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犬男幻化记+番外——viburnum

作者:viburnum  录入:01-05

 

龚远航是个贼,某一天,从来没失手的他,让一条狗抓了现行。

寿鸣飏是个鬼,某一天,冤屈了几百年的他,总算见到了当初的罪魁。

然后,龚远航和寿鸣飏未了的前世恩怨,就这么从今生的某一刻再度开始了……

第一章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是一句老话儿,也是一句俗话。

现在,龚远航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这一点。

他的状态,是一只手紧紧夹着刚从旁边儿某个看热闹的人衣兜里掏出来的钱包,另一只手,正被一条硕大无比的黑狗严严实实咬在嘴里。

那条狗不松不紧含着他的手,以及他手里那个原本想用来赏赐给这个带毛儿畜生的火腿片儿,好像早已胸有成竹的大型犬科动物把力道控制在刚刚好,让龚远航既不能挣脱,又不会受伤。

这样的状况确实超出他的意料,原本只是去早点摊子上买了个烧饼夹鸡蛋,刚让老板给添了两片儿火腿,那条大狗就出现了。龚远航吓了一跳,可他觉着凭借自己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的经验,一条哑巴牲口能把他怎样,靠近,无外乎就是为了要口肉吃呗。

于是,他很是大方的从自己的烧饼里捏出来一片儿火腿,往狗面前递了过去。

也是机缘凑巧,就在他大发慈悲施舍救济一条疑似流浪狗的时候,左边来了个衣着光鲜的人,更加凑巧的是,那人的钱包就在衣服口袋处隐隐约约露着一个角。

不到一秒钟之内,龚远航,我们故事的主角之一,便凭借着自己天生而来的敏锐感官,发现有机可乘,又是不到两秒钟之内,他已经用嘴咬住手里的烧饼,准备用空出来的左手展示一下自己的偷盗好功夫了。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那条原本似乎是奔着火腿而来的大狗,一口咬住了龚远航的右手。

他嗷的一声惨叫。

不是因为疼,他一点儿也没觉得疼,他是吓着了。

紧接着,就出现了最开始的那个局面,一条被他好心喂食儿的狗,恩将仇报咬了他的手,咬着,还就死也不松口了。

龚远航连哭的心都有了。

他扯着嗓子喊。

“哎!我说那位大哥!这狗是你们家的吧!啊?!劳您大驾让它松开我成嘛?!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不该动您钱包,哎哟我说,钱包我还您,我连我自己个儿的钱包都给您成不成?!”

他是冲着那个让他掏了兜儿的人喊的,可谁知对方只是说了句“你先把我钱包给扔过来”。情急之下,龚远航顾不了那许多了,他一甩手将钱包扔给了对方,本以为可以就此解脱,谁料想那人紧跟着告诉他说——“那狗不是我的,你自己想办法吧,小偷!”

瞠目结舌看着周围有的哄笑有的诧异的围观者,龚远航现在很想拽着这条狗和他一块儿跳进旁边的排水渠同归于尽。

他持续挣扎,挣扎中踩坏了道边的草皮,踩烂了刚才被突然袭击时从他嘴里掉到地上的那个可怜的烧饼和里面可怜的鸡蛋。但不管怎么挣扎,他都无法脱离犬口。

“你他妈给我松开!!”这次,他是真的有点儿狗急跳墙的意味了,既然周围没人乐意帮忙,那就干脆直接跟这畜生拼了吧,他喊得比刚才还大声,“再不松开老子拿你炖肉!妈的,老子一礼拜没开荤了!我靠你祖宗的,你个狗东西赶紧松开我!!!你他妈以为你是警察啊?!!”

如此一番喊叫,围观群众当中有不少开始更加明显的哄笑,龚远航无心去想自己丢了多大面子,他只想摆脱窘境,逼到绝路上,人似乎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伸出左手,他想干脆去尝试掰开狗嘴,哪怕只有一点点空隙,他也可以多一点把手撤出来的希望。

可就在他刚刚伸手过去的时候,一个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格外悠远的声音猝然响起在他耳际。

“姓龚的!你老老实实跟本大爷走保你没事儿,否则这只手你就别想要了!”

龚远航,刹那间,想去掰狗嘴的左手僵住了。

“你敢动一动,两只手都给你咬断!让你拿下半辈子后悔当小偷!!”

龚远航,刹那间,全身都僵住了。

他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看着那条狗,没看到狗嘴有什么发声的痕迹,却只看到那双金色的眼睛里,迸射出野兽独有的两道寒光。

第二章

让狗吓到的经历,龚远航并非没有过,小时候他曾经让部队大院儿的看门狗狠狠的咬了一口,原因是他上树偷柿子。不留神掉下来,摔伤了脚,还让狗咬破了腿。

对于刚上小学四年级的龚远航来说,被一条大狗咬了那么一下子还是很够呛的,于是他哭了。但是,即便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跑回了家,我们这位伟大的龚远航同学,竟然都没有松开衣襟里包裹着的那几个柿子,虽说那几个熟透了的柿子,早就在他从树杈上掉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挤烂了。

