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指修罗（第一部）——然黎

　华丽的桂丽苑走进了一行人，为首的是明黄的衣袍，面如冠玉，身姿挺拔，温文尔雅的脸孔真的令人想不到他就是那个在宫殿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子。

　刚进华丽苑的苑门前就听到这个消息，于他来说，也只是很平淡的感觉而已。

　自从那人去了以后，这世上已经再也没有值得他害怕的事了。

　还差两个月，就是那个人的忌日，没想到他已经去了这么久，而自己呢？

　行尸走肉的一具躯体罢了。

　他想要的已经不在了。

　今次的联婚于大钦凤皇朝或是卫国来说都是最好不过的结果，百姓又可安居乐业几十年，而自己也赢得一个千世万代的明君称号……

　可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心痛……

　记忆深处，永远都是那个人的脸孔，自己从小就认定的他。

　“我以后会娶易函为娘子，只娶易函一个！”

　“你……”小小易函一脸吃惊，神色慢慢变得黯淡。

　“相信我，我会对你一心一意，不会三妻四妾，更不会像父皇那般后宫佳丽三千，一定不会。因为……我真的……很喜欢……”

　‘啪’的一声打断小小沂孙的话

　“我……是……男的……”

　小小易函开了这么久以来的金尊口，气息喘喘的，一部分是因为病，一部分是因为被眼前这个小小二皇子气的。

　“原来……你是男！？”小小的沂孙望着那个穿着女童装，扎着双辫子，脸颊红红的小小易函吃惊道。

　然后见到泫然欲泪的小小易函满脸委屈，推开了那个拉着他手的沂孙，跑开了。

　后来，下起暴雨，天又黑起来。

　沂孙在一个山洞找到那个圈缩在一角双眼红通通的易函。

　“为……什……么要来……找我，我是……男……孩……”

　还是一脸不解气的易函，

　然后自己怎么来着，自己已经被眼前这个吓得半死的人儿气得哭了。

　“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就这样跑开，我多担心再也找不到你，这林子中有很多的野兽！”

　一把抱住了他，感受到眼前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自己抓住他的肩膀，恶狠狠向他开始表白人生第一次表白，

　“无论你苏易函是男还是女，我谢沂孙非你不娶。你给我听清楚了，这辈子你别想逃掉，因为你是永远逃不掉的。”

　然后自己见到了那个人满脸的木然与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

　可现在呢，那个人何在，而自己却要娶另一个人，而不是自己从小就认定的他。

　苏易函，你到底都是离开我，你不是跟我许诺过，

　‘春节前必回，定当与君赏雪当酒、抚筝舞剑’

　诺言依然，可你这个许诺的人却不在了。

　苏易函，究竟我于你来说何物。

　从前你要自由，我依你，你要我离开，我听你，你要好好守护你那个小魂，我也依你，不伤他不伤你。你道君臣伦理，什么君臣有别，拒我于外，哪怕心伤也忍痛让你。

　我只为你能永远保持笑脸。

　可一切一切的忍让却让你离开了我……

　.

　谢沂孙看到跪在房门前那里的一堆人，皱了一下眉头，厉喝一声，

　“陈靖，你们这帮拿银两吃饭的侍卫是怎么当的？”

　这次大钦凤皇朝与卫国联婚，天下公知。

　哪怕这桂丽苑中的佳人不是他所喜欢的，但堂堂大钦凤皇朝居然连一个弱流女子都保护不了，大钦凤皇朝的威严何在。

　“臣等已经将可疑人等擒下，所幸的是妲妲丽公主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名为陈靖的侍卫首领颤惊惊回答。

　少有看到主子的生气的他在心中流冷汗，原来传言都是真的。

　原来皇上真的对这个异国的妲妲丽公主一见钟情，不然怎听到她受到惊吓就发这般‘大’的怒气。那倒也是，看那个妲妲丽公主手如柔苐，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槬犀，螓首峨嵋，巧笑嫣然，那个美这世上少见，也难怪一直清心寡欲，到现在也没立嫔妃的皇上倾心。更听说这位妲妲丽公主从小就熟读中原书籍，八卦五行、机关奇学、歧黄之术也略懂一二，精通琴棋书画，如此才女怎教人不喜欢。

