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殇————米虫宝宝

作者:米虫宝宝  录入:01-12

"我爱你,尘儿!"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句话告诉蔚叶尘,虽然迟到了那么久,虽然回答他的只有那人迷茫与微微惊恐的眼神。
没关系,只要还活着,便还有希望。
**** ***** ******
蔚叶尘的双腿恢复得很快,两个多月过后,竟可以自己站立起来颤巍巍地走上几步了。那一刻,祁轩惊喜地将人一把抱住,恨不能揉到自己的骨血里头去。
"师父,我可以走了!看,我可以自己走了!"蔚叶尘也很高兴。那人说他是自己的师父,也是自己的情人......自己的夫婿......是拜过堂,入过......洞房的......微微脸红,想起了那人对这些词语的解释。虽然觉得似乎哪里有说不出的奇怪,但是时间久了,加上那两人的默认,小小的抗拒也便烟消云散,任凭那人不期然的搂搂抱抱。
对于蔚叶尘,一切都是新生,没有尘世凡垢的污浊,这留云山颠上,除了自己和祁轩,便只有司莲与儇华了。那两人白天总是腻在一起研究些个奇奇怪怪的药草,晚上又早早地钻进了房间,发出些......叫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没有人教导他何谓价值伦理,他所有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便是全部。
山上的日子,平静安逸到不真实,祁轩有时候会莫名地恍惚:这样突如其来的幸福,仿佛盼得太久了,反倒有些措手不及,如坠梦里。
是的,毫无疑问,他喜欢这样子的蔚叶尘!自己是他的全部依托,甜蜜蜜的笑,耍赖一样的撒娇,所有的风情都只为自己一个人展现,那人的世界里不再有其它。他该满足了的,不是吗?
但是为什么却又觉得不满足呢?--人啊,果然是越得到,就越贪心不足呢!
他不满足得到这似乎是被强迫灌输进去的爱,他不满足那人的世界除了自己什么都不剩下,他渴望重新看到那人无遮无挡的爱意,渴望看到那人自信肆意的笑颜!渴望得简直要发疯!虽然明明,应当知足了的。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呢?你说过有好多人在等我们回去的不是么?"
祁轩笑了笑,坐到一边的靠椅上,顺势将蔚叶尘扶坐到自己的腿上,细心地替他按揉站立了许久的双腿:"嗯,等尘儿的腿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回去。"
"我已经好了!看,蹦蹦跳跳也没有问题。"蔚叶尘作势就要站起来。
祁轩一把将人重新拉下,气道:"坐好,又胡闹!司莲说了急不得的,要慢慢来。"
"可是我想见见你说的那些人么,还有娘......师父,你说,他们会不会生气啊?我都记不得了......"蔚叶尘有些落寞地垂下脸去。
"怎么会呢?只要尘儿健健康康地回去,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还会生气呢?"祁轩亲昵地揉揉他的发顶,安慰道。
"可是没有人会喜欢自己被忘记的吧?"
"比起忘记,这世上还有很多很多事情会更让人生气呢!"
蔚叶尘疑惑地抬头,正对上祁轩一脸别有深意的微笑,皱眉,他实在不解。若是以往,他定能分辨出那个笑容里蕴含的深意,但是现在,在"得道"的老狐狸面前,他只能勉强算是一只初生的幼仔--换言之,很好宰割。
"尘儿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两人晚上在做些什么吗?"
蔚叶尘红了脸,小声嗫嚅道:"你说过......他们在‘洞房'......"
"那尘儿可知道‘洞房'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情?"继续诱拐。
"就是......就是亲亲,然后......然后......"
"然后?"
"然后脱光了抱在一起滚来滚去!"蔚叶尘一副视死如归状。
祁轩几乎要为这个绝妙的回答笑倒:"哈哈,好尘儿,这是谁教你的?"
"我看到了的......"小小声。
这下子换祁轩瞠目结舌了:"你......你看到了??!"
