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仪----poing

楔子
秋意盎然的庭院飘着绵绵细雨，清秀的小男孩蹲在精心修剪过的树丛边，极为压抑的低声哭泣着。
「呜呜呜...」
房间内正努力与作业奋战的亚廷听到雨声中夹杂的哭泣声，好奇的撑了把自己最喜爱的粉蓝色小伞就往屋外探去，完全忘了家教老师临走前的吩咐。
「你是谁？为什么躲在我家院子里哭？」
「呜呜呜......」
「讲话啊！」
「呜呜呜......」
「你是聋子听不见吗？」
「呜呜呜......」
好不容易在树丛里找到声音的主人，可是不管亚廷怎么问，那个明显比自己小很多岁的男孩就是不肯回答，只是一味的哭泣着。
有点受不了这总尴尬情况的亚廷忍不住推了男孩一把。
低头哭泣的男孩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亚廷推倒在地。
亚廷才发现，原来这男孩长得非常的清秀可爱，脸上还挂着两条明显的泪痕，被雨水打湿的白衫隐约的露出儿童尚未发育的圆润曲线，因倒地而沾满泥宁的裤子则让男孩显得更加悲惨。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谁教你都不理我！」
心虚的亚廷不断的辩解着，想求得对方的原谅，自顾自的念了一大堆才发现，对方根本没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过。
这对亚廷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侮辱，从小到大哪个人不是把自己当成宝贝捧在手心，何时让他这样受气过。
对眼前这男孩疼惜的心情一点一滴的消失，逐渐由愤怒取代。
「你去死啦！」
咒骂外加狠狠的一脚踢向男孩，亚廷转身奔回房间猛砸自己看得到的所有物品。
「少爷你又怎么啦！」
闻声而来的女佣关心的询问这个任性的大少爷。
「那个躲在院子里的死小鬼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少爷，院子里没人啊！」女佣被亚廷的问题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否认。
「骗人，我明明就看到有人躲在那边！」
「少爷，那......那可能是你看错了。」女佣慌张地解释道。
「没错，是你看错了」
「爹地！」
「老师出的作业写完了吗？」
「呃......写完了。」
「拿过来我看看。」
「......」
「你在犹豫什么？」
「对不起，爹地，我没写完。」
「没写完还敢乱发脾气，先跟阿姨道歉，处罚就由阿姨决定，不准撒娇。」
父亲说完后便急忙离开，只留下亚廷与女佣两人在房间内。
「阿姨......对不起。」
「少爷，没关系。」
「阿姨......那处罚......」
「嗯，这样好了，你来帮阿姨整理房间吧。」
「好。」
迫于父亲的威严，亚廷不敢再问，但那天遇到的男孩却时常出现在亚廷的脑海中，睡梦中，男孩落魄的样子深深的印在亚廷的心里。
其实亚廷很后悔那天对那个男孩那么凶，他偷偷的在心底发誓，要是以后再遇到那个男孩，他一定要好好的对他，绝对不会在欺负他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让自己照顾他。
亚廷偷偷的，偷偷的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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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巨子通常都怕被人绑架勒索，路家也不例外。
亚廷国小一毕业就被家人送到加拿大念书，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个年头。
二十二岁的亚廷仗着家里有钱，整天无所事事，白天睡觉睡到傍晚才起床，夜晚就去PUB疯狂玩乐到天亮，生活糜烂，无人约束。
不过这天，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结束了亚廷无忧无虑的放荡生活。
「亚廷，该回家了。」父亲苍老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了过来，虽然语调温和，但对亚廷来说却有着狂雷一般的冲击力。
