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半点心————苏晓秀

我拿著干衣服出来。
他一直低著头站在门厅。冷不防抬起头盯著我的眼睛，说，"你。。。你跟思贤住在一起吗？"
我错愕，但还是实话实说，"是啊，我们住一起。我叫林雨帆，你呢？"
他轻轻笑了一下，有些苦涩，声音有点哑，"我叫秀逸，安秀逸。"
秀逸。。。人如其名。我默默念著他的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他迅速的换了衣服。然後又冷不丁地开口，"雨帆哥，我可以叫你雨帆哥吗？"
"当然。"我尽量笑得温暖。
他怔怔地看著我的脸，然後说，"雨帆哥，思贤。。。思贤他这些日子开心吗？"
不知道他为什麽这样问，可我还是回答说，"嗯，他挺开心的。。。"
"开心。。。开心就好。"他又有些恍惚，眼神看向我身後的白墙久久，然後转身向外走，"谢谢你，雨帆哥。"
我又把他叫住，递给他一把伞。他冲我笑笑，摆了摆手。
把人赶走，我开始审问思贤。他什麽也不肯说，直说是以前认识的，现在不想来往了。
我以为秀逸很快就会来还衣服，可是一直没有来。
直到一天晚上，他和我日思夜想的人一起出现。我突然想起了，在哪里听到过他的名字。秀儿的弟弟。
佑成瘦了。看得出，他很疲惫。
他拉著秀逸。然後一把甩开，秀逸被摔到地上。
我知道，他不想我误会。我根本没误会。更何况，他不是应该跟秀儿在一起吗？
他跟我解释，没有别人。我相信他。一直都是信他的，只是希望他有别人，希望他更好而已。
我不能再跟他回去，不能丢下思贤不管。他失望地离开了。
秀逸想跟思贤说话，被思贤大骂一顿，说了很多难听话。结果不了了之。
我和思贤心情都很低落。回到家，两人无话。
半晌，他突然问，"他是谁？"他的眼睛像是著了火，跑过来摇我的肩。
我被摇得头晕脑胀，"谁？佑成吗？他是。。。一个朋友。"
他不放过我，"朋友？朋友你至於哭吗？别骗我。"
我说我没哭，他就更加抓狂，掀起桌布抖到地上。一片狼藉。
我跑过去，紧紧抱住他。"思贤呐，哥不会离开你。别害怕。雨帆哥就在这儿，不会走的。"
果然，他听了我的话，慢慢平静下来。
我终於确定自己的弟弟出了问题。j
我找医生咨询，都说得要他亲自来，可他死活不肯。医生只好嘱咐我多陪陪他，心病还需心药医。
我整日跟著他，可是他越来越不开心，有一天还说，你说，安秀逸在做什麽。
我哪里管得了别人在做什麽，自是无法应答。
第二天，秀逸恰好来了。我如释重负，总算有个人可以分担一下。
他一来就抓住我，心急火燎地说，"雨帆哥，雨帆哥，求你救救佑成哥吧。"
我差点晕过去，这是怎麽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天要塌了吗？
完全无法冷静，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离地面而不自知，"他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
我把秀逸留下照顾思贤，自己狂奔到医院。看到昏迷不醒的他。。。
我下了决定。
尽管愧疚，可是，我顾不了思贤了。我不能没有他，他更不能失去我。──我的爱在等著我。
他一直伸著手，喊著我的名字。我的心从来没有如此痛过。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没有人，根本不会有其他人，──只有我可以给他幸福，我，就是他的幸福。
佑成，我只求半点心，你却给了我一整颗。那麽，我就送给你一辈子的幸福吧。
这些年来经历太多事情
心里的委屈能说给谁听
我想我能承受所有的压力
只要你快乐我就会安心
喜欢和你呼吸同样空气
自由自在无人打扰的梦里
对我的好我会珍藏在心里
再大的风浪我都愿意和你一起
一辈子的幸福
想想真的很甜蜜
难免会有些不如意
我们要一起面对
一辈子的幸福
真的需要你来陪
在每个寒冷的夜里
我们相互依偎
────李尤&李绍继《一辈子的幸福》

番外三：智慧篇
哥哥宣称他有交往对象的时候，正是我最忙碌的时刻──高三最後一个学期。
全家人非常开心，只有我不高兴。
──我不想把哥哥让给别人。哥哥有了嫂嫂，一定不会像以前一样疼我了。我在心里别扭地想。
可是，好奇心总是有的。
