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之莫负前缘————丝齐

作者:丝齐  录入:01-10

闻听此语,展昭诧异地看着面前的铁匠。
"怎么?不相信我?展大人一定想说,这延州城多年来一直是战乱之地,宋夏两国交替占据,由于战争的关系,四周城墙修筑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岂会如此大意留下捷径。殊不知再严密的工事也会有漏洞,可记得三国时西蜀是如何攻下巴郡的?"
展昭不得不再一次佩服这个铁匠的聪敏和睿智,未开口他便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并且回答得很有见地。"兄台肯如此鼎力相助,展某不胜感激,有劳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现在就走吧。猫儿,我们到城外之后,就直接回开封府。"白玉堂说着站起身来。

铁匠转身去取外衣,展昭却说:"等一下!玉堂,我有话说。"
"猫儿怎么了?再不走天就亮了。"
"我是说你一个人走。"b
"你什么意思?"白玉堂的神色一下子正定起来。
展昭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玉堂你听我说,你先到城外安全的地方去,我必须回府衙,这次我来延州是为了保护刘大人前来议和,现在出了事,我不能一走了之,就算要回京城我也该禀明刘大人后再走。"
"你以为你回去还能走的掉吗?"无痕说。
"那我也得回去,这是我的职责,如果刘大人有闪失,我回京无法向皇上交代。"
"不止如此吧?"铁匠一挑眉,说道;"不只是担心完成不了自己的任务,更多的,是希望尽量把这里的事平息解决,尽量减轻白玉堂破坏和谈的罪过吧?"
展昭低下头,一言不发。
"可是你太天真了!"无痕继续说,"你以为那个无能懦弱的皇帝会放过这件事吗?他一心想着议和,如果知道白玉堂做的这些事,知道他最怕的战争可能因此打起来,他不杀了白玉堂才怪!你做什么都没用。"
"不许对圣上不敬!"展昭制止道。
"为什么不能说?我说错了吗?如果他不懦弱,又怎会屡次屈膝求和?这些年他派来延州的官吏,文臣贪财武将怕死,西夏兵打来,守城的官吏先跑到临近的城镇去躲避,如何不败?他如果不无能,又怎么会用这些人为官?"
见没有人答话,无痕接着说:"如果你真的爱他,真的想让他安全,就和他远走高飞,离开官场,寄希望于皇帝的仁慈赦免,太幼稚了。"
"你怎么知道?"展昭惊讶地几乎呆住了,他,怎么看出自己和玉堂的关系。白玉堂也吓了一跳,抬起头直直看着面前的铁匠。
"凭直觉吧。你们是什么关系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既然救了你们就不想你们再去找死。"嘴上说的轻描淡写,而此时脑海中却又浮现出那个梦境,暗暗在心里说道:或许,是因为我和你们可能是一类人吧。

"你别为难展昭了,我理解他心里的责任和他放不下的东西,事实上我也放不下,不然也不会有杀西夏将军的事了。"白玉堂说完,转头看着展昭,"既然你决定回去,那我和你一起。"
"不行!"展昭断然拒绝。
"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面对的吗?我不让你一个人回去冒险。"白玉堂说。
"西夏并没有肯定的证据证明你就是凶手,只要他们抓不到你,就没有十足的理由生事,况且你的身份还没有公开,府衙的人都不知道白玉堂还活着,你贸然出面不合适。"展昭努力说服他,"我毕竟是大宋派来和谈的,他们不敢怎么为难我,我回到府衙应该是安全的。你先出城等我,我把府衙的事安顿一下会去找你的。"
"展昭,你真的决定了?"无痕问道。
展昭毅然决然地点点头:"玉堂就拜托给兄台了,他身上有伤,请帮我好好照顾他。"
"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会帮你?"
"我也不知道,是直觉吧,我肯定你会尽力。"展昭胸有成竹地说。
白玉堂还是坚持要和展昭一同回去,无痕看看他,严肃地说:"如果你们俩不想远走高飞抛下这一切不管,那么展昭刚才说的的确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你现在如果在府衙露面,只能是更添乱。"
白玉堂静下心来认真地想了想,终于点头同意了。
三个人趁着还没有消退的夜色,离开了小屋。

