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如雪————俨然微客

波切利听到最后已经热泪盈眶了，他回过神来，静静的说："你的天才注定你成就荣耀，你是继薇拉之后我看到的最好的学生，你可能知道薇拉，听过薇拉的事情。薇拉的确是个天才，但是她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抛弃了她的天才他的音乐。她是我养大的，我作为她的老师，半个父亲和唯一的亲人。我很痛心。而你，你要永远的歌颂上帝。"
薇拉，又是薇拉......
可是我们都是沉浸在虚无缥缈的感情中，难道就像波切利说的那样，注定背叛音乐，背叛神，背叛所有，直到孤独冰冷的深渊。

再次遇见
伯爵经理大人喜欢的就是他的剧院取得轰动的效果，这比他的美酒美人要有价值的多得多，他可以感到自己是史上最伟大的最热爱音乐的贵族而自喜。他不遗余力的在城内四处张贴海报（这个，有待于考证......但我可以确定在十九世纪是有的。）散播和之有关的话题，让人们议论纷纷。
城里的人的确议论纷纷，他们已经期待很久了，一个真正的天才，自从那个传奇，薇拉之后。
塔徳乔在波切利家里的课程已经结束了，他完整的掌握了一个歌手应该有的基本素质，他的基础很好，莱默给他的是非常完美的基础技巧和漂亮的鉴赏力。
乐曲也已经敲定了，波切利主张让塔徳乔唱宗教歌曲和悲剧，他认为这样更可以显现出塔徳乔的综合素质，而剧院经理伯爵大人是这么说的："当然要华丽！塔徳乔需要展示华丽的美！你说是吗？亲爱的塔徳乔？"
波切利对于伯爵大人的见解不敢苟同，但是他在伯爵大人的坚持下，只有挑选了一首古怪的华丽的曲子。 塔徳乔不想参与这场争论，无论什么曲子，只要能唱的都可以，只要莱默喜欢......
塔徳乔非常思念莱默，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他的莱默老师了，为此他一直都郁郁寡欢，非常的希望见到他。每天还要强打精神去应付波切利严厉的课程和各种贵族们的邀请，他在首场演出之前，必须在贵族小范围的家庭演唱，这是贵族们的特权。塔徳乔感到非常的疲倦，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人也消瘦了不少。
上苍还是对他不错的。g
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城里迎来了两位陌生的贵客。他们的身份高贵衣着华美谈吐不凡，外表迷人。以至于成为塔徳乔之外引起了贵族们的轰动的话题。传说，他们是从异邦来的公爵和伯爵，那位公爵甚至是当时玛格丽特女王的表亲，帝国的王储。大公夫妇忙于接待他们，贵族们又开始忙于赴宴。
塔徳乔终于从繁重的工作里面喘了一口气，让他可以在这段空闲的时候可以放肆的想念莱默。
波切利则开始诅咒那些贵族只是假装热爱音乐的笨蛋，波切利看不起贵族和他们蹩脚的鉴赏力，这是他的原话，但是他需要他们的权利成就自己的荣耀。
而此时那两位贵客乘坐在朵拉冈上面，欣赏沿岸的美景。
"阿尔贝，你真的要听那个优伶的演唱吗？难道宫里面剧院的女歌手没有一位符合您的心意吗？你非要在这里听一个初出茅庐的歌手演唱？"其中一个尊贵的客人懒懒散散的问着，他们隐匿了身份四处游荡。他们穿过圣马可广场，高大的巴洛克走廊。大公夫人称之为古怪又迷人的脾气。
"是的，她们的声音做作而且缺乏真正的感情，我的确不太喜欢她们，音乐是我热爱的事物。"其中一个年轻人忧郁的说。
"你太直白了，那些迷人的女士们，多么美丽的模样！我一看见她们我就迷失了自己的灵魂！说起来，你好像对那次我们在见鬼的地方听到的歌声念念不忘啊！"
"的确，那是我听过最美的歌曲！你注重的只是演唱者的外表而已。柯林。"其中面容冰冷的年轻人说道。
