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感————卡帕

个人。
但是怎麽会突然会有人跳出来说"需要我"，又怎麽会有人说"喜欢
我"？难道现在开始流行"平凡就是美"吗？

手机不停地震动。
容治的短信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
来我家吧！来我家吧！来我家吧......
搞什麽，手机坏掉了吗？为什麽同样的内容要发这麽多次？
我打电话过去问，容治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要等到你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才会不再发短信。"
"你要是一直这样发，我就不去了！"
"你不会！"容治把我吃的死死的。
"好吧，你不要再发了，我过来就是。"我感觉双肩沈重无比。

容治家的大门好像在专门迎接我似的，半掩半开著。
我推门进去："容治。"
"过来过来！"
"怎麽了？"
容治把一张8开的大纸铺在我面前。
"这是什麽？"
"书店啊！"
"诶？"我看了看，是平面图啊！
"我们以後一起开书店，就是这个样子好不好？"
"什麽啊！"
"我说真的！"容治抬头看著我，"你不是说要开书店吗？那我以後
和你一起开好了！说过要把我的书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的！"
"是啦！可是你怎麽会想到要......"
"反正就是这样！"容治坚决地下了定语，"只要再等我一下下就
好！"
这到底是什麽跟什麽啊？我到底是犯了什麽冲，一定要遭受这种毫无
办法解决的厄运吗？
"容治，我没有答应要开书店，即使要开书店，我也不一定和你一
起，"我叹著气，"你不明白吗？如果说一起开书店什麽的，我不会和你一起。"
"为什麽？"
"容治，你现在这麽依赖我，想和我在一起，就好像弟弟粘著哥哥一样，你不会想要一直这样的，等碰到了喜欢的人，你就会选择和她在
一起了。"我耐心地解释著。
"不对......"
"什麽不对？"
"我说过和你一起开书店，就一定会做到，可是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现在却要反悔。"
"那是因为，"我顿了顿，揉揉微微发酸的鼻子，"因为你还有很长
的人生，而我却希望好好安定下来，不想再走那麽远。"
容治站起来，又坐下，他呆了一会，突然捧住我的脸："你喜欢你。"
我的心脏狂跳一阵，然後慢慢平稳下来。
容治的话，是为了留住我而已，并不是真的喜欢──明白这一点，我更加沮丧。
"我喜欢你，会一直和你在一起，你要安定下来就安定好了，你不想走不走就好了！"
被自己喜欢的人这麽说，我没办法不动心。可我是成年人，分的清什麽是爱，什麽不是。
"如果我不喜欢你了，要走掉了，你会让我走吗？"
"当然不会！"容治的双手握著我的肩膀，脸凑的太近，几乎要碰到
我的鼻子。
"所以啊......"我微微撇开头，"你不是喜欢我，只是想要我而
已。"
"这是什麽道理？"容治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不屑，"我喜欢不喜欢
你，难道还要这些道理来确定？你是在家里小说看太多了吧！"
"容治......"我不知道要怎麽讲清楚。
"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什麽都不知道，你觉得我是小孩子，你觉得我只会撒娇，这些我都知道──"容治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也许现在我还是无法依靠的人，但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支柱。"
认真、诚实、自信满满......就连睫毛也让我颤抖不已。
请你──成为我的支柱。

