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林子勋,今年二十九岁,是一名药剂师,目前在一间跨国药品公司上班,每天都得对着一瓶瓶化学药品进行研究。我长得不高,只有一七三公分,中等身材,由于平时常常健身,所以保养得还不错。我有一张娃娃脸,秀致的嘴唇,下弦月般的眉毛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虽然长的很好看,但并不是女孩子喜欢的类型。就连我粗枝大叶的好友珍都说我太女孩子气,跟我在一起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不吸引女孩子没有关系,我早就知道我的伴侣会是一个男人,因为我不是地球人。至少,不完全是地球人。
据说远古时代,我的祖先预测到自己的星球,夏晶星,大限已到,所以坐了飞船来到地球,这个银河系里唯一适合他们生存的星球。由于外表的相似,夏晶人很快就融入了地球人的生活,而落后的地球人根本就没有发现夏晶人的存在。
和地球人一起生活会被同化是必然的过程,毕竟为数不多的夏晶人和地球人通婚是很平常的事。现在这个世界早已经没有纯种的夏晶人了。若不是那唯一的不同,恐怕这段久得不能再久的历史早就随着时间的洪流消逝得无影无踪了。夏晶人只有一个性别,也就是说,每一个夏晶人都有怀孕生子的能力。我妈妈在别人眼中是一个标准的男人,只有我爸爸,我们兄弟三人和他自己知道我们三个调皮鬼的的确确是他生出来的。
地球人的精液能让一个夏晶人怀孕,但是夏晶人的精液只能让夏晶人怀孕,再加上要使夏晶人怀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几千年前,夏晶人就开始面临灭族的危险。夏晶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能够怀孕。当两个人能够全心全意地爱着对方,甚至把对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时,接受精液的那一方才可能怀孕。人心不古,真情难求正是夏晶人会面临绝种的最大原因。
这个世界是非常不公平的。同是一对父母所生,兄弟三个人中只有我一个人继承了夏晶人的特征,而我那两个幸运的哥哥都和爸爸一样是百分百的地球人。因为夏晶人的基因是无法隔代遗传的,所以我妈妈只好把所以的希望放在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身上。天天都从墨尔本老家打电话来耳提面命地要我快点找个对象,多生几个夏晶babies来继承香火,拯救夏晶人快完结的命运。
眼看我已经二十九岁了,妈妈更是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开始帮我物色对象,连我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阿姨,舅舅们都一起过来凑热闹,搞得我啼笑皆非。我两个置身事外的老哥很严肃地拍着我的肩膀风凉地对我说:“辛苦你了。请多多努力!”真气得我想把他们两个海扁一顿。我真的没有胆量告诉我可爱的妈妈,他儿子我这辈子恐怕是生不出孩子了。
我不是没有喜欢的人。我有一个从大学时代就开始交往的情人。他是我的同寝室友。第一次看见拎着简单的行李踩进房间,长得普通英俊的董少风,我就莫名其妙地对他一见钟情。我们从同室发展到同床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少风喜欢性爱又没有节操。有天晚上他从外面回来突然没来由地问我想不想做,我知道我这辈子的那个人恐怕就是他了,所以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就这样,我的初恋,初吻和初夜就这样莫明其妙地给了他。
开始时,我还小心翼翼地避孕,结果只把他惹得极度不快。后来,我发现和这个没良心的做爱如果会怀孕,那太阳都会生小孩。果然,在完全没有避孕的情况下,断断续续任他挥之则来呼之则去十一年,他都无法让我怀孕。这个人真是无药可救!我对这家伙最后的期望都在他某一次很high时的一句:“跟你做最爽了,因为你永远不会怀孕。”下破灭了。我在想,如果我让他知道我也可能会怀孕的话,他会不会吓到永远不敢再来找我?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会跟我有第一次是因为他在刚发现自己很成功地让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女生怀孕后,对跟女生做产生了一定的恐惧感。更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在这十一年里已经有至少四个女人为他堕过胎,一个男人为他自杀不遂。
幸亏我从来没有把这个人告诉妈妈,不然他若知道他的宝贝儿子竟然沦落到给一个混蛋做暖床的,看他不气得把董少风给阉了才怪。我不是没有想过要转移目标,但是一直没有再物色到能让我心动的人。迄今为止,他还是唯一一个可能让我怀孕的男人。第二章
半夜,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pub打电话叫我去把喝得烂醉的董少风领回。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遇到这种麻烦的糗事时都会想起我。没事的时候他就到处把美眉,掉须眉,十天半月的连个电话也忘了打给我。这一次,我和他失去联络至少有八天了吧?其实,他是一个律师,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我要找他非常容易,但都已经是他的免费情人了,如果让他知道我还会想他,还会关心他,时时刻可怕他被人打死或被某个男人女人复仇杀死,那我这张已经被他磨的很薄的脸皮要往哪里搁?