「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
「......」因为舍不得这么快乐的日子啊！
「让你在那逍遥了几年，该收心了。」
「......」所以要回去受苦吗？
「你不回来的话，我公司要交给谁呢？」
听出父亲话语中的怒气，亚廷也有点生气，自己又不是父亲的附属品，为什么事事项项都得听从父亲的安排，要自己出国就出国，回来就回来。
「可是我对你的公司没兴趣...」提起勇气，亚廷告诉父亲自己真正的想法。
「没兴趣没关系，先回来把事业弄好，剩下的看你对什么有兴趣都随你。」出乎意外的，父亲并没有生气，仍是好言相劝。
「爸......」
「就这样了，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你那边的事情处理一下，你不回来的话，我就把公司交给外人，我的财产全捐给慈善机构，你一毛钱也别想拿到。」
「爸！」
果然，亚廷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印象中父亲就不是能沟通的人种，想再多辩解些什么，越洋的电话却早已被另一方挂断。
亚廷生气的砸下话筒，烦恼着接下来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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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飞机上，亚廷思考着回故乡的理由，明明讨厌自己的人生被他人控制，却依然照着父亲的意思回台湾。
虽然说金钱是一小部分的原因，但绝大部分还是因为不服输，不想被人当成败家的浪荡子，只好含泪挥别过去快乐的日子。
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回到台湾，回到这块阔别十年的土地，踏到土地的那一刻，眼框有些不由自主地泛红，毕竟，当初被送出国也不是自愿的。
本以为在加拿大悠闲的日子，冲掉了那个在心中惦记很久的小男孩，没想到一踏上这块土地，回忆立刻如潮水般袭来。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拿起手机输入一组出发前父亲给的电话号码，父亲说过，号码的主人会过来接自己回家。
想起父亲给这组号码时暧昧的语气，来接机的似乎不是下人，也不是熟识的亲戚，那会是什么人呢？
回想方才电话中的声音，虽然因为收讯不良而参杂许多杂音，还是听的出对方良好的音质，温润的嗓音十分悦耳，可惜恭敬的语气让彼此间多了点距离。
结果还是不知道对方是谁，亚廷苦笑着，看来对方似乎习惯了掌握主导权，连讲电话也是。
自己不过喂了一声，对方立刻说：「到了吗？我马上来。」说完也不给自己一点讲话的时间就立即把电话给挂了。
亚廷很怀疑，机场这么大，对方找的到人吗？想再打电话告知对方自己目前的所在位子，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不知道会不会是正在赶来的途中呢？
很神奇的，亚廷才正烦恼对方会找不到人，对方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个很有气质的年轻人，五官还算端正，可惜严肃的表情让他身上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寒冷气息。
「你是亚廷吗？」
「是的。」
「你好，我叫许瑞仪，言午许，祥瑞的瑞，仪态的仪。」
瑞仪伸出右手，礼貌性的跟对方握手。
「你好。」
友善地握住瑞仪伸出的手，感觉很清爽，不过......这是握手该有的力道吗？
眼看瑞仪手上青筋都浮出来打招呼了，亚廷有些无奈，虽然这种力道对自己来说不痛不痒，不过，对于刚见面就如此挑衅的人，要是不回敬对方实在说不过去。
「痛！」
想当然，喊痛的人不会是我们的路家大少爷。
「对不起，我的力气太大，弄痛你了。」
瑞仪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嘴里说太用力，却不肯放手的男人。
「呵呵。」亚廷得意的笑了。
「不会不会，是我该道歉才对，我不该因为仰幕您而不自觉的握紧您的手，害您误解了。」
