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饺子仙 上——周礼

　　他慢悠悠地为在坐的每个人泡上了一杯浓茶，一一端到众人手边的石桌上。
　　刘家明看着那浓郁的热茶，越看越不耐烦，捧茶杯来，一口气把茶灌进了肚子里。
　　他放下茶杯，抹了一把嘴，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第七章
　　饺饺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茶，说道：「昨天洗完澡之后，我的头晕晕的，一直想睡觉。我开始还以为是因为浴室太闷热造成的，可睡到半夜的时候，就觉得四肢无力，全身就像虚脱了一般。」
　　「怎么会？是不是生病了？」刘家明急道。
　　「当然不是了，要真是生病，怎么会好得这么快。」
　　饺饺又低头饮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睁开眼睛掐指一算，原来已经快十天了。」说到这里，饺饺又停了下来。
　　「什么东西快十天？你这个小家伙，话怎么老说一半的！急死人！」刘家明不耐烦地抗议。
　　「我们有的是时间，又不急着去赶火车。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虽然是神仙，但身体内的能量却由白玉饺子供给，多数的仙力也来源于白玉饺子。」
　　刘家明握紧右拳一敲左手掌心，顿悟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起来了，至多十天，你就要回到白玉饺子里面吸食仙气。
　　「正是，孺子可教也。」饺饺点点头：「我昨晚才发现，距离上次补充仙气的时间已经将近十天了，所以才悄悄离开了。」
　　「那你也不用跑到饺子铺来啊。」
　　饺饺叹了口气，状似无奈地说道：「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吸食了仙气之后，变得精力旺盛，阳气十足，浑身散发着饺子仙所特有的璀璨光辉。正好被我这班偷溜下界的好朋友发现了，大家说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聚一聚，于是我便想到了饺子铺。」
　　「原来是这样啊。」刘家明心中的疑惑解开，转过头，大致地扫视了一下围在桌边的众人，问道：「那么这些都是你的好朋友吗？」
　　饺饺微笑着点点头，显然是见到了久未谋面的好朋友，让他心情大好：「对啊，我来给你们互相引见引见。兄弟们，这位是我在人间认识的第一位朋友，刘家明，就是这间灵媒饺子铺的主人。」
　　「你们好。」刘家明伸出右手向众人致意，一面粗略地环视桌面一圈。
　　当目光由「瘦头陀」、「胖头陀」、「拖巴」、「妙人儿」最后回到「大头」身上时，突然被对方锐利的眼刀刺中，他慌忙畏畏缩缩地放下了僵硬的右手。
　　饺饺向「瘦头陀」一指，说道：「这位是我们面食家族的一员，油条仙，我们都称呼他『老油条』。」
　　老油条身材颀长，面似马脸，面孔上的纹理清晰可见，满脸的「竖肉」。果然与油条一般模样！
　　刘家明终究也不敢对着这个满脸「竖」肉的家伙，把「老油条」这个称呼说出口，只得微笑着向其点点头，招手道：「原来是油条兄。」
　　老油条待他还算客气，居高临下地朝他点点头，斯文有礼地说道：「刘兄，你好。」
　　饺饺又将手指向坐在「老油条」身边的「胖头陀」：「这位也是我们面食家族的成员，大饼仙......」
　　刘家明心里嘀咕：果然被我猜中了。
　　只见那大饼仙有着一张圆如满月的面庞，脸孔上遍布着星星点点的东西，起先刘家明联想到芝麻，因为大饼上通常不是都有芝麻吗？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原来是满脸的麻子。
　　「这位是我的死党，面条仙，不用我说，听名字就知道他也是面食家族一员。我一直都叫他『面面』的。」
　　原来「拖把」不是拖巴，而是面条啊，刚才是小人的时候还真没看明白，现在看清楚了，那一头犹如拉面般的中长发，还真像面条！
　　面条仙甩了一下头，那一头拉面也随之飞扬起来。
　　他举起一只手轻抚发丝，留给刘家明一个闪亮而耀眼的侧面。刘家明的眼前仿佛出现无数金觉灿灿的星星，闪烁得他睁不开眼。
　　......这位貌似有点自恋啊。
　　饺饺的手指头终于来到了那位坐在刘家明对面，一直用一对细长凤眼，对他放射出超强电波的，妙人儿」身上。
　　妙人儿将纤细的腰肢扭成S型，手肘枕于桌面，双手手背托在下巴处，朝刘家明眨了眨媚眼，娇声道：「我还是做个自我介绍好了，我是豆府仙，基因出自高贵的名门望族--豆类家族......」
　　刘家明问：「敢问豆腐仙芳名？」
　　「妙人儿」一听问起他名字，顿时又起劲起来：「想我豆腐仙美貌不可芳物，向来追求者众多，我的追求者们给我起了个花名叫--万人迷。」
　　......万、人、迷......男豆腐......