"是你太严苛，我的确感动当时听到的歌曲，可是在那样的鬼地方，你难道不觉得那是魔鬼的诱惑？"那个长相优雅迷人的年轻人激动的提高声音。
"那是天使，只有天使才会唱出那样的乐曲。"阿尔贝坚定的说。
"去你的天使，我希望他和癞蛤蟆长得一样丑，那样你就不会念念不忘了，那个见鬼的地方。"柯林边笑边诅咒道。
"也许那才是可以救赎我的天使。"阿尔贝喃喃自语，他子夜般的眼睛开始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塔徳乔首演的当天，成为了威尼斯的盛节。当时的威尼斯的确如此，人们狂热的追捧着新的音乐。所有的人都到场了，塔徳乔被迫穿上了臃肿华丽的戏服，他要在最开始演唱一首华丽的歌剧咏叹，这对他是严峻的考验，他从来都没有在这样的场合下展示她的光辉和才华。
塔徳乔怔怔的站在那里，他还是无法想象他要在那么多的人面前唱歌。他没有发现底下的人打量他，他们都在问：
"他是谁？"
"波切利的学生？一个少年？是那个天才？"
威尼斯此时的两位贵客坐在高大的看台正中央，柯林看着此时的底下的观众们交头接耳，还有呆呆的站在台上的塔徳乔笑着说："是个还算秀气的孩子，只是神情太呆了。"
阿尔贝没有说话，他深深地看着塔徳乔，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坐在侧席的大公夫人则不停的说笑，她转向莱默说："你的学生看上去不是那么适应舞台呢。他可比不上当年的薇拉。"
"薇拉的确无法比拟，她是独一无二的。"莱默坚定的说，大公夫人觉得无趣，就转过身和大公交谈。
塔徳乔一上台之后一直在搜寻莱默的位置，他看到了那个穿着浅灰色衣服优雅的人，他坐在美丽的大公夫人的边上。塔徳乔的眼睛微微的有些疼痛，心中的想念犹如潮水般隔着厚重的衣料，遥远的望台，模糊而又伤感，仿佛几个世纪的遥远。莱默没有看他，他一直忙于和大公夫人说笑。
应伯爵经理大人的要求，塔徳乔第一首曲子唱的就是伯爵经理大人为他挑选的那只古怪华丽的曲子。这让波切利更加的愤怒，他认为这是在破坏塔徳乔的前途。
塔徳乔的情绪最终反映到了他的表演上，他把无法释放哀伤和罪恶感全部融入了他的歌声里。他的愤怒和失望灰心，彻底华丽高声的开场。一开口，所有的人被他震撼了，他们无法在用大脑思考，他们没有听过这样的曲子，他们也无法理解自己在听什么，颓靡而华丽的声音让人在感官上不停的沉沦。
"他是魔鬼！"波切利在无法抑制激动，他大声嚷嚷。没有人去制止他，所有的人都疯狂了，他们需要感官的刺激。
塔徳乔一曲毕，他在唱最后一段的时候，像是赌气一样来了一段华彩章。高迭起浮，把人的灵魂破开堕入地狱又高高的升起。没有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们只是要求下一首，对，下面的！暴风雨一样的掌声和欢呼声。

第十二章
塔徳乔唱完之后就定定的看着莱默，此时的他、莱默就像在遥远人潮里面定定坐着的斯芬克斯，看不出悲喜，谜一样的表情。
塔徳乔有些失望，他认为那是自己唱的不好，他不能理解台下的人的狂热，甚至有些害怕，他又求助一样的看向莱默。莱默在台下也看到塔徳乔流转渴求的目光，好像醒悟过来什么，对着塔徳乔绽开淡淡的鼓励一样的微笑。
塔徳乔被他的笑容迷的头晕目眩，心灵迅速充盈喜悦，他急切的回以莱默微笑。第一首歌和第二首之间通常是没有休息的，他的情感因为莱默的微笑而瞬间改变。
第二首曲子是波切利挑选的，改自于San Juan de la Cruz的诗。在心灵的黑夜里等候爱情，伯爵经理大人认为非常的枯涩，波切利表示反对，他认为伯爵只喜欢花哨的音乐，这才是真正庄严的乐曲。伯爵大人耸耸肩："因为它们都带有宗教乐的色彩。"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心中燃烧着爱情。
呵，我悄悄地离开，宁静的房子，这是多么幸运！