虽然瑞仪嘴里这么说，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亚廷看得出来，瑞仪眼神中有着隐藏不住的鄙夷。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亚廷也不得不放手，看见瑞仪手上的红痕，他有点内疚，可是瑞仪的眼神又让亚廷感到些微的不爽，为什么瑞仪要鄙视自己呢？
「夏天待在你身边真好。」
「怎么说呢？」
亚廷突如其来的发言让瑞仪感到困惑。
「因为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就够冷了，不用浪费电吹冷气。」
带着恶意的取笑，不知怎么的，看到瑞仪冷漠的样子，亚廷就想捉弄他，惹他生气。
「是这样吗？」
出乎意外的，瑞仪并没有如亚廷预料般的生气，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
一直到了夜晚，亚廷才了解这个笑容背后的涵义。
瑞仪尽责的送亚廷回家，一路上不再搭理亚廷的问话。
回到家他才发现，瑞仪居然也跟自己住同一间屋子，而且还睡在自己隔壁房间，虽然亚廷很想问清楚瑞仪的身分，不过瑞仪早就趁自己整理行李的时候外出了，空无一人的屋子找不到其它人可以询问。
满腹的疑问找不到人回答，他也只好暂时作罢，先休息一下，等父亲回家再问吧。
亚廷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突然被热醒，虽然还是很困，只是房间内闷热的让他睡不着，起床查看才发现是空调坏了。
这个家里的每个房间都有装空调，偏偏就亚廷房间内的空调故障，吹出来的全是热风。
从隔壁传来阵阵冷气机运转的噪音，亚廷气得踹了墙壁一脚，也不管有没有人在，还是对着隔壁大喊：「你给我记住！我跟你杠上了！」
闷热的温度加上愤怒的情绪，房间内的亚廷根本睡不着。
在床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不甘心被捉弄的亚廷起身走出房间，去敲瑞仪的房门，想把他叫来质问一番。
「叩叩叩......」
房内没有任何的响应，人不在吗，还是睡得太熟？
「叩叩叩......」
还是没有动静，是故意不理我吗？
「姓许的，在吗？」亚廷试探性的唤了声，依然没有响应。
难道人不在房间里面？不会吧，都这么晚了，不在房间会去哪里呢？
带着疑惑，亚廷在屋内四处搜寻了一番，宽广的房子空荡荡的，只有亚廷一个人。
突然感到寂寞的他在搜寻时顺手将屋内所有的灯光都打开，调到最高的亮度，瞬间的光明似乎将寂寞赶到了内心的最角落。
减少了，却挥之不去。
亚廷回到客厅打开电视想排遣孤单，由电视内传出作做的笑声与刻意安排的趣味反而让亚廷觉得更加的寂寞。
关掉电视，寂静的夜晚只剩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呆坐在客厅的亚廷什么都不想做，白天充分的休息让他现在感觉不到任何的睡意。
原本该为时差所苦的他，因为在当地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回到台湾居然没有丝毫的不适感。
回想过去的生活，原本一个天之骄子到的人生地不熟的国外，还不是跟普通人一样，要吃要睡要活。
感到寂寞又怎样？觉得自己被家人抛弃，给流放到外地，自己又能如何，现在发觉到自己的重要性，又任意地把自己叫回来，回来了又怎样？老爸还不是一样没出面，只叫了个身分成谜又鄙视自己的小子来接机。
这算什么？
孤独的夜晚总是特别容易让人想起过去，忘了当时的年纪，只记得那场雨......
亚廷怎么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对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那样念念不忘，回忆中那个哭泣的小男孩，总在他心底徘徊不去。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是觉得那个男孩的情况跟自己在国外的处境很像吧，哭泣的时候没人理会，不小心被人发现还会被取笑，遭到恶意的欺负。
虽然男孩的长相早已不复记忆，但内心总记得那个在雨天哭泣的孩子。
「喀！」
陷入沉思的亚廷被玄关传来的开门声给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瑞仪回来了。
带着沉重的脚步，瑞仪走到亚廷对面的沙发，把背在身上的厚重背包丢到一旁的桌上，人也顺势整个扑倒在沙发上。
也许是太累了，瑞仪趴在沙发上好几分钟都没起身，连调整一下位子让自己舒服一点都没有。
亚廷伸手推了推瑞仪的肩膀。
