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夷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惊恐地大叫。
“夷,你给我冷静下来。”希总归还是大哥,比起年少气盛的夷他显得稳重了不少。安抚了弟弟的情绪,希转而向众人道出。
他两兄弟在家中只不过可有可无不成气候的人。总而言之,就是毫无利用价值。言下之意显而易见,只有他那个三弟才是他们该付诸实用的人。
赵荏月一直很平静,见众人将目光都放在他身上,只是莞尔一笑,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说的没错。”声音有些涩,许是长久未进水的缘故。
一语道出可谓是惊堂四座。这人不是明摆着自己往火坑里跳么。
对于他的直言不讳,燕翔羽有一瞬间放柔了紧绷的脸部线条。不过。怪只怪他不该与那人有瓜葛。
希和夷也同时看着那人,从小他们就痛恨此人,在仅有的短暂童年里从未得到过那人一点的关注,然而他,他楚惜月却能拥有。从他进山庄那一刻起,那人就再也未看过他们一眼,那人的眼里装的全是他。当然在私底下自然没少恶整过此人,但顾念到那人也不敢太过,所幸此人从未以此在那人面前煽风点火。在后来知道他两的关系后更是鄙视,同为男人的他竟然甘愿诚服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张开双腿等人操。想想就觉得恶心。但此时,他为什么要帮他们。他不是应该也恨他们吗。
赵荏月觉得自己脑子不灵光了,明明没理由帮那两人的,以德报怨自己还真是心地善良。那人该不会记错了时辰吧,强迫自己不去想是因为怕自己身上的毒发作得更快,但是他该不会等着来给自己收尸吧。
身体被人放了下来,刺骨的疼痛席卷全身。察觉到有某种冰冷却尖锐的东西正抵着自己的脖子,赵荏月身体一震。这气息他曾经十分熟悉,有一段时间他总是在这气息的包围下入眠。
目光落在他握匕首的的手腕上,那是……再明显不过的伤痕,他曾经被人割断过经脉,那他的脚……就说奇怪他为什么一直坐在轮椅上,原来是伤还未完全复原。到底是谁这么残忍的对他?他不是高高在上么?谁会有这个能耐?现下是承德而非定远!自己竟然现在才想到。到底在他失忆的那段时间这人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那人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赵荏月好奇的微仰起头。却在与此同时听到身后胁迫的人说:“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他,逐风。”
在这句话后,场内一片哗然,因为没有一人感觉到了,原来他们等的人早就到了,而且就在自己的周围暗藏在某一处。思及此他们都恐惧了起来,早就听说这移心宫宫主武功深不可测,却未想是如此的神出鬼没。就在众人都惊恐难耐时,一批人已然浩浩荡荡的入了大门。
来人不多,不过三二十,但气势却足以让在场的众人坐立不安。来的人正是移心宫中颇有声威的几位堂主。
但赵荏月纳闷了,这该来的人为何不知去向。只因被移心宫众人簇拥着的领头的不是那名冠江湖的某人,而是其随身护卫之一的映红,虽说气势毫不逊色。但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不光是他在疑惑,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满腹疑问。难不成这江湖上闻之色变的逐风竟是一名女子,当然这仅限于那些初入江湖的牛犊之士的想法。
“难不成令宫主是怕了,不敢前来?”燕翔羽抑制不住怒气,手有些发抖,这可苦了赵荏月。匕首频频擦过他的脖子,留下一道道不深不浅的痕迹,就怕他一个不慎。很想叫他冷静,可他还不笨,这时候撩拨他无非是老虎头上捋须,必死无疑。
“宫主何等身份,怎会为了这点小事操劳,纡尊降贵。”映红说得很平淡,眼神却是挑衅的看着燕翔羽。好像这上面的三位根本就是蝼蚁,而非她平时还要尊称一声少主的人。说起来这映红还是他的姑姑吧。赵荏月有种想抽人的冲动,无奈自己软得像滩泥。
“映红!你好大的胆子!”最先发难的还是夷,明显是平时从未受过此等待遇。原以为这人是父亲派来救自己的,虽然失望那人未到,却未曾想此人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完全没理会那兀自咒骂的人,映红将视线锁定在那安静的人身上。
发现映红的视线,赵荏月毫不含糊的直视过去。
原以为会从中读出些什么,却是失望了,映红转过身面向众人。“如若在场的各位还想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奉劝各位一句:趁早离开。先前的事我移心宫就既往不咎,各位意下如何?”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怕了你移心宫了。”
原本还忌惮移心宫摇曳不定的众人,在听了这句话后都点头称是。谁也丢不起这等面子,且不论这在场的都是些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光是那女子狂妄的口气这面子上都挂不住。
“那就怨不得谁了。”
第40章
就在众人始料未及之时,只见映红掏出一个绿色小球,将其抛向空中,随即提剑凭空跃起。霎时,四周的空气便弥漫上一层绿色的雾气。
赵荏月满脸黑线,要来这招也得选对时候啊,这回算是载了。没想到最后惨死不是因为那劳什子‘情殇’,倒是败在这‘拂袖暗香’。
“毒——”
看看四下,方才的几百号人已去了大半。颇有些江湖经验的人早已就地打坐,许多人在还未回过神就已然倒地,若无解药不下一个时辰他们必死无疑。
“你刚刚让我吞了什么?”他为什么要救自己,赵荏月实是想不明白。
“一种让你死得更快的东西。”燕翔羽说的云淡风清,却未想他的言行与举止无疑是背道而驰,至少在赵荏月看来是这样的。
“那你大可不给我吃解药,岂不是死得更快?”赵荏月眉眼一挑,这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一直都不明白。
“……”只有一阵轻哼,燕翔羽没再过多解释。
赵荏月的认知一直还停留在那场初遇中,这点就连他自己也未曾意识到。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个用匕首胁迫自己的人,还是那个曾为了自己受伤而心疼不已温文儒雅的男子。也就因为这点,他才会认为眼前这个叫燕翔羽的人不会真的杀他,他完全忘了那日身边这人是如何将他逼入绝境。
“本座还在想移心宫怎就如此轻敌,仅派你等前来,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待毒雾一散,林世雄便率先怒言,言下之意就是说你移心宫竟也能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一贯的名门正派说辞,既无损他盟主尊严,也表明了自己鄙视尔等之意。
陆陆续续未吸入毒气的人都开始咒骂连连摩拳擦掌,只等台上的人一句话。
“邪教不正该如此么?”