世界一片漆黑，寂静在四处蔓延，我乔装打扮，在这幸运的夜晚，
没有人看见我的踪影。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唯有热恋的心，牵着我的脚步。
爱情的火焰，胜过正午的阳光，照耀着我，让我来到渴望的地方，
他在那里把我等候。"
波切利是对的，塔徳乔的天才在宗教乐里可以彻底的发挥出来，因为塔徳乔在唱宗教乐的时候总是带着别于常人的神圣情感，但是这时候塔徳乔别于往时侯带着崇敬的心情，充满神圣庄严，在爱火中燃烧的美。
他刚从魔鬼般的哀伤中醒来，眼睛里都是爱与美，带来了人间沉浸在爱情中极致的欢乐。阿尔贝注视着塔徳乔，深黑色的眼眸里有着极深的喜悦。
接着一首又一首，歌剧院顶都要被狂热的观众掀翻了，犹如浪潮一样的欢呼声接着他的每一句歌唱，
塔徳乔最后唱的那首歌是一首真正的宗教乐，《天主永佑》，他的歌喉一下子又升华到了天堂。犹如最璀璨炙热的光芒，充满了平静。他唱到最后时，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句歌词，那是莱默给他的乐谱里面的，他当作华彩章加上了，这是不规范的，但是在这首乐曲里面却浑然一体。从来没有这样的唱法，也从来都没有这样震撼的华彩。
所有的人都无法释放他们的狂热。他们不知道也怎么样去释放，塔徳乔将他的声音介于天堂之间，犹如传播天堂的旨意。就像伯爵经理大人跪着向上天起誓，塔徳乔是天堂派来的天使。
即使是从来都是冷冰冰的阿尔贝都动容了，他高贵忧郁冰冷的面孔朝着上苍喃喃着："我得救了。"
波切利老泪纵横，他在有生之年还有这样资质的学生，让他感到无比的心满意足。
除了一个人。
莱默的脸色苍白，他的心被往事记忆的阴影笼罩。此时的塔徳乔太像当年的薇拉了。他不能想象接下来的事情，他决定自己要疏远塔徳乔。塔徳乔在热情的观众的被迫下谢了十几次幕。他才可以下台，他急于去找莱默，甚至没来得及脱下他的戏服。
他看到莱默向偏门走去，在他追赶的时候，他被大公夫妇拦住了，大公夫人带着激动微笑着对他说："你演唱的太美了，你应该是从天上来的。我要把你介绍给我们的贵客。"塔徳乔的内心看着莱默没有回头的背影内心绝望犹如火焚，但是出于礼貌，他只能点头跟在大公夫人的身后。
他们走进了包厢。
塔徳乔一进门就看到了两个俊美的年轻贵族。一个穿着黑色的衣服面容冰冷，还有一个穿着宝蓝色的外套，他灿烂的微笑如同阳光一样，他高兴的对塔徳乔说："你太像我的安琪儿了！"
塔徳乔迅速对这个和亲爱可亲的年青人迅速产生了好感。那个年青人拉着他说了很多赞美的话，他说话修辞华美，但是没有什么内容，这让塔徳乔又开始隐隐约约的反感。他忍不住偷偷的注意另一个一直不开口的人。
那个黑衣服的贵族一直都在默默的观察他,此刻看见塔徳乔看向他的目光，展开了微微的笑意。
他突然从自己坐的椅子上站起身来，直走向塔徳乔，他的声音忧郁低沉："我找到你了。"

阿尔贝
阿尔贝在他出生之后就拥有着无数的荣耀。
他的母亲是某个邦国的公主，那个冰冷的女人给了他最严谨的教育。
他的姑母作为帝国的女皇没有孩子并且在王夫死后一直未婚，他的确拥有着继承权。他生性严谨面容冰冷，他和他总是快活的朋友柯林一块长大，一直都形成对比。但他们的确都是美男子，风度翩翩并且出身高贵，谦和优雅，是各国大贵族小姐们钟爱的对象。所有的人都巴结他们，爱宠他们，他们同时对此很厌烦。
他们在自己的领地上巡查或是在各国游历，阿尔贝总是用一种科学家的严谨态度看着周围的一切。柯林则是选择了艺术的视角。他们乐于发现传说中或是带有传奇色彩美丽事物，
最后他们在阿尔贝的领地上发现了。
那一天他们在森林里迷了路。
森林从来都是一个带有迷幻色彩的地方，阿尔贝他们迷了路，却没有遇见他们的公主。而是拐到了希尔维斯小镇。
希尔维斯镇不能说是一个鬼怪的地方，它只是偏僻了一些。
