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叹惘然————zuowei

      後来曦照从雍州回来，他和风檐琉之间就有些变了。我也愈加清楚，自己再没可能。
      我爱他，不愿看他整日愁眉不解，也不愿看他把这些积郁留在心中，所以想著法子开导他，甚至为他剖析风檐琉的想法。
      只要曦照能幸福就好了，只要曦照能带著笑容就好了。我反反复复的自我催眠，只为了压下心中不断的苦涩。
      上天待我何其公平呢？
      爵位？非我所求；钱财？非我所需；庸脂俗粉？非我所爱。我想要的我相爱的就只有这麽一个，可上天却偏偏在我遇见他之前注定了我的结果。
      我站在他身边，做他的朋友做他的至交，看著他与风檐琉一日日的走近，终於又走到了一起。
      曦照，你可曾记得，这时上有种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
      你是如此，我又何尝不是呢？
      为你做的这些，除了希望你能幸福，其实更多的也只是希望你能记得，你的身边除了风檐琉之外，还有一个萧景，还有一个爱你至深的人。
      不求回报，只要你心中的某个角落里有我就好了。
      这些话我留在心里，从不敢说出去。生怕让曦照为难了。
      很多年之後的一日，我喝醉了，才喃喃道来──我不该生在皇家，我合该生在雍州，合该比风檐琉更早一步遇到他，所以上天对我并不公平。
      我真的醉了麽？或许没醉，只是这麽多年来......我终於是忍不住了想让他知道我的感情还在，我依旧爱他。
      不过无妨，明朝酒醒後，我还是曦照身边的挚友萧景，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是了。
      [番外──萧景　完]
      番外章二──风檐琉
      原为痴情思不尽，却到深处叹惘然。昔赠汝暖玉，今玉碎人亦难全；吾非女子，当可一纸休书与汝，自此再不相干。
      自、此、再、不、相、干、麽？
      看到这抹豔丽的红色时，我几乎可以看见从前那个傻傻跟在我後面的曦照，我终於找到他了麽？终於找到了。
      "风檐琉，你真想知道公子的下落？"红绋冷冷的问我，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有些疯狂，就好似在追忆些什麽，为此，我的心闷得厉害。
      曦照呢？我的曦照在何处？
      红绋是曦照的婢女，自小就照顾曦照，既然她在此地，想必曦照也......
      "公子走了！"
      走了？曦照没在瑶城麽？
      我咬牙，不愿去想所谓‘走了'的另一层含义。
      我不问，红绋却还是说了："那年我随公子一同来，路上公子淋了雨，公子离开风府的时候身子已经不舒服了，再加上那场雨，就算是最好的大夫也救不了公子，他早就走了。不然当家的这麽找公子还会找不到吗？"
      曦照......走了？
      红绋在说什麽，我不懂；不想懂更不愿懂！
      可如果不懂的话，为何五指紧握掌心会传来如此的痛，就好似锋利的刀浅浅的划出了一道口子，却是五指连心钻心的疼！
      那个笑意盎然却脾气倔强性格顽固的曦照......走了？
      他去了哪里？
      他去了哪里？
      这一刻，我的脑是空白的，任何话语都无法进驻。
      双手无意识的紧紧捏著腰际疤痕累累的玉佩；眼前，似乎又是那一幕幕日日惦记的景象，犹如走马观花一般不停的放著。
      记得那张笑颜。我以为曦照不懂得害羞的，因为他总是这麽大胆。昔日他将此玉赠给我时，却瞧见他的脸烧起来一般红到了耳根子，那模样可爱至极。对了，也是那一刻，我对自己说他要生生世世爱著曦照的。
      记得那年在客栈里遇到的曦照，他踌躇著站到我面前说喜欢我的话语。明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却开口便是一句──我喜欢你。
      记得後来曦照对我信誓旦旦的说只要我尚未娶妻他就跟到底。他竟有著如此坚定的眼神，我意外却也震撼。
