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尘色

作者:尘色  录入:03-19

开阳瞪大了眼,一时竟无话可说了,看著千煌,似是为了眼前这人的强词夺理,眼下有一抹极淡的失望,怒气浅淡下来,他退了一步:"罢了,今日算是把话说清楚了,我只想安安分分地做这天庭上仙,你的那些情爱我也不想了解,往後你莫要再纠缠我了,就当你我,从不相识吧。"
"不可以!"眼看开阳转身想走,千煌下意识地一手扣住他的腕,喝了一声。
开阳反手扣指,一道白光直冲千煌面门,千煌一惊,侧脸躲了过去:"你!"
"若再纠缠,就不只是这样了。"开阳说著,便要挣开千煌的束缚,却没想到千煌捉得更紧,一时间,手上只觉得一阵刺痛,却挣不开来。"放开我!"
千煌像是压抑著什麽,只是一字一顿地道:"你知道,论仙术,你我虽在伯仲之间,但是,我要困住你的行动,却一定也不难。"
"千煌!"开阳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不要,连相见的情分的毁了!"
"到了这地步,还说什麽相见的情分?"千煌只是扣著开阳的手,惨淡一笑,指尖虚画,一道浅淡的红光将开阳慢慢笼住,"你不肯承认,我就让你看清楚!"
说罢,开阳便感觉到千煌将自己放在了地上,慢慢地压了上来。
"千煌,千煌!"开阳终是慌了起来,不迭声地唤千煌的名字,身上的衣服却始终被千煌一一褪尽。开阳张了张嘴,最後一声咽在了唇边,慢慢地咬住了下唇,闭上眼再不吭声了。
千煌却缓了手,只是看著他,好一阵,才低吼道:"你张开眼看著我!"
开阳只当作听不见,千煌嵌著他肩膀的手用力得像要把他的肩骨捏碎,他也只是把牙咬得更紧,闭紧了双眼。
僵持片刻,千煌终於挫败地松了手,却是低头吻了下去,如同啃噬一般,沿著唇,脖子,一路往下,最後停在了开阳胸前的突起,舌尖像是冰冷的蛇,围著那一点淡红打转。
开阳全身僵硬,只是微微地打著颤,眉间也微蹙了起来,却始终是闭著眼,不吭声。
"开阳,开阳,为什麽你就不肯承认......你对我有感觉的,不是吗?开阳......"千煌手中不停,声音里却带了一丝哀求的哽咽。
开阳难耐地仰了头,牙咬了咬紧,慢慢挤出一抹淡笑,字字清晰:"承认又如何?承认了,就去为你上诛仙台?"
"我......"千煌有点茫然了。
"别开玩笑了!"开阳冷笑一声,突然张开了眼。
千煌心中一动,已经察觉到不妥,左手连带,正挡住了开阳突然屈起向自己小腹撞上来的膝盖,右手一勾一圈,依旧扣住了开阳的手,开阳本已经半坐了起来,这时也只能又生生摔了下去。
闷吭一声,开阳看了千煌片刻,便死心地闭上了眼转过了头。
"开......"
"谁在那里!"
千煌的一声还没叫出口,便听到不远处一声吆喝,两人都是全身一震,千煌下意识地松了手,开阳反射地一翻身,千煌伸手来挡,只是片刻牵扯,两人依旧栽了下去,千煌这次学乖了,飞快地挡在了开阳身下,开阳压在他身上时,一旁相依的桃树也被人分了开来。
忘川(十九)