柯林最初惊异于阿尔贝的领地上面还有这样诡异的地方，他不停的抱怨苍郁的灌木丛，那是他所厌倦的不符合人工的美，而后他又惊叹于眼中的玫瑰和圣索菲亚教堂的美丽，阿尔贝一路上带着沉思者的态度，他不发表任何的见解，直到他们听到教堂里天使一样的歌声。
阿尔贝不能说他相信某一种神秘的观点，他只是阅读过，人需要某种媒介才可以达到天堂，而媒介就像彩虹桥，人们需要走在那座桥上才可以得到获救。
阿尔贝对于自己生活的时代和状态一直感到厌倦，他是一个非常理论的精神者，这点不像他艺术家式的朋友乐于享受生活。他一直在为自己的精神感到苦恼，无可否认他拥有各种极高的鉴赏力，可以在音乐中得到契合，但是当他听到了教堂里面传出的歌声，他开始深深地相信自己能够获救。
自从见过塔徳乔之后，阿尔贝越来越没有生气，他总是在思考一些问题。
柯林对此察言观色，进行分析。却没有想到--
直到有一天阿尔贝从沉思中醒来，突然的开了口："我们如何才能得到精神上的升华？"他像是在自问，又像是询问。
柯林则放下手中的十四行爱情诗本，交叉他的手指夸张的大声说："你又来了，阿尔贝，你总是以一副思想者的姿态打搅我的生活。我对你的问题感到无能为力。"
"我好像找到了一种办法，我看到那个叫做塔徳乔的歌手的时候，我就感觉我站在天主的面前，我只要听到他天使一样的歌声，我就感到我的精神在和天主交谈。我想我苍白的语言是无法叙述的。"阿尔贝不理会柯林，自顾自的说。
柯林哈哈大笑起来："阿尔贝，我原以为你一辈子都不懂得爱情。"
"爱情？"阿尔贝感到疑惑。c
"你爱上了那个人。你想要他完全属于你，他的眼睛里只有你，他总是会用爱慕的眼光看着你。那就是爱情。"柯林解释的难得耐心简洁。他循循善诱，可是阿尔贝还是迷惑不解。"不过你第一次会爱上一个男子，这让我很吃惊。不过没事，慢慢来，懂得爱情之后你或许会和某个美丽的姑娘陷入热火一样的爱情里。"柯林补充道。
"不，我并没有那么想，我只是觉得他就像天路历程里必经的桥梁。"阿尔贝说，柯林耸耸肩，表示无趣。
"但是怎么样才可以让一个人完全属于你呢？"阿尔贝沉思了很久，屋子外的阳光正明媚的时候，他还是穿着黑色的衣服，看起来高贵冰冷。
柯林看着他有些认真的眼光，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一向温和，看事情却非常的精明清楚，善于观察别人细微的感情。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希望他注视我的眼光是你说的那样。对，是这样。"阿尔贝一边想一边说出来。有些艰涩。
柯林一下子从椅子里正坐起来，无比严肃的看着他的朋友："不，别这样，我的朋友，我知道你此刻在想什么，毕竟我们是一块长大的。你想让他属于你，你认为他是拯救你的人，但事实上他只会毁了你，你将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听着，如果你只是玩一玩那么可以，我会帮助你。但是你认真的话，你的姑母会不高兴。我想你的确动心了，就像我对薇拉。薇拉爱我，我也可以爱她，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你知道么？我们之间的身份有别。"
"所以你宁可让你的安琪儿去死？ 让她不能被神明救赎？"阿尔贝突然抬起头，直视柯林。
柯林无法说话，他的呼吸变得困难，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知道，我们都有我们的责任，我们无法将自己的生活置身事外，所以就必须牺牲。"柯林慢慢的开口，"你可以爱他，但是你必须只把它当作一个游戏，我们的责任不是一个两个人，我虽然也很难过我的薇拉......爱情，不是我们真正可以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