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猊(神相)第二卷 神迹——细雪

作者:细雪  录入:01-19

“这倒不是,”太孙抬手拉过他的手攥在手中:“因知你来这儿了,想来看看你,若是你闲了便顺道拉你一起去。”

朱瞻垲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知道这是挑明了来此一趟是为了自己,抽了手道:“那可对不住了,这儿查出了大事儿,好歹也要回京城对皇爷爷禀告的,算不上闲。不知您是要和我一同上京还是独自去南京为你‘远亲’奔波?”

太孙听了笑道:“陪你回去!”

朱瞻垲冷言道:“刚从京城出来便陪我回去?我倒不介意,不过皇爷爷或许会觉得怪些,以为你是专程为了接我,这要是留了心思……”

“你啊。”太孙笑容微微一僵,转而道:“过会儿我便走,省的人留心思!”

朱瞻垲听出这话里带了些许的伤怀,却是笑的开怀:“兄长最会审时度势,一开始便没想着同我一起回去吧,何必说出来让我选?”

太孙一时气结,“你!”

朱瞻垲装了可怜相,小声道:“急了不成?”

太孙无奈道:“你就不想我的好!”

朱瞻垲正色道:“不想你的好便叫你跟我回去了!近日刚刚得了传国玉玺的消息,你这个太孙便来了,皇爷爷心中怎么想?是认为你我兄弟手足情深,还是你我心怀鬼胎?”

太孙脸色缓过来,口中却道:“迟早有一日被你气死!”

两人又是闲聊了一阵,太孙抬眼看了看,起身道:“天色也不早了,该走了。”

朱瞻垲忙整了整衣衫,推了房门“我去送你!”

“不用,太阳还高着,你多休息。”太孙拍了拍朱瞻垲的肩膀,转身而出。

朱瞻垲站在门旁,看着呼啦啦一群人拥着太孙走远,心情大好了起来。

待要关门,却瞧见延寿站在一旁,嬉笑道:“爷,刚问过了,夏大人说江湖人里没听过有捆马鬃的嗜好。”

朱瞻垲冷了脸,“外边站了多久?”

“刚来!”

朱瞻垲挑眉道:“哦?”

“真的刚来,先前我在前面那棵枣树下站着,没敢过来!”

“这样啊?”朱瞻垲瞧了眼远处的枣树,踢了一脚延寿道:“你倒是聪明,挺会自保!”

“这不是爷您教的?将来他当了皇帝,看着今儿我没在闯进去,好歹也要给小人我留个全尸啊!”

朱瞻垲笑道:“全尸,赤身裸体的挂到城门楼子上去!”

“啊!”延寿掩面瑟瑟发抖道:“爷您竟吓小的!”

“得了”朱瞻垲心知延寿定是在外面听了才不进去,倒也没怪过他,笑着问道:“夏远封那?”

延寿道:“刚才看他在旁边的院里,后来就出去了。”

“哦?”

“太孙拿了好多药来,都放在旁边院了,夏远封刚刚在那儿请教怎么熬药。我问完他那马总的事儿,他便和我一起出了院儿,却是没过来,像是往山上去了。”

朱瞻垲以为夏远封放心不下山上的尸体,便也没在意。

晚饭时,夏远封满身脏的回来了,被朱瞻垲好一通调笑,他也不气,笑着去换了衣衫。而后陪着朱瞻垲吃了些粥,下起了棋。

延寿端着碗药进来,瞧着两人专注于黑白之间,正在犹豫是否该打扰,便被夏远封瞧见,叫了过来,伸手取了药碗递给朱瞻垲,“赶紧喝了。”

朱瞻垲瞟了眼碗,又看向棋盘道:“下完这盘。”

夏远封随手搅乱了棋盘上的棋子,“待会凉了,又要去热!”

朱瞻垲一颗一颗捡了棋子入瓮,无所谓道:“热便热吧!”

“二遍热了,药性要减的!还要命人从重新熬过新的过来,这么珍贵的药材岂不是浪费了!”

