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当大侠就上手————amplifier

「小鹿？」温玉峰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想起那只被他关起来的小鹿，「我会叫十九管家替我看著，你就去跟他要。」
「谢谢七哥。」没有心机─也可以说是笨─的温玉飞连忙飞奔离开。
看著他一脸天真无邪，温玉峰忍不住哼了一声，「小蠢蛋。」

天真、无邪、有够笨。
这就是管十九对温玉飞的评语。
在温家围墙之外的世人对温玉飞的评语多半是纨絝子弟，败坏家风，三不五十就是逛妓院，如果完美的温家有什麽缺点，一定就是这温玉飞惹的祸。
事实上呢？温玉飞不过是温家众子女最常利用的待罪羔羊。利用他的天真，不解世事来替他们脱罪。比如说，上个月包下整条花街其实是二姊温玉雪的主意，再上上个月大闹温家的水上对手洪家庄则是大哥温玉山的主意，这一次修理赵天开则是老七温玉峰的指使。不知怎麽回事，最後事情总是落到温玉山头上。
一定是温玉飞惹了什麽大麻烦上身，才会劳动温家四大护法、八大金刚、所有温家的能人异士全部出动，才能摆平这些麻烦。
没武功、没脑袋、除了像极了母亲的脸蛋之外，这温玉飞简直一无可取。
「十九管家，我的鹿呢？」
「好好地那里吃草。」管十九指著背後。
温玉飞连忙跑过去，看到小鹿平安无事地吃著草时，眼泪几乎要掉了出来。他带著闪动著泪光的大眼睛颤抖地说，「好可怜，你一定被虐待瘦了很多......」
「实际上是胖了不少。」管十九冷冷地说。
「十九管家，谢谢你替我照顾『乔八』，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乔八？」
「就是它的名字啊。」温玉飞指著一旁的小鹿。
「乔八......吗？」管十九愣了一下，他总觉得这个名字真熟悉，似乎在哪本失传已久航海志上读到过一头可以自由变化的神鹿，就叫做这个名字，难不成温玉飞知道那只小鹿？不敢相信温玉飞读过这本书的管十九连忙问，「你怎麽会替他取这个名字？」
「我是在门口的小桥边拣到他，再加上他头上这两只角......」温玉飞在自己头上比了个八字，「不是很像个八字？」
管十九瞪著小鹿乔八，乔八也瞪著他。
那对鹿角的越和一般的鹿不一样，不是像树枝一样的倒八字形，而是直直两根就像是筷子一样插在头上的正八字。
「......是有点像。」
「所以我就替他取名叫乔八了。」温玉飞拍拍小鹿的头，换来小鹿鼻子哼气的声音，用那两只像筷子一样的角戳了下温玉飞。
「看来他不怎麽乖巧。」
「其实他是很乖的，一定是因为七哥欺负他，所以才会脾气不好。」
并不是因为温玉峰欺负小鹿。
事实上，温玉峰一抓到这头小鹿就交给管十九照顾，管十九没把小鹿关起来也没限制他，放著这头小鹿在院子里吃。这头小鹿也真不愧是传承神鹿乔八之名的鹿，专挑他院子里珍贵的药草在吃，特别是一种要栽种十年才能结果，用来治疗神仙果和唐门红之伤的药王果全被吃个精光，让管十九差点要宰了这头鹿把药王果拿出来。
