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尊中——轻萤流转君(6) - 最好的腐书网: DUXS耽美文库

那时候父王已然登基，宫中妃嫔甚多，又如何会一直挂心母亲的事。再加上政务繁忙，母亲自然受到了冷落。

或许是她从那个时候起再次爱上曦。

也或许是曦在她寂寞难耐时乘虚而入。

父王在边疆亲征胡族三月，擒获赫连氏后凯旋归来，将他在午门口凌迟正法。听说行刑的第一日，父王听见赫连氏的诅咒，心里甚为不安，为了派遣烦躁，原本要去他处，却阴差阳错的到了栎馨阁，撞见正在幽会的两人。

一怒之下，拔出配剑杀死了曦。

而母亲目睹心爱之人惨死眼前，承受不住，疯了。

其实这都是猜测，因为没有人看到那天在栎馨阁究竟发生了什么，宫女被母亲支走，乳母则去看赫连氏行刑。当侍卫们赶到，只看见父王出来时目光涣散，双手沾满了鲜血，阁内则倒着死去的曦，角落里蜷缩着披头散发的母亲，还有一个在襁褓中啼哭的我。

这以后不久，母亲就被打入冷宫。

栎馨阁也被尘封起来，直到永宁入住。

宫中之人都传曦是被赫连氏的恶灵迷住了心神，父王迫不得已才斩杀了他。但听隆说来又似乎只是简单的情杀。

我的心底虽然留有疑问，但却什么都不想思考。

终日坐在廊下，沉默不语，眼中只有园中景色更替。

原来，不知不觉中，早已是春天了。

一连几天，隆都没有来过开阳宫，我在庆幸之余感到了一丝异常，宫中似乎有大事发生了。但我没有再深入思考下去，无论发生什么，对我毫无意义。

自从隆派了许多人手进开阳宫后，他便成为开阳宫实质上的主人。终日里我被许许多多的人监视着，明的，暗的，毫无自由可言。

宫中原本的老宫女被赶得七零八落，替换上了大批我深恶痛绝的太监。他们跟在隆身边趾搞气昂惯了，看不起沦为玩物的我，我也不搭理他们。即便他们在言行态度上对我不敬，我也毫无感觉。久而久之，他们便将我视作真正的行尸走肉，在宫中无所顾忌的混水摸鱼吃喝享乐，只有隆在时才会收敛。

看到园中的景色一片姹紫嫣红，我才明白，自己早已过了二十岁的寿辰。

很久以前，有个叫天机子的人曾经对我说过，你二十岁的时候会有一道关，那是劫数，逃不掉躲不过，挺过去，你便会知道一切的真相。

百恭也曾经对我说，绍熙，我要送你一件礼物，在你二十岁成人的时候。

然而，我得到了什么？

身心难以磨灭的羞辱和伤害。

——我的世界就这样崩溃了。

惊蛰的春雷早就结束，不久便要进入夏天。从我六岁头一次见到小鬼开始，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不曾感觉春天的恐惧。原来，当一个人的痛苦恐惧发挥到极致的时候，其余的不安害怕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终于成人了。

虽然是以另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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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百恭现在也应该过了二十岁了吧。

