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梅+外传----海上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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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首抚摸着系在腰间的一块冰玉翡翠,那是当日他赠予一位风华绝代的少年的信物。那个人曾经瞪大美丽的眼睛,叫嚣着就算用金山银山来换也绝不还他这块翡翠。
"以农,"礽阳走上前按住好友的肩头。
"你我如今都是一样的苦。你要甚么,我知。以农你再助我一臂之力,你失去的,我帮你讨还!"
刘以农闻言抬头,他在礽阳的眼神中发现了一种陌生的坚毅。这是破釜沉舟的决心,他已再不是昔日得过且过的二王爷,而是意欲驾驭苍生的天之骄子。
既然都打算把天下托付于我了,那么普天下的人,就不该有我无法得到的!父皇!
错梅被送进白马寺的第十夜。漫天无风,亦无半点月色星光。
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矫健身形,翻飞出了白马寺的高墙,脚下轻功几点,倏忽间已经来到了后山静穆的塔林。
错梅警惕地打量四周,此处是埋葬圆寂高僧的陵园,鸟兽鲜至,更不见半点人迹。错梅疑惑地看着手中的字条,那是当日刘以农塞在蜡丸里的,约好让错梅今日塔林相见。
突然,一阵婴儿的细碎哭声撕裂了夜空的静籁。
错梅心一阵狂跳,循着啼哭声疾步而去。扒开一座石塔底座上的杂草,他看见了一个绸缎包裹的孩子。包裹里只有一张上好的宣纸,草草地书写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和名字:继阳。
字迹是刘以农的。错梅双手颤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捧入自己怀中。那婴儿竟乖巧地不哭了,他咂吧着小嘴,往错梅的怀里依偎。感知到这个小小的、温暖又柔软的存在,这些天经历了大风大浪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的错梅,顿时泪流满面。
"乖儿,"错梅唔咽着轻声道,"咱爷俩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第二日,白马寺方丈得知,错梅在散步时捡到寺外一个弃婴收养。当然,此事也被寺外监视错梅的大内探子报上了宫中,终究不了了之。

第十九章

刚进白马寺的时候,每一天,他望眼欲穿地数著时日,光阴流逝缓慢得教人难捱。
可转眼间,竟已是春过了夏,秋转至冬。
一年。复一年。又一年。

"义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错梅诵经的佛堂门外传来。
错梅停下手中念珠回头,看见一个小脑袋在门後张望著,亮晶晶的眼眸像极了他的父亲。
"继阳,"错梅微笑著朝他招手,"快过来磕头。"
三岁的继阳好奇地抬头看佛龛和佛案上的无字牌位,老老实实地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义父,"继阳舒服地窝在错梅的怀里,仰头看牌位,小手指著道,"那牌子上面为什麽没有写字画画啊?"
"因为不能写。"
"为什麽不能写呢?"
"继阳,"错梅郑重其事地按在自己的心口对他言道,"有些人的名字即使无法写出来,我们也要把他们放在心里,牢牢地记住。因为他们是对於我们非常重要的人!"
继阳摸著自己的小胸口,似懂非懂地认真点头。
"这牌位所供奉的,是对你很重要的人。继阳,你每一次见到它,都要拜它。记住!"
错梅凝视著牌位,清明的眼神渐渐黯然了下来。
 
错梅从山门信步而出,拾阶而下。自太子礽阳纳了第二位妃子之後,错梅被允许能在白马寺方圆十里之内行走活动。
如往昔,茶馆小二一看是白马寺里的居士来了,领他到了僻静的座位,招呼上一壶清茶。错梅轻轻地抿茶,装作无意地审视四周。往日自己身边常出没的,那些乔装打扮的大内探子几乎都消失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朝夕礼佛谨言慎行的生活终於让皇上放下了心?
或者,是因为礽阳他已经忘记了我,我是一个没有必要再监视的庶人了?
错梅的心里五味杂陈,磨起了煎熬。
看似已是世外之人,可是他的心上,始终系著一根绵长的线,弯弯绕绕地牵到俗世里的繁华京城。这牵挂,明明苦痛无比,却放不了也割不断。
每次下山,他都会特意去镇上最热闹的茶馆,点一壶清茶,安静地坐著,听身边的人们闲聊政事家常,小心地不放过任何关於当朝太子的话题。
从茶客的嘴里,错梅听说当朝太子东征西战平定外患,听说他雷厉风行百官臣服,听说今上龙颜大悦赐予他珍宝古玩无数,听说他,纳了两房姬妾齐人之福。
这些让人啧啧称道的故事,听得错梅也湿了眼眶。
礽阳,若我的离去能为你带来无上的荣耀和光明前程,那麽,再大的悲伤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会为你诵经祈福,愿佛祖保佑你成就一世明君!保佑你的子孙後代荣华富贵!

