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儿——光宇

当我们走到山脚下的草地时，我们拣了一块又干净又有树荫的的地方坐下。六月底的天气，酷暑已经是让人十分的恼人了，我们的衣服都已经沾上了很多的汗水，还好此时有一丝丝的凉风吹过，给我们送来了清爽宜人的感觉。那草，那土地，那河水的味道，一起随着清风的吹拂，一阵阵地飘进我们的鼻子。

“你闻到草的味道了吗？好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恩，闻到了，是好舒服！”

“峰儿，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工作吗？”他看着我，咬了咬嘴。

“想不出来，那是为什么呢？”我疑惑地望着他。

“你还记得第一天晚上你问我是不是有过朋友，我跟你说过以前有过，工作就没有了。”

“恩，你是这么说的，不是吗？”

“是，其实我毕业那时候，在家乡那边已经很好的单位接收我了，是我自己不愿意留下来，所以选择了离开，后来就到这里来了。”

“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是因为你的朋友吗？”我看着他问道。

“不是，是因为我的父母。”他深情的望着我，宛如一个无辜受伤的小孩一样的眼神，让我的心一阵阵的疼痛，我没有办法给予他疗伤的良药，我只有认真地倾听他对往事的回忆的诉说——－记得那天，是我到大学报道的那一天。

我爸爸，妈妈和他一起到火车站送我。当我怀着高兴的心情渐渐远去的时候——－

“伯父伯母，我想跟你们说一件事情，我希望你们听了之后，不要生气，那是我的真心话，现在松林去上大学，我才想跟你们说，我喜欢松林，我很爱他，他也喜欢我。”华柏看着我的爸爸妈妈说。

“你说什么？”我爸爸非常疑惑地看着他。

“我说我爱上了松林，他也爱我。我过几天会到城里面去，我在那边找了一份工作。”华柏再重复了一句。

“华柏，你说什么呢？不要开玩笑，你们两个可是堂堂的男子汉，不害羞啊？”我妈妈显得有点生气，把他当作一句儿戏的话。

“是真的，我跟松林是真心相爱的，就好像伯父伯母真心相爱的那样。”华柏的眼里含着泪水说。

“你们以后不许再来往。”我妈妈给了华柏一记耳光，大声地吼着。

华柏静静地流着眼泪，看着我爸爸妈妈生气而又伤心的离去，他感到心里疼痛不已。我的爸爸妈妈一向都对华柏很好，华柏又是一个很懂得孝顺人的孩子，所以我爸爸妈妈也是非常喜欢他的。但是从那以后，我的爸妈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在一天周末的晚上，华柏到学校里来找我，我看到他笑嘻嘻格外高兴样子，我的心里也异常的开心，我们远远的看见就相互跑起来拥抱在一起：“你怎么来了？”我高兴地问他。

“我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找了份工作，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他笑嘻嘻地告诉我。

“什么时候找到的，现在才告诉我。”

“想给你一个惊喜，以后我可以常常过来。呵呵！”

“恩，我有空也过去找你。”

“我们现在去吃东西，刚发了工钱。”他把手搭在我的双肩上说。

“真的吗？恩？好哦——－，臭豆腐去。”我高兴极了。

他牵着我的手，飞快地跑离了学校。

“好香，好久没有吃了。”我吃得津津有味。

“松林，你爸爸妈妈有来过吗？”他低着头问我。

“没有来过啊，我都有点想回去了。你干嘛老低着头？”我把他的头提起来。

“没干嘛啊。”他微微一笑。

“这里的不好吃吗？我觉得还不错啊！是不是因为我太久没有吃了。”我边吃，边笑着说。

“松林，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他没有正脸看着我。

“什么事情啊？你是怎么了？见到我好像不太高兴啊？”我有点疑惑望着他。

“吃好了吗？我们去走走。”他望了望我。

“恩，走。”当我们走到一个林荫的小道上时，华柏突然停下来了，他抓着我的手，低着头说：“在你来学校的那一天，我把我们的事情跟伯父伯母说了。”

“什么？”我也给他吓了一大跳。我没有办法想像当时我爸妈是什么样的表情。我心绪凌乱，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当我看到华柏流着眼泪时，我的神经很快又恢复了过来。搭着他的肩膀说：“那我爸妈他们怎么说？”

“他们不让我们继续来往。”华柏几乎是哽咽的说出这句话。

他越哭越伤心。我抱着他，也伤心地留下了泪水。同时我也很担心我的爸妈，我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他们。

“既然都已经知道了，那就算了，到时候我回去也好跟他们说。要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我本来还不打算说出的准备的。别哭了。”我擦干泪水说，也给华柏擦干泪水。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很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就在你走的第二天晚上。我这里的工作是叫亲戚帮我找好的。”他把手松开我的脖子。