第八章

白玉堂跟着无痕走出大街,沿着蜿蜒的小路继续往城西南的方向走。无痕所住的地方本就已是延州城的南郊,没走多久,就隐约可见以为城界的山脉的影子。
"咱们得趁着天还没亮上山,要是大白天你还在城里转悠就太危险了。到了山脚下远离城区就安全了,先找个僻静的地方我帮你换药,夜里这一折腾估计伤口会裂开,我出门的时候带上了金疮药。"无痕边走边说。走到山脚下的村落天已蒙蒙亮了,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水袋,敲开一户早起的人家的门,灌满了水,又用钱换了些干粮。
"出城的路很不好找,要顺着山路转换多条岔道,曲折来回,从延州城的西南转向西北再折回东南,才能绕过围城的工事走到城外去,一天估计是走不到的。每条岔道都长的差不多,夜间视线不明容易走错,所以我们天黑后就不能再走了,要在山上找地方过夜,这季节找水源或食物都不易,所以带些吃的和水是必需的。"无痕望望一直在看着自己的白玉堂,笑着解释道。
白五爷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铁匠准备一切,不得不从心里暗暗佩服他的细心和周到,从小屋出来的时候其实很匆忙,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是何时把伤药和水袋都拿上的。自己和展昭是误打误撞凑巧闯进他家,出城更是仓促间的决定,他却仍能思虑周详带齐应用之物,且说话间谈笑风生毫不慌张,自然非是常人可比的冷静。白玉堂低头看看自己除了手中的一把刀之外什么都没想过要准备,甚至没想到打听山路具体的情况就跟着人家走了,暗暗埋怨自己的粗心,自愧不如,嘴里却轻描淡写道:"你还想的挺周到,出门在外,忍饥挨饿是小事,哪都像你这么娇气麻烦。"
"哈哈。"无痕听了笑着说,"一个人在外面过日子,不想周到怎么行?忍饥挨饿是小事,但要是什么都不准备,遇到点特殊情况岂不束手无策?吃吃喝喝的东西不是重点,重要的是细致的生活习惯,要学会照顾自己呀。我一个干粗活的,又孤身在外没有家人照料,可不比白五爷锦衣玉食有人疼爱,事事都有人思量着。"
"谁要别人照顾!白爷爷一个人这几年也过来了。"白玉堂狠狠瞪了铁匠一眼,小声嘟囔了两句,却也无可辩驳,没有再说什么。
顺着盘山的小路慢慢往山上走,果然是宛转曲折,山间遍布叶子落的差不多的干枝树和枯黄的野草,越往高处走风越大,冷烈得有些刺骨。灌木从中横七竖八许多岔路,走不远就遇到一条,称得上百转千回。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后,白玉堂已经全然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方向,心里惊叹无痕是如何记住这些弯弯曲曲十分雷同的岔路的。
不知不觉中已日暮西沉,两人开始留意可以住宿的地方。
"我们走了多远了?"白玉堂问。
"一半的路程吧。"
"走了一天才一半?"白玉堂有些急了,"就算我们中间吃饭休息耽误了点时间,脚程也不慢呀!这些小路弯弯曲曲绕来绕去的,你是不是耍我带着我绕圈玩呢!"说着话用手指着无痕,眼神犀利,话中带三分怒气。