双方蓄势待发之际,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言毕,场内竟凭空伫立了一人。来人一头炫目的红发,却是身着了一身白色的长袍。负手而立,在阳光的照耀下,金色的面具更是熠熠生辉,想必这面具下的脸也是美得不可方物。这不正是众人翘首期盼已久的移心宫宫主——逐风。
赵荏月知道身后的人在颤抖,但他不知道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禁锢解除,没有了支撑赵荏月随即瘫倒在地,心里像是有一团火,那种焚烧炙痛让他一再的咬紧下唇。
从一开始就注意着他一举一动的楚凝玉脸色也不比赵荏月。她知道皇兄的所有报复手段,但她却无力阻止,原本以为那人会有能力保护那孩子……在经历了那种种之后她已经放开了,有些东西是你再怎么努力争取也不一定能拥有的。而那人就是。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对那孩子她有很深的愧疚。那孩子小的时候,她就从未过问过,有很多次当她拒绝那孩子无意的亲近举动,她都能清楚的看见那孩子眼中的落寞。但她选择了无动于衷。
会死吧。
唯一的解药早在那人悔婚时就……但她又能做什么,只能眼看着那孩子吞下碧灵丹。
碧灵丹是凤汜宫独门研制的解毒良药,对常人来说它无疑是不可多得的,但对那孩子来说却是剧毒。
“我人也来了,不知道盟主有何指教?”
不知道是不是赵荏月幻听了,他觉得那人的声音在轻微的颤抖。
“指教就不敢当了。请宫主前来倒真有那么点事。”
“想必这事该是非同小可了,不然,盟主怎会劳师动众的将本尊的家眷也一并请来了。”
林世雄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焦躁,倒是有点头领的架子。
但,赵荏月却无力得想吐血,却也真的吐了一滩。这时他倒清醒了许多,自己错的多离谱可想而知。
一直缄默不语的燕翔羽这才出声。
“我要你手上的兵符。”
他的话引来了下面一片哗然。这区区移心宫宫主竟然握有朝廷王侯将相才会拥有的兵符,他难道是朝廷中的某个将军?又或是某个王爷?但一面他们又想这龙羽翔是何来头连这等事也清楚,难道他也是朝廷的人?但没有一个人知道事实是怎样,除了燕翔羽和他那几个亲信。
那兵符说起来也是燕翔羽交给他的,本是用来牵制他拉拢他的,现下却成了他复国唯一的机会。想到这燕翔羽难免有些自嘲。
“可以。”没有片刻的迟疑,几乎是同时回答了他的要求。
下面的江湖豪杰完全没想到这宫主如此好说话,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局势似乎并未扭转,看来他们的筹码是抓对了。许多人趁机开始提出《凤求凰》一事。
面具下的人皱起了眉,眼中杀气骤升。
“大哥。”
一道声音适时的响起。
“也好,既然宫主肯交出兵符,那本座也不再为难。”林世雄朝身旁手下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人上前给希夷松了绑。
台下众人躁动了起来,怎么能就此罢休,可碍于林世雄盟主的身份不敢妄动。
“今日之事,本座是奉朝廷之命,若尔等有何怨言岂不是想跟朝廷对抗。但是,我林某人敢跟各位保证,朝廷定会给各位及死去的兄弟一个交代。”
感觉身体被人拥进了怀里,鼻尖充斥的熟悉的气息。赵荏月很安心,他想起了很多事。在国小时他曾经暗恋过一个男生,那男生的名字他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他是从国外中途转学来的,坐在他的斜对面。他的皮肤很白,每当太阳透过窗户照在那男孩的侧脸上,他都会觉得那男孩像个天使。但他却从未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常常看得发呆,还因此被老师同学嘲笑了很多次。但是有一天那座位却空了,他还是会习惯性的看着那个方向,等着那男孩,一天又一天,直到那空桌也被老师搬走了,那男孩也再未出现。过了很久他才听说,那男生得了血癌在国外接受了很久的治疗也未见成效,男孩坚持要回祖国看看,家里想着这是孩子的唯一心愿,虽然他们不愿面对事实但是他们也不想孩子走时还留有遗憾,所以全家回到了久违的祖国。那夜他窝在床上哭了很久,还做了一个梦,梦里那男孩对着他笑了,笑容很温暖像是一阵风吹进了他的心里。再后来,认识了然。然是一个阳光大男孩,总是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和他在一起的人都会很轻松,很舒服,让人忍不住想独占那份温柔。可是后来却是他自己毁了这一切……
“唔。”
“不要再想了!”