"呃......其实......那个......前天晚上,你睡到一半出门去了,然后......然后我睡不着,他们声音好大......呃,所以我就偷偷去看了下......真的!我保证!就偷偷看了一眼......"越说越小声,越说头垂得越低:果然偷窥不是件好事情吗?师父好像生气了呢,怎么办?
祁轩后悔:早知如此,那天即使被欲望憋死也不该出去冲凉水的!他清清纯纯、乖乖巧巧的尘儿啊,就这么被化身为"兽"的某两只给污染了!
"师父,我错了,你别生气嘛!我下次偷看前一定告诉你!......要不下次我们一起看......哎呀!你做什么?"
剩下的"提议"被惊得吞回了肚里,竟是祁轩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内室走去:"尘儿啊,他们没什么好看的!要看看师父就够了!走,师父教你......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洞房'去......"
"三个月又十七天,这才过了三个月又十七天就忍不住了?!"司莲望着两人的背影,一声轻叹。
"错了,是两年多。再忍下去不是变圣人也该要不举了。"
"不举倒是不怕,我这里可是有不少好药。至于圣人嘛,看上去他是没什么希望的了。"
"......"
"笑什么笑?你以为你就有希望了?"
"......"
****** ***** *****
山顶狭小且气候寒凉,考虑到蔚叶尘的身体状况,祁轩便带着人住到了半山腰处的小屋,也算是还得自由自在给山上两人。
蔚叶尘的双腿恢复得出奇的快,又是月余过后,竟连行走奔跑时也基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了。司莲感叹自己医术高超的同时也不禁啧啧称奇,言道照如此下去,即便是想把武功重新习回来,也不是全然不可能的事情。
每日傍晚时分,祁轩总会带了蔚叶尘出门散步。
"累么?坐一会吧。"祁轩替蔚叶尘拭了拭额头上沁出的汗珠,问道。
蔚叶尘摇了摇头,却仍是乖巧地任他将自己扶坐到树下大石上:自己明明都已经好了,这人还把自己当个陶瓷娃娃般恨不能供起来,真真是......
蓦的,空气中细微的异动让祁轩的脸色变得冷凝。
"尘儿乖乖呆在这里,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他将蔚叶尘安置到一片浓密的草丛中,叮嘱道。
蔚叶尘晶亮的眼中闪动着好奇,但在祁轩坚持的目光下,最终只是微一扁嘴,点了点头,低低"哦"了一声。
屏息凝神。
倏的手腕一个翻转,细小的物事破空而出,伴随传来的是一阵痛苦的叫声和闷闷的倒地声。来人见形迹败露,纷纷现身。
一袭黑衣覆面。祁轩恍惚间想到了当年的那两批黑衣人:竟是出奇相似的感觉。
剑,出鞘,流光闪烁。
行云流水般的剑法织就出一张细密的网,进可攻退可守,滴水不漏。祁轩记挂着蔚叶尘,本就无心恋战,只求速战速决,剑剑快狠准,直直取人要害。
忽听得传来"啊"的一声,祁轩心下一紧,一个迟滞,臂上立时被划出一道血痕,血色隐入玄黑长衫中,顷刻不见。又听得一声清啸,剩下的几个黑衣人迅速散开。
祁轩朝向声源处看去,顿觉神魂欲裂,失声吼道:"尘儿!"
只见蔚叶尘脸色苍白,甚至隐隐泛出青紫之色,而用五指锁扣住他咽喉,将他拖至祁轩面前的那人,赫然竟是蔚御书!
"祁大哥,真是好久不见啊!"蔚御书青衫款款,俊逸如昔,只是脸上刻满了厚重的疲惫与憔悴,半点儿做不得掩饰。时光荏苒,早已将太多太多的人重新打磨。曾经偌大的蔚府,而今剩下的,也只有他,和他手下的蔚叶尘了。
祁轩抿紧了薄唇,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人,目光森冷,却似乎能将人灼出一个洞来。
蔚御书只是笑着,云淡风轻里透着股狠辣与狰狞。
祁轩捏起双拳,一口银牙咬得"咯噔"作响,唇齿开合良久,终是道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蔚御书,一切与尘儿无关,他好歹是你亲弟弟......"