　“皇上，现场发现此宫女曾鬼鬼祟祟跟一个男的出现在公主的房间里面，公主刚刚从白马庵回来，那名男子越窗走了，臣等抓住这宫女！”

　此时被押上一名披头散发，穿着宫女服侍的女子，但这名宫女居然脸蒙着一层浅绿的纱。

　谢沂孙自这女子一出现，心中有种特别的感觉，可它一瞬既逝。

　“抬起你的头来，望望朕。”

　可女子仍是无任何的反应。

　第十八章

　沂孙一皱眉头，看着这个长长黑发垂下遮住她整张脸容，让人根本看不清。更何况看她样子也不像有武功功底的人。

　“你到底是谁？因何而来？”

　沂孙不禁放下声音来，心中那种恸动还是在隐隐作痛。

　然而正当那名女子正想抬起望他的时候，突然房间内传来一阵天籁般爽朗笑声，“皇上，你输了？”

　接着，妲妲丽公主走出来，摇曳生姿。

　“哦！”

　沂孙刹那从那不知名的恸动醒过来，扬起嘴角，温文地望着她，妲妲丽公主东方音玫向她弯腰鞠躬后，笑盈盈答道，“几日前，我跟皇上打赌，就说不过没久，定必会有客从远方来。皇上，你应该还记得！”

　沂孙经这么一提，倒是醒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音玫，你倒是把我给弄糊涂了，难道她就是你所说的那名给朕带来祸事的灾星，音玫，虽然你的卜术的确不错，可朕不是无知的三岁乳童，可不信这套！”

　音玫听完他的话后，心中计起。

　“呵呵，皇上圣明！这女子的确不是，她是臣从半途中，从贼人手中救下的一名女子。而臣所称的灾星则是刚刚逃走了的那名男子。那名男子是找她的，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能在陛下的眼中逃了出去！”

　沂孙听这番话时，眼睛一直紧盯着那名女子，他发现那浅绿的脸纱在听到‘灾星’两字时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

　然后抬头紧紧地与沂孙对望着。

　那双秋水睛瞳如怨如幕，如诉如泣，说不清的哀伤被含在里面，让人忍不住也跟着伤感起来。

　手不自觉地摸着那面纱，等他察觉时，音玫笑道，“皇上，那名男子可是寻她回去的，不日定必再次造访。”

　“哦！那是为了情，那男子可是她的情人？”

　“呵呵！”音玫笑了，却没答。

　浅绿色的面纱被沂孙轻轻一扯，落地。

　沂孙看着那名女子的脸，脸色惊变，下一刻才勉强问，

　“你到底是谁？”

　柳逸直看到苏易涵被沂孙带了下去以后才微微吐了口气。

　这个假装东方音玫的沈暖玉，真的一点也不能放松。

　沈暖玉，这个名字对于江湖来说，是个让人一听就忘的名字，可素有易容圣手之称的铁笔公子却是一点也不能忽视。身无半点功夫的他，却有最上乘的易容功夫，无论是身形，声音，样貌都维妙维巧，即使是至亲之人也无法洞悉那人到底是不是真实的那个人。

　不过，幸好这种人没有跑去做杀手，要不。

　柳逸跳下屋顶，突然胸中剧烈的寒气乱闯。柳逸忍不住扶住墙边，望着天空蓝蓝的色彩，他笑了一下。

　易涵暂时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真的太狠了，死了也不忙让活着的人好好过上一会，沈暖玉会在那里，相信不久后洛阳定必有一场飓风暴。

　不过，现在的他？

　自嘲般一笑，猛地间看到一条瘦弱的人影跑过来，脸上还挂着还没有干的泪痕。

　是惜之！

　当初他离开前曾吩咐惜之好好看着八皇府的情况，虽然是愤怒于小魂居然用假药来骗他，但更多还是担心他会受到伤害，特别知道那个人不会放过小魂之后。

　惜之跑到他跟前，泪水又跑了出来，

　“柳大哥，我……皇爷……他……”

　“惜之，慢慢说，怎么连个话都说不好！”

　柳逸笑着，心中却有点慌了。

　“皇爷他被抓走了！”