从那时开始,龚远航发现,自己绝对有做贼的天分,倘若没有看家狗作梗,他早就稳准狠的得手了,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做贼不能手松,要“护食”,要尽力保护自己“辛勤劳动”得来的哪怕是很不丰硕的果实。

于是,再回到这个故事里来,被迫还了钱包的龚远航,还是相当不爽的。而被一条狗抓了个现行,就更是让他静脉倒流。

而此时此刻,静脉倒流中的龚远航,正被这条看上去跟狼差不多大的狗,咬着手,沿着那条排水渠一步步跌跌撞撞往前走。

好事者有的在尾随,有的在商量要不要报警,看起来大家的兴趣点已经完全从龚远航偷钱包,转移到龚远航被一条狗拉着手这个问题上来了。

“妈妈,你看,那个人让狗牵着走呢!”坐在母亲自行车后座上的小孩很是好奇的大声说。声音传到龚远航耳朵里,他听了只是想一头碰死。

“哎我说哥们儿,你到底打算给我拽哪儿去啊?!”已经顾不上那只哺乳动物是否能听懂了,或者说他现在只觉得说不定这条狗真的能听懂,要不然刚才他听见的难道是幻觉?是因为惊吓而产生的幻听?

“闭嘴!”

好极了……幻听又来了,还让他闭嘴呢。

“我的玉皇大帝哎——我那死去的妈哎——”龚远航觉得,现在可能念上帝也好,念亲妈也罢,哪怕是念祖宗牌位也没人救得了他了。

于是,他就这么被狗拽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有人报警之前,被拽进了小胡同,然后七拐八拐连走带跑的一直钻进了这一片大杂院的深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后头跟着看热闹的人渐渐就被甩掉了,又是不知不觉间,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龚远航和这条狗了,这条狗引领着他一直走到一个阴暗、狭窄,堆满了旧家具、废纸箱、蜂窝煤和冬储大白菜的死胡同,然后终于停住了脚步。

“我现在松开你,你要是敢跑,我就追上去从后头咬断你的脖子!你可以试试看到底是你脚快,还是本大爷脚快。”

那个声音在恶狠狠的警告他。龚远航腔调怪异的从鼻孔里笑了一声。

“您这算是威胁嘛?”

“不然你以为呢?!”

“得,得,算我载。您放心,我不跑,我两条腿儿哪儿跑得过您四条腿儿的。”很痞气的歪七扭八的站着,龚远航一副认倒霉的模样,“我说老大,麻烦您先把手给我松开成嘛?我怕您再含着,我手指头就要烂了。”

“那最好!活该让你当贼偷东西!”

那“幻听”虽然依旧恶狠狠,但原本具有很大威胁性的利齿却渐渐松开了。龚远航像是得了特赦一般的抽回手来,继而像是检查着无价之宝一样仔细看着每一片指甲是否有损伤。手,是他工作当中最重要的法宝,一丁点儿也不能损坏,说实在的,要不是怕同行嘲讽他是个娘儿们,他早就连护手霜都打算随身携带了。

能带他走上发财致富道路的,这双勤劳的手,怎么能有损伤呢?

“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龚远航低头看,是自己递给那条狗的火腿片儿刚被吐在了一边。

他很不爽。

“哎我说,这位上仙,甭管你是什么成精了,浪费粮食终归是不好的吧。”龚远航来了劲,好像瞬间忘了恐惧似的开始谆谆教导面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成精了的东西,“再说了,你以为当小偷容易啊,老子可是要上交份子钱的!每天达不到定额可是会很惨的知道不知道?你毁了我一桩买卖,说不定老子下礼拜都别想吃肉了!这是啥,这可是火腿啊!这他妈是我多难能可贵的蛋白质来源啊!……”

越说越悲愤起来,悲愤到开始不自觉的使用成语,龚远航比比划划,还用脚尖儿点指着地上满是尘土的那片火腿,然后,他直到在又听到一声更加充满杀气的“闭嘴!”时,才乖乖住了口。

那条大黑狗慢慢的,小心的坐了下来。

“我不吃做贼的手拿过的东西。”

声音很冷静,也很冷漠。

龚远航一阵火大。

“靠!那你最开始管我要?!”

“我没管你要。”

“那你上我旁边儿来?!”

“我是为了确认是你。”

“你确认我个鸟啊?!”

“……我找你很久了。”

“找我?”

“……”

“找我干嘛?”

“……”

“说啊上仙!”

开始气急败坏了,并非因为自己被莫名其妙的为难,而是因为为难他的是一条狗,一条居然敢对他连讽刺带挖苦的狗。

他的不爽到了极点。

那“幻听”沉默了片刻,然后,出乎意料的,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龚远航后面听到的内容。

那条大狗看着他,目光活像个人似的。

那声音再次开口,语调说不上是阴沉还是宿怨爆发。

“……我找你……是为了寻仇的!”