看到他时,我只差没有当场被他气死。满身的呛鼻的酒味,口里叼着一支香烟,露出了健硕均美的身材,只穿着一条内裤站在一张看起来快塌下的可怜桌子上,跳着根本不堪入目的“艳舞”。我实在是不想承认我跟这个伤风败俗的恶心男有瓜葛,但当我看到他的手慢慢地慢慢地移向他那块布已少得离谱的三角内裤时,我为了在场所有人的健康着想,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把他从桌子上拉下。
“子勋……你来了?我好想你啊!来来来……陪我跳支舞……”我满脸通红地把从地上捡起来的衣服往他身上套去。他该死的就是不肯跟我合作,拉拉扯扯地,我的衣服反而差点被他脱了。没办法,只好使出终极手段,我一掌直劈他后颈。当他终于乖乖瘫下时,全场热烈的掌声让我再一次确定倒在我怀中这个不醒人事的人有多天怒人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少风扛回我租来的小型公寓里。我把他扔在屋里的双人床上,为他抹身换衣。好不容易才把他安顿好,我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一倒在他身边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我突然被少风惊醒。我的衣服不知何时已被敞开,他正发狂似地啃吻着我的身体。少风酒品不好,酒量不佳,而且一向睡的很沉,喝醉后通常是一觉睡到天明,很少象现在这样半夜突然大起色心。我知道他有心事,而我也知道他不会告诉我,但是……我还是为他挂心。我知道他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虽不喜欢他身上酒味,但看见他眼中已不可抑制的灼热和恳求时,我到底还是心软了。很快地,在他略嫌粗鲁的抚弄下,我就进入状况,完全沉浸在只有他能给予的快感中。
他总是把我抱的很紧,就象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般。轻柔妩媚的呻吟和他强烈的气息仿佛融合成一扇纯洁的羽翼温柔地呵护着我和他。我闭起眼睛,专心地随着他的旋律起舞,我的世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他灼热的身体和他在我体内疯狂的索求。整个宇宙那么宁静,仿佛只有我和他。无尽的温柔慢慢在我心里沉淀,我仿若身在仙境,心里只有他。这么多年,无论发生过什么事,他都能轻易地把我带入这个美丽和谐的境界。不管现实中他是怎么样做过什么事,此刻,我是安心的。瞬间的激情后,我听到他喉间发出满足的叹息,一切渐渐地渐渐地平静下来。少风满足后的呼吸声总能我感到莫名的安慰。我在确定少风已经睡着后,轻轻地企图从他霸道的拥抱中挣扎出来。
“Jennifer,不要走!求你,不要走……不要扔下我……”梦中的呓语泄露了天机。少风从来没有糊涂到在跟我做的时候叫着别人的名字。我霎地心如死灰,脑袋一片空白。
全身浸在浴缸里,热得冒烟的水依然洗不掉我胸口那种冰凉的刺痛。不知道是雾气还是眼泪,我只觉得面前一片模糊。
为什么我就要犯贱到这种地步,让他到今时今日还有机会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残酷的真相?
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不在乎了,结果还是这么轻易地被他伤到体无完肤。
能不知道吗?十一年了。
长长的十一年,我每次都是全心全意,结果一直都没有怀孕,我能不知道少风其实并不爱我吗?自欺欺人也有个限度的。这些年来到底我算什么?我根本就是他的专属马桶。兴致来了就上,上完就走,不给我选择也不容我拒绝。
想我一生循规蹈矩从不乱来,可是为了他,我什么丢脸的事情没有遇到过?做到一半被一大群人抓奸有之,在一大群同事面前被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泼尿有之,被一个变态男人日夜跟踪警告我不能再接近他亦有之,还有上次那件惊心动魄的爱滋事件更让我对他失望透顶。他私生话不检点又不肯做防范措施,结果闹出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风波,害我担心了几个星期。一直到现在我都保持每三个月检查一次的习惯,就是怕他把什么莫名其妙的病传给我。这种混蛋男人我到底图他什么!当初为了要和他待在同一个城市里,我毕业后死也不肯回墨尔本,坚持留在这个无亲无故的地方,结果把妈妈气得三年不肯理我的狼狈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到高潮时那份一直被我小心翼翼珍惜着的美妙感觉竟然是少风在酒醉时想着另外一个人施舍给我的,我就好伤心。
一直……都是这样吗?我不愿多想。也许那种被细心呵护的和谐感根本是我自己幻想出来安慰自己的东西,用来假装其实少风爱我……
已经走到了不能不醒的时候了……
麻木地把自己擦干,穿上了干净的衣服,我轻抚着自己身上一块块被少风留下的痕迹……
陪了我十一年的痕迹,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启动电脑,写了封电邮给妈妈。
我决定相亲。也许现在还来得及再找一个人和我一起生下夏晶之子。
第三章
我第一次相亲是在海边一个很浪漫的餐馆里。对方是一个洋人。