十九

"你们在干什麽?"
桃树後的人面容陌生,适才在席间似乎也并未曾见,恐怕只是不入流的小仙,这时站在那儿,看著开阳和千煌二人,一脸惊恐,问话时声音都有点抖了,看来是认出了二人是谁。
开阳最先反应过来,只是一挣扎,翻身跳了起来,也不管身上衣衫未著,目光一凛,指尖破空划过,所经之处,亮起一道暗金色的光,在那人面前无声爆破,千煌只看见眼前一片血红,再定眼时,那人已经直直地倒下去了。
"开阳,你......"倒在地上的人慢慢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千煌惶然地看著开阳安静地拾起地上散落的衣物一一捡起,心中没来由地一寒,只觉得眼前的人竟是分外的陌生,话哽在喉间,再说不下去。
开阳将长衣披在身上,才缓声轻道:"若不下手,他叫起来,你我......"话没说完,他突然便僵在了那儿,指尖停在最後一颗纽扣上,竟已经有点轻微的颤抖了。
桃树林不知何时已经热闹了起来,脚步声自四周传来,不一会,周围已经三三两两站满了外貌各异的仙道,甚至已经有人指著开阳和千煌窃声议论了起来。
"他......竟还想得到报信......"开阳茫然地看著那些人,好久,才无意识地轻吐出一句话来。
千煌也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著四周指指点点的人,目光慢慢地转到了开阳和自己的身上。
两人身上都是狼狈,开阳甚至只著了一件长衣,与周围摆著仙家风范的众人相比,有如泥尘,一时间,千煌只能难堪地低了眼。
开阳却是咬了咬牙,放下手垂於身旁,微微地挑眉扬首,看著前方众人慢慢地让出了一条道来,两个衣袂飘飘的仙子搀著一人走来,便是那蟠桃宴的主人王母娘娘。
一直走到离两人不过五六步,王母停了下来,目光淡淡地自开阳身上扫过,又落在千煌身上。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过了很久,才听到她缓声道:"刚才,是谁动的手?"
"我。"开阳的声音平静得像是日常话语。
"开阳!"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开阳微微抬眼,便看到摇光站在众人之外,眼中惊恐地望著自己。
开阳笑了笑,便又收了目光,垂眼站在那儿。
王母也似听不见摇光的呼喊,静默了一阵,又道:"开阳星君,杀戮乃众罪之首,你,不知道吗?"
"小仙知道。"开阳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
王母脸色一沈:"那麽,所为何事?"
开阳微微低眼,轻吐出四字:"杀人灭口。"
周围顿时一阵喧哗,王母微蹙了眉,轻哼了一声,半晌才又静了下来,王母的目光落在始终沈默的千煌身上,好久,才终於开口:"你们两个,因何自蟠桃宴上退了出来?"
开阳回头看了千煌一下,只是淡淡一笑,没再说话,又自回过头去,直直地望著前方。
摇光见他不说话,有点急了:"开阳他只是一时不适,想出来走走图个安静......"
"没人问你的话!"王母喝了一声,摇光只能咬了牙闭上嘴,王母盯了开阳一阵,转眼看向千煌,冷声道:"千煌,你说。"
王母本就是千煌的长辈,千煌对她一向敬畏,这时心中慌乱,被这麽一喝,千煌脚下一软便跪倒了下去,脱口道:"不是,我......他......是他勾引我的!"
一瞬间,周围似是死一般的静默,片刻才慢慢恢复了过来,千煌张了张嘴,眼中终是流露出一阵失措,反射地往开阳那边看去,开阳却只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千煌僵硬地摇头,却怎麽都发不出声来。
"你说什麽?"王母看了开阳一眼,又看向千煌,沈声问。
"不是,不是......"千煌拼命地摇头,双眼死死地看著开阳的背,想解释,却仅能说出那两个字,心中越是惊惶,到最後,眼中竟有泪慢慢地落了下来。
王母看著他的模样,微微地皱了皱眉,低声道:"千煌帝君受了打击,还是先把他带下去吧。"
"是!"四下有人应了,从众人之间走出来架住了千煌,千煌更是惊惶,动手便要反抗,来架的人反应更快,一反手砍在他後颈上,千煌一声未哼便昏迷了过去。
开阳这时才慢慢转过身去,脸上竟有一丝浅笑,那架著千煌的人愣了愣,一时间也忘了要走,眼睁睁地看著开阳一步一步地走近了过来。
"开阳星君,你干什麽?"王母低喝了一声。
开阳却像没听到似的。只是走到千煌跟前,合眼一笑,慢慢抬手,拈著衣袖细细地拭去千煌脸上未干的泪痕。
周围一片死寂,开阳也便似看不见周围的人一般,拭得极慢,好久,才顿了手,怔怔地望著千煌的脸,轻叹一声,喃喃道:"有什麽好哭的呢,错了就是错了,哭能抵什麽用呢?真是小孩子模样。"
"开阳星君!"王母脸色更差,喝了一声,示意那人将千煌带下。
开阳轻轻收了手,回过身来,眼中已经失了神绪,只是唇边依旧噙著一抹浅笑,竟让那平凡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让人惊豔的温柔。
"开阳......"摇光也早被人拦住了,只来得及唤一声开阳,便被人死死地捂住了嘴。
开阳似是没有听见,只是向著王母直直地跪了下去,缓声道:"开阳违反天规,妄动情欲,勾引帝君,又无端杀戮,自知罪孽深重,今愿领罪。"
"你既知罪,哀家也不愿难为你。诛仙台上斩断仙根,下凡去吧,世世受难,少年而夭,历经百世可入轮回,之後的......若你还能入道修炼,亦可再列仙班。"
开阳淡淡一笑:"谢娘娘,只是为仙......开阳,不稀罕。"
忘川(二十)