第三章

要说,龚远航这辈子绝对不能不说是命苦。打小没了父母,跟着当军人的姥爷长大,姥爷只养他,却没有太多的时间管他,等到小学毕业前,姥爷去世,又被转手塞给了二姨的龚远航,已经十足的是个野小子了。

打架,他拿手,偷东西,他拿手,破坏校纪校规,他拿手,反正这么说吧,好事儿,正经事儿,龚远航也不是没干过,只是不超过十件,坏事,恶心事儿,不能说是天天干反正也差不多。于是,等到从中学毕业时,龚远航已经正式迈进了“无药可救”那一类人的范畴。

他没上高中,进了一所很垃圾的职高,学了一个很垃圾的专业,他继续着他的自由散漫无所事事。

要说他这个人呐,其实多少有点江湖,虽不能说是劫富济贫,但倘若是偷了东西换了钱,他看到乞丐的时候还是会很大方的掏出三块五块十块八块塞到那些人手里的搪瓷缸子里去的。一方面,他是想那些人也怪可怜的,另一方面,他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真要是有朝一日严打到小偷当不下去了,他还可以凭借和乞丐们混得不错,能够率先得到一个加入二十一世纪新丐帮的名额。

综上所述,我们的小偷公司的得力干将,龚远航同志,自己到目前为止这二十多年的人生旅途,过的虽说不算怎么太光彩,却也称得上波澜起伏离奇曲折。

波澜起伏,指的是他所干的营生,离奇曲折,指的是他目前面对的境况。

那条狗,那条可以制造出幻听来的狗,硬逼着他将之带到了自己家,带到了那间租住的,简陋的小平房里。

“给本大爷拿个椅子。”幻听在命令。

龚远航再度火撞顶梁门。

“我说上仙,您看我这屋里像是有椅子的嘛?我自己还坐小板凳呢!您要是非得坐椅子不可,您坐我身上,哎但凡您瞧我像椅子您就坐我身上。”

“……”片刻后,那条狗轻轻叹气,继而径自走到一块还算干净的地面上,慢慢坐下,它抬头看着龚远航,像是在看着一个久别重逢的人。

“劳您大驾,别那么瞅着我成嘛?我瘆得慌。”被看毛了的人走到床边,接着把折腾了半天,已经身心俱疲的自己扔到床上,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懒洋洋开口,“上仙,您刚才说是找我寻仇来的。说说吧,怎么个意思啊。我还真不记得我跟狗有仇,您给我提个醒儿,我是打过您呐,还是骂过您呐?”

“打……骂?”那声音重复了一下龚远航话里两个重点字,接着苦笑出声,“何止是打骂……”

“……靠,不会吧。”一下子坐了起来,龚远航皱眉,“我说,那您肯定认错人了,我虽说是干那个的,可从来不虐待动物啊,要说我还是挺有爱心的,否则也不会给您火腿片儿吃啊您说呢,我自己当时可是连一口都没吃就给您了……”

“住口!”呵斥了一句,大狗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床边,接着把前脚搭在床沿。狼一样壮硕的动物站起来时,比坐在床上的龚远航似乎还要高,那双金色的眼睛眯起来,语调很是阴沉,“姓龚的,你以为你投胎转世了,天下也改朝换代了,我就不认识你了嘛?对你,我扒了皮也认得骨头!”

“那您倒是说啊……”多少有点心虚腿软,龚远航声音开始发颤,“您认识我,那您先说说我叫什么?”

“龚德。”

“公德?公共道德?这什么破名字啊。”龚远航很不齿。

“这是你的名字!”

“我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儿的名字啊,上仙,我户口本上,身份证上,写得可都是‘龚远航’哎。”

“我知道!龚远航是你今生的姓名,龚德是你前世的称呼!”说到这儿,一直被叫做“上仙”的大狗,明显开始激动了,“你是正德年间京都最大的珠宝商,家住大时雍坊西江米巷,就在锦衣卫后街西南,你忘了?!”

他,显然就是忘了。

第四章

因为龚远航忘了,而且是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幻听也好,上仙也罢,打算好好提醒提醒他。

故事是这个样子的。

大明正德年间,就在咱京城西南方,紧挨着锦衣卫、督军府和通政史司的黄金地段,住着一个首屈一指的大珠宝商,此人叫做龚德。但是当时的人都知道并且是很清楚的,说是龚德,其实一丁点公德都没有。

倒是还没到杀人害命的地步,可就是这位龚老板,利用手里银钱打通了官府,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免死金牌”之后,进行了一系列坑蒙拐骗的勾当。甭说在生意场上失手栽在他手里的人了,单说因为收了他放的印子而最后被逼到家产耗尽的老百姓就不在少数。

很多人都说,龚德早晚得死在暗杀他的人手上。可就在真的有人想要跳出来暗杀他之前,他就先把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推上了绝路。

寿鸣飏,小他一岁,同样做的珠宝买卖,几年来下南洋,去湖广,辛辛苦苦支撑着自己的店铺,由于年轻并且老实,关键是老实,他在竞争中成了龚德的手下败将。

想着胜败乃兵家常事,整顿兵马好东山再起的寿鸣飏,在多次努力尝试之后,还真的又把店铺开起来了。这一下可不得了,骄纵跋扈的龚大少来了气,亲自骑马去了寿家的珠宝行,扔下一句“三月之内,你这铺子连你的人,都得是我的了!”,他扬长而去。

推书 20234-01-05 :愚人游戏——皇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