我想看看未来嫂嫂长得什麽样子，能让我的哥哥──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好男人变得如此情深意浓，──我和爸妈在电话里已经清楚领教过哥哥的转变了。
所以，五月里的一个星期天，风和日丽，我跑到村口，接哥哥和准嫂嫂回家。
远远的就看到两个牵手的人走过来，一个是哥哥，另一个看不真切，不过，女方也很高啊。
我就已经有一米七了，她得有一米八！
真可恨，连身高都比不过！
我在心里把她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隐隐看到脸，不对啊，怎麽这麽的，呃，阳刚？
哥哥向我大步走过来，一脸笑意。
我撇开刚才奇怪的念头，一下子扑进他怀里，狠狠搂著，大声说，"哥哥，我好想你啊。你是不是有了嫂嫂就忘了我了？"
哥哥像小时候一样刮刮我的鼻头，把我抱离地面，说，"怎麽会呢？哥哥永远都是小智慧的哦！"
我一听就乐了，抓著哥哥的衣服向他身後的人吐舌头，嘿嘿，哥哥是我的！
那个人笑了。笑得很。。。好看，呃，真不想承认。
不对啊，怎麽像个男的？我皱起眉。
哥哥把我放下，拉起身边的"她"，对我说，"来，叫雨帆哥。"
"咦？"我惊讶，真的是男的！"哥，你不是说带嫂嫂回来的吗？怎麽是个哥哥？"
那个"雨帆哥"脸一下子就红了，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智慧啊，"哥哥轻抚我的头，温柔的说，"这个，就是你嫂嫂。"
我惊得连退三步，太出乎意料了！
怎麽会这样？哥哥说，对方是个温柔善良的好人，早就没了家人很可怜，说会烧一手好菜，还说不能生育。。。是个男的？！
那个人的神情暗淡下来，哥哥急急地上前一步，对我说，"智慧啊，他就是我在电话里说的人，哥哥喜欢的人就是他。你不相信哥哥的选择吗？"
相信，无论何时，我都相信自己的哥哥。
我偷偷瞄了瞄那个人，看他低著头看自己的鞋，哥哥在旁边拉著他的手不放开。。。
"嗯！"我重重点头，"哥哥，我相信你！"
哥哥展颜，露出开心的笑意。
那个人听了我的话，猛地抬起头，感激地看著我。。。呃，他真好看。
我走到他身边，感到脸上有点烫，很不好意思，"那个，嫂嫂，呃，不是，雨帆哥，你，你好，我是智慧。"
在他面前，以前的好口才全飞了，我暗骂自己嘴笨。
我接受不代表爸妈能接受，尤其是妈妈，拿著扫帚满院子打人，当然，是打我哥。
我和爸爸在旁边拦著，要哥哥带著人先走。
哥哥和雨帆哥都不走，两人跪到地上不起来，哥说，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娶别人。
气得妈妈眼泪横飞，爸爸也著急上火。
这怎麽办？我想来想去，只好大声飞来一句，"妈，你不就是怕曹家没後吗？大不了我以後生了孩子，让他姓曹好啦！你别气哥了！"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我，呃，好像又说错话了。
"你这个不知羞的臭丫头，连这话都说得出口！"
然後，就变成妈妈追著我打了。。。
不管怎样，爸妈总算是没有把两个哥哥撵走。。。
我的心也安了。
第二天，我早晨要上学，爸妈下地去了，说是不想看著那两个人心烦，其实明明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开始农活儿的嘛，故意气人家。
雨帆哥偷偷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大早，给我做了好多好吃的，来到我面前，什麽也不说，拿著东西就往我的书包里塞。
我看他手抖个不停，"嗤嗤"的笑起来，他抬眼，睁著无辜的大眼看著我，"智，智慧，怎麽了？"
"哈哈，"我笑得更大声，"雨帆哥，你干嘛那麽紧张啊，我又不会吃了你！嘿嘿。"
他的脸"腾"的红了，哈哈，好好笑哦。
哥哥跑过来，一副没睡醒的傻样儿，揉著眼睛根本没看见我，就冲著雨帆哥嚷嚷，"雨帆，亲亲呗~"
我和雨帆哥都傻眼了。
我是压根儿没见过这样的哥哥，雨帆哥嘛，应该是太害羞了吧。
他急得一把推开哥哥，吼著，"去一边儿去！"脸红得都紫了。
嘻嘻，我暗自在心里乐。其实，有个"嫂嫂"也挺好的。。。
下午放学回来，看到他们四口人，两个大男人一起，抽著烟，看电视，有滋有味。
其实我看得出哥哥想帮雨帆哥，一直在偷瞄，不过他帮不上忙。
妈妈和雨帆哥在厨房里忙活，就听见妈妈说，"去去，你一个男人干嘛跑进来！竟帮倒忙！"
雨帆哥不走，在旁边小心翼翼陪著笑脸，帮忙择菜洗菜切菜，比起妈妈一个人不知快了多少倍。
