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林————叶华[上]

作者:叶华[上]  录入:01-17

王御医上下打量了岳谨言一番,朝岳谨言施了个礼道:"这位先生,这伤药可是你自制的?"
岳谨言忙着用一只手还礼:"是,这是我自制的伤药。"那王御医大为激动,上前握着岳谨言的手道:"先生真神医也!这么有效的止血伤药,老夫从未见过,请先生得空一定跟老夫传授医道!"
岳谨言两只手都不得自由,肩膀还被赵云重抓住,只得胡乱点头:"好说好说。"
赵云重放开岳谨言,问王御医:"这药很好吗?"他想那时候药一倒上去血就止住了,好像还不错。
王御医指着瑞亲王的伤口对赵云重道:"你看这两处伤口,有一处刚好切到了腿上的血管,不及时止血的话百步之内必因失血过多而死。可是要止住这种喷流而出的血极难,往往伤药倒上去就被冲走了,很少能够及时止住血的。可这药只用了一点点,就完全止住了血。王爷现下只是心情激荡之下失了些血所以昏迷,性命完全无碍,全靠了这个药的神效啊。"
王御医还在连连惊叹,赵云重问道:"那王爷可要吃些什么药?"王御医摇摇头道:"不用特别吃药了,我给王爷裹了伤,开个食补的方子,补补血就好。"他看看岳谨言,笑着对赵云重说:"我今天先开了这方子,今后如何你就问这位先生好了。"
王御医留下方子告辞而去,赵云重送客出去,管家去吩咐下人煎药,屋子里只留下昏迷不醒的瑞亲王和岳谨言。天已经黑了,瑞亲王还是不醒,岳谨言知道自己那伤药有少许安神镇定成分,并不担心,只是他整日只在早上喝了些粥,此时只觉得腹中空空,饥饿难耐,肚子也叫了起来。
赵云重送走王御医刚好踏进屋来,听得这响亮的咕咕声,眉头一皱,岳谨言见了吓得赶紧按住肚子,可惜肚子不够体恤主人,继续不屈不挠地发出抗议声。赵云重见了岳谨言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倒觉得好笑起来,转头分赴了下人去备饭。赵云重回头看岳谨言还是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想想今日这人也是倒霉,而且始作俑者好像还是自己,心下有些歉意,脸色也缓和了些。
赵云重走到床前,岳谨言忙站起来,赵云重也不客气,坐了下来。他看着躺在床上的瑞王,心中黯然,不禁叹了口气,抬头对岳谨言说:"你不是齐浩锦。"
岳谨言心想你总算明白了,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当然不是齐浩锦。我姓岳,叫岳谨言,是个大夫,来京城看朋友的..."赵云重打断他:"不过我要你做齐浩锦。"
岳谨言张大嘴:"啊?"他简直要哭了,这人,都说了自己不是齐浩锦了嘛!这是什么意思嘛!王府的人就好欺负人吗?不过,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办法啊,小人物真可怜哪。
赵云重看岳谨言惊愕的样子,微微一笑:"我说了要你做齐浩锦。"他起身站到岳谨言身旁。赵云重身材高大,岳谨言本也是颀长身材,赵云重却比他还高了半个头去。赵云重抬起岳谨言的下巴,轻声道:"王爷找齐公子找了半年了,一直没下落,王爷这心病是越来越重,谁让你长得跟齐公子一模一样呢?只好拿你来当药了。"岳谨言被捏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甚是可怜。
这时两个丫鬟送了晚饭进来,赵云重放开岳谨言,笑着说:"光华公子,请用饭。"
岳谨言揉揉自己被捏得发疼的腮帮子,心知自己这剂药是逃不掉的了,反正是被煎的命,那还不如被煎的时候让自己舒服些。他生性豁达,当下主意一定,也不再跟赵云重多话,看看搁在桌上的饭菜,撅起嘴道:"我够不着。"
赵云重哈哈一笑道:"果然是聪明人。"吩咐那两个丫鬟把桌子抬过来。
岳谨言坐下来,一个丫鬟盛了饭递给他。岳谨言饿得狠了,也不说话,碗搁在桌上,运筷如飞,大口吃饭。这王府的饭菜自然是精致美味,岳谨言吃得开心,头也不抬。吃了两碗饭,岳谨言觉得有个七分饱了,把空碗递给丫鬟道:"麻烦姐姐再给我盛碗饭。"一抬头,看见赵云重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心中不快,淡淡地说:"赵将军,您是觉得我吃得太多了么?"