但管十九最终还是没这麽做，因为他正在找刀的时候，就被刚从京城回来的温祥叫了去，商量一件关於温家子弟的大事。在听到那件大事之後，管十九一直心事重重，没把心思放在吃光他整院子药草的小鹿上。而且，这件事情与温玉飞息息相关，他也还没找到机会告诉温玉飞，「有件事，明天老爷就是告诉十二少爷......」
「什麽事？」温玉飞天真地抬起头来看著管十九。
「就是有关於......」那双天真的大眼睛看著管十九，和管十九去世的娘亲好像。那张绝美的脸蛋，看起来愚蠢到极点的美丽外表，样样都像极了他的娘亲──除了他娘亲是装的而温玉飞是天生的有点不同之外，几乎可以说是同一模子出来的。面对这张脸，他实在说不出那麽残忍的话，「呃，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一定爹对我帮哥哥姊姊们做的事情又不高兴了吧。」
「和那有点关系。」
不只是「有点」，而是大有关系。上个月包下整条红街的事情当然不可能瞒住温祥，知道这件大大败坏门风之事的温祥决定将温玉飞赶出家门，除非温玉飞在江湖上闯出一点名声，以後再也不认温玉飞是他的儿子。
以前温玉飞也有很多传闻，但没有一次让温祥这麽生气。他总会看在温玉飞是他心爱女人独子的份上，原谅温玉飞。这次的事大概是成为江湖上的笑柄，加上红街又是另一门派的地盘，所以温祥才会如此生气。
这件事情，温家的长老和管家们都知道，明天一大早就要宣布。温玉飞要是知道自己将被逐出家门，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怎麽了？」温玉飞偏著头注视管十九发愣的表情。
「没什麽。」管十九推了小鹿和他一把，「那你就好好看著他，别让他再走到你七哥的院子里。」
「我会好好看著他的。」温玉飞点了点头，牵著小鹿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
管十九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升起诸多盘算。
他原本打算花三年的时间，教给温玉飞众多对付愚蠢武林人士的方式，但前提是这一年必需要在温家的保护下才行。但没想到他正打算开始教，温玉飞却被温家逐出家门了。这下该怎麽办才好呢？
「看来，也该是我离开温家的时候了吧......」管十九自言自语地说。
管十九回头看著满地的花草，还有外表和其它管家的住处相同，却已经被他改造成人间凶器的改造屋。这一切是那麽美好，在温家有吃有喝有住又没人管他（连温祥也不敢管），现在却『被迫』要离开，让他万分的感伤。
但是，为了实现他的计画，平静安稳的生活也只好放在一边了。看著他的改造屋，看著他被乔八咬掉一大半的花草......
再见了，这美丽的小世界。

