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遍荷塘空水遗----梧桐树叶

"莲，你有没有问过凌和你分开那段日子是怎么过的？"干脆直接进入话题了。
"。。。没有"没想过瑞天会提到这件事，莲明显有些动摇。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十二岁，那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他。过于规矩，听话的都不像是个孩子。从来不生气，永远给人一种游走在尘世之上的感觉，连笑容都像是特意做出来的。其实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他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甚至说不上是个人。那种什么都不在意，完全没有喜怒哀乐的正常感情的人像个木偶一样僵硬的生活。直到那天，我们在凤骊阁找到你掉在地上的链子，那一瞬间，凌像是变了个人，甚至为了找你差点把老鸨都给杀了。那时我才发现，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全部给一个人了而已。找到你以后他慢慢的变的比较想个正常的人了。你笑他也会跟着笑，你难过的时候他也跟着心痛。"
"。。。。。。"莲从来不知道听到这样的话自己的心会痛得这样无以复加。
"找到你以后，你天天做恶梦。他就每晚每晚的陪着你，守着你。虽然你也许不知道。连着整整三年，他都是在你睡着后守在你床边，你醒来以前又退出房间。那时候我劝他自己也要睡多一些，身体垮了也不好。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和你分开的那几年，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听见你对他说不要离开，看见你满脸泪水的求他留下。我一直跟他说当年他丢下你也是因为他失足跌落山崖受了重伤，昏迷了一个月才没有去找你，不是他的错。然而对他来说，丢下你的事实却是真的，纵使再怎么弥补你，也无法弥补他心中的伤。你经历过的伤痛，加倍的加在了他的心上。不止一次的说：要是当时没有找到你的手链，没有去严府救你，是不是你就会永远离开他。那样的他总是充满着恐惧，除了你，我从来没有看过他有那样的表情。"看见莲下意识颤抖的身体，瑞天走到他身边安慰式的抱着他。
"很抱歉让你痛苦，只是觉得你应该会想知道凌的一切，就算是忍受痛苦。"
"我。。没事。请您继续吧。"
"莲，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对于凌来说是重要的。接下来不管你听见了什么，也希望你记住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凌将你看成比他自己更重要的存在。"
"。。。嗯，我知道了"
"你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一直认为自己是霜玉的替代品吧？没错，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凌是爱霜玉的。应该说，凌故意让每个人都这样认为。"
"。。为什么？"
"为了让你幸福？"
"什么？"
"莲，我不知道你们在鎏玄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知道的是你小时候是被黎桑送去凤骊阁的。"
"嗯，我听他提起过。为了打击凌，那个男人倒是把我好好的利用了一番。"
"。。。其实，不只这样。那男人也给你下了沙蛊的毒"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一时不能接受。不过这都是事实，你中的沙蛊和融暮的有所不同，潜伏期很长。所以你一直不知道。这下你知道为什么凌回鎏玄国的真相了吧？"
"不，不不可能。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莲不愿相信的摇着头。
"凌也是用尽了办法不让你知道。"
"可是，就算我真的中毒了，为什么到现在我还安然无事？就算潜伏期再长，现在黎桑都已经失势，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再怎么孤陋寡闻，莲也听闻黎桑被赶出王宫，变成了废人的传闻。
"莲，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你听好了，以下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正的事实。我曾经发誓这辈子也不会对你提及一个字。可是你现在这副模样弄得我浑身不舒服，所以我也懒得帮他守着这个誓言了。"向瑞天少有的认真表情让莲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
"黎桑从一开始就在沙蛊里多加了一味毒，所以就算凌拿到了可以解融暮身上毒的阎渊散，也对你不起作用。当然了，那个男人打从头就是为了要让凌痛苦，才会给你下毒。所以根本就没有准备什么解药，却告诉了他芷霜草可以救你，你也知道唯一能够作为药引的霜玉已经为了融暮试过一次了。就算他再做一次，不但不能救活你，他自己都会因为抵抗不住霜草的毒性而毒发身亡。可是黎桑忘了一件事情，你的父亲是天下第一的神医墨昂公。他给你留下的链子里其实藏着一张解毒的秘方，当然，凌发现了那个秘方。"
"什么秘方？"
"换血法。将你的血换到他身上，毒也就转到他身上了。这是唯一能救你的方法。"
"。。那。。他会怎样"颤抖的声音恐惧的问到
"因为毒全部移到了他身上，所以症状也原班不动的出现在他身上了。"
"你骗我！我不要相信，不要的。呐，你告诉我啊，骗我的对不对？我不要"莲抱着头，发了疯似的摇着
"莲，冷静一点。你应该知道为了你，凌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死了，他死了！凌死了。。。死了"双眼无神的重复着
"莲，听我说。凌还活着，就在这座宅子里。你没有猜错，那座莲花池就是他建的。一年前，被我发现了他这样做了并且要离开的时候，我就以把事实告诉你相要挟让他住进了这儿。那时候他身上唯一带着的就是他从不离身的青冷剑，和从雪莲庄采来的莲花籽。"
"活着？怎么样了？在哪里？啊，你快告诉我！"
"嗯，既然已经告诉你了我就是打算带你去看他的。他。。。失明了。。也不能走路了。这会儿，大概在莲花池旁边吧？"
没再说什么，莲扭头就向莲花池跑去
"就算是死，你心底还是希望能在莲身边死去吧？凌。"瑞天看着莲焦急的身影，叹了口气，这样的决定他也做的很痛苦，但是这也对他们两人来说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寻遍荷塘。。。
远远的看见那个盼了又盼，等了又等的人背对这自己，坐在一张木质的轮椅上，静静的对着莲花池。
"他。。。失明了。。也不能走路了。"
莲突然觉得就算是向前走一步都变得那么的困难，好似这个男人离自己太过遥远，费了多少力气也走不到他身边。一伸手男人就会随风而散的消失一般，连呼吸也变得如此的困难。
"京北秋来风景异， 天高云淡雁迷离； 踏破铁岭无觅处， 寻遍荷塘空水遗； 无可奈何秋睡去， 仙衣胜雪倾心起； 何故幽叹无缘见， 夏风十里一潭碧。。。"男人淡淡的念着，"踏破铁岭无觅处， 寻遍荷塘空水遗。。。"