当白马寺中依旧是云淡风清,晨锺暮鼓的世外生活,千里之外的京城里却是暗流涌动,风云突变之际。

正值春暖花开,皇上的寝殿已经换上了花团锦簇的薄纱帷帐和素雅的花鸟屏风,分外风雅得趣。然而殿内的宫人们,似乎还生活在寒风凌厉的冬天里,蜷缩在台阶下个个瑟瑟发抖。
"礽阳,"皇上瞅了一眼四周把自己团团围住的侍卫们,宽袍下隐约已见刀光剑影。长叹道"你这三年来,处心积虑结党养羽,不就是为了朕的一纸诏书麽?也罢,我便准了错梅回京!"
礽阳毫不退让,冷冷道:
"父皇,儿臣不明白您的话,儿臣要的不是甚麽诏书。儿臣要的怕是父皇您给不了我的。父皇您当朝这麽些年,也辛苦了。如今就由儿臣来替你扛下。儿臣听说江南的琼花开了,不如父皇您陪母後去散散心罢!"

"错梅师傅!"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方丈请你过去。御林军,御林军将白马寺包围了!"
错梅立刻从蒲团上起身,心怦怦直跳,言道:"小师傅先行,我这就来!"
他抱起继阳来到堂後,迅速将昔日刘以农给的繈褓和生辰纸条从箱底取出来,教继阳拿好,又把一笼养在堂後的鸽子给继阳提了,紧张地吩咐道:"去义父常和你捉迷藏的後山石塔林,在那密室躲好,一日之後要是义父不来,你就放了这鸽子,等一个姓刘的叔叔来找你。千万不要到处乱跑!"
继阳是个聪明的孩子,见义父神情凝重,乖巧地答应著也不多问。
眼见著继阳往後山塔林跑去,错梅理理衣饰,往方丈室而去。

"人呢?怎麽过了这麽久还不见人!老和尚你别诓朕!"
还没走到方丈住所,已听到屋内传出了熟悉的火爆怒吼声。错梅闻声顿时红了眼睛,这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声音!
错梅冲入方丈室,怔怔地望著眼前身著龙袍一脸威仪的男子,踌躇不前,已被来人一把死命抱住!
穿著龙袍的男子像个孩子似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呜咽道:"错梅..."
错梅也不禁悲从中来。
於是,新帝和前王妃二人,很没有风度地在佛堂里抱头痛哭起来。
一边的方丈诸人摇头轻叹"阿弥陀佛"。

哭够了,哭累了,错梅放开礽阳,平静道:"你且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一素一黄,两个人影,穿过碎石嶙峋的小路,来到後山的塔林。礽阳皱眉看著荒寂的光景道:"此处有人居住麽?"
"义父!"
礽阳被小儿的喝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一个小娃娃从杂草深处奔出来,笑著扑到错梅的身上。看著小娃娃甚是亲昵地依偎在错梅的身上,礽阳竟然有了醋意。

"呃..."礽阳看著眼前床榻上睡熟的小儿,眼角眉梢竟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他下定了决心,"既然你这麽疼爱这个孩儿,那就带著他一起回宫罢。"
"他不但必须跟你回宫,而且礽阳你要善待他。"
礽阳扬起了眉毛:"此话怎讲?"
错梅凝视著眼前的爱人,"你跟我来。"牵起礽阳的手,错梅把他带到了自己常年打坐的小佛堂前,指著案几上的一尊无字牌位,轻声问道:
"礽阳,你可还记得有一位北疆的女子......"

