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第一&二部)————水之银

作者:水之银  录入:03-16

清脆的声音没有一点犹豫,飞雪整个人象是被光环包住,难怪人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
“可是,可是他这个样子,你不觉得委屈吗?”威远突然说道,他小小年纪,也能看出飞雪的气质特别。
“那又有什麽委屈的?能跟他在一起,我只有说不出来的高兴,他也不过是人变得单纯了点,他也还是他,何况……他如果能明白是跟我在一起,他也是很高兴的。”
信兰听了,竟也跟著说道:“不错,如果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不管他变成了什麽样子,那又有什麽不一样?”
 “你什麽时候开始学会这些风花雪月了?正经东西没学偏要学这个,看上什麽样的女孩子,需不需要我去帮你说媒去?”
我一拳打在信兰头上,这麽小就会说这些,长大了不是花花公子就是痴情汉,前者别人伤心,後者自已伤心。
信兰却没有顺著我的意思跟我斗嘴,定定的瞅著我,看得我头皮发麻。
“如果我也变得象卢陵这样,你会不会象飞雪一样这麽对待我?”
“……”
怎麽对待你?这跟我有什麽相干?这两样干脆就不能比嘛,哦,你想要我怎麽样?是娶你还是嫁你?卢陵没有中毒之前就跟飞雪两个人两情相悦,你跟我又算什麽了?
“说呀,你会怎麽样?”信兰仍旧盯著我,不依不饶。
“你也去要一颗散魂丹吃吃看就知道了。”
这次换信兰没话说了,剑琴看他的眼光充满了同情,看著我的眼神却有点象在看卢陵一样,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他们两个都有点奇怪,我想了想,选择不理他们。
“那你们以後要怎麽办?我不知道是谁伤了你们,但是能做到这一步的,决不会是什麽容易打发的人。你不怕他们继续追杀你们吗?”
“我不怕,只要我跟卢陵两个人能在一起,能活一天就是一天,能活一年就是一年……如果老天爷保佑,我们真的能逃得过去……”飞雪的神情仍是冷冷的,眼中却突然现出了兴奋之色:
“老底下深山老林多得是,总会有我们能待的地方,我们也曾经说好的……”
她的眼光投在卢陵身上,说不出的温柔缠绵之意,象是想起了两人以往的时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多谢你们几位的照顾,我们这也就该走了。”
无争一直在旁边笑眯眯的听著,听见飞雪这麽一说,吃了一惊:
“你的身体还没养好,这麽快就要走了?”
飞雪说道:“是啊,再不走的话我还真怕他们追上来,到时候可就连累你们了。”
“放心放心,到这里的道路隐秘,平时来的人极少,你们大可以放心的在这里住几天再走。”
我跟剑琴是在庙外的小树林里把他们两个拣回来的,这里能安全到哪去?我摇摇头不同意:
“我同意飞雪的看法,这里不见得那麽安全,我看你们两个还是快点走吧。”
无争皱眉:“这里是我的庙,有什麽不安全的?我在这里面住了十几年,也没有什麽不妥的。”
“我不是说你这里不对,而是他们本来就被人追杀,待的时间越长只怕危险越大。”
无争冷笑,“看来楚相公是怕被人连累了,可惜和尚我四大皆空,从来都没有这些顾虑,两位尽管请住!”
“……”
我没想到无争对我说话会如此尖锐,自从我们到庙里来,他一直都是和和气气,我也没有怎麽注意他,现在一提到让飞雪和卢陵走,怎麽就会有这样的反应?我再次肯定他和卢陵以前必定是相识的,只是不知道他这麽做的用意是好还是坏?
我提醒自己要注意无争这个人了。
飞雪显得很为难,她虽然平时冷冰冰的,却好象是不善於跟别人相处造成的,无争对她这麽关心,她竟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我要吃这个,我要吃这个!”
卢陵突然大叫,指著一碟见底的甜点大叫,飞雪默默的看著他,一时间眼中迷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可是想起了卢陵以前的荣华,叹他竟会落到这个地步?