二十

周围水平如镜,扁舟轻摇,忘川看著开阳,见他不再说下去了,只是最後那一句"不稀罕",竟听得心中一阵激荡,不禁低笑:"那样的天庭,不留也罢。"
开阳愣了愣,抬眼看他,似是不懂他话里的意味,过了很久,只是生硬地道:"前因後果你已经知道,若只是怜悯他,到如今也该死心了。"
"为什麽?"忘川问。
"为什麽?"开阳眼中错愕,"那样的人,还值得爱麽?"
忘川笑了,带著一末微暖,看著开阳:"可是,你不也爱上了他麽?"
开阳脸色微微变了变,冷笑一声:"谁会爱上那种人?"
忘川摇头:"若是不爱,你不会认罪。正因为爱了,你以为他会不变,哪怕不能在一起......可是,他却先辜负了誓言,所以你失望了,才会死心。上诛仙台,下凡历劫,其实都只为了逃避这情殇......你不是恨他,你只是对他失望了。"
开阳看著忘川,眼中掠过一抹错愕,最後渐渐化作了满目苍凉。忘川却只是静静地看著他,眼中澄澈。
过了很久,开阳才轻声一笑,缓缓地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他说得很用力,"只会恨他。"
忘川微微垂眼,像是有点失望了,只是抿了唇,没有说话。
"还要等?"开阳低声问,像在压抑在什麽。
忘川坚定地点了点头:"还等。"
开阳没再问下去了,翻身落在桥上,站在那儿,沈默了很久,终於转过身去,低了头,微声道:"这次再去,便是最後一世,一切惩罚便算是尽了,到时候,我便於一切凡人无异,自入轮回。你......"
话到了此处,到底是哽在了唇边,迟疑了很久,开阳终是什麽都没说,似是轻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往桥的另一边走去。
忘川望著他的身影渐远了,才慢慢地坐了下来,眼中略略地有些失神了,只是张著,好一阵,才轻声呢喃:"还等,还等......"极轻极细,却带著无法忽视的坚定,像是在心中,一遍遍地确认。

这次再去,便是最後一世,一切惩罚便算是尽了,到时候,我便於一切凡人无异,自入轮回。

最後一世过去,此後,便再无纠缠了,千煌又该怎麽办呢?他还会再来麽?还会追下去麽?
忘川蜷在扁舟之上,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著。
还等,还等。