第二十章

"我不知道,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李姑娘的事!"礽阳烦恼地抱着自己的头,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泪光,"错梅你当时应该告诉我,让我来与你一起分担。"
"以你的脾气,一定会挺身而出。我怎能让你将罪过全都自个儿包揽下来,到时候触犯龙颜再讨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再者,我也有私心。" 错梅的声音凝噎。
"我也怕,怕你知道李姑娘有孕后,心会动摇......"
礽阳怅然不语。
错梅絮絮低语道:"这场磨难,是你我的业障,却连累了李姑娘。三年来,我每日在这佛堂念经超度她,希望她在九泉下能过得好些。"
礽阳揽住错梅的肩头,郑重其事道:"错梅,李姑娘一定不会怪罪你。她若泉下有知,也会感激你的养子之恩!"
错梅无力地垂下头,像是听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判决。他数年来的心头重担终于放了下来,泪水的闸门也被打开了。
"大坏蛋!你欺负我义父!"小继阳不知何时醒了,双手握拳冲上来护在错梅的身前,张牙舞爪的气势像极了礽阳,错梅被逗得扑哧出了声,破涕为笑。
"义父?"
"继阳,"错梅溺爱地搂住继阳小小的身躯,指着礽阳道:
"快叫爹爹。"

"为何你不肯与我回宫?"礽阳不可置信地挑起眉头,"错梅你在犹豫什么?"
错梅垂首道。"我不走。这里很好,生活得平静自在。"
礽阳很震惊。他本以为错梅会喜极而泣,甚至感动得像个害羞小媳妇似地随他回宫。不曾想到,自己日夜思念的爱人居然一脸云淡风轻地不想走了!
"你不走?那我这些年辛辛苦苦都白忙活了?为了你的平安,我忍气吞声地留下父皇钦点的姬妾;为了你的归来,我四处拉拢人心、培养党羽,连那个混帐老太师我都对他恭恭敬敬。如今你轻轻巧巧一句就不走了!"

"错梅,你别是看上白马寺的哪个美貌和尚了吧?"想到错梅一向喜好男风,礽阳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却以恶狠狠的话语继续充排场,"你要是真想礼佛,我明日送你到尼姑庵旁寄居。怕只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礽阳!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梅被他这恶言恶语激得立刻上了火,他翻出黄缎封面的御赐休书扔到礽阳面前:
"我以甚么身份回宫里去?你的休妻?礽阳我为了你可以不管不顾一切世俗目光,可我也得考虑一下自己家族百余人的颜面!"
礽阳沉着脸一把夺过休书,嘶地一声扯下了纸张,若无其事地撕碎了就往嘴里塞。惊得错梅看着他一愣一愣。
"甚么休书?世间已无此物!我现在是皇帝。天下事我说了算,更何况我的家事!"
错梅眼含热泪,胸中已是荡气回肠:
原来你不曾变心,我终究没有错看你!
"咳咳,错梅....水!"
错梅正兀自感动,却见礽阳扼着喉咙满面通红道:"方才咽得太急了...咳...快给我水!"
"唉,你还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啊..."
礽阳看着眼前的男人终于绽开了笑容,心里觉得就算自己现下里被这纸团堵死了,虽然不太光彩,也总算是情有可原!
礽阳携着错梅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错梅的小佛堂,朝着门外的侍卫扬手示意。不一会儿,白马寺外传来御林军洪亮的齐声高呼:
"恭迎皇后回宫!"
军士们呼声嘹亮雄壮,连三里地外正在埋头耕作的农户们闻声都惊讶地抬起头来。
错梅又感动又尴尬,这一来,自己的后路已经被礽阳生生堵了。
重新回到自己熟悉无比的宫闱,看着再亲切不过的园林亭台,错梅心中无限感概。
"错梅!你去何处?"长廊上,礽阳毫不顾忌地一把揽住他的腰,豪情万丈地言道,"我们的寝殿是往这边走!你别忘了朕现在可是皇帝,你去我儿子继阳的王爷寝殿作甚么!"
昨日回宫,在一群已经惊讶得鸦雀无声,或者说是在刀斧手的气势下根本不敢出大气的大臣面前,礽阳堂堂地说明了重新迎娶元配错梅为皇后,并且宣布了将自己失散在宫外多年的儿子继阳立为东宫。而曾被先皇硬送进太子府的那几位嫔妃,仍旧是完壁之身,念其陪驾有功,今上将亲自安排她们的新婚事。