“在哪里啊，带我去看看啊？”对于他跑到城里来，我很担心。我想知道他的工作情况是怎么样的。华柏他也是第一次出远门的。

“那好吧，可是有点远了，我们已经是走了相反的方向了，如果刚才走那边就近了。”

“走吧，我想看看。”我拉起他的手就往返回的方向走。

当我们来到一座叫做南园桥时，他就停下来了，靠着栏杆，指着桥的远处说：“在那里，看到了吗？模具公司。”

我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去，是可以看到一家模具公司的牌子，可是他却好象有点不太愿意让我靠近看看。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哇，好舒服！”他张开双手，企图想拥抱这夜里的凉爽的风，想拥抱着这个夜的寂静和安详。

夜，无思无想，空空的来，亦空空的去。是花花的世界给予了他的骚动，激情和堕落。是花花的世界给予了他人性的弱点和优点。就好比此时我们站在这个夜的心口上，感受着我们的万种风情和喜怒哀乐。我遥望着远处车来车往，　那各色各样的灯火在瞬息的千变万化中，以妖媚的姿态吸引着这个城市的男男女女，却让我们独自悲怜，在孤独的清风中哀歌。

“你来一个月的学校了，还习惯吗？”华柏转过脸来对我说。

“还好啊，终于圆了大学梦。但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太多的事情没有预料到。”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那个时候没想那么多，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只是感觉自己太压抑，几乎要爆炸，所以忍不住就跟伯父伯母说了，我是过于自私了。可是我觉得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他一直都在低着头说，最后望了我一眼。

“我也没有想，你可真大胆，你刚才告诉我的时候，我也给你吓了一大跳。当然，我只是没有办法想象我爸爸妈妈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我顾及到的是他们的心情，还有就是他们该如何面队我？我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面队他们。”我虽然心平气和，但是却心绪无比凌乱，只是不想给华柏他知道。我心里非常清楚，他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对我的感情。

“你爸爸妈妈同意你跑到这里来工作吗？”

“他们几乎不管我的，其实我也已经跟他们说了我们的事情，他们现在是当作没有我这个儿子。”华柏说着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我也跟着流泪。想到种种的困难，想到以后每走一步都那样布满荆棘，真是让人辛酸和痛楚。他的父母不愿意要他了，而我呢？我又将会是面临什么样的结果呢？

“松林，我对不起你。”华柏抽泣的说。

“不要说对不起，华柏，这是命运。谁也怪不了。这又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我们还不也是一个普通人。”我抱住华柏劝慰着。

虽然现在已经有点晚了，在桥上经过的人稀稀疏疏。也许他们会想着我们在做什么？但是我们已经无法顾及，也已经不在意他们的眼神和想法，我们的痛苦已经充满了我们的神经，心里上和身体上的折磨已经是遍体鳞伤，几乎就要奄奄一息。试问，当生命的喘息已经到了将近死亡的时刻，即使有千百万的虫豸正在侵蚀着身体时，谁还能有足够的力气动弹和反抗？况且我们的存在没有打扰到他们的生活。在桥的两边，他们在走他们的路，我们在走我们的路。

可怜的华柏！让我的心揪心般地疼痛。我却无能为力。任凭他在我的怀里尽情地哭泣。我的老天！如果你还有一点点怜悯之心，就请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们只不过占据巴掌大的地方，我们碍着谁了？我相信黑夜是无法蒙住你的双眼的，请你看一看。我望着这个黑色的夜空，无奈的乞求着。在生命的名义下，乞求着。

华柏还是止不住的哭泣，给父母丢弃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已经把他的心完全地丢到了荒野之外。就好象一个给刺破了的气球一样，无法弥补飘飞的空气一样，直到最后一点残留的气体飘完。可是他却再也不能成为气球了，失去了气球的本质和色彩。此时的华柏跟他没什么两样。况且人心都是肉做，非无思想的物质。

夜，渐渐的深了，更深了。

行人，少了，更少了，消失了。所有走过的足迹，留下的是零星的尘土，在晚风的吹拂下，灰飞湮灭。我和华柏在这样苍凉黑夜下，自怜自爱。即使给人们丢弃，我们也坚持我们的道路和对生活的信念。我们发誓，即使在没有掌声和鲜花，而有充满荆棘和遭受唾弃的人生舞台上，我们仍然坚持我们足下的土地，即使四肢残损，鲜血淋淋。

这一宿，我们都没有睡，就陪着那风，就望着那夜，就相互在心里搀扶和鼓励着，我们守候到天亮。

“我们回去了吧？天已经亮了。”我抓着他的手说，希望他能尽快清醒过来。

华柏点了点头。我给他擦了擦留在脸上的泪痕，捧着他脸说：笑一笑，我们都坚强一点。“

他很勉强地给我露出一个心酸的笑脸。

“你往那边走，我要往这边走。”他指着我们各自要走的方向说。

“那好吧，有时间我们常常出来玩。”