「喂！」
「我好累......不要吵我。」瑞仪发出懒洋洋的声音。
「要睡回房间睡啦。」
「我不想动......」把脸深深的往柔软沙发里塞，代表着不愿起身的决心。
「你睡这里会着凉喔。」
「......」
「瑞仪？」
「......」
「太厉害了，这样也能睡着。」
亚廷的目光从瑞仪身上移向被他丢在桌上的背包，虽然偷看里面的东西很没礼貌，也很不尊重东西的主人，但一想到也许能在里面找到瑞仪夜归的答案，双手便自动的打开了瑞仪的背包。
「哇！太酷了，居然是高三课本，这家伙到底几岁啊？」不过现在都这么晚了，难道他在念夜校？
「课本...参考书...笔记......有了，找到皮夹了。」亚廷翻开皮夹拿出里面的身分证，陆续的念出上面的印刷铅字：「许......瑞仪......75年次，天啊，现在民国93年，他才18岁！」
身分证上所黏贴的相片大概是国中时拍的吧，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有点眼熟，亚廷嘲笑自己多心，瑞仪小时候的照片当然会像瑞仪，既然像瑞仪，看了当然会觉得眼熟。
翻过身分证被面继续念「母...不详...原来他是孤儿，父...路...绍...袀...路绍袀！？」那不是父亲的名字吗，难道他是父亲的私生子？不可能啊，母亲怎么可能允许父亲将外面的私生子带回家。
若说是收养的义子也不太可能，路家又不是没有男孩，再怎么样也没理由收个孤儿回来养。
「瑞仪，别睡了，我有事要问你。」
「......」
眼见瑞仪没反应，亚廷干脆将趴在沙发上的人儿整个翻过身来。
瑞仪不得已，揉揉惺忪的睡眼问道：「做什么啦！」
看瑞仪疲惫的模样，亚廷心底窜起了股熟悉怀念的感觉。
「你小时候是不是有哭过？」
「我说大少爷，谁小时候没哭过啊？」在睡眠中被人硬挖起来，瑞仪的语气有点不满。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小时候大概七八岁左右的时候，有没有躲在院子里哭过。」
亚廷发现瑞仪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对方却依然嘴硬不肯承认。
「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躲在院子里哭？」
「难道不是你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亚廷忍不住嘲笑自己，居然会想念一个孩子到这种地步，看到觉得眼熟的人就怀疑对方是不是当年的孩子。
「听不懂就算了，我问你，你父亲是谁？」
瑞仪的眼光移到桌上，看见自己的背包被人翻过，他冷笑出声：「这还需要问吗？身分证都在你手上了。」
「抱歉...」
「看都看了，道歉又有什么用。」淡淡的语气没有愤怒的成分，瑞仪又低声说了句：「原来我在这里连隐私权都没有。」
「看都看了，道歉又有什么用。」淡淡的语气没有愤怒的成分，瑞仪又低声说了句：「原来我在这里连隐私权都没有。」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累了，想回房休息。」
瑞仪起身想拿回背包，却反而被亚廷抓住手。
「不准走，我话还没问完不准你离开。」
「我不是犯人，没必要让你质问。」用力的甩开对方的手，瑞仪有点难过的回答。
「在我眼中，你是！」
「？」
「你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犯人。」
「你说是就是，我现在真的很累，不想跟你吵架。」
瑞仪一说完，随即步上楼梯想回房间休息，不料亚廷竟然跟着他，想走进他的房间。
「大少爷，夜审犯人是不道德的。」瑞仪挡在门口不让对方进入。
对瑞仪来说，在这个家，只有自己的房间才是最安全的堡垒，他绝不允许有人侵犯到自己的地盘。
「破坏别人家庭就道德了？」
「这跟你想进我房间没关系吧。」
「你说呢？」
面对亚廷的无理取闹，瑞仪选择不予理会，别过头就想把门关上，怎知亚廷却一把将瑞仪往内推，大大方方的走进房间，还顺便将门上了锁。
瑞仪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但是他并没有像一般年轻人那样冲动，只是淡淡的说∶「国外没有教导应有的礼仪吗？出国学习怎么使用暴力？」上扬的尾音透露出浓厚的讽刺意味，也泄漏了隐藏在心底的情绪。
「你不也一样，讲不过人，掉头就走，把我当空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