"为什么媒婆又是我来当?"刘以农烦恼地挠头,小声嘟囔道,"这些年我鞍前马后为陛下操劳,身兼数职,现如今我当朝丞相居然还要处理妃嫔的婚事!"
"以农这些年的确是辛苦了,要不这样,我将这些妃嫔都赐予你!让你也能享受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
礽阳轻描淡写这一句,却吓得刘以农脸色煞白,忙道:"折杀臣了!臣万万不敢当!"
礽阳哈哈大笑:"恐怕不是不敢当,是不能当吧?"
"皇后!"刘以农见错梅进殿如遇救星。错梅虽贵为六宫之主,却还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打扮,一身青绸长衫衬得他在一群华服的宫妇中卓尔不群。
"礽阳你别欺负以农了,这媒婆,还是我来当吧!"错梅微笑着说,"反正我也有些经验了。"
礽阳狐疑地看着他:"我为何不曾听说你有替人做过月老?"
错梅轻哼一声乜斜凤眼:"不那么做,陛下您当初身边的那些烟花莺燕能善罢甘休,放过您这棵光芒万丈的摇钱树么?"
礽阳闻言脸噌地赤红,尴尬嗫嚅。刘以农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厉害,他赶紧作揖道:"陛下如若无他事,臣先告退了。"
"错梅,你生气了么?"
刘以农一走,错梅便将礽阳拖进了寝宫里,一把甩到了塌上。
"那些破事,想起一次就恨一次!"错梅轻轻地咬上礽阳的肩头,小口吮吸。
"呃...唔..."礽阳本已为错梅会狠咬一口,却不想他只是时重时轻地在自己身上亲吻轻咬。一时间礽阳自己情欲也上来了,双手不规矩地扯开错梅的衣襟胡乱摸了起来。
如此细腻的皮肤,是因为常年吃素的关系么?还是因为自己没那等事憋得太久了,怎么摸都舒服。礽阳昏头昏脑地乱想着,忽然后庭的一阵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啊呀呀!"他手忙脚乱地要挣脱,咬牙道:"错梅,别!"
"往日你不是最喜欢我这么做的么?"错梅温柔如水的目光让礽阳心虚得不敢直视。
"可是我现在是当朝皇上了,被自己老婆压,我颜面何存啊?"礽阳脸红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其实,他还是有一点点怀念,当年上错梅时的销魂感。
"哦?"错梅骤冷的声音,让心虚的礽阳一哆嗦。
"也对,皇宫不比以前的王爷府,人多口杂。"礽阳闻言连连点头。错梅似笑非笑道:"那更要烦请夫君好生配合臣妾行事,让外面的太监宫女听出端倪,可是要让全天下耻笑的啊!"
啊!我就知道他刚才一定生气了,不肯放过我!
礽阳不甘心地祭出最后一招,故作沉痛道:"错梅,我已经三年不曾行房,那里不惯此道了,没得让你扫兴!"
"越是紧致,方能销魂啊!"错梅媚笑着,在礽阳耳畔轻呵气道,"放心,臣妾会好生服侍,定让陛下欲仙欲死!"
是生不如死吧!礽阳悲壮地想,可是他从来都被错梅吃的死死的,又生怕宫外太监们起疑心,便抿唇不语。
"哎哟!别添那里,脏!"
"住嘴,你不怕人听见?"
礽阳满面羞红地咬住了唇,错梅的舌尖不遗余力地在他的谷道口又是绕又是钻,那小眼竟是一股痒痒酥酥的销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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