铁匠见状也不恼,淡然一笑,说道:"早就告诉你一天到不了了,就是在山里绕岔路迂回才能拐到城外去。这不,咱们已经从南城绕到北边来了,能望见山那边的开阔地吧?"说着用手一指。白玉堂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眺目远望,山峦起伏间可见一片空地,隐隐似有水流。
"那就是三川口,延川,洛川,宜川,三川交汇之地,位于延州西北,自古多有战事,兵家必争。"无痕在手指向的同时,也伫目凝望,不经意地说。待反映过来自己刚说了什么,心中陡然一惊。遥顾四周,看罢多时,反复回想许久,仍是没有头绪。这绕向城外的山路虽然曾经走过,却从未特别留意中途周边的风景,崇山峻岭之间遮挡甚多,更不记得有谁给自己讲过从此处望去便是三川口,甚至三川口这个地方都没有去过,只知道在城西北而已,具体位置不清楚。然而刚才,却像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肯定地指向那个位置,毫无犹疑,似乎有地图在心中,脑海中浮现出三川汇流的画面,一山一水都那么真实,一马平川之上仿似有人马涌动,似是活动的画册在眼前翻过,待眨眼定睛再望,峰峦叠宕间天色已昏暗,烟雾朦胧,远处景观只能看个大概,哪里有鲜活的影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喂!有什么好看的!看这么半天。这有个山洞刚好可以休息,你要是愿意在外面吹风我可不奉陪了,冷死了!"
听到喊声,无痕缓过神来,才意识到刚才思虑间没注意白玉堂已经不在身边了。转头循声望去,见他正站在不远处一个山洞口招呼自己,原来这小子还挺机灵,找了个不错的栖身之地。回头再看一眼三川口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微叹息,转身笑呵呵向白玉堂走去。
"看什么哪这么入迷?叫你半天才有反应。幸好找到这个山洞,这山里晚上真冷,快把我冻死了!"白玉堂嘟囔着抱怨。
"我看看方向辨辨周围的路,后面就好走点了,转过这个山头岔道没这么多了,明天早点出发,下午就能到城外了。冷啦?我的衣服给你穿。"无痕边说边动手要解衣服扣子。
"不要!我才没那么娇气要你的衣服穿。咱们拣点干树枝来生火吧。"白玉堂眼见铁匠穿着粗布的短打衣装,似是比自己的还单薄,怎忍再要他脱下来给自己。
说是山洞其实只是山壁上风化凹陷的一处低洼,并不十分宽敞,却也够容纳几个人围坐避避风雨。二人点起一团篝火,并排靠坐在里侧洞壁旁,山洞被火光映照得红亮,也渐渐暖和起来。前夜里一番打斗奔跑,又走了一天的路,白玉堂已经十分乏累,吃了几口干粮就不知不觉睡着了。无痕仰头靠着洞壁睡了一会,迷迷糊糊又梦见了那个清秀纤瘦的白衣青年,梦境中似乎下着雪,雪花在他周围飞舞飘动,雪白的衣装纤尘不染,彷佛与银色的大地和漫天零落的冰晶融为一体。与以往梦境不同的是,那青年的身影渐渐清晰,可以大致看清身上所穿冬装衣领和袖口处的团团毛绒,披着同样雪白的毛绒外氅。面貌仍不十分真切,却隐约已可见大致轮廓,在他身后,那淡灰色的城楼也愈发清晰了,上面两个大字,真真切切写着:汴梁!