多半是听见了脚步声，男人用手转了转轮椅，面对着莲的脸上有着一样温柔的表情。却无法与他的视线交接。
"瑞天？已经晚上了吗？呵呵，最近都不怎么知道时间，也弄不清楚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幸好你每天都来告诉我，不然光靠数打更的钟声我也有点数混了。"男人笑了笑，好听的男低音在莲耳边响起
"。。。。。。"
"怎么不说话啊？哎，果然还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真是难为你了，每天夹在我和那孩子之间，左右为难的。对了，这几天我又做了些解酒丸，要是那孩子又喝醉了就不好了。不过因为行动不便，大概也把你家厨房弄得乱七八糟的。我先在这儿给你招了。"男人有些抱歉的说着
"。。。。。。"原来那些解酒丸是他做的，就算是变成这样了，也还是要顾着自己吗？看着他手上的烫伤，莲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出声，不准自己哭出来，不要再伤害这个遍体鳞伤的男人了。
"瑞天，你说的对，我擅自离开，没有给莲了解一切真相的机会，对他来说真得太不公平了。呵，真不知道那孩子知道以后会生气成什么样子。离开他的时候，已经想到他会痛苦成这个样子。只是没有想到，真正听见他的哭声，他的呐喊，心里会是这般的无可奈何。头一次觉得失明是件好事，最起码看不见他难过的样子。头一次觉得坐在轮椅上是件好事，最起码不能冲动的跑到他身边抱着他。呼，我想你多少也在心里骂过我很多回了吧？伤了莲，自己也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不管怎么想，这都是唯一的办法了。只要想到那孩子从此可以健健康康的生活，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幸福了。没错，也许我是不该帮他选择，可是我这人一向就是个自私的家伙，只是选择了一个对我来说最好的结果。说实话，因为太了解那孩子了，我也没有自信他会忘了我好好生活。现在想想，当时他若是没有恢复记忆该有多好，也免了他这些日子的痛苦。"
"。。。。。。"紧捂着自己的嘴巴，眼泪却没有办法止住。看着他脸上温柔如水的样子，听他说关于自己的一切，莲一步步走向这个男人。
"瑞天？"
"。。。。。"蹲在他面前，男人却看不见。抓不住他迷散的视线，依旧蓝若湖水的眼睛漂亮的让人想哭。
"你今儿这是怎么了？"男人有些纳闷的问道
"。。。。。"抓着男人的手摊开，将自己那条链子放在他手心上。这条链子让他找到了他，也让他离开了他。
"。。。干吗拿着莲的手链啊？你又干了什么坏事吧？快去还给他，那是他爹爹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男人多少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嗯"发出的声音哽咽了很久，当男人听见这一声后，下意识的僵住了身体。微微颤抖的伸出手却不知道莲在哪里，抓住他的手，附上自己满脸泪水的脸。
"。。。莲？"
"我在这儿。"
"。。。"迟疑了一下，男人像是死心了般叹了口气"瑞天那个该死的家伙，还是跟你说了。"
"我很感谢他这么做"已经有些泣不成声地莲鼻音重重的说道，在他掌心蹭了蹭，想要更加的贴近。
"。。好好的，怎么又哭了？是谁跟我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男人安慰的笑了笑，靠着感觉用双手抹去了他的泪。
"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倒是不希望你到这伤心处。"
"这次不是的，只是开心而已。"
"是吗？"男人似笑非笑的说
"疼吗？"摸着男人的脸，用指腹轻轻滑过眼眶。
"不会啊，只是有些不好用而已"男人露出了无所谓的笑容。
"。。。从今以后，我当你的眼睛，当你的轮椅。告诉你世上的一切，带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好吗？"
"莲，何必呢？不要毁了你自己"
"知道现在我有多想一刀捅死我自己吗？"莲恶狠狠的说"可是你不愿意我那样做吧？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这一次，听我的好吗？"将头低下靠在他的双腿上，莲喃喃的说
"我们回家，好吗？"
"你这孩子从小就太过善良。。。我离开的时候你要如何？"男人皱皱眉说道
"。。做过男宠，所以嫌弃我了吗？"莲也不知为何自己要这样恶狠狠的说贱自己。
"为什么要说这样伤害你自己的话？"男人的手摩挲着靠在自己腿边的莲，想要风轻云淡的声音却蒙上了一层薄雾。
"好吧，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杀了你，再自杀"
"呵呵，你现在有些神志不清了吧？莲，这么狠的话可不适合你说噢"男人转而一笑，露出了玩世不恭的样子。
"我真的承受不了了。"莲的泪浸湿了男人的裤子，冰凉的泪滴落在彼此的心中
"。。。说真的，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男人轻身地说，透着些嘶哑。
"可是我想。。。只要是你，什么都是属于我的，好吗？"莲抬起头，迎上男人的脸，贴在他的唇上，抓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左胸，在他唇边说
"这儿没有温度的话，我也无法活着。"
"。。。。。"没有人再说话，只是贪婪的吸食这对方的味道，弥补着一年来所有的思念，交换着深入骨髓的苦与甜。。。