　　敢情面面还不是最自恋的，和这位「万人迷」老兄比起，那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时，饺饺突然一拍手说道：「差点忘了还有一位。」他将手一指，手指向的方位正是那个「大头」。
　　他是我们面食家族的大哥大包子仙，平时有什么事都会罩着我们，大家尊称他为『包哥』。」
　　刘家明嘴角弯弯，恭恭敬敬地说道：「阿包哥好！」
　　「阿包哥」满意地点点头，转过头向饺饺说道：「你这个朋友还算机灵。」然后又转回头，朝刘家明说道：「以后就由我来罩着你了。」
　　「......」
　　刘家明一抬头，眼见阿包哥不知什么时候变出了一根雪茄，歪着一张细长嘴巴，夹在指缝间送进了嘴里，一个烟圈接着一个烟圈地吞云吐雾起来。嘿，还真有些黑社会老大的派头，这面食家族莫非有黑道背景？搞不好还是专门走私香烟的。
　　这时，刘家明注意到阿包哥摇来晃去的大脑袋上好象顶着一个东西，凑近点看，原来是顶形状奇怪的黑色小帽子。
　　强烈的好奇心使他不知不觉地伸出手去，将阿包哥头上帽子取了下来。
　　「啊，那是......」饺饺试图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刘家明将帽子捧在手中看，边把玩边随口说道：「阿包哥，你这顶帽子倒颇为有趣。」
　　只怪他的动作太过迅猛，刘家明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已经一一中招，头上突显出大中小三个包，而且还是程现金字塔形累叠在头顶正中央。疼得他龇牙咧嘴：「阿包哥，你干嘛打我啊？」
　　阿包哥的面孔涨得通红，显然是气过了头，破口大骂道：「瞎眼珠子！谁准你动我头上的？谁告诉这是顶帽子的？」
　　刘家明委屈道：「不是帽子那是什么嘛？」
　　饺饺滚在地上大笑了一会儿，随即奸笑着附到他耳边，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替他解惑：「那是阿包哥的假发套，还是专门模仿猫王发型做的，阿包哥对这个假发套可宝贝呢。」
　　「他干嘛戴假发？」
　　「你笨啊，要是能长头发，还戴假发套干嘛？」
　　......原、原来是个秃头包子。
　　刘家明嘴角向下耷拉着，从地上拾起阿包哥刚才用来攻击他的三发暗器，定睛一看，原来竟是三颗包子！
　　「包哥，你也太狠了吧，我不过是看了看你的帽......假发......头发，你就在我头上打出了三个大包。」
　　「哼，谁让你没大没小的，这只是给你的一点小小教训！」
　　「这还叫『小小的』呀，你看看我的脑袋，都成了包子金字塔了！」刘家明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头皮：「你这个包子暗子怎么这么厉害啊，要是换成大点的，非把我脑袋砸个洞不可！」
　　「哼哼，」包哥得意地笑道：「我这门绝招叫做『开山凿墙包』，听名字就知道威力巨大无比，我刚才也只用了一成功力而已。」
　　刘家明心叹道：乖乖，还好只用了一成，要是十成功力全使出来，自己非得脑袋搬家啊！
　　他将那三颗包子暗器握在手中掂了掂：「这包子真够沉的，里面恐怕不是肉吧？」
　　饺饺一拍桌子：「那里面是铅块！」
　　「......」真够毒的，这种包子即使不用来砸人，也能把人给吃死！
　　兄弟相逢，分外高兴。老油条将手指向茶壶中一点，不知怎么的，茶壶中的茶水就变成了香气扑鼻的老酒，而且还是陈年的，光闻这酒味就有点醉了。
　　饺饺端起茶壶一一为众人斟酒，大家称兄道弟开怀畅饮。
　　饮了不多时，便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石桌上，小仙境内顿时一片狼籍、尸横遍野。
　　刘家明趴在石桌上，双间紧闭，嘴巴里流着不知是酒水还是口水，口中呢喃着：「阿包哥啊，我的肚子再也......塞不下了......你还是把包子给饺饺吃吧......记得少放点铅块......」