"哼,弟弟?哈哈哈--"蔚御书长笑三声,"祁大哥若是不说,我还真忘了这背弃父兄的人,竟是我的亲弟弟!!真真是好笑!!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尘弟,你说好不好笑?嗯?说啊!好不好笑!!!......"
手下力道更加了几分,蔚叶尘被锁住了咽喉,只能哼哼两下,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祁轩心急如焚,但却越发明白不能失了分寸,咬紧牙根,口中隐隐尝到血锈的味道。斗不过天,斗不过人,祁轩深恶痛绝自己的无能为力。
"前太子是怎么通敌卖国而被放逐的?先皇是怎么蹊跷驾崩的?平素不得圣宠的五皇子龙睿奚又是怎么登基为皇的?......可叹我蔚家一门竟被做了棋局却不自知!!!当真是可笑!!哈哈哈--"蔚御书越发笑得癫狂。忽而长笑之声戛然而止,露出一脸不加掩饰的阴狠:"是的!你们赢了!赢得漂漂亮亮!!可是,我也未必会输!祁轩,你和那龙睿奚算计了我蔚家满门,可曾算到过自己也会有今天?"他在蔚叶尘拖在自己面前,死死扣住。
祁轩心惊:看蔚御书的样子,分明是想要拼个鱼死网破了。喉咙口干涩到了极致,他甚至惊异于自己竟还能出声:"是,我的确算计了你一门上下,怨怨相报,本就是地义天经,我无话可说。蔚御书,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只要你放过尘儿,我便将命赔还给你!你该知道,光凭这些人,我还不放在眼里!"微扬的语调,骄傲而又自信。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底下生生压住了多少的颤抖。
他想和那人平静终老共白头,这样的梦想,真的太奢侈了吗?
"笑话!放了他?我亲爱的弟弟可是我的保命符啊!哈哈哈哈!!祁轩,你今天注定要败在我的手上!!因为你爱他!而我,却恨他!!!"
"叮--"
小巧的匕首摔落在祁轩面前,在阳光下闪烁着锐利的锋芒。
"要谈条件?可以!!只要你先在自己身上刺上六刀,我要用你的血来祭我的爹娘,祭我的兄弟姐妹!!!快点啊!捡起来啊!!"
祁轩弯腰,将匕首拾起。分明是薄而轻巧,握在手里却仿佛重逾千斤:不!不是怕死!只是不舍得,不舍得丢了和那人的一生一世!幸福明明已经如此唾手可及,倏忽却又好似飘到天边。
复杂的目光在那人身上流连不去--那人惨白着脸,吃力地睁着眼,嘴唇嚅动,那口型,分明正是"师父"二字。
心下涩然。他知道倘若自己死了,蔚御书也定然是不会放过尘儿的,但是,他别无选择......
"快点啊!磨磨蹭蹭什么?还是......"邪佞地勾唇,手下一抽,宝蓝色的腰带翩然落地,蔚叶尘白皙的胸膛敞了大半。蔚御书一手捏住他一边的乳尖,狠狠一掐,如愿得引起蔚叶尘恐惧地一抖和压在嗓子眼里的惊呼,"还是你见到我可爱的弟弟这副模样,才会......"
"不!蔚御书!!你住手!"那人......那人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见到他受伤害的人啊......
手起刃落,泛起血花朵朵。有心避开了致命的要害,但是止不住心里抽得厉害的疼痛。
****** ******** ******
游移的手,带起一阵高过一阵的恶心触感。蔚叶尘奋力睁着眼睛,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白茫茫的一片,森冷森冷的感觉。
"好,约好了:永远好好活着!若违誓言......若违誓言--梦里,黄泉,永生,永世,永不相见!"
"约好了"?和谁约好了?那誓言,究竟是在说与谁知道?
"......尘儿会含一口孟婆汤,在奈何桥上等你一起投胎!我许你下一世,许你永生永世,不管多久尘儿都等你!阎王来撵人我都不走,好不好?......啊,不对,我们拜过堂了,今生,我也是你的!"
许你此生!许你生生世世!究竟是谁同谁的山盟海誓?