赵云重回过神来,尴尬一笑道:"不是,公子请随便用。"转过头去,心想,看这岳谨言吃饭,怎的这么香!搞得我的肚子都饿了,心念及此,肚子里咕的叫了一声。
岳谨言闻声一愣,随即呵呵笑了起来,道:"赵将军,你也该饿了,不如一起吃吧。"
赵云重大窘,以为岳谨言出言相讥,却听岳谨言对丫鬟说:"麻烦这位姐姐给赵将军盛碗饭来。"那丫鬟盛了饭递给赵云重,岳谨言笑着朝赵云重点点头道:"赵将军,请用。"伸筷夹了片醋溜鱼片放到赵云重碗里,说:"这个鱼片很好吃,你尝一尝。"赵云重看他神色诚恳,当下微微一笑,便也吃了起来。
岳谨言吃饱了,放下筷子,满足地摸摸肚子,眯起眼道:"真舒服。"神情慵懒如猫,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赵云重不觉心神一荡,听得岳谨言又嘟囔道:"要是能喝杯酒就更好了。"
赵云重刚想说话,听见床上的瑞王轻轻哼了一声,忙放下碗抢到床边,见瑞王眼皮颤动,显是要醒转过来了。赵云重警告性地盯了岳谨言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上前唤道:"王爷!"
瑞王微微睁开眼睛,沿入眼帘的是赵云重焦急的脸,他还有点晕,一时想不起身在何处,转了转眼珠,大叫一声坐了起来:"阿锦!"声音惶急,竟是隐隐带着哭音,双手乱抓,倒是把岳谨言放开了。
赵云重一把把岳谨言拖了过来,道:"王爷,齐公子在这。"f
岳谨言被赵云重拖得一下子跌在瑞王身上,被抱了个满怀,正觉尴尬,却听得瑞王轻轻地说:"阿锦,你在,真好。"抬起他的脸,一口吻了下来。


第 4 章
岳谨言只觉两片温软的东西印上自己的嘴唇,霎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吓得完全呆了。好一会瑞王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岳谨言,抬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深深地凝视着他,低声说:"阿锦,你终于肯回来见我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眼里流出泪来。
岳谨言终于回过神来,"啊"地大叫一声,一下子从瑞王身上跳开了。瑞王楞住了,直直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悲伤,岳谨言看得心中不忍,可是,这个瑞王怎么跟那个阿锦是那种关系啊,他们是断袖无所谓啦,汉代还有专门的方子呢,可自己不是啊,难道做这个药还要被...,岳谨言不禁有点发冷。
赵云重拉着岳谨言回到床前,对瑞王说:"王爷,齐公子是怕压到了您的伤口这才跳开的。"他朝岳谨言微笑:"对不对啊齐公子?"
岳谨言看看赵云重充满威胁的眼神,又看看瑞王写满期待的脸孔,深呼吸了一下,挤出一个笑来,走到床边坐下了,柔声道:"是啊王爷,你腿上的伤可不能被压到,不然伤口裂开又该流血了。"岳谨言说完这话,转头对还站在屋里的两个丫鬟道:"麻烦姐姐把王爷的药给端上来,顺便再带点白粥和小菜来。"
那两个丫鬟答应着,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去了。瑞王拉着岳谨言的手道:"阿锦,你这半年都到了哪些地方?可受了什么苦了?"语气里是前般温柔,万种温存,也不管赵云重还站在一旁。
岳谨言心道:"这瑞王爷看着也是个习武之人,怎的说话比那些秀才还软和些。"他不知一个人对着自己的心上人,那是百炼钢也变成绕指柔的,当下答道:"我这半年都在湘西,没受什么苦。"岳谨言本就住在湘西,倒也没有说谎。他已答应要冒充齐浩锦,自己的名字里又有一个同音的字,现在听瑞王叫自己阿锦倒也没什么不适应,只希望瑞王别再像刚才那样亲自己就好。
瑞王把岳谨言拉得紧了些,道:"阿锦你对我好冷淡。"声音里带了丝埋怨,有点撒娇的意思。
岳谨言这只手已经被抓了一天了,好不容易得会自由又被抓牢,现在还被紧捏了一下,痛得抽了口气。瑞王忙放开他的手,捧起来仔细一看,岳谨言手腕赫然一圈青紫,已经肿了起来。瑞王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岳谨言手腕上的青紫之处,又落下泪来,举起岳谨言的手,轻轻吻在伤处。岳谨言又被吓到,刚想把手甩开,听得旁边赵云重咳了一声,便不敢动了,强忍着不适任瑞王亲吻自己的手腕。
瑞王亲了一阵,抬起眼来看岳谨言,说道:"阿锦,我又伤了你了。"他眼里还有泪光,这么往上看来,一双凤目波光滟潋,竟是美得夺人心魄。岳谨言不由看得呆了,脸上也微微发烧,忙夺过手道:"不妨事,过两天就好了。"
赵云重听见敲门声,过去开了门,那两个丫鬟端了药和粥进来。岳谨言对瑞王道:"王爷,您先喝点粥再吃药吧,空腹吃药对胃不好。"
瑞王眨眨眼,说:"阿锦,你为何叫我王爷?那么生分。"好像又要哭的样子:"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叫我阿宣的么?"