　柳逸的笑容僵住了，“什么时候的事！”

　“那……他……”

　柳逸双手按住他的肩，眸子散发出一阵寒气，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昨夜三更，有一群黑衣人……杀了很多的人……把他带走，他们指明要你去南霄宫！他们……武功很强的，我怕……”怕你会受伤，所以不敢告诉你。

　后面的话，却是象一阵凤似的离开的柳逸听不到。

　南霄宫！

　柳逸嘴里狠狠把这几个字吐出来后，朝着南霄宫掠去，小魂不能有事，这是他脑海中唯一惦记住的。

　第十九章

　南霄宫！

　南霄宫宫主池允！

　柳逸一路往北，在心中大抵有了些打算，池允抓了小魂并且要他去南霄宫，那么小魂的性命应该赞没有危险，但熟知池允为人的柳逸怎么会不清楚小魂会受到的苦，只望自己能够早些救出他。

　为了那个曾经传授他一身武艺的年轻漂亮的男子，他杀了南霄宫宫主的情人夏冰翡，伤了南霄宫宫主池允，虽然自己也受了重伤最后甚至可能连命也没有也从未后悔，可在见到那个冰冷绝艳的男子脸上发现那怎么也盖不住的悲伤后，柳逸自己却后悔了，这样做，对不对？

　最后，应该称那名不知名男子为师父的人却消失了。

　临走的前一刻，他第一次对着自己笑，也是最后一次。当时他傻傻地就在想或许自己就可以这样跟他过下去。无人喜爱的自己或许可以跟这个不喜爱任何人的人就这么过一辈子。

　可第二天却发现他再也找不着他了。

　那时才十二岁的他发现自己又是孤独一个，无人喜欢的时候，他躲在那间木屋中哭了很久很久。

　过了一些日子，那个池允找到了他，但只是似笑非笑地远远望着他。他说，那是你的应得，我的好师弟，活下去好好试一下这个寂寞的滋味吧。

　……

　柳逸望着不远处高高耸立的高峰，云烟缠绕，缥缈而悠远。突然背后一阵冷风，一只飞镖‘嗦’的一声，钉在离他不远的柱上。

　取下飞镖，只见纸上写着寥寥几字，

　有诈，速回去。

　柳逸心中微微一惊，虽然他已经乔装打扮了一番，此人还是知道了他，他究竟是敌还是友？

　眯着眼，黄昏下的南霄山一片的孤寂，在这间山下这间客栈中柳逸心上一计，还是先去打探一下，都怪自己太过担心小魂了，连那个是真是假也没有查清楚。

　南霄宫就在南霄山的顶峰，所谓高处不胜寒，入夜后天气冷了许多，把守的侍卫也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另一个笑道，“兄弟，打起精神，若是给那个人闯进来，宫主怪罪下来就以后不用活着受冷了！”

　“那个七绝五行阵不是很厉害嘛，你担心什么？”

　“哦！”

　“你有所不知，宫主抓了那个什么八皇爷就是要引那个人出来，九年前，那个人闯阵杀了我宫的众多人，还杀了宫主最爱的情人夏冰翡小姐，还给他逃了，宫主可是一直在意着！”

　“哦，为什么以前你都没向我提过？”

　“李季爷，我还以为你比我清楚，你在这儿活了十年怎么都不知道！”

　“那段时间我刚回去探亲，回来的时候，南霄宫内外都被禁了消息。”

　“嘿嘿，那倒也是，这件事对于南霄宫来说可是耻辱。连我都是听我小叔说的，总之今次他来就一定走不掉，宫主可是重新部署了一番那个阵！”

　……

　是夜，那名叫做李季的人静悄悄地摄出房间内，人影一晃，躲在墙边，避开那来往的侍卫，得知池允现在正在他的璧春园与他那群爱妾们缠绵中，化身为李季的柳逸正打算到他的书房一查，希望能查出南霄宫的地形图，七绝五行阵。

　第二十章

　池允的书房内一片的漆黑，柳逸在外面观察了一会，正打算进入，突然听到‘啊—－’的一声叫声，正是近他书房附近的走廊发出的，躲起来已经太迟了，更何况那发出声音的仁兄正用可怜兮兮的声音叫住他，“李叔，好痛好痛，过来扶扶我！”