身体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很难受。耳边只有嗡嗡声,他什么也听不见,但是他能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那人——是风。第一眼见到他,他就知道会与这人纠缠一生,却未想这一生是如此短暂。但他不后悔反而很高兴,穿越到这个时空会不会就是为了遇见他。这样的安排真的很好,老天待他赵荏月真不薄,偷来了一生,遇见了爱的人,已经够了,真的够了,该知足了……如果有下一世,风,希望还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你……
“……风……好……爱……(你)……”
……
第41章
逐风彻底坠入了魔道,那日他抱着赵荏月的尸体仰天长啸,犹如困兽般的嘶吼。声音融入了无穷的内力,致使在场许多人经脉震断而亡。但也有侥幸存活下来的人说,终于看见了那逐风的真实面貌,当时内力震破了面具,那面具下的脸竟然俊美得犹如妖孽,原因主要在于他那双眼睛,居然是赤色的妖瞳。话说他那死去的孩子楚惜月,不也是长着一双赤眸只不过颜色较之淡了些。
浊靑在房门前整整跪了七天了,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但那身板却未弯过。整个移心宫的人看见他面色都很凝重,却没有一人上前劝说。他们都很了解此人的衷心,自然也都明白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他在等。等里面那人出来。
那日当主人抱着少主的遗体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明白了自己已经没有价值再留在主人的身边。所以他要等,等主人亲手了结了这条命,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房内的暗房里,同样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人正伏在一具冰雕的棺材上。那里面躺着的是他终其一生要爱的人,看着那张他深爱的脸,逐风的眼里含着无尽的温柔,但是躺着的人却再也看不见了。那张原本会哭、会笑、会害羞的脸现在只剩下一片苍白。逐风一直看着那仿佛是熟睡了的人,好像下一刻他就会从睡梦中醒来,会对着他温婉一笑。打开棺盖,逐风忍不住伸手抚上那张脸,触手的冰凉让他心头一痛,手游走到那小巧的耳垂,那里有一颗黑色的耳钉,那是他亲手为那孩子戴上的。躺进棺内,逐风将赵荏月搂在怀里,像往常一样。只是,心里少了一块怎么也补不上了。
映红躺在床上,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又捡回一条命,还是该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那人发狂时的情景。在悬崖边的三天,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找到了吗?”然后,瞬间便了结了二十几条命。即使在回到移心宫后,那人也是双眼涣散终日恍惚,如若是有个三流角色偷袭,也定能夺了他的性命。
那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
还记得那日那人领了一个孩子回到移心宫,她当时真的很难受,那孩子才去了几日,但当她看见那孩子的样貌后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那是一张酷似那孩子的脸,只不过多了一分邪气,少了份儒雅,却也算神似。她还听见那人叫那孩子“月儿”。还有什么不明白啊!
只是现在那个叫宁儿的人已经……还有谁能安抚那人呢。那时,若自己能阻止他擅自闯入主人的房间,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吧。想想那人就连死时也还不知道,他只不过是一张脸,一张那孩子不在时用来填补主人心中空洞的物品。
天色阴晦,从昨日起就下起了蒙蒙细雨。映红起身披了件长衫还是决定去看看那人。浊靑,其实依她原本的性格应该是讨厌此类人的。唯命是从、愚忠,她觉得这类人就如奸佞小人般让人鄙夷,但是为什么现在她却无法看着这人往死坑里跳,是因为那次受伤后都是他在照顾自己,还是因为他总是无声的包容自己。这移心宫里没人不知道她对他的成见,她总是拒绝与他一起的行动,任谁都看得出她的排挤,但是他却从未动容。唯一的一次合作,却也是她第一次的失败,那日在悬崖上的一幕她一生也忘不掉。但这一次,原本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没想到却还是出了纰漏。
这移心宫的格局与煜宁山庄如出一辙,那人会这么做也是为了那孩子吧。
养了几日的身子还是很虚,映红渐渐放慢了脚步。这些日子所有人都会感觉得到,越接近那地方,就会觉得压抑,呼吸困难,但很有默契的所有人都绝口不提那事,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