这么久以来我总是因为他比我年长而理所当然的依赖他，现在才知道他比我还要小上些许。

我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一阵责骂，似乎是管事的老太监在管教底下的小太监。

老太监尖着嗓子骂道，小唯子！你好大的胆！找你半天不见人，到哪儿混去啦！

小太监的声音在颤抖，小唯子不敢欺瞒师傅，刚才是去午门了。

午门？去那地方干吗？

今日午门要处死胡人，太子殿下在那里监刑来着。

我心中一阵隐痛，屏息静气的去听二人对话。

那几个胡人着实可恶，竟然混进宫来叫人防不慎防，最后给怎么定的刑？

还不是那样呗，老规矩，凌迟处死。

老太监说，这倒怪了，胡人的诅咒着实厉害。十几年前处死赫连氏时，那叫骂声传遍了整个大宣宫。听得人心里发悸，怎么今日反倒没有一点动静？

师傅您想啊，胡人的诅咒就算再厉害，要是没了可以说这诅咒的舌头，不就什么都白搭了吗？

我听见“舌头”那两字，只觉得有什么想法梗在胸口，呼之欲出，不自觉地站起来，去寻那说话的二人。

那老太监道，这倒也是个聪明法子。不过……小唯子啊，就算是殿下监刑又要你去凑什么热闹！

小太监嘿嘿的笑，什么都瞒不过师傅您老人家，小唯子是听说要被处刑的人是赫连氏的儿子，以为是那个圣上亲封的天下第一美人，这才想要去瞧个新鲜。结果哪有什么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美人，不过是个混入百工苑的胡人，这人我还认识，那时五公主大婚，太子殿叫他回来做过一个尊，名字好像就叫什么百工……

那小太监突然愣住了，他睁着惶恐的眼睛，如同撞鬼。而我，在那双眼中看见了自己鬼魅般惨白的面容，和扭曲怪异的表情。

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抓着他一字字的问。

他不知为何浑身哆嗦，怕得说不出话来，旁边的老太监也赶忙跪下磕头求饶。

你说的那个人可是叫做何百恭？

是、是。

他在今日被凌迟处决了？！

对、对。

在处决前被割去了舌头？！

小、小的只是听、听说的……

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胸口膨胀开，周身在一片无法名状的痛苦中烧灼，我用力推开小太监，跌跌撞撞的朝宫门走去。

百恭背叛我的时候我一直不肯相信，我在等待着他开口，等待着他的辩解，若他那时候开口说了什么，无论什么，我都会相信。但无论我如何哀号恳求，他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我的心渐渐冷去。

我以为他是因为愧疚才羞于起口，这才相信了他背叛的事实。

但如果那个时候，百恭并非不开口，而是开不了口呢？！

百恭啊百恭，我和你分开的这些日子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早该察觉到那种异样的沉默，和复杂的眼神。

他无法开口，无法为自己辩解，所以只有默默地承受一切，被人诬蔑。

百恭，你为什么这样的傻！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不写字？！不用手势？！

胸中的疑团和焦虑痛苦的膨胀着，我冲向开阳宫门，被侍卫们拦住了。

我挣扎，我咆哮，我撕咬，如同野兽般疯狂，眼底烧得一篇血红，嘴里高声吵嚷，姬绍隆！！！那混蛋在哪儿！！！

也不知道闹了多久，突然被人重重掴了一个巴掌，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头晕目眩，刚要挣扎着爬起来，却被人一把抓住头发，强迫抬起头来。

这个人不是隆，却比隆更为阴险毒辣。

我狠狠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姬·绍·淳！

插话：连续两天开天窗，555，对不起。最近真的很忙。|||终于写到这步了。。。还为修改就发上来。嗯，只好以后慢慢修改了。

轻萤流转君上

淳朝我恶毒的笑，姬绍熙，瞧瞧你的样子，活像条疯狗！

我大叫，姬绍隆在哪里！！！叫他出来见我！！！

大哥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管你这废物的事，你要见他，门都没有！

我不理他，继续叫骂，淳皱起眉头，越发使劲地拉扯我的头发。

看你这样，实在有失体统，你若还不住嘴休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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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双目充血，瞪着他道，我今日就算是死也要问个清楚！！！你们对百恭究竟干了什么！！！

淳的眉间舒展开了。

哦？你说那个赫连氏的儿子啊？

你们究竟对他干了什么！！！

难得你这废物也有开窍的一天，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问不出这话。

果然……果然一切都是你们编造的，什么证据，什么背叛，全都是你们弄出来的！！！是你们！！！你们剜了百恭的舌头！！！你们叫他有口难辨——！！！

淳冷笑，哼，诬陷，用得着吗！那胡人本就是赫连氏的儿子，密谋造反，证据确凿！至于你，本就密谋要弑兄篡权，何必找人诬陷！你说那胡人早被剜了舌头，所以不能辩驳，真是可笑！你当辩驳只能用嘴？就算他没了舌头难道还没了手脚？！不会写字难道还不会笔划？！再不然，张开嘴巴让你看看便行！你离他那么近，他若是被冤枉的，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你知道，又何必等你寻死觅活！

