见清郎,还有好多好多话想问他,想告诉他自己是多么的爱他,倘若…倘若能让他活过今晚,他一定要…定要…
“啊!”他忽然痛叫一声,小腿不断传来一阵被啃咬撕甩的剧痛,再来便是他的手臂、大腿,其余闻到血腥味的狼群,兴奋不已地吐着舌,想与正在享受的狼只一同分食眼前的美食。
男子喘着气地抬起手,不停在地上攀爬、挣扎,咬着他不放的狼只,咬得更是狠紧,痛得男子难看的脸色更是苍白了。
他抬起头,几乎绝望地仰望着天,一阵阵强烈的痛楚,让他终于承受不住地晕眩过去。
在失去意识前,他看到有个模糊的人影走至他面前,而他只是本能地朝他伸出手,不断的…呢喃他最在乎的人…
“清郎…”
◆◆◆
严清郎倏地睁开双眸,彷佛是做了场恶梦般,整个人又是汗流满面。
“又做恶梦了吗?”不知陪伴在严清郎身旁多久的尧风,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替他拭去汗水。
严清郎疲惫地拉下尧风的手,爬起身捂着脸说∶“只是些莫名其妙的怪梦,这几日经常如此,你不必在意。”
“夜还深,你再睡一会儿吧!”尧风按下严清郎的身躯说道。舍不得见他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还要强撑着爬起身,他现在定是累得浑身无力吧?每晚都睡得如此不安稳…身体又怎么承受的住呢?
严清郎看了下面无表情的尧风,也不反抗地任由他替自己拉上薄被,彷佛自昨晚之后,他们之间…隐约有了些改变,却又好似没什么变化,呵!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不过是一个互相依偎般单纯的
拥抱罢了,能改变的了什么?尧风不还是听令于蔺舆风吗?而他…也依旧是他严清郎!
“对了,方才是你唤醒我的吗?”他忽然想起什么地转头问道。
尧风摇了摇头,“你好不容易才睡下,我又怎么会唤醒你呢?”
“是吗…”那么刚才那道声音又是从何而来?罢了,反正也不重要;严清郎闭上双眸,打算好好的歇一会儿。
或许是真的累了吧!他一下子便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就连坐在他身旁的尧风躺到他身侧,他也没有醒。
尧风见严清郎的呼吸逐渐平稳,一颗悬吊得老高的心,也终于得以放下,好担心他是否入了睡又会被梦惊醒,不过看样子,他是真的累坏了,竟然睡得如此毫无防备…
他伸出手,轻挑开严清郎额上的发丝,小心翼翼地凑身上前,将他搂入怀中抱着。
说实话,抱着男人的感觉并不舒服,搂起来不比女子的身躯柔软,反而结实硬骨,彷佛在抱根木头般,可是…他就是想抱他、想吻他,想…
尧风蓦然红了一张脸,羞涩似地将脸埋入严清郎披散的发中,欲抑制不断浮现在脑海中的遐想。
他…是这么渴望严清郎吗?这么的…想拥抱他吗?可是他不懂,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他怎么会忽然在意起他来呢?
一室的清静,让尧风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严清郎那炙人的体温,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声,还有他那温暖的气味…
翌日--
暖阳高照,御风亭下,尽是一片湖光水色,偶尔有几朵浮莲飘荡在湖面上,掩盖住在湖内优游的鱼儿,散发出清淡的莲香。
蔺舆风穿著一身别于往昔的灰色儒衫,拿起沁着茶香的杯子轻闻了下,才慢慢地将茶饮入口中含着,好细细地品尝那特殊的茶香一番。
他搁下杯子,转过身看向自不远处走来的两名男子,轻扯开唇角地笑问说∶“昨夜睡得可好?”
严清郎的响应,仅是冷然的一睥,便没有多作理会地随尧风走入亭中。
“楼主。”尧风恭敬地朝蔺舆风躬身唤道。
蔺舆风轻点头,旋即站起身,走至严清郎身前,斜看了尧风一眼地说∶“你可以离开了。”
“是。”尧风再次朝蔺舆风躬了个身,便转身离开御风亭。
“把人都支走,不怕我像那晚一样狠狠的揍你几拳吗?”严清郎连看也不看蔺舆风一眼,直接越过走至亭中央的桌旁坐下地冷道。
“这回我可没喝醉,那晚的事…自是不会再发生。”蔺舆风笑笑地走上前,亲腻似地搂抱住严清郎,却被他冷淡的推开。
“有什么事就快说。”严清郎毫不给面子地冷说。
“难道没事就不能见你吗?”蔺舆风无奈似地叹了声,“亏我昨晚这般思念你,一清醒,便赶紧要人带你到这儿来,你却一副我在逼你似的,真是残忍。”
10
严清郎将手搭在桌缘,眼不斜视,亦无意看向蔺舆风,“哦?蔺楼主这番话,真是让清郎我感到受宠若惊呀!敢情楼主是想找我来叙旧喽?还是想再戏耍我一番呢?”他嘲讽似地冷道。
“啧啧啧!好冷、好淡的响应呀!是我招呼不周,还是你在气那晚的事呢?”蔺舆风微笑地走至严清郎跟前,半弯下身地看着他问道。
“是呀…气我自己那晚竟然只给了你一拳,或许我该多补几下才是。”严清郎眯起一双锐利的鹰眸,平板无波地回说着。
蔺舆风一听,愉悦地呵呵轻笑出声,如暖玉般温煦的音嗓低喃∶“我就喜欢你这样,你越气我就越开心,太过镇静的你,反而使人生厌。”
闻言,严清郎眉也不挑地站起身,“把面具拆下来。”他忽地说道。
“嗯?”毫无预料的要求,让蔺舆风霎时愣了下,还反应不过来,眼前的严清郎,竟一把取下他的面具。
虽然表面毫无波动,严清郎却也不得不为眼前这张惊为天人的容颜赞叹一番,要说蔺舆风美,倒也不是,说艳也太过,那分清灵脱俗的模样,与他那身自然散发的气质相辅相成,比之冷月的清秀,
和尧风的俊雅之色,蔺舆风确实更为俊美儒雅。
“本以为蔺楼主的脸孔有所缺陷,才心生卑畏地用张面具遮着脸,没想到…长得还不差。”他挑起蔺舆风的下颚淡道。
蔺舆风缩回本欲出掌防备的手,虽不解为何严清郎这般回答,彷佛不认识他似的,他却还是堆起笑意,温声地说∶“清郎这么说,还真让我感到开心。”
严清郎皱着眉头放开蔺舆风,赏心悦目的东西人人皆爱之,他亦同,可是眼前这名赏心悦目的家伙,他可惹不起,本想回报他一番,不料却生发想退怯的心态,啧!这家伙真是惹人厌!