无争走过去拿起另一个碟子哄他,“来,你尝尝这个,这是新做的绿玉糕,不比那个差。”
卢陵欣喜的尝了尝,捧著碟子站在了一边不再说话。无争回过身来对飞雪一笑说道:
“姑娘,你们今天能到这里来就是跟我有缘,不管怎样也先住上一宿,这个小哥只怕不象你一样是能吃得了苦,你也正好养养伤。”
飞雪显然有点被他说动了,“可是……”
“如果我是你,我就一定会走,留在这里只会有危险,不会有别的。”
我突然插嘴,眼前的一切只让我觉得诡异,原来只不过是认为这里是险地,早点离开会好一点,现在却感觉说不出来的不安,远离尘嚣的庙宇,萍水相逢的少男少女,急欲留客的和尚,单只一个并不会造成我的不安,但是这许多组在了一起……这里面一定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会是什麽呢?

无争大怒,“这里会有什麽危险?!你倒是说说看!”
“无争大师,我说的又不是你这里不好,而是他们的处境不妙,你有什麽好紧张的?……算了算了,我可不跟你纠缠不清了,要怎麽做都是飞雪姑娘的主意,与我无关。”
无争的脸色顿时变得相当的好看。
“大师,对不住,我这位朋友只不过是关心他们,才一时间说得过了点,他并不说大师这儿有什麽不好。更何况,大师的手艺大下无双,在这里能多待上一天,也是好的。”剑琴忙过来劝他。
无争脸色稍霁,对著飞雪说道:“两位看著办吧,我现在也不敢留客了,免得误了你们的大事,现在你们要留就留,要走就走好了。”
飞雪沈默半晌,说道:“我们留下来就是,只不过太过麻烦大师了。”
“有什麽麻不麻烦的?我很少见到能象你们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姑娘你对这小夥子这麽好,老和尚又岂会吝惜一餐了?”他又抬头看了看我,“我可不象某些人,只会贪生怕死,一点都不为别人考虑!”
我一笑而过,话已经说到,他们愿意怎样,那都是他们的自由了,何况我也只不过是一时的感觉罢了,虽然我的预感向来都没有什麽差错……这是他们自己的人生,我的闲事已经管得太多了,我摇摇头自已向後院走去。
剑琴看出了我的不快,几步赶上我,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怎麽,真的生气啦?”
我回他一笑:“怎麽会?要是这麽点小事都要生气,我现在早就成了八月十五的青蛙啦。”
“你以为你现在的样子就不象麽?”剑琴扑哧一笑。
我故作生气状:“好哇!你敢笑我!”
一路上追打著剑琴出了後门,心里头刚刚积累下来的不快和危机感一下子烟消云散。
小庙的後院也很美,到处种满了奇花异草,好多小麻雀在啄散在地上的谷子,东面墙边,一大群的鸽子正在散步。
剑琴伸了伸懒腰,“每次一到这里来,我就总会有种想要修仙得道的感觉。”
“你想修仙得道?那你可得好好研究一下炼丹采药。”
“然後变成一个炼丹术士?我以为你来做这些还差不多。”
剑琴的口才不害怕的时候一向不差。
“咦?你看,这是什麽?”
他突然蹲了下来,手指抚上一朵暗蓝色的小花,小花的茎极细,泛出墨绿的颜色,花分七瓣,孤伶伶的立在顶端,连一片叶子都没有,算不上好看,但是仔细看过去,却有一种别样研媚的感觉,微风吹来,一阵淡淡的异香扑面而来。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很好看。”想了想,又说:“我以为你的兴趣只在狗尾巴草呢。”
“……”
剑琴一下子无话可说了,我占了一向辩才无碍的剑琴的上风,心里头老大的得意。
前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离得老远就听得见卢陵在大喊:
“小鸟!小鸟!”