我内心突然空荡荡的，连愤怒都找不到理由了，淳说的有道理，百恭若是要辩驳早就辩驳了，只是因为我不愿相信，而千方百计的寻找借口替他开脱。

……他果然还是背叛了我……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做……为了什么……

淳突然大笑起来，轻蔑的笑，不屑的笑。

姬绍熙，我便知道你是个废物，是个蠢人！只是没想到竟然比我想象的更废更蠢！的确，在这个世界上糊涂一点也许会轻松很多，有些事情若我不说，你便永远想不到，便会少许多痛苦和愧疚，他们大概也希望你永远不知道。

他们？

可我偏不，我最看不惯你这种无用之人苟延残喘，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偏要告诉你，叫你后悔一辈子！姬绍熙，怪只怪你动了你不配动的东西！

你究竟要说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仔细想想，胡人是何等倔强，连番酷刑都不能使他们开口招供其他人，为什么见了你便一口咬定你是同谋？你自以为被那胡人背叛，痛哭流涕，声嘶力竭，若非全不知情备受打击，又怎么真情流露？
看到这情景自然有人怀疑，便会派下人去仔细彻查，接着，又发现所谓证据其实是伪造的，这时你会作出怎样的结论？

……我是……被冤枉的……

这便是了。你不是父王的孩子，这是宫中尽人皆知的秘密，只有你一人被蒙在鼓里。那些胡人如此神通广大，这点事怎么会不清楚？若是这样还口口声声说要拉你做垫背报复父王，也只有你这蠢人才会相信。姬绍熙，你现在可明白了？那些胡人背叛你，一致诬陷你，还故意弄什么漏洞百出的证据出来，无非只有一个目的！

……他们在……救我？！

我只觉得心头一紧，好多东西被打乱了，搅成一团，理不清头绪。

不可能！若他们要救我……又怎么会把鸿……贺广……贺广杀了鸿！他若不是要害我为何要杀鸿！

淳又笑起来，说你蠢你就是蠢，无凭无据，你怎么知道是贺广杀了鸿？

你是说？！

既然你们准备用借刀杀人的法子，我们又为什么不可以？

什么——！！！

你们的计划原本只是装模作样的去杀鸿，主要是为了吓唬他，让他和大哥拼命，要大哥死，我可有说错？反正鸿早已是强弩之末，毫无威胁，没有杀他的必要。所以，如果鸿真死了，即便一切迹象表明是太子党干的，也不会有人去怀疑大哥，反而会当作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于是我们便将计就计，除掉了鸿。再故意弄些线索，好叫查案的人顺藤摸瓜，查到胡人的事情。只可惜贺广太机敏，竟然跑了。只留下一干人为他殿后，殉了葬。还有一个蠢得不行的，明明因为机缘巧合躲出去了，却跑去报官被抓了回来。

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个计划！究竟是谁出卖了我们！！！

出卖？哼，你就这么小看宫中的大内高手？若要他们潜伏在暗处，可以轻易地做到悄无声息。只是这类护卫人数不多，一般只作为贴身影护卫，若非已经确定了目标，否则为了自身安全，很少派他们出去。若不是那胡人太过狡猾，每次都化险为夷，着实将大哥气坏了，他本不会冒险派人这样查他。却没想到这一查便拉出一串来。

我的身体又开始颤抖。

淳说的话把一切都理顺了。

隆派的人去查了百恭，发现了他和贺广的秘密，这才又探听到了刺杀隆的计划。

而隆要查他，要整他，处处针对他，都是从我那次离宫开始的。

如果不是我，隆便不会注意百恭，不会刁难他，不会设计害他，绞尽脑汁的查他。

原来，我恨了那么久，怨了那么久，痛了那么久，都不过是在还自己欠下的债。

百恭，若你不是那么聪明一次次避开隆的刁难，他是否还会如此针对于你？

若你那日没有出面维护姬绍熙，一切是不是会就此不同？

若你压根不认识姬绍熙，是不是也就没了这许多纠葛？

百恭，为什么要那么傻，为了帮我洗脱嫌疑，为了让我活下去，竟然不惜叫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