血缘
"凌，我们到家了。"
丢下了御医府的工作，同凌一起回了雪莲庄。留下瑞王爷一个人好心的跑去跟御医长解释，哎，他这一辈子算是完了，这不明摆着王爷的身子，跑腿的命儿吗？这么每次收拾烂摊子的活儿都落在他身上了啊？闷闷不乐的王爷此时倒真有些生气了。
"莲，不用这样啦，我还没有那么不中用。"万万没有料到被莲一把抱起的凌有些好笑的说道，再怎么这孩子也是他带大的，这会儿总觉得别扭的慌
"你当时背着我逃命，现在换我了。我说过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轮椅。"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光是声音就足够让凌知道这孩子的决心了。
"你先休息一下，我下去吩咐一下，等会儿就可以吃饭了。"莲挪了挪被子，盖在凌身上。呵呵，这下子感觉全都调换过来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没过多时，莲就端着饭菜进来了，吹了吹，用勺子送到凌嘴边。
"莲，你真把我当废人养啊？"
"。。。。。。"没听见这孩子说什么，也猜得出他用怎样的眼神望着自己，叹了口气，也就由着他喂了。最近这孩子是越来越强势，怎么说都不听，自己也没折了。
"好吃吗？" 莲看着男人始终上扬着的嘴角，却笑不出来。
临走的时候，瑞天曾告诉他，凌的双手双脚都没有任何知觉了，就算是吃饭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难上加难。
"莲做的饭什么时候不好吃了。"
"。。。你喜欢就好。"没有味觉了还是要这样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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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凌来说无疑是快乐的。因为霜玉和融暮不在山庄里，所有的事情都变成莲在处理。这孩子居然把书房给搬到自己的睡房里了。每天就锁在他身边，念着各样的文件给他听，明明他一个人处理也没有任何问题，还是一定要让凌告诉自己怎么解决才算完。那孩子总是抓着自己的手也变得不再那么冰凉了，什么时候起那双小手就变大了。

这样过了四个月，直到某人杀气腾腾的闯进了雪莲庄。
"闾丘凌！"直接就推开了门，瑞王爷咬着牙喊了声男人原本的名字
"王爷？你怎么来了？"时刻不离的莲有些惊讶的说
"莲，你出去。我有事找床上这位爷！"向来嬉皮笑脸惯了的王爷这副样子多少也吓倒莲了。
"有什么事情吗？你先坐下来歇歇吧！"
"不用了。我好的很"
"你。。。"
"莲，先出去吧。我们瑞王爷再这么着也不能吃了我啊。"到底是凌，就算是这个样子，说起话来就算再温柔，也没人会反抗他的命令。莲没再说什么。

"说吧？怎么了？"
"怎么了？我还想问你呢！要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绝对要揍你一顿！"王爷没好气地在床栏边坐下
"呼，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要认识你这么个大爷啊？莲现在这副样子根本离不开你，你还这么从容，肯定又要耍什么阴招了！"
"我哪有？现在先依着他好了，我也没多少时间了，最近听觉也开始变得有些不好了。等这阵子过了，给他吃些药，让他忘了就是了"凌那一脸早就想好的样子没把瑞天气的吐血已经很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