飞雪柔声的替他解释:
“这些小的叫麻雀,大的是鸽子……卢陵乖不要吵,不然小鸟就要飞走了……”
我和剑琴站在角落里,他们看不到我们:
“卢陵,等明天咱们就走得远远的,也象这些小鸟一样……你不是最羡慕那些会飞的小鸟吗?明天以後咱们可也要长翅膀了,我们可以到关外看那些鹰,雪雕,江南有名的鸳鸯,这象咱们两个一样……你还曾经说过要送我一只白雕,这回我看你要怎麽送我……”
声音越来越小,不知是在伤心还是在害羞,我和剑琴大气也不敢喘,如果早知道她要说的是这些,我们就先打招呼了:这位飞雪姑娘脾气大,脸又嫩,知道我们两个明目张胆的在这里偷听她的情话……她非宰了我们不可。
“小鸟会飞……”
卢陵却是一点都没有理会飞雪的话,只是呆呆的看著小麻雀一只只的飞上树梢,象是觉得很神奇。
“我为什麽不会飞?”
这可真是傻话了,人又怎麽会飞?
飞雪脸上的泪却滴了下来:
“为什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念念不忘著想飞?你说皇宫里是个牢笼,你说羡慕自由自在的日子,你说想要带我一起离了那个污烟障气的地方,可是你可能想到他们那些残忍的人会用这种手段来斩掉你的翅膀?……卢陵,卢陵,你为何要生在王家呢……?”
我跟剑琴同进心中巨震,眼前的少年竟然会是王室中人!
……是啊,我当真是糊涂了……卢陵虽然神智不清,但是那一身与生俱来的贵气是骗不了人的,除了王家,还有什麽地方能养得出这样的人来?
卢陵,卢陵……他应该就是那个当今天子最小的皇子,五岁能诗,七岁能文的卢陵王沈意了!他的相貌我看著眼熟,现在想一想,却是跟沈静沈渊兄弟两有几分相象,只不过那两个人眼中的锐气太过,卢陵却是细致之极的样子,所以我一时间没有想到。
心里面一下子升起一阵阵的惋惜同情,卢陵王是天下间有名的才子,虽然说生於王室,却没有一般王公贵族那样豪奢的风气,甚得皇上的喜欢──现在看起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没听说过卢陵王与人结过什麽怨,能使出这种手段来对付他的人,除了他的兄弟,我想不出还会有什麽别的人。
再叹一口气……卢陵王,真的很难想到他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不过不要紧,卢陵,他们把你的翅膀斩断了,飞雪就来做你的翅膀,天涯海角,咱们两个都在一起,不管到什麽地方,谁也不会抛下谁……咱们原来也是说好了的……谁?!”
一道寒光突然向我们两个射了过来,我忙拉著剑琴往旁边躲去,一柄雪亮的飞刀颤颤微微的就钉在了剑琴原来脑袋所在的地方。我跟剑琴两个听得入神了,也就忘了掩饰身形,以飞雪的武功自然立时就查觉了。
“住手!住手!是我们!”
眼见飞雪又要出手,我连忙大喊,飞雪停了手,脸上却仍然没有好气,一双又邪又美的眼睛闪著凶光,天色已暗,看上去真象是夜晚来索命勾引人的女鬼,说不出来的妖媚诡异:
“你们为什麽鬼鬼祟祟的躲在那里?!”
我大呼冤枉,“飞雪姑娘息怒,这里可是我们先到的,谁会想到你们两个马上就来了?……这个,你可不可以把刀子先收起来……我们两上真的什麽都没有听到……”
飞雪的脸上又羞又恼,真有点想要把我们两个杀人来灭口的架势。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知道卢陵原来就是卢陵王沈意後,我心里面一下子对他们升起了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很想为他们做点什麽。
我微笑看向飞雪:“飞雪姑娘,不知道你和卢陵公子成婚了吗?”
“没有。但我终将嫁他。”
飞雪的脸色更坏,剑琴被吓了一大跳,刚刚回过神来,听到我这麽一说,顿时露出无奈的神色,怨怪我在这个时候又提出这麽个要命的话题来。
我没有理他,径自说出自已的想法:
“反正你们也要住上一晚再走,这里没有别人,你们不如就在这里拜堂成亲好不好?以後做什麽也就方便多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就来当媒人好了。”
飞雪脸上的红色更甚,不过其中的恼怒之色却渐渐的消了。
剑琴笑睨我一眼,象在笑我的古怪心思。
“你们两个前途未卜,还不知道明日一别将来咱们还会不会再见,如果现在能成亲,将来就是你们真的有什麽事,我们也都不会再有遗憾了。”
我不知道卢陵王有多喜欢飞雪,但是象飞雪这麽一个倔强的性格,如果卢陵王不是深爱她,她也绝不会对他有这样的深情,不会说出卢陵王喜欢她的话。
“飞雪姑娘怎麽说?……你要是不说话,我可就当你答应了!”