朱瞻垲被说的烦了,拿了药碗咕咕嘟嘟的喝了个干净,扫了眼那床头的瓷罐,要去取酸梅,不想一个桃子出现在眼前,很是惊讶道:“哪来的?”

夏远封笑道:“刚在山上摘得,甜甜酸酸的还不错。”

朱瞻垲会心一笑,咬了口桃子,虽说没有平日里吃的味美,却有别样滋味。

延寿瞅着自家主子一脸陶醉递了毛巾,讽刺道:“爷啊,去年一个便有一斤多的水蜜桃也没见您吃的如此香甜啊!”

朱瞻垲接了毛巾擦了擦手,微笑道:“皮痒了?”

延寿吐吐舌头,拿了空碗捡了桃核,愤愤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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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行人回了京城,一路上还算平静。

这日,恰好行至那苦命农妇居住的村庄,夏远封带了些许银两、食物寻了过去。

朱瞻垲本想跟去,但看到那火球般的太阳又缩回了村口百年老树的树荫下,坐在块石头上等着。左等右等,却是过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他回来,明知道出不了什么事儿,心中还是微微犯了担心,便拉上延寿一同去村里寻人。

这时正是正午时分,忙碌了半晌的村民吃过了午饭都在家中歇着,因此家家虽说没紧闭大门,却是在村中路上也找不到人打听,走了一阵朱瞻垲被太阳烤的难受,正欲回去,却瞧见一家屋门大敞的院落,从里面出来了人,两人对望了眼,淡淡的笑开了。

出来的正是夏远封,他对着后面送出的人抱了抱拳,走了几步来到朱瞻垲身前,忽的抓住了他的手,牵着走出了村子,来到村口才道:“这大热天的,你过去干吗?”

朱瞻垲笑道:“还不是你磨蹭!等你着急了,再不走,怕是今日赶不回京城的。”

夏远封笑着,拉了朱瞻垲上车,待一行人再次上路,忽然正襟敛容道:“刚询问过,这村子根本就没什么带着幼子、夫君在边关的妇人!”

“哦?”朱瞻垲略有差异:“会不会你问的那家刚巧不认识他们?”

“这村子全是姓王,彼此间都有些亲缘,不会有那家不认识的,况且我找了两家,都说没有,后寻去了村长家,村长更是说这村里民风淳朴,若是有妇人如此情况,定会派族中之人照顾。怎么也不会让个妇道人家自己带着孩子上京。不过倒是有村民前段日子见过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到了村子中,村民有人遇见了以为是谁家串亲戚的,便上去搭话,那女人根本不理,只是在村中转了转便又离开了。村民觉得奇怪便告知了村长,当时村长也没在意。”

朱瞻垲愣了愣道:“那个妇人难道是怕我们纠缠才在这儿下来?”

夏远封想了想道:“前后两个村子离这里都有十几里路,一个妇人带着孩子并不好走,何况你我也没有纠缠之意。再说,她若是怕了,何必跟我们攀谈?何必说这么凄苦的身世?”

朱瞻垲恍然眼前一亮:“那日便觉得有些怪,原是客栈之中那女主人照顾孩子之时眼中和蔼亲善,而这个女人却是全无倒。本以为是身世遭遇的磨砺,想在想来那身世是假,而这这孩子应不是他的。”

夏远封认同的点点头,而后自责道:“只道是我一时好心,让他们上了车,万一是个匪类,岂不是要害了你!”

朱瞻垲笑着拍了拍夏远封的肩膀:“匪类也没把我们如何,现在想这些有何意义?”

夏远封又道:“是啊,若是匪类也不能再伤害你我,现在倒是担心起那孩子,若真不是她的,在歹人手上岂不是要遭罪?孩子的父母丢了孩子,这整日挂念伤心,也定不好受!”