他退开一步,打算离开御风亭,横竖蔺舆风找他来这儿不过是想玩弄他一番,人他见了,也让他耍了番嘴皮子,蔺舆风也该满足了,此时不走,他又不知道会对自己说些什么试探的话,他可不想被
看出任何破绽。
“我好似没说要让你走。”蔺舆风见严清郎大有离开之意,旋即伸手将他拦下,并一举将他拉回身前,将他困在桌旁不让他离开。“清郎忘了自己现在的身分了吗?对身为主人的我这般无礼,你…
也该表达一下歉意吧?”
“镇日带着面具见人的你,有资格这么要求吗?”严清郎冷冷地看入蔺舆风细长的眸中,不予置评地说道。
“我就讨厌你这副德性!那晚盛怒的你,反而有人性多了。”蔺舆风像是怒了似地捉住严清郎的肩胛,白皙无暇的脸孔露出许些怒意,很快的又换上了嘲讽的模样,冷冷地说着。
就是这般毫无情绪波动的模样,彻底的让他心恼!打从第一次见到他,他就开始厌恶起他来,装得一副倨傲高尚的模样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成了他的阶下囚。
都已经落于下风了,还摆出一脸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模样给他看,他还以为自己是朝廷上叱咤风云的严清郎吗?愚蠢至极!
“原来如此。”严清郎冷冷地勾起唇角,颇不以为意地回了句。
“不准用这般冷淡的语气响应我说话!”蔺舆风似是动了真火,抬手死硬地掐住严清郎刚毅的下颚狠声说道。
“那么你要我如何响应?像那晚一样,毫不留情的送你几拳吗?”严清郎虽被掐得下颚直发疼,却也不甘就此认输地抬起一双鹰眸,冷淡如昔地问道。
蔺舆风没有响应,只是死瞪着严清郎不发一语,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他做些什么,下意识地便厌恶起他这番冷淡的态度来,那晚…他要尧风将严清郎带到秋风居时也是如此,陷入深睡的他是
这般毫无防备,还紧揪着他把他当作依靠,醒了却还是如往昔般冷淡,让他莫名的…感到不甘与气愤。
见蔺舆风不开口,严清郎索性也不说话,沉默地与他四目相对,似是在等候他开口。
两人之间的对视并没有维持多久,蔺舆风很快地便转移视线,悻悻然地放开手冷哼一声∶“无趣!什么反应也没有,只会摆张冷脸,真不晓得冷月到底喜欢你哪里。”
冷月、冷月,每次同他见面,他非得扯上这个人不可,真是令人生烦!严清郎似乎也有些气恼了,一把拉住欲转身的蔺舆风冷声说∶“你就这么想念那晚的事吗?那好,我就给你你要的反应吧!”
蔺舆风蓦地心漏跳一拍,睁得诧大的凤眸,吃惊地看着眼前贴得极近的俊脸,湿软的触感,微微颤动地贴上他的唇,狂热地亲吻着他。
微淡的茶香,自蔺舆风的口中传至他舌尖,本想反耍他一番,自己却越吻越入迷,彷佛醉了般,当严清郎察觉时,他竟紧拥着蔺舆风不放,惊得他连忙放开手,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地背过身,不再
看向还愕站在原地的他。
“满意了吧?”他压下欲喘息的声息,冷淡如初地说了声,便迈步踏出御风亭。
蔺舆风却还是缓不过来地怔站着,直到严清郎走远了,他才动了下,颤抖着一手扶住桌面,令一手则是抚上不段起伏的胸膛,里头的那颗心,涨热得有些发疼,浑身亦滚烫得令人难以置信。
“他竟然…竟然…”从不曾有过一丝抖声的音嗓,有着以往所没有的撼动,与不敢置信。
一双美丽的凤眸,依旧睁得老大,错愕不已地直盯着扶在桌上的手,蔺舆风是惊,惊严清郎令人意外的举动,但是他更愕自己的反应,他…竟然没有反抗?!
他将手紧握成拳,气愤又似恼恨地一挥桌面上的茶具,弯身拾回面具戴上,便紧绷着身躯走出御风亭。
将一切尽收入眼底的尧风,脸色有些难看,服贴着廊柱的手不禁缩紧,胸口郁闷难当,紧锁着眉头闭上眼,转身匆匆地奔回居所。
尚未走入房内,就听闻里头传来声声哀戚的曲子,令他本就沉重的心情,更是跌落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