（4）

温家大宅有一百零八个院落，除了各夫人和其子女共有一个院落之外，一些重要人物──例如说四大护法也有自己的院落。温玉飞的母亲李红筠早已去世，就算尚在人世也不会住进温家大宅，所以温玉飞独自拥有一个院落。
负责管理这个院落的，正是十九管家。
但这十九管家在温家可以说是特例中的特例。除了大管家和二管家之外，每一个管家都会跟一个夫人或是小主子，负责管理主子的院落，这十九管家既无武功、在温家之中又无人得知他的来历，只知道温祥对他十分尊重，不但不曾指派任务，还让他拥有自己的院落。
管十九的院落在温家的最角落，也是温家子弟少数不敢踏进之地。一方面是温祥的命令，一方面是管十九的院落里一直有鬼怪传说，有几个不肖子弟曾尝试闯进那栋单层的房子里，出来之後总是一直发抖，目光茫然，彷佛被狠狠修理过一顿却失去记忆。但在治好之後，他们全都绝口不提那栋屋子里的事。
不过，说来也奇怪。在温家之中唯一不姓温，却又有著奇特地位的管十九对温玉飞似乎特别在意，无人愿意管理的温玉飞院落，他竟然愿意接受。虽然说管十九只是口头上说说，似乎也没有整理温玉飞院落的意思，任由杂草丛生，景物也不曾更改过。
温玉飞自己对住的地方并不在意，但未曾插手的结果，是他本身也对自己的院落不熟悉，现下他就呆站在院子之中，寻找小鹿乔八的身影。
「乔八？乔八？」
温玉飞左看右看，怎麽找都找不著小鹿乔八。刚刚他明明就从十九管家那里牵回来了，怎麽他才进去睡一会儿又不见啦。
天色这麽暗，万一跑到那个哥哥姊姊的院子里变成鹿肉大餐怎麽办？
在黑暗之中，有双眼睛从石头後抬起头来看温玉飞。那双眸子看起来就像是天上的星辰一样亮，闪烁著意义不明的光芒看著他。温玉飞毫勿警觉地走了过去，「乔八，是你吗？」
没有回答。（废话，一头鹿是要怎麽回答？）
小鹿乔八冲了出来，用角顶了下温玉飞的臀部。
「唉喔。」温玉飞跳了起来，往前几步，「你在干嘛，乔八。」
小鹿当然不会回答，又用角顶了下他的腰，温玉飞连忙又往前几步。他一停下来，乔八又用角顶了顶他。温玉飞也大概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你要我往前走吗？」
乔八点了点头。
想不到一头鹿竟然听得懂人话......如果是管十九在场一定会严重怀疑眼前一切的真实性，但温玉飞是个天真的人，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他毫无怀疑地点了点，对乔八说，「那你走我前面，我跟著你去吧。」
乔八又点了点头，往围墙的一个角落跑过去。温玉飞跟上去时才发现墙角有一个大洞，只是平常被观景用的石头遮起来没人注意到。温玉飞自言自语地说，「天啊，这麽大一个洞，小偷跑进来怎麽办？」
乔八回过头用鼻子哼了一声。
仔细想想，就会发觉温家根本没有必要把洞补起来，一整家子都是武林高手，有哪个小偷不要命了竟然跑进来偷东西。但话又说回来，温家有权有势，墙上破了这麽大个洞也没人补，的确是有点丢脸。
此时，温玉飞也没想那麽多，只是跟著乔八在黑夜中往前走。
黑暗之中好像右转了十二次，又左转了十九次，转到温玉飞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只知道小鹿乔八在一座桥前停了下来。
温玉飞是第一次知道温家附近有这麽一座桥，横跨在两座山之间的绳桥不晓得是用什麽方式建成。
但乔八似乎不是带他来看桥，因为乔八在崖边停了下来，探头往下看。温玉飞好奇地也伸出头去看。黑暗之中什麽也看不见，只听见流水拍打悬崖壁的声音。看来底下是一座流量不小的河流。
「乔八，你带我到这里干嘛？」温玉飞转过头来问乔八，但乔八不知道在什麽时候不见了，只留下一地的冷清。温玉飞慌张地回头寻找，可是在黑暗之中他哪能找到任何东西，甚至连乔巴留在地上的脚印也看不出来。温玉飞找不到乔八，又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只好对空谷大喊，「乔八、乔八，你在哪里快出来啊......」
忽然，後面一股推力将他往前推。
「等等，我......」r
温玉飞还来不及讲出自己不识水性，就从悬崖边跌了下去。跌下去之前，温玉飞哀怨地回头看了一眼乔八。
他发誓自己看了乔八在冷笑，虽然──
一头鹿应该不会冷笑。