我大笑,拉了剑琴,一起向前院走去。
剑琴有点担心的说:“这里是无争大师的地方,你就这麽答应了,不知道大师会不会生气?”
我冷笑:“无争大师出家不过是为了向善,他都能拼了性命不要的收留他们,又哪里差这小小的一点规矩了?”
剑琴摇头,不明白我为什麽会对无争有这麽深的敌意,他不会明白,我这麽懒散的一个人,如何会闲著没事来找气生?我瞧不上眼的人如何能让我看他们一眼?!
我只是觉得无争这个人实在是有点危险罢了,让飞雪他们快走自然是最稳妥的办法,但是我总怕要是真的有什麽变故,现在再走,只怕已然迟了。倒不如在这里,我或许还能照顾一下他们──如果没事当然最好,也可以了了飞雪和卢陵的一个心愿。
“我们去多找一些红布之类的,信兰和威远正好就做花童,咱们今晚也都不回去了……我还是第一次当媒人呢。”
我显得兴致勃勃,剑琴笑看著我,说道:
“楚凡,你真的跟我想的很不一样,最初看到你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个人又阴沈又无趣,现在看起来无趣的反倒是我了。”
“……你现在才知道呀?”
我回他一笑,心里面却在暗暗的心惊,原来来京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已经变了麽?从什麽时候开始,我的心里不再被往事填得满满的,从什麽时候开始,我的心也能够单纯的随著一句简单的话而快乐?从什麽时候开始,我的眼前不再弥漫著那片无边的血雾?
我现在的样子,有点象三年前那个无忧无虑无惧的楚寒了。
是否时间和友情的力量加在一起真的可以治愈一切的心伤?……那麽如果说哪一天我真的能没有什麽顾忌的回想起那段往事的话,是不是就代表著我真正的可以走出以往的那段阴霾了?
我不知道。
小庙里面没有那麽多的红布,无争找了半天,才找出来一块红色的方巾,蒙在飞雪头上权充盖头,一条红带子被我打了个花结,缠在卢陵的胸前,两根蜡烛包上红纸,明晃晃的点在了厢房。
凄清的小庙,一下子竟也显出几分喜气来,我扶著卢陵的手,把他领到飞雪面前,卢陵嘴里头犹自叨著半块糕饼,傻呵呵的笑著也不说话。
剑琴在上面喊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之类的傻话,他们两上又哪里有高堂可拜了?我只管按著卢陵的脑袋,一下下的拜下去,最後才扶著他的手把飞雪的红盖头揭开。
天早就黑了,红烛映照之下,把飞雪脸上新擦的胭脂映得更红,整个人显得丽不可方物,飞雪嘴角含笑,眼中却蓄满了泪水,双唇颤抖的望著卢陵,嘴里喃喃的说道:
“卢陵,卢陵,我从来都没敢想过咱们竟然真的会有这麽一天……”
话没说完,泪水已经流了下来,她忙用袖子拭去,卢陵却只是傻呵呵的望著她,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的一喜一怒,一哭一笑,似乎早就和这个无情又多情的尘世无关了。
我不知道他们以前曾有过什麽故事,但是看到眼前这样的情景,再想想卢陵以後的样子,心里面也不由得有点微微发酸。
信兰和剑琴早就悄悄的背过头去,算起来还是威远比较迟钝,只是有趣的望著他们两个。
无争笑呵呵的斟过个两杯酒:“来来来,喝过了交杯酒,你们可就是夫妻啦!”
清醇的美酒闪著琥珀色的光浑,一闻之下,香气扑鼻,我接过酒杯仔细的看了看,没有觉得什麽不妥,不被查觉的用银针探了一下,也没有什麽不对,酒里没毒,这点我能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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