岳谨言苦笑了一下,心道:"我连你的名字叫啥都还不知道呢。"嘴上应道:"是,许久不叫了,都生了。"抬手拿过丫鬟端过来的粥碗,舀了勺粥送到瑞王嘴边:"阿宣,吃粥吧。"
瑞王脸色甚是欣喜,张口将粥吃了,道:"阿锦,你真好,你以前都没喂我吃过粥呢。"岳谨言笑笑也没说话,一口一口喂他吃了一小碗粥,又喂他喝了药,那药里有安神的效用,瑞王拉着岳谨言说话,不一会就觉得困了,却舍不得睡,只是撑着。岳谨言看得好笑,着人拿了瑞王的里衣来,轻轻给他换了。瑞王原先穿的那身衣裳被血渍染了多处,已是不能要了。换了衣服瑞王已经撑不住了,趴在岳谨言怀里就睡着了。岳谨言直等到瑞王睡熟了,这才把瑞王放好,舒了口气,伸伸腰站了起来。
赵云重走上来低声道:"岳先生,请到外面说话。"岳谨言这才想起房里还有一个人,心想难道这人以前也是这般,一直在瑞王身边跟着?那瑞王跟那个阿锦,要亲热的时候岂不是很不方便?想得脸有些发红,忙定定心神,跟着赵云重出去了。
深秋的夜晚凉得很,院子的草木又多,凉意更是一重重的漫上来,岳谨言穿得单薄,被风一吹便打了几个喷嚏。赵云重看岳谨言还穿着那身染了血的衣服,已是一脸疲惫,心下愧疚,朝岳谨言深深施了一礼道:"今日多谢先生了。"
岳谨言冷不防受了赵云重一礼,急得连连摆手道:"赵将军,使不得,我可怎么受得起这礼。"
赵云重沉声道:"今后还多有仰仗先生之处,请先生尽心扮好齐公子,不然,王爷就太可怜了。"
岳谨言见赵云重说起瑞王时神色担忧,不禁问道:"那齐公子是你们王爷什么人?"他摸摸脸:"我和他长得真这么像么?"
赵云重踌躇了一下,道:"齐公子是王爷的伴读,和王爷一起长大,也是王爷的..."他顿了一下显是在寻找措辞,然后说:"情人。"赵云重看看岳谨言:"你和他长得真是一模一样。若不是我知道齐公子是家中独子,只有一个姐姐,我真要以为你们是双生子。"
岳谨言愣了一下笑道:"我也知道自己没有双生兄弟。"说话间又打了个喷嚏。
赵云重道:"先生今日先去休息吧,我已经叫人给先生房中送去热水沐浴。"岳谨言感激道:"那就多谢了。"赵云重笑笑,引了岳谨言走到一间房前,道:"这是齐公子的房间,先生就住这里吧,有事吩咐下人即可。"说完告辞而去。
岳谨言进了屋,两个小丫头迎了上来要伺候他沐浴,岳谨言哪见过着这阵仗,陪笑道:"不敢劳烦姐姐了,我自己洗就好。"那两个丫头看他惶恐,掩嘴偷笑了一会,给他拿了崭新的里衣出来,掩上门去了。岳谨言松了口气,脱了沾满血渍的衣服跳进浴桶里好好地洗了一回,起来穿了新衣。那里衣是丝绸制成,穿在身上柔滑舒适,岳谨言从包袱里找了盒药油出来,涂了些在手腕上,抖了被爬上床。他今日很是受了些惊吓,又被赵云重逼着扮做齐浩锦,压力颇大,倍觉疲倦,脑袋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岳谨言这一夜好眠,次日直到丫头端了水来叫他梳洗才醒过来。岳谨言正在梳洗,赵云重进了屋,道:"先生梳洗完了就请到王爷屋里用早膳吧。"岳谨言答应着,一边用发带束起一头黑发,一边对赵云重:"将军,在下想,既然将军都能看出我不是齐公子,更何况是王爷?何况我对王爷和齐公子的旧事一无所知,若是王爷说起这些,我可如何应答?"