月色如霜,苏州城中大街小巷都已静了下来,却偏生有一个角落,热闹才刚开了场。
春满堂,摆在苏州城著名的花街柳巷最当眼处,便是再笨的人,也该猜到那里头做的是什麽生意了,只是偏生又与左右的莺红燕绿不同,少了一丝脂粉浓香,多了一丝风流,叫人心动。
苏州城中,唯一一处的,像姑馆,卖的是男色。
千煌戴著青铜面具,坐在角落里,独自抿著酒,看著大厅中央噙著浅笑眼波如媚的少年,微微地低了眼。
从前未曾留心过那人的容颜,天庭之上,他已是绝色,别人看在眼里,美丑不过是云烟。开阳於他,从来与皮相无关。
如今衬在一众凡人之间,刻意雕画过的皮相,唇边眉间,无一不是精心描画,映著那双熟悉的眼,眼中却含著陌生的妩媚,叫人看得惊惶。
谁不知道春满堂的念惜是苏州城中要价最高的色子?其他秦楼楚馆中的花魁,要价便是连他的一半都比不上,也已经是门前冷落,春满堂却依旧日日被人踏烂了门槛,最终入得了念惜房中的人,即使是屈指可数,也从不见春满堂出过什麽扫兴之事,可见其手段。
千煌这眼中的黯然,每日春满堂不知几百,自然也没有人会在意他一个。
偏偏这一夜,厅中那人却挑了眉,拨开了身边环绕著大献殷勤的主顾,缓步走到千煌面前,略略站定,才微扬了下巴,端著架子问:"你很喜欢我?"
若是换作了别人,不过是一个以色侍人的色子,如此高傲,便要叫人鄙弃了,只是这不是别人,而是念惜,周围无人觉得不对,倒是有几个未见过世面的人,忍不住现出了心中的惊豔来。
千煌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从他那张精致的脸,落到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上,好久,才黯淡一笑,似是有点无措地低了头。
念惜微微皱了眉,只是冷笑:"你每日都来,每日都坐在这里望著我,却从来不与别人一般向我搭话,难道竟是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句已经让人有点难堪了,围观的人一时间都静了下来,只是心中偏著念惜,听他这麽一说,都不禁对面前这戴著面具的古怪男子生了一丝轻视。也有人暗自替念惜担忧,这男子听了他的话,怕也要生气起来了吧?
千煌却只是低了头,垂了眼,没有答话。
念惜脸色微沈,随即便笑了开来,满目春色,叫人失神:"原来只是个懦夫,真是扫兴!"说罢,再不看千煌一眼,像是真的被扫了兴致,也不再与别的主顾纠缠,推辞了几人,直直地往後头走去了,留下一厅的人各自黯然。
稍微有气不过的,想要回身去寻千煌,却发现刚才千煌所坐的地方,早就人去茶冷,只能作罢。
只有角落里,两个身穿彩衣的男子,容颜如玉,眉间却带著遮掩不住的媚,其中一人尤其出众,微蹙著眉望著念惜消失的地方,一声不吭。
另一个人知他心中在想著什麽,眼中含著一抹浅嫉,低道:"你看他那嚣张模样,不过是仗著一张脸,都得意成什麽样了!"
"他若只有一张脸,就与你我没有区别了。那些人爱的,是他的才情,他的傲气。"
那人哼笑:"如果没了那张脸,又有谁看得上他那点破玩意?"
忘川(二十一)

二十一

"啊──啊啊──"突兀的惨叫声蓦然响起,划破了黎明的沈寂,春满堂内刚灭下去的灯有陆续地点了起来,走道上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
走道尽头一个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拿著灯笼的两人一边嚷著"什麽事了"一边慌张地往内看,灯笼昏黄的光在屋子的墙上一阵狂晃,角落里似是有什麽动了一下,那吓人的惨叫声更是凄厉,拿灯笼的人刚定了眼,只半晌,竟也跟著叫出了声来。
外头的人更是乱成了一团,各式各样的问话里只有一个声音始终低低地响著:"我的脸,我的脸......"
千煌站在慌乱的人群中,安静地看著房间里的人,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却始终是未曾一动。
到天亮时,整个苏州城的人都已经知晓了。苏州城里要价最高的色子,春满堂的摇钱树念惜的脸被毁了,连那双会勾人的眼,也被不知什麽东西熏瞎了。
那张颠倒众生,让人为之一掷千金的脸,被人用刀在上面密密麻麻地画了深深浅浅的刀痕,把刚进门查看的龟奴都吓晕了一个。

推书 20234-03-19 :琼珠碎圆(男男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