妈妈还不领情，一个劲儿地挑三拣四，不是菜没洗净啦，就是切菜切得粗没水平啦。
我看不过去，哥哥不能说，我来说。没卸下书包就冲上前，"妈！我平时比雨帆哥做得差多了，你不是还夸我干得好？"
仗著自己比妈妈高半头的优势，我叉著腰到她面前，"哼，你就是没事找事！你不公平！"
吵完了才想起，坏了。这是俺娘！
我再一次被妈妈追著打。。。
不过，妈妈再也不挑剔雨帆哥做饭了。
哥哥每天来我房里帮我补课，夸我聪明，说希望我能考上B市他的母校，以後他也好照应我。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哥说他和雨帆哥是专门请了假的，现在得回去了。
我揪著他们的衣袖，依依不舍。
爸妈都有些舍不得，但都抹不开面子。
其实我知道，爸爸从一开始就没那麽大的气，他只想哥哥过得好；妈妈後来几天天天对著爸爸偷偷叨咕，要是雨帆哥是女孩多好，我都听到了。
爸妈什麽也没说，眼看著他们走了。
我把他们送到村口，雨帆哥偷偷给我零花钱，告诉我要是学习累了出去逛逛买吃的。
我也不知道为啥，心里憋得难受，呜呜哭了一通。
两个哥哥都抱抱我，说我乖，要我好好学习。
後来我就高考了。成绩在村里数一数二，不过到了省里就比哥哥当年差远了。
不管怎样，我还是凭实力考进了哥哥的母校。
爸妈开心得不得了，逢人便说，我们家出了才子又出才女。
我要到B市上学。
哥哥打电话回来说他跟雨帆哥全包了。夏天里，爸妈就含著泪把我送上了火车。
我到了新地方，长了不少见识。心里有点浮躁。
我长得不丑，可是别的女孩子都比我会打扮。人家都有人追，这让我很郁闷。
不是说我也想让人追，而是，而是她们说我土，没人追。这让我的自尊心严重受挫。
我每个周末都去哥哥家过。
雨帆哥给我做好吃的，每次都是一大桌，吃得我满面红光。哥哥总是嘲笑我说，这是哪里来的贪吃的丫头。
我就一拳打过去，然後回敬说，这是哪里来的贪吃的哥哥。
雨帆哥就在旁边甜甜地笑看我们俩。
吃了雨帆哥的菜，我在学校里根本活不下去了。每次都不停地抱怨学校食堂有多难吃。
没过多久，雨帆哥就成了我的"男朋友"。
他隔三差五送饭到我们宿舍门口，惹得全楼的女生都打听他。
嘿嘿，从此，我的"男朋友"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和馋嘴。我幸福了。
我在化学系。本来是很不开心的，因为这个专业是调的，不是我原本申请的第一志愿。
所以开学以後比较混，不想学习。
哥哥知道了我的烦恼，就劝说先学学试试，实在不喜欢我们就想办法转系。
我还是提不起劲儿学。
雨帆哥送饭来，握著我的手真切地说，"智慧啊，雨帆哥当年就是没有好好学习，现在才只能找这麽个工作的。"
他一脸後悔懊恼的模样，"我想帮你学，可什麽也不懂帮不上忙，只能做做饭。智慧，你要好好的。"
不知怎的，我突然就觉得能学习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寒假，三人一起回家过年。
爸妈看到我，一愣。
人家都说，出门在外上大学，吃不好睡不好，人都会变瘦，当年哥哥也是人干儿一个回来的。
可是我，呃。。。白白胖胖，油光水滑。。。我实在太贪吃雨帆哥的饭了。。。
趁著哥哥们出门买年货，我把两个哥哥对我的照顾统统对爸妈讲了一遍。
没想到，妈妈又对著爸爸说了，不过这次是大声嚷嚷，"看，我就说，雨帆这孩子咋就不是个女娃儿呢！"
我倒觉得无所谓，两个哥哥，嘿嘿，更好！
再後来，爸妈就热情了。。。呃，很过头的那一种。
今年过年，爸妈给哥哥们准备了压岁钱。。。我们这儿的习俗是，工作了的孩子没钱拿，只有第一年结婚收压岁钱。
他们要哥哥们磕头，然後给钱。妈妈拉著雨帆哥的手说，"孩子，佑成就给你照顾了。"
雨帆哥当场就哇哇大哭，怎麽止也止不住。
後来他就喊爸妈了。
两个哥哥的故事，我跟著看了这麽多。心里也很向往。
可是，咋就没人追我呢？
室友们说，"你呀，大才女一个，天天学习，谁敢追？"
我只好作罢。
这一年，我大三了。要进实验室正式进入课题研究了。
我挑了我们专业最好的实验室，导师很愿意培养我，把我领进门，交给一个读研的师兄。
师兄的个子很高，快一米九了。
看到我进门，冲我笑笑，两只大眼睛笑起来眯眯著，呃，真帅。
他笑著对我说，"欢迎呀，小才女！"
从此，我的故事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