（5）

管十九刚将最後一包粉末写上字後藏进怀里，二管家温孝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十九管家在吗？」管十九离开桌前，一推开门就看到一脸慌张的温孝。而温孝也在看到他时立刻走上前来，「大事不好了。」
「什麽事？」管十九拍拍温孝的肩安抚他。
在大到不可议的温家之中，大管家和二管家的地位不逊於温家直系子弟，地位和长子温玉山，执掌布衣、铁衣坊的温玉雪有同等的地位。大管家温忠个性冷酷，办事能力极强，像极了温家人，二管家温孝就完全不同了。
温孝性格温和，负责调派其它管家，并照顾所有温家子女。总是叨念著温家子女的他彷佛是温家子女们的母亲，在为了主子的地位互相争斗管家之中，可以说是异类中的异类。他也是少术能进入管十九院子里的人之一。
「十二少爷不见了。」温孝已经找了一个早上了，甚至还找来全温家的家丁翻动温家的每一寸土地，就是没有见到十二少爷。虽然他们都知道十二少爷将要被温家逐出家门，但在还没逐出去之前，温玉飞终究是十二少爷，而且，说不定老爷见到十二少爷又会打消逐出家门的念头。
「你们找过多少地方了？」
「能找的都找遍了，就是没看到十二少爷。」温孝著急地说，要是被老爷知道他没看好十二少爷，说不定连他的命都保不住。
「也许是哪个兄弟找他？」
「我和其它管家打听过了，没人见到十二少爷......」温孝一脸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要是......要是十二少爷不小心被三少爷的老虎吃了......」
「不会有这种事。」管十九斩钉截铁地说，「我在陪起去找一找。」
「这太好了。」温孝连忙拉著管十九往温玉飞的院子走。
管十九没挥开他的手，任由温孝拉著他穿过早就很熟几条小道，来到温玉飞的院子。
一如既往，温玉飞的院落除了他之外没有其它人在，连唯一的主人都不在又更显得凄凉，管十九环顾四周，的确是没有温玉飞的影子。
「十九管家，你说要怎麽办才好啊？」温孝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抱著头在原地转圈。老爷在一个时辰前就叫他带十二少爷去大厅。现在都到了用中膳的时间了，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在大宅里迷路吧？
「别紧张。」管十九单膝跪在地上观察了一会草地上留下来的痕迹。虽然因为太多人践踏过而不明显，但他仍能发现一些不同的东西。他站了起来，延著一条温孝没能发现的足迹走向墙边。
「十九管家？」温孝疑惑地跟在管十九身後。
「你放心吧，以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祖先『管一』之名，我现在就告诉你真相。」管十九得意地带著温孝走到大石头之後，就见到墙上的大洞。
「这、这是......」温孝的嘴大大地张开，一时无法阖起，他走过去摸著大洞，「这是十二少爷打破的？」
「不。」管十九蹲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指向地上蹄型痕迹，「是那头鹿。」
「鹿？」温孝一头雾水，「什麽鹿？」
「温玉飞救了一头小鹿，这是那只鹿的蹄印，我绝不会看错。」管十九站了起来，从大洞中钻了出去，温孝也跟著他钻了出去。
洞外是一条通往河边小路，中间必需经过一座森林，想必那头小鹿就是从森林过来。在知道温玉飞院落的围墙有个大洞之前，管十九一直不明白被温玉飞成为乔八的小鹿怎麽会闯进温家，现在他可明白了。
「十九管家，你说这墙是被一头鹿打破？」这下子，温孝连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有可能。」从墙砖受损的状况，管十九一眼就可以判断，这是从外部破坏，但是以一头鹿的力量，真能弄出这麽大一个洞吗？他很怀疑，「但我不认为一头鹿会有这种程度的智慧。」
「十二少爷该不会真的被一头鹿给带走了吧？」
「如果那头鹿有心害他的话，也许他早就死了吧。」管十九皱起眉头。连他这麽理性的人都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头鹿的阴谋。
「那、那该怎麽办才好？」温孝无助地看著管十九，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如果是被人带走，那肯定是温家的敌人无疑，他可以调动四大护法、八大金刚，一定要找出温玉飞和凶手。但现在带走人的是一头鹿，而且一头「有智慧」、会绑架人的鹿，他就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先别著急，鹿不太可能有人类的智慧，一定有什麽人指使他。」
「指使一头鹿来骗走少爷吗？」
「这不能确定，不过，真相只有一个。」管十九的眼中闪动著光芒，「我会查出事情的真相，然後把温玉飞带回来。」
管十九说完就往森林方向走。
「等等，十九管家你要离开吗？」温孝被管十九吓了一大跳。
「没错，我要离开温家。」管十九毫不留恋地说，「替我向温老爷说声谢谢，另外，我保证一定会将他儿子训练成一代大侠。」
「一代大侠？」温孝完全无法理解明白，「十九管家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啊？」
管十九没有回答温孝，只是对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温家。

（6）

水流湍急。
温玉飞搞不清楚自己还活著还是死了，只知道自己随著水流上上下下，飘了好一段距离，最後被一块大石头卡住才没再飘下去。不知道他爹、他哥、他姊、还有他家的管家们能不能找到他的尸体，好带回去安葬......左手臂传来刺痛的感觉，好像他那三岁大的幼弟拿筷子戳他感觉？
温玉飞伸出手把戳到他的树枝拍掉......咦，他的手还可以动。
谢天谢地，一定是他平常做了很多好事才没死。
发现自己没死的温玉飞挣扎地从水里爬起来，才发现天已经亮了，但是四周的景色看起来跟家附近的差不多，温玉飞也搞不清楚自己飘了多远，只觉得浑身湿透，又饿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