      记得我对曦照说爱时曦照的笑容让我看迷了眼。他的唇角微微牵起，还带著几分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满足。我的曦照，只因为我一句话便满足了。
      记得曦照那场大病那张白得没有半分人气的脸。
      记得曦照离开浮云山庄时候的沮丧。他安静的靠在我肩上，连哭都很安静。
      记得我与曦照成亲之日曦照的幸福睡颜。睡著时似笑非笑的唇，怎麽看都不腻。
      记得曦照吃下我做的长寿面一口不断。还放下他素来坚持的礼道，发出啧啧的响声，真是有趣极了。
      记得曦照要我做香囊的淘气模样，那年曦照突来的恶作剧，说我给他的定情之物一定要很特别很有心，於是就嚷著要我这完全不识女工何物的男儿绣个锦囊给他。我无奈做了，那时候的曦照看著锦囊又哭又笑。
      对啊，香囊还在呢，我做给曦照的香囊还在呢！
      但......曦照呢？曦照去了何处？
      "你说谎，你在胡说，曦照怎麽会死？"
      一个‘死'字，让我猛然惊醒，我抬头看随行的檐聿，他的眼中显然也有震惊。他说了‘死'，谁死了？不、不，绝对不是我的曦照，绝对不是我寻了三年的曦照。
      "你在胡说吧，曦照一定还活著对不对？你一定是为了让我难受才这麽说得对不对？再说了，曦照的病不至於要他的命吧。红绋，告诉我你在骗我，告诉我啊！"我看见红绋的手臂被人紧紧揪著，而她的瞳孔中映出的人──是我！
      我？没有没有，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曦照不会死，绝对不会！
      "公子的确不在了。"
      胡说，胡说......她在胡说，是的！红绋一定在胡说，呃......对啊，她不是红绋，她压根儿不认识我的曦照。
      "檐聿，她是谁？怎麽会跟曦照的婢女长的一个模样？"我问檐聿，只希冀听到一句我想要的答案。
      檐聿不语，只是安静的看我。
      曦照不会丢下我，他不会舍得，他这麽爱我，就算他今日不爱我他也该恨我，他为我做了这麽多这麽多，他不会舍得离开我一人走的，不会的！
      曦照......曦照......曦照......曦照......曦照......曦照......
      "曦照......"檐聿开口。
      我顺著他的视线，竟在客栈的那一头见到了这抹熟悉却陌生的白色身影。我的曦照......他徐徐走来，凝著我。
      "你......没死？"这一刻，我想我真的想把所知道的神仙一个个拜过来，他们听到了我的祈求，你们瞧，曦照没事，他平平安安的站在我面前呢！
      三年了，曦照离开我已经整整三年又七日。可如今他站在我面前，我竟不觉得恍如隔世，只是不自觉的紧紧盯著他，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一一锁在心底。
      曦照离开我时，比现在更清瘦些，脸色也不如现在好，离了我的他......果然比较快乐麽？
      我自嘲一笑，却见曦照笑了，如记忆中一般的弧度，可少了我所熟悉的亲昵，更多的是疏离："我活得很好，谢谢阁下关心。"
      曦照的话冷冷的，没有温度。我和他之间，已有了太多隔阂。
      "曦照......"我唤他，想他应会回头看我，曦照没有。
      "曦照......"我再唤他，恳求他回头看我，曦照没有。
      "曦照......"我又唤他，希冀他停住脚步听我说几句，曦照没有，他跟他身边那锦衣男子一同走出客栈。
      他没回头，再也没回头。就好似他对我早已没有了任何依恋。
      我确实寻到了我找了三年的曦照，可他却再不是我印象中的曦照。
      那日夜里我习惯性的为他披衣却被他冷冷挥开，说他的身子骨比从前硬朗的多，不需这些。可曦照，即便如此，冬天还当多穿几件。
      这一刻，我才意识过来，曦照真的变了。我的爱，他不再需要；我的关心，他不再需要。
      今日的云曦照，已是个不用依靠任何人也可活的好好的人。
      所以，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便是──不相干！