朱瞻垲文言竟是呆住了,他平日里虽常说自己心狠,但总觉得是事儿至此了,多为无奈之举。自己待下人是极好的,贪财来的容易,撒的也快,身边人多念着他的好,因此心中多少还是把自己归为好人之中。今日之事却让他真的明白,自己确实没有好心的,自始至终他从没想过那孩子如何,更没想过孩子的父母,只道不妨碍自个就好。想到此,竟然觉得眼前的夏远封真是极好的,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喜欢,安慰道:“回去便着人去查查,若这孩子真是丢了的,好歹也给他父母个交代,帮着寻找一二。”

夏远封点了点头,闭目养神起来。

紧赶慢赶,一行人终在关城门前进了京城,刚刚收拾好了行囊,宫中就差了人来,宣了朱瞻垲进宫。这一走,直到次日清晨才回来。一回来,一头扎进寝室,倒在外屋的榻上,大睡起来。

夏远封听闻他回来,立时赶了过去,推门而入,却正见着他敞着衣衫躺在床上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身子,一双鞋子扔在榻脚,一只退了袜子的脚搭在床外,一只穿着袜子的压在腿下,脑袋枕在胳臂上,双目微闭,双唇微微开启,夏远封禁不住看呆了。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俯下身子,对那唇吻了上去。

“咳咳!”

夏远封刚触及那柔软的唇瓣,便是一惊,挺起身子,回头一看,延寿端了个水盆正站在门口,对他笑道:“继续,继续!”

夏远封退后了几步道,瞧着延寿微笑道:“你也不怕他醒了罚你!”

延寿瞥了他一眼,端着盆放在窗前案上,压低嗓音道:“爷醒了,我自会把这事儿说了,看他罚谁!”

夏远封见延寿说的认真,忙到:“罚我,罚我,总归是我错了,大人饶命可好?”

延寿上下打量夏远封一番,窃笑道:“今儿个也不与你计较了,好好照顾爷,我先忙去了。”说完瞧了瞧倒在榻上的朱瞻垲,转身出屋顺手带上了房门。

夏远封拧干了水盆中的手巾,再看向朱瞻垲时,他却已经醒了,拿过手巾,擦了把脸,寻了鞋子道:“帮忙磨墨。”

夏远封不明所以,却还是走到书案前,研起磨来。

朱瞻垲趁着研磨的功夫穿好了鞋子,走到书案前铺了画纸,随手几笔,一个孩童便跃然纸上。

夏远封站在旁边仔细端详着,笑道:“是那日妇人抱着的孩子,挺像的。”

“恩”朱瞻垲放了画笔,又瘫坐回榻上道:“待会把这个交予延寿,让他差人去查。”

夏远封一边看着画轴一边调侃道:“你画画的本事挺高,将来也别扮什么相士了,卖画岂不更好?”

“好,”朱瞻垲含糊道:“到时候,你研磨。”

“一定!”

夏远封想着朱瞻垲贴着胡子一身道士打扮,当街作画,不由得笑了起来,本想在调侃几句,一回头,却见着朱瞻垲已经睡着。轻手轻脚的从内室取了薄被,盖在他身上,抱了干透的画卷悄悄的退了出去。不想,正遇到延寿斜靠在门口对着他奸猾的笑着。

“画我带走。”延寿抻了画揣在怀中又道:“下次做这事儿,记得看看门口!”

夏远封一愣,延寿已是走远,反身开门再次进屋,瞧着朱瞻垲因屋内闷热,额头以渗出薄汗,拿了案上的一把扇子,为他轻轻的扇了起来。

朱瞻垲本睡着挺香,忽觉得热气顿起,燥热的醒了,睁眼一看小塌之上,自己怀里,竟是多了个夏远封,而这夏远封迷迷糊糊的,手里还不忘握着个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不由得唇边抹开一丝笑意,随手抽出那把扇子。

夏远封忽觉出手中一空,微微挑起眼皮,瞅着朱瞻垲道:“你醒了?”

朱瞻垲打着扇子反问道:“你睡得可好?”