　月光下那青年蓝色方巾长袍一脸的儒雅风度，只是脸上略现痛苦要得到别人安慰之色令柳逸有种他还是一个少年的错觉。

　其他侍卫闻声赶到被那青年说声没事就打发过去，柳逸扶住他，发现这青年正是这几年来打理南霄宫上下一切事务的管家京梦生，心中不禁疑惑。

　梦生挨着他，笑道，“李叔，真抱歉，我在书房内看书都忘了时间。抱歉，抱歉，你的病我已经找好药材。我们现在……”

　柳逸心下琢磨，刚想拒绝，却突然听到黑暗处一声冷哼。

　于是，立刻笑着道，“京管家，你贵人事忙，难得还记得我这个老骨头！”

　结果，把脉开药后，京梦生留下一句，“自己要注意保重后”就翩然离开了，柳逸握紧衣袖里，轻笑，道“有劳！～”

　柳逸不知晓京梦生究竟是敌还是友，烛光下望着那南霄宫的地图，地图上详细地描绘南霄宫的几处重要之地以及有嫌疑之地，分别用不同颜色做了记录，而另一样东西就是那个七绝五行阵图。

　七绝五行阵的地点是南霄宫外那个称为被禁止进入的山洞。花了一日左右的时间，寻遍那几个有有嫌疑之地都毫无头绪，最后还是决定那山洞去看看，尽管那分不清是敌还是友的梦生在那七绝五行阵图背后已经告诫他：万不得已切勿进。

　踏入洞口第一步，‘嗦’一声，一只箭向他冲来，一闪，箭插在洞壁，霎时整个黑黑深深的山洞亮如白昼。柳逸退出了一步，只见所望之处都是一具具不知过了多久的白骨，即使一片光亮仍不减它的阴深恐怖。

　柳逸回凝着周围一下，然后踏出第一步，没有任何动静，接着第二第三步，可四步时脚下一沉，紧接着一阵紫色的雾气立刻弥漫着整个山洞，虽然已经早有察觉，可还是不甚小心吸了一口，柳逸这才发现整条路逐渐变成了沼泽，隔着的洞壁突然出现了瀑布似的的水涟。

　心中虽然一惊可还是迅速地将早有准备的几块荷叶扔在上面，柳逸一提力，脚尖一点，在荷叶上飞走着，血刃还不忙用来挡住飞过来的利箭，可不消一会，柳逸突然感到胸口窒息，头有些旋，箭插在他的腰间，流出来的血却是紫色的。

　最后拼着力冲了进那水涟中。

　只见水涟后与前面完全两个模样，现在明明都已经是秋天，可这里绿树葱郁，还听到鸟叫声音，到处充满了春天的温暖，柳逸点了身上几个大穴制止了腰间的毒，更是立刻打坐运功，不一会儿，只见柳逸的头上冒起白烟。

　“哈，柳公子果然厉害，能够活着到迷幻仙境。可别令你的小魂失望！”

　迷幻仙境？

　柳逸微微睁开眼，远远见到一个容貌冷艳的女子向他伸出手，喃喃道，“我的逸儿，逸儿，过来这边……”那冷艳的女子身边站着他的爹爹。柳逸迷惑了，可那个从未对他如此温柔的声音可是有说不出的诱惑，他提起步慢慢向那人影走过去。

　他的娘亲用手温柔地抚摸着他黑色的长发，喃喃道，“逸儿，你受苦了，娘亲我很挂念你……”

　柳逸的神智被那声挂念摇醒了，他的娘亲不喜欢他，怎么会挂念他呢，她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柳逸，柳逸……

　“我都很挂念你呢，娘亲……”

　然后那个冷艳的女子口吐鲜血，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一脸的不容置信。

　柳逸望着她，笑道，“娘亲，这是你第一次挂念，我会记住的。”

　女子倒地后，柳逸这才看清楚，哪有他娘亲爹亲的影子，躺在地上的不过是一个黑衣人罢了。

　不久后，林中的雾更大了，然后他见到了小魂，一如当初的小魂，任性，爱发脾气，喜欢跟他斗气伤心往他身上擦泪的小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