恍惚间感到身边的蠕动,从梦中苏醒过来,睁开眼睛,原来白玉堂睡的迷糊,偎靠在自己身上轻轻下滑,头枕着自己的胸口,犹自未醒。火光映着沉睡的脸庞,红彤彤的,少了平日扬眉跋扈的硬朗,难见的安静,闭合的双目勾勒出美丽的弧线,薄巧的双唇嘴角微微上扬,俊秀的脸庞,白皙的脖颈,领口用银色丝线描绣出精巧的鱼鳞图案,配上一身雪白的素衣,更显得秀美精致。不见了白日里张牙舞爪生龙活虎的劲儿,倒像只乖巧的兔子安静地趴伏着,睡的毫无防备,堪惹人怜。真是个极漂亮的人呀!无痕不由得赞叹一声,静静看了半响,想起自己梦中的那个人,也是一身如雪的白衣,清高淡雅,该也是这般的俊秀风致吧,却不知为何,同样的美丽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尽管如此,仍觉得自己的心比往常跳动得快了几分,像是抓住了梦中百千萦绕的感觉,手不由自主地有种想抚上那美丽面颊的冲动。瞬间意识到这念头的可怕,坐直了身子一个抖动,想把白玉堂晃醒。谁料白五爷确实疲乏了,睡的正酣,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头转了个方向又继续入梦了,并且双手本能地移到头下垫枕着,竟成按抚在铁匠由于常年锻炼而宽阔厚实的胸膛上,且下意识地调整着舒适的垫枕位置,缓缓地蠕动磨蹭,手胡乱地抓着。火光映照下的安详睡颜竟出奇地可爱。
无痕晃了晃并不十分清醒的头,使劲揉了揉眼睛,突然用双手扳住白玉堂的肩头,用力往起一拉,把他从自己身上移开,恢复到坐在身旁的姿势,同时脱口而出一声惊呼:"白玉堂!"
突如其来的一个动作加喊声把白玉堂从熟睡中惊醒,吓得一个激灵,瞬间睁开眼睛下意识用手胡乱在身边找自己的刀,急问道:"怎么了!"
无痕也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没事。"
"没事你大半夜叫唤什么!"白五爷的眉毛一下子立了起来,怒气冲冲责怨,却借着火光看到对方的额头上渗出了不少汗,面上的肌肉似乎还有些紧张,于是问道"做恶梦了?出这么多汗。"
"啊,是啊。"铁匠含糊地答道。
"我正睡的好好的,让你给搅了。"白玉堂喃喃地说,靠在洞壁上,伸了个懒腰。
无痕伸手拣起旁边一根树枝,随意往火堆里捅着,白玉堂也顺手拾起一根,同样无聊地拨弄着篝火。良久,两人不约而同同时往对方那里瞥了一眼,刚好四目相对,又各自移开了视线。
无痕丢下了手里的树枝,叹了口气,向后靠在洞壁上,然后转头看着白玉堂。
"有话跟我说?"意识到他的视线,白玉堂转头问道。
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五爷突如其来发问,未等及回答,又继续说道:"别跟我说是个打铁造兵器的之类,我看的出来,你绝不是等闲之辈。"
"我知道的,我只是个寻常铁匠;不知道的。。。我也没法告诉你。"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凝视着火堆。过了一会,说道:"我和展昭到你家的时候,只看到你一个人,你没有亲人吗?"
"至少现在,没有。"
"那总该有老婆孩子吧?你这年纪可不小了。"
又是笑笑,没有作答。白玉堂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给你说个笑话吧!"无痕用手肘碰碰旁边的白玉堂,"我可能喜欢的是男人。"
白玉堂听了扭头望了他一眼,像受刺激一样迅速向火堆另一侧挪动了一两米的距离,做远离状,然后看着铁匠手足无措的惊恐表情放声大笑,又移回他身边,喘笑着说:"原来你也有这样的时候啊,哈哈,你不是一向沉着冷静吗?刚才那样子,笑死我了,哈哈!"
无痕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刚才确实被白玉堂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无可奈何地摇头笑笑,说:"你这不是挺会逗笑的吗?干嘛平时总摆出一副冷冰冰气哼哼的架势?"
"白爷爷我愿意!你管的着吗?"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
"你刚才说喜欢男人,是真的吗?"
铁匠把眼眉一挑,笑着说:"我干嘛要骗你?当然是真的。"
白玉堂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半信半疑,"你真的没娶老婆?那你现在,"
"我身边,什么人也没有。"不等他说完,无痕就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你有没有相好的男人?"白玉堂嘟起嘴巴说道。
"哈哈,我就知道。"
"你又没有相好的,怎么就知道自己喜欢?"
"我如果说是因为做梦,你会觉得好笑吗?"
"哈哈,你还学人家浪荡少年做春梦呀?老大不小了。"白五爷大声笑着,却突然发现对方的神色似乎一下子变得很正经,也就收敛了笑容,沉默不语。
"十几年来我一直反复做一个梦,梦到同一个人,我的直觉越来越强烈地告诉我,那是我以前认识的人,就是那种称之为情爱的感觉,好亲近。"他自顾自地说着,像是说给旁边的人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推书 20234-01-10 :出嫁从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