夏远封眨了眨眼,挠头笑道:“呵呵,不知怎的,我倒是睡着了。”

朱瞻垲从榻上起来,先是缓慢的伸了伸腰腿,而后又慵懒的动动肩膀,猛然间快走两步,拉开屋门,延寿便跌进了屋里。

第二章 宫墙血影

“那个,爷”延寿掸掸身上的尘土道:“我刚要开门您就开了,真巧啊!”

“呵呵”朱瞻垲眯眼一笑,趁其低头行礼之时,抬手揪了他的耳朵,拽着他走到、塌边:“你那点心思,还想瞒我?说,偷听了多久?”

延寿踮起脚,歪了半个身子,就着朱瞻垲来回抻拉的手,边移动,边求饶:“爷!爷!您松松手,要掉了!!”

“掉了?”朱瞻垲下手的力度更重了几分,“掉了正好下酒!”

延寿顿时嗷嗷叫起,带着哭腔道:“爷!这东西揪掉了可没处配去,您就饶了小的吧,下回绝对不敢了?”

朱瞻垲瞧着他眼角真挤出了几滴泪来,松了手,“还想有下回?”

延寿揉了揉耳朵,一脸认真,“没下回了!没下回了!”

朱瞻垲冷笑了两声道:“若有下回,连带鼻子一同给你割了!瞧你怎么再见香兰!”

“爷!”延寿本要继续求饶,见远远地有个侍女提了食盒走进内院,忙跑去接了盒子遣走侍女,提进内室,放在塌案之下,取了个盖碗出来。

朱瞻垲懒洋洋的倚在榻上,瞧着延寿在面前掀了盖子,竟是一碗用冰震着的凉面,顿时来了精神,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才对延寿道:“若有下次,为了这碗面也要留着你的鼻子!”

延寿可怜兮兮道:“爷,我这鼻子原是用一碗面保住的?”

“不是为面,而是为了你的心思!”朱瞻垲几口吃下推了空碗出去,满脸陶醉道:“宫里的吃的,从没有吃的下去过,饿了一夜,就想着回来吃些凉的!”

“这样啊?”延寿躬身递了凉茶上前,“下次您记得,帮我把耳朵也留下!”

“你还蹬鼻子上脸?行,鼻子也别留了!”

夏远封望着调笑开心的二人,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微怒的对延寿道:“画像可送去查了?”

延寿转过头来,看着夏远封脸色不好,一时只觉得怪异,却也没上心,随口回道:“已经有了眉目!”

朱瞻垲轻泯了口茶,“如此之快?”

延寿道:“锦衣卫那儿昨个刚接了具孩子的死尸。我去看过,虽说有些腐烂,却还能辨认,正是那妇人带着的孩子。”

夏远封不禁一惊:“孩子的死尸?那孩子死了?死在哪儿?死因是什么?”

延寿道:“中毒而死。死在咱们去的那个王村不到十里的稻田里。”

夏远封又问道:“什么毒?”

延寿答道:“砒霜!”

“噢?”朱瞻垲嘴角微微牵动,“倒是极其寻常的毒药。”

夏远封叹了口气,“怎么就到了锦衣卫哪儿?”

“死的孩子是锦衣卫指挥使赛哈智的外甥赛望儿,号称京城小霸王,前几日因为有个的商贩对他吐了口酴醾,他竟指使仆役当街打死那个商贩,偏巧这事儿被个御史看到了,上了份折子。赛哈智本是让他在家中思过,等着官府来抓人,不想入夜赛望儿就没了。赛哈智一直以为是那孩子是自己逃了出去,想偷偷的躲回南京奶奶家,便派人沿着去南京的路上寻找,正巧看到有仵作在田边验尸,上前一看正是自家的少爷。因此把尸身带了回来,交予了赛哈智。”

朱瞻垲想了想道:“塞哈智原是蒙古人,让他做了这个位置太孙本还有些担心,这多年过去了,倒是比纪纲安分了许多,也能公私分明,可没想还是养了这么个孩子出来。死了倒好,省的将来连累塞家灭了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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