海风轻轻撩起他如绸般的齐肩金发,高雅中带着一点淡淡柔媚。性感樱红的嘴唇,高挺突出的鼻子,柔滑白析的肌肤和如深海一般蓝色的眼睛,是一个道道地地的大美人。他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夏晶人。我知道长辈们的如意算盘。如果两个夏晶人在一起,能生出夏晶孩子的机率比较高,若能一起生更是美事,毕竟要两个人如此相爱并不容易。他叫米高,长我一岁,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个大学教授,喜欢打球游泳和沙翁名著。我跟他很谈得来,他比我好运,并不是家里唯一的夏晶人。他还有一个很争气的弟弟,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了。可惜,随着他弟弟喜讯,他的好命也跟着结束了。他妈妈和我妈妈一样,对他滕下尤虚的事实非常不满。那以后他的日子就在必须爱人又必须被人爱中度过。他叹道越想爱就越爱不了,但为了伟大的夏晶族,其实是巨大的家庭压力,他只好继续努力。他还说生为夏晶人若真是求“生”不能,就比死还难看。我一万个同意他的说法,所以才半天我们就成为死党。
少风自那晚以后又开始失踪。他临走之前,我淡淡地告诉他我以后不会再欢迎他。他的东西我会打包好放在门外,他有空自己来拿。他有点愕然,但什么都没有说。他的东西在我门外已经半个月,依然没人认领。我换过大门的锁,再把所有可能被用来做入口的地方锁上,这次我下定了决心要和他一刀两断。
米高是一个很好的人。被他爱上的人一定会很幸福,可惜我没有这个福气。约会几次之后的结论是我们比较适合做朋友。既然没有可能有更深的发展,我们决定情人般的约会到此为止。禀明家长,我们再另外觅适合的对象才不会浪费时间。最后一次约会,他送我回家。在公寓楼下他给我一个深深的吻别。这是我第一次和少风以外的人接吻。虽然只是一个礼貌上的吻,我还是满脸通红。微笑着向米高挥别,我是真的很高兴认识他。当他消失在地平线后,我才转身准备上楼,却非常意外地看到少风一脸不善地站在楼梯口。这个楼梯是开放式的完全没有遮掩,我知道他一定是看到了刚才的事。
我若无其事地走到他面前,然后理所当然地告诉他,我把他的东西全放在门口,要他记得把所有的东西带走。其实这么明显的事情连我邻居都曾好心问我是不是于男朋友分手了,少风又怎么可能没有看到。只是我一时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才好,只有拿这个当挡箭牌。
他突然很激动,双手抓着我的手臂,问我为什么。隔着厚厚的衣服,我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是冰冷的。现在是深秋,天气很冷,这栋小房子风大又没有地方可以御寒,他不得其门而入自然得站在寒风中等我。看他冻得苍白的脸色,我知道他一定在这里等了很久。我很气我自己为什么还要管他冷不冷,更气我自己明知道不智结果还是开门让他进屋取暖。我这个人如果有天被他先奸后杀或先杀后奸也属活该。
温饱思淫欲是古人的智慧。我好心把暖气开得最大,拿棉被给他盖,又煮面给他吃,他竟然在放下筷子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压到在床上准备脱我的衣服。这是他最常用的招术,一向万试万灵,不过这次我不会让他得逞。我用力地把他从我身上推开,和他拼命纠缠。同样是男人,他的力气大不了我多少,我若是来真的他是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的。只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尽全力反抗。他终于发现了不妥,停下动作问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我退到橱边低下头什么也不肯说。他突然怒极问我是不是因为我刚才那个样鬼子才见异思迁。我就是咬着唇什么也不说,他丢下一句“淫荡”
就要开门离去。
我伤心已极,什么理智都离我而去:“你才淫荡!在外面跟那么多男人女人胡搞的人没有资格说我。”我对他吼道。
他冷冷看着我说:“别在这个时候跟我翻旧帐。想被别的男人上我又从来没有阻止过你,不要拿我的事情来当借口。”
他残酷的话语让我发狂。放下所有矜持我大声地问他:“Jennifer是谁?”
他错愕地看着我不说话,仿佛非常意外我怎么会知道他情人的名字。
“和我做爱却叫着别人的名字,就算马桶也有做马桶的尊严。想我一生清清白白就只有你一个人,结果落得天天提心吊胆担心自己得性病的凄惨模样,你有什么资格骂我淫荡!”
话一出口,我整个人愣住了。这种话怎么能够说出口?我惨白地看了他一眼,羞愤地夺门而出。到了最后才丢这个脸,我真想马上撞墙。
我只是拼命地向前跑,拼命地想忘掉刚才的耻辱。
我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从来没有……
这些年来,我能忍的都忍了,能当看不见地我都当看不见了。自己的地盘越划越小,现在就只剩下这张床,没想到结果还是要和别人分享。到底我有什么不好……?
不知不觉,我跑到了湖边。背靠着我们曾经最喜欢的树,我抱着双膝缓缓蹲下。
这个公园是以前我们最常来的地方。少风总说没钱,于是喜欢把我拉来这里野餐。他说这里安静,又不需要花钱是个好地方。虽然,在同一个时候,我不只一次看见他和他其他的情人进出高级餐厅,但每次我还是会很高兴地和他一起来这个鸟不生蛋的公园啃自己亲手做的三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