“恩，我走了。”华柏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看这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悲痛不已。我衷心的希望：可怜的华柏－－－我的爱，一路走好。做一个真实的自己，把一切当作纸老虎。我也会同样坚持我的道路。

“峰儿，你会坚持你的道路吗？”

“我想我会的，我不想去伤害别人，也不想让自己受到伤害，如果以后选择结婚，我就会成为一个罪人，两个人都不会有幸福的。”我望着他流着泪水的眼说。

“我们没有欺骗生活，而往往是生活让我们走上欺骗的道路，有多少人是把一时的欢乐建立在了别人的痛苦之上。我也是宁愿自己受着，忍着，熬着，也不愿意去悔掉一个女孩的幸福！有时候，我就觉得做人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无愧于天地就足够了。”

“恩，是的，我也是这样想，如果我父母能够理解我就好了，我真的希望有这么的一天，我能够跟你在一起。”

“恩，我也希望我们能够在一起。我的父母也没能够接受我，特别是我爸爸，我妈妈还好。我现在都只能偷偷给妈妈打电话，或者是我爸爸不在的时候，我妈妈也会给我电话。但是我不能回家，唉！”他深深地叹着长长却极其无奈的哀气。

“我很想有一天，我能够跟我爸爸妈妈说，我想试试。先慢慢地探一下他们，太直接我也害怕。”我拉着他的手。

“到时候再说，你要有心里准备。”

“恩，我会的。”

我们静静地躺着舒适的草地，随着凉风习习的吹拂，深深的思考着，在耐心而又焦急的等待着－－－一个既无法预测而又毫无胜算的未知数的结果。

“峰儿，还躺吗？我们回去了吧？”

“恩。”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扯住他的手，跟着他往回走。

第七章

黑夜里，我们俩躺在床上，都没有丝毫的睡意，也许是由于白天的心情，打坏了睡眠的神经线所致。我搂着他的后背，闻着他那令我神魂颠倒的体香，无比的心旷神怡。他把手往后伸，触摸我的手说：“峰儿，想什么？”

“没想什么，好像没有睡意。”

“我也是。”

“要不你再跟我说说你白天说的？”我没敢很明确地说，怕他会有什么误会。

“你想听？”

“恩，我想知道。我还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我也不知道，都已经N年没有联系了。”

“多久了？毕业以后吗？”

“还没等我毕业，我们就失去联系了。”

“是你没有找他，还是他没有找你？”

“是我找不到他，所以这么多年了，大家应该都不知道彼此。”

“哦，是这样。”

“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吧。”

于是，我们的思绪重新返回到那个学生时代－－－

自从那一次见面后，我的心里一直很不安，一方面非常担心我的父母，丝毫没有办法琢磨到他们此时此刻的心理；一方面也非常地担心华柏，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叫人心痛。当我回到学校的时候，我已经几乎没有办法静下心来继续学习，一天，两天——就那样慢慢地接受着心理上的折磨。眼看着都已经半月过去了，华柏也没有见到过来。心里的压抑一天比一天剧烈的冲击着我的心房，我都几乎快要疯掉了。周末到了，我再也不能控制自己，跑去华柏那里找他：“你好？请问华柏是在这里吗？”

“在隔壁那间，好象他洗澡去了，你等一下吧。”宿管员说。

“恩，谢谢！”我微微向他一笑，极其地勉强。从来没有感到过，笑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等了几分钟的时间，背后有人蒙住了我的眼睛。把我往后弯，笑呵呵地。我知道是华柏回来了。一把把手往抱，搂住了他的腰。

“知道是我啊？”

“除了你，谁还敢动我？”

“走。”他拉着我进了宿舍。

“只有一张床啊？其他什么都没有。你应该弄干净点。”我看到里面乱糟糟的，而且极其的简陋，可能卫生都一直没有搞过。

“这里是可以的了，可以一个人住啊，虽然小点简单点，但是自在。”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搞过卫生？这么乱？你该拿个东西把衣服吊起来。”

“一个人住就是图个方便嘛。”他砰地用脚把门反锁上。把我压倒在床上：“松林？”

我听到他在叫我，但是我闭着眼睛没有应答，我知道华柏他的想法，我任凭他疯狂地吻我。这是我们的第一次。

当寒假来临的时候，第一个学期也就结束了。大学的生活远没有想像中那么美好，加之我自己的情况，一个学期下来，显得异常的烦躁和不安。看到同学们一个个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当我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的时候，我想到华柏一个人，我真希望他能够跟我一起回去，可是－－－他已经没有家。所以我又有点想留下来，而且我不知道这样回去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于是决定回家前再去见华柏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