      不相干！
      不相干！
      曦照，我与你就真的再无干系麽？
      曦照的冷漠让我彻底慌了。当他与萧景站在一起时，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竟固执的如此可笑！曦照说对了，他说他在我眼中永远都是那个跟在我身後、把我当作一切的云曦照，我以为我没如此想，可那一刻，我发现真是如此。
      我执拗的认定了曦照一定还爱我，认定了相隔三年他的心里还有我──真是可笑。
      所以，当这双清澈的眸子不再闪烁温情而是淡漠时，我慌了。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才能挽回他。
      曦照可能不爱我，甚至不会重新爱我，这样的念头在脑中盘旋数日，久久挥散不去。可要我就此放手？我、办不到！
      若说有什麽是我定了决心绝不放手的，那一定是曦照。
      所以我冷静下来，缜密的计划自己怎麽做才最合适，当然，曦照眼中的蛛丝马迹一点都不放过，我看到了他还爱我，虽然曦照很排斥，但他确实还爱我，光是这一点，我想我会达成目的。
      瑶城的生意做完後檐聿便回了绛州，风家只我一人留下准备去浮云山庄的事。曦照要回去，我见他那日买了好些东西就猜到了，於是修书一封与云曦然，将曦照的近况一一告知，也好剩了他担忧。
      曦照离开风家不久，我曾去浮云山庄寻过他。这件事想来也很好笑，我明明知道以曦照的性子他断然不会回去，却忍不住期望他出了什麽事回了浮云山庄。可最後，却是妄想，得来失落。
      一路跟著他，看著萧景把曦照照顾妥当，心下不免担心，这人对曦照有多少感情我又怎会看不出来。直至一行几人到了浮云山庄的大门前，我在曦照的眼中瞧见犹豫和徘徊，上去握住他的手时，才稍稍安心。
      无错，萧景不如我懂他，萧景或许懂曦照的脾性懂曦照的喜好懂曦照的感情，可他却不懂曦照的过去，因此，他不知曦照对浮云山庄的情节。
      想回来却又怯步......所谓近亲情怯，曦照正是如此。
      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有些冰凉，丝丝的寒意从他的手心传来，可我却觉得加倍安心。不知被我握住他的是否也如此呢？
      离开浮云山庄，所幸萧景有事离了开，走前萧景一人来找我，将曦照的喜好等娓娓道来，说得详细至极。他或许是好意，可在我看来却是炫耀。
      他在曦照身边三年，那我呢？
      从相识相知相爱再到曦照离去，不过就一年多些罢了。
      虽是我更早识得曦照，却是萧景更了解他。
      我搅乱曦照的心，让他的心不再平静，让他的心中多少有我的身影，无论是爱也好、憎亦罢。
      为他熬粥时，刻意烫一个水泡，故作不经意的让他看见，再从他眼中探到一丝感情，与我，足够。
      曦照说我工於心计精打细算，即便是对他，也都是精心算计不走一步弯路。他说的没错，因为是他，我更要如此！
      若不强求任一切如平常般发生，曦照断然不会再回我身边。而我，只是为了让他回来，故而选择最快的路，那有何错？
      我只是想让他回来，而其中不容得半点差池！
      那一夜，我终於抱了他。夜里天寒，我环抱著这具微凉的身子，不自觉地搂紧再搂紧，或许明日醒来，我会发现这不过是春宵梦一场，怅然若失。
      可这不是梦，而我醒来时却宁愿这是梦。
      至少梦中，曦照不会对我说那麽冷淡的话语。
      我的确不懂，不懂他明明还爱我，却为何不愿再爱我。从前的曦照很坦诚，而今日却已物是人非。
      回到瑶城，他开始躲我，这些我都知道。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我反复思考，却不得结果。
      直至那一天──
      我瞧见他缓缓上前，轻轻圈住萧景。这一刻，什麽算计什麽理智都飞远了。
      也所以，口不择言。
      看著曦照的眼，那双眼中有太多情绪，我竟发现我看不过来，但种种却都是悲伤。为何我会伤他至此为何我爱他却让他如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