　　一缕光线透过被强风吹破了的窗纸上的小洞照射进来，暗暗的店铺里间陡然跃出一道明亮的光线。通过光线，可以看到无数的小尘埃自在地飞扬着。
　　「啪咚！」安静的屋内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音符，这是物体撞击地面的声响。
　　「哎哟！」紧跟着的，是另一个迷糊中带着困惑，困惑中透着钝痛的声音。
　　刘家明摸着屁股从地板上缓慢地支起半个身子，头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睛也有一瞬间睁不开。第二次，他努力试图撑开沉重的眼皮，终于还是挣扎着挤出一条缝隙。
　　虽然此刻要操纵他那颗沉重的脑袋实属不易，但刘家明还是勉强地扭动脖颈，让视线能够在屋内扫个大概。
　　这里是哪里啊？他看着周围的摆设思考着，陈设在眼前的是他心爱的木制桌椅。
　　这里不是自己的灵媒饺子铺吗？自己怎么到这儿来了？
　　脑海中纷乱复杂，思潮翻腾。
　　对了，昨天自己在这里过夜了，因为饺饺不见了。印象中好象昨天在哪里见到了饺饺来着......
　　微微发痛的屁股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好好的，屁股怎么会疼？难道是从临时用桌子拼成的床铺上摔下来了？......不对！这里是里间，自己明明是睡在外面厅堂上搭的床铺啊！
　　刘家明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他稍稍抬起头，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虽然已经瘪下去了不少，但确确实实能感受到一串金字塔式小包。他的眼睛瞥向自己所在位置上方的天花板，顿时脑子里雷电轰鸣，火光交接，在刹那间什么都想起来了。
　　没错，就是这片天花板，自己就是从那里摔下来的，还在那里找到了饺饺，以及他的一班古怪朋友。
　　对了，饺饺呢？还有他的那些朋友......
　　他趴在地板上，鼻子几乎贴着了地皮，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地毯式搜索，连老鼠洞都被他端了，最后却一无所获。他不死心地抬头仰望昨夜自己「奇袭」过的天花板，心想道：他们会不会还在上面？
　　想到这里，他连忙把柜子扶正，将摔落在地上的椅子重新架到柜子上面，慢悠悠地踩到了椅子上，手轻轻地碰触天花板，还是感到很实，似乎没什么异样的地方。
　　他回忆起昨晚是用头生生地突入了小仙境之门，想来用手是不成了，还得用头来啊。可怜刘家明头上顶着一串金字塔小包，用力地向天花板上撞去，别说他自己了，连看倌都替他叫疼。
　　最惨的还不是用伤头撞天花板，而是即使这样撞了，还撞不出个所以然来。昨天明明一下子就突围成功，今夹却无论如何也突入不能，白白疼了他的可怜脑袋。
　　奇了怪了，到底怎么回事啊？自己莫不是在做梦吧？
　　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刘家明，扶住椅子把手，缓缓地回到了地面上，一边摸着刺痛的头顶，一边晃晃悠悠打开了店铺大门，向外面走去。
　　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时辰，街道上人还很稀少，想来还早。本来应该很暖的淡淡阳光，在这个冬日里也让人觉得没什么温暖可言了。
　　突然从相对暖和的室内走出室外，鼻子有点扛不住温差变化地打了个喷嚏。他用手揉了揉鼻头，轻轻地吸了几下，转身仰望自家饺子铺的屋顶。
　　店铺是个平房式建筑，只有一层，最上头是用普普通通的瓦片砌成的古典「人」字形屋顶。店铺里间的顶部就在屋檐附近的地方，刘家明明明白白地发现，那个地方不可能存在在足足有半个店铺那么大的空间......