"贱人,让你再傲!"
"还不是照样躺在地上任人操?"
"咱们今儿个就要用你的叫声来祭二少爷!"
耳边依稀传来的,是谁的言语?如此的污秽,如此的不堪......你还要?你可还要?
"君白首,妾白首,
执子之手莫相离。
君天涯,妾海角,
神魂依依莫相离。
......"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莫相离!不愿相离!怎能相离?......
"师......父......"眼前的满身浴血的人,怎得如此眼熟?做什么?他在做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自己??没有什么......对我而言,天上人间,再没有什么,会比你更重要啊!!你明不明白?你究竟明不明白啊?......
心间是难以忍受的痛,比喉咙被人紧紧扣住,还要难受上千倍万倍。体内似乎有一股乱涌的真气在激突冲撞,漫无头绪地到处找寻突破口。
"师父!!"不知哪里横生出来的气力,蔚叶尘扣住喉间的手腕,一个翻转,将人生生震开。
"祁祁--"他听到儇华的声音,那个总是不厌其烦地照顾他的温温柔柔的人。
压不下喉咙口的浓腥,一口鲜红喷薄而出。
他软软倒下--真好,熟悉的臂弯,熟悉的味道。即使梦里,也让人心安的地方......



鸳鸯聚 莫失莫忘
那是个合该骄纵任性的小小少年,再怎么素袍加身,都掩不了一身贵气。少年抿紧了唇,站着,眼睛却一瞬不瞬地死死瞅着面前已近弱冠的华服男子。
稀罕的湛蓝的眼中,薄薄地凝聚出一股雾气,欲落不落,悬得水光盈盈。煞是惹人心生怜惜。
华服男子弯下腰来,亲昵地拍拍少年的面颊,涩然道:"乖,五哥会来接你回去的。一定!"目光流连,终是咬咬牙,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身形渐远。
少年终是没有耐住,提脚追去老远,却又生生止住脚步,哑着嗓子低低换了声:"五哥......"嘤嘤哭了起来。
师父一声长叹,牵了少年的手过来。泪痕交错的脸蛋--啊,我还以为蓝眼睛里流出来的,会是蓝颜色的泪水呢!完全没有想到:黑眼睛里流出来的,也分明不是黑色的泪水。
"儇华,他以后就是你的小师弟了。"
从此,再没有十一皇子龙思琏。
那年,司莲十岁,我十二岁。
都道无情最是帝王家,纷争最多,阴谋诡计最多,起起落落最多。但一个尚且十岁的孩子,怎也承载了如此多的惊恐,天天夜夜噩梦周而复始不休?
起初,那人夜半惊醒了也不说,咬紧牙关蜷成一团瑟缩着继续睡去。夜里不得好眠,白日里头精神更加不济,惨白枯瘦的脸衬得一双内陷的蓝眼睛愈发使人心惊。
我疑惑。待他入睡了便来到他的房间,支着下巴看那人睡觉:哎呀,真是不好的习惯!居然踢被子?待到天寒下来非得冻死不可!啧啧啧,像只老鼠,居然还磨牙?......兴致盎然,这似乎高高在上的少年,还是很可爱的么!
直到那人哆嗦着唇,面上有些扭曲地开始挥舞双臂--他被梦魇着了!我除了鞋袜上床,轻轻搂住他,回忆以前师父哄我入睡时的样子,笨拙地轻轻拍打,好声好语地细细哄着。那人嘟囔了一声"五哥",脑袋蹭了蹭,终是乖乖睡去。心里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伸手在那人脸上掐了一把,随之睡去。
那人醒来的样子真是可爱,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像书里描绘的青蛙。我的世界里,只有那些书、药草,以及这一方山顶,不知不觉中竟已一住十二年。想到那人今后也要一直一直住下来了,微微有些心疼,但更多的,却是欣喜。
那人制毒的天分极高,师父说他或许可以成为最厉害的一代"鬼医"。但是,"五哥会来接我回去的!"那人总是那么说,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每次说的时候,蓝眼睛里熠熠生辉。

推书 20234-01-12 :不是不会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