赵云重愣了愣,道:"只能随机应变了。其实先生只要挨过了这几日,等王爷伤好后,我自会告知王爷真相。还请先生忍耐。"他也知这岳谨言和齐浩锦性格差别极大,以瑞王与齐浩锦的亲密,如何会看不出来。只是此时瑞王身上有伤,又是正在以为找到齐浩锦的兴头上,也只能先尽力隐瞒了。
岳谨言束好头发,丫环拿了外袍给他穿上,赵云重看岳谨言穿了身天青色的暗纹长袍,那袍子质料上乘,熨贴垂坠,越发显得岳谨言长身玉立,温润秀雅,不由暗自叫了身好,心道:"这岳谨言虽不若齐浩锦风流潇洒,却别有一番过人风采。"


第 5 章
瑞王已经醒来,斜倚在床上,丫鬟正拿了手巾给他擦脸,看见岳谨言进来,一下子笑出来,冲岳谨言招手道:"阿锦,快过来。"
岳谨言走到床边坐下,瑞王便执了他的手,看那手腕上的伤痕。岳谨言昨夜擦了药油,那青紫的痕迹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瑞王看了一会,抬头笑道:"阿锦的手真好看。"
岳谨言看瑞王拿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以为是在看伤,结果说了这么一句话,竟是情人间极亲昵的调笑,脸上一下红透了,只把手往回抽。瑞王见岳谨言一股劲地要夺回手,极为委屈,咬了下唇,直直地望着岳谨言,眼里浮起一层水雾来。瑞王生的极为俊美,年纪又轻,脸上还有些稚气未脱,这委屈的样子岳谨言如何招架得住,倒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了,也不敢再动。瑞王见岳谨言不再想要抽回手,欢喜地笑起来,靠到岳谨言怀里,把脸埋在岳谨言前胸,低低唤道:"阿锦,阿锦。"
岳谨言只觉得自己的前胸慢慢湿了,心下明白那是瑞王的眼泪。他叹口气,实在不明白这瑞王和那个阿锦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一个堂堂的王爷竟伤心若此,实是匪夷所思。看瑞王在自己怀中双肩抽动,显是哭得伤心,心中不忍,伸手环住瑞王的身体,轻轻拍着他的背,口里低声哄道:"不哭不哭。"
瑞王却是干脆放声大哭起来。赵云重本是侯在门外的,闻声急忙跨进屋来,见此情形倒是愣住了。岳谨言朝赵云重无奈地笑了一笑,抬了只手示意他着人送早膻来。赵云重点头出去了,岳谨言继续哄着怀中的人,慢慢瑞王的哭声小了下去,却还是伏在他怀里一抽一抽的啜泣。
未几丫鬟送了早膻过来,岳谨言看是熬得极细的小米粥,配了几味精致小菜,心下暗道:"这王爷倒也不是那奢华之人。"对瑞王倒生出几分好感来。岳谨言扶瑞王坐起来,请丫鬟重新绞了热手巾过来,自己细细地帮瑞王擦了脸,又端了碗粥递到瑞王面前,笑着说:"阿宣,喝粥吧。"
瑞王也不伸手,把嘴张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岳谨言,竟是要岳谨言喂的意思。岳谨言无法,只得拿了勺舀了粥送到瑞王嘴里,不时挟点小菜给瑞王送粥,就这么着吃完了一碗粥,瑞王道饱了,岳谨言便盛了粥自己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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