　　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刘家明去学校上课，傍晚放学后也来不及吃，就急急地回到了饺子铺。
　　此时，夕阳西斜，橘红色的晚霞映照在天际边，刘家明站在店门外头听着动静，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声。一阵冷风刮过，令人不由地哆嗦成一团，刘家明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向裤袋里去掏钥匙，两手哆哆嗦嗦开了门，迅速地冲进了店铺里。
　　虽说进到了屋子里，但还是一样的冷，为避免冷风溜进来，刘家明赶忙将大门关上。
　　屋子里头很暗，一片死寂。
　　他打开电灯，昨晚睡过的「床」还摆放在那里，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他又走向那里间，抬头瞥了一眼天花板，好象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他低着头从里间走出来的时候，肚子开始咕咕地叫唤起来。
　　得找点东西吃才好。
　　他一边想着一边低着头向厨房走去，这时，他发现地板上隐约有水的痕迹，并且逐渐向厨房延伸而去。
　　刘家明心中一紧，沿着那水迹慢慢地向厨房逼近，来到厨房门口，那水迹果然继续向门里而去。他停下脚步，快速向门边一闪身，躲在了门框边墙后。
　　心在激烈地跳动着，脑海中幻想着自己好象正要目睹一起凶杀案现场。他屏息静气，试图克制自己的恐惧心理，将一侧的耳廓贴在墙壁上。
　　厨房里传来了微弱的声音，一会儿是「突突」之声，一会儿又变成了「呼呼」之声，偶尔插进几声「咕咕」的声音。刘家明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十分不确定地心想：
　　那最后的「咕咕」之声，不会是自己的肚子在作祟吧？
　　不管了，不论里面是什么情况，还是先看看再说。
　　打定了主意，刘家明鼓足勇气探出小半颗脑袋，向厨房里可偷偷地瞄进去
　　果、果然是凶杀案现场啊！
　　只见厨房里面杯盘狼籍，到处是食物的残渣，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帮人，好似叠罗汉一般地一个个累叠在一起。被压在下面的一干人等有的被遮住了脸部，有的干脆面孔朝下地爬伏着，只能看到最上面那人的样子。
　　刘家明慢慢地向那一堆人逼近，朝压在最上面的那人瞧去。
　　只见那人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蛋，皮肤很白晰，看到刘家明的眼里却有点惨白。那人双目紧闭，嘴巴大大地张开着，口中发出「呼呼」的声音，口水顺着肌肉的纹理向嘴角下面流淌下来，鼻孔里面还吹出了一个透明大泡泡。
　　刘家明无意间瞥见了那人的头顶，上面挂着一团黑色的东西，摇摇欲坠。再仔细的辨认之下，他终于看明白了那团黑色的东西原来是一顶假发。
　　假发？！这个假发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他的面前出现了猫王的形象......
　　「啊！原来是你这个死包子！」刘家明抢步上前，一把将那人拽了起来。
　　那人轻微地皱了皱眉头，一张嘴巴啧啧几下，收回了些口水，鼻孔里却还是不住地吐着气泡。
　　「阿包哥，快醒醒！你怎么变成这样啦？」刘家明拍了拍阿包的半边脸蛋。
　　阿包的眼皮颤抖了几下，微微地开启，很快又再度合上。
　　「死包子，别睡了，快起来！」见拍他的脸没有效果，刘家明又抓住他领口使劲摇晃起来。
　　「你叫谁死包子呢？」
　　他正摇得起劲，那阿包却冷不丁地突然睁开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刘家明吓得忙改口道：「呵呵，阿包哥，你醒啦，睡得可香吗？」
　　「香你个屁！被你又吵又拍又摇的，能睡得香吗？」
　　「阿包哥，我的屁也不香的啊......」
　　「你小子找死！」阿包一记毛栗子敲在刘家明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