06
刚进大楼，就看到吴佳飞快地跑过来，一边还发出仿佛世界末日一样的叫声。
"老师啊！你不要走啦──"
"喂喂喂──"我赶紧伸出手臂阻止吴佳的投怀送抱，"怎麽了？"
"老师你不要走啦！求你了求你了！不要走啦！"
"走到哪里去啊？"
"老师要辞职开书店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啦──"吴佳大声叫著，也不管要伪装自己的淑女形象，扯著我的袖子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没有决定啊！"我呼了口气，"我还没有打算要辞职呢！"
"诶？"吴佳迷蒙了一会，"哦──那不用打算了，反正老师不能走！"
"你是听谁说的？我要开书店的事？"
"欧阳木啦！他打电话来找你，你不在，他就说你打算开书店什麽
的，"吴佳凶狠地把目光投向我，"老、师！你不会辞职吧？"
"当然......不会啦！我考虑好了，开书店这种事就留到退休再考虑吧！"
"啊啦──"刚才还愁云惨淡的脸，马上就灿烂起来的了，"那我就放心啦！如果老师真走了，我都不知道要怎麽办才好了！"
"不会啦，"我笑了笑，"就算现在把你提为编辑，也完全没有问题的！"
"是吗是吗？"吴佳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突然变的正经起来，"我不是说这个！"
"诶？那......"
"不是怕老师走了，我没办法处理工作上的事，而是说，老师走了，
就留下了一个缺口。"
"缺口？"
"嗯，缺口！"吴佳重重地点了点头，看我不太明白的样子，又加
到，"老师总是这样，光会考虑一些表面的东西，什麽工作有没有做完、饭有没有吃、会不会感冒......"
"那是关心啊......"被吴佳的气势吓到，我小声地申辩。
"关心啊──"吴佳拍了拍胸口，"要真正到心里面去才行！老师一点都不了解我们在想什麽，只会关心些有的没的！"
"我们？"
"就是我和容治！"
你们什麽时候变成"讨伐陆泽小组"的组长和副组长了？
"容治一定也很受不了老师吧......"吴佳哀叹了一句，"真可怜......"
喂喂！拜托说清楚啊！受不了什麽了？我做什麽了吗？
"老师？你呆著干吗？进去啦！"
亲爱的助理啊，老师是在想问题──
我要"关"的"心"在哪里？

容治正靠著我看书。
昨天问我"家里是不是有很多书"，今天就轻轻松松地出现在我最喜欢的沙发上，拿我做软垫，手捧我每天都要烧香供奉的藏书。
这是什麽世道？
"昨天洗澡了吗？"容治突然懒懒地抛过一个问题。
"哦。"现在是夏天耶，当然要每天洗澡。
"味道很好闻。"容治把书拿开，一个用力就面向我压过来。
"我──的书......"我奋力地抓到书，把它稳稳地推到茶几的中央，再回过神来，已经变成容治抱著我滚倒在沙发上的状况了。
"喂──"
"嗯？"容治用手撑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看著我。
嗯......这是作爱的前戏吗？小孩子不能进行到这里的呀！
"走开啦！很热你知不知道？"
"哪有！开空调了啊！"容治呼出的气息扫过眼睛，有点发痒。
那──是哥哥我欲火焚身了行吧！
"干吗闭眼睛？"
"呼吸喷到眼睛，很痒啦！"
"我还以为......"看不到容治的表情，我干脆仔细地听他的声音。
"你在索吻呢！"
诶......诶？
我猛地睁开眼睛，一时模糊不清。
直到容治温润的舌头舔到嘴唇，我才触电般惊觉过来。
这、这是什麽？
我原先设定的场景完全是人畜无害的啊！怎麽一下子跳到色情场面了？

容治很有耐心地摩搓著我的嘴唇，似乎是在温柔地恳求我张开嘴巴。
我虽然被这个吻弄的七荤八素，却还没丧失理智，我死死地咬紧牙齿，以确保假如自己的嘴唇投降，起码还有牙齿这道防线。
嘴唇上温暖的感觉连带著身体都有了互动，有没有生理反应我不知道，但热度却明显地提高很多──如果容治就这麽做完全套，我这个软绵绵发烫的身体恐怕也只有接受的份了。
那麽这篇小说就要打上很多马赛克......打打打......

"陆泽？"
诶？结束了吗？
"陆泽！"容治伸手拍了拍我的脸，"呼吸啊──白痴！"
"哈！"
我用力地灌了几口空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一直憋著气。
"你白痴啊！"容治拉我坐起来，伸手环住我的肩，"怎麽一点经验都没有！"
"我......"声音沙哑至极，我赶紧克制地轻咳几声，确定正常之後才敢再开口。
"我没准备啊！"
"哈哈！"容治干脆两只手合作，绕成一个圈，把我好好地套在里面，脑袋一下下抵著我的额头，"我喜欢你。"
容治肯定是奇幻小说写的太多，连自己都学会了幻术，他只是简单地用手臂做个结界，然後再念一句咒语，就可以把我身体里的空气全部抽光，让我张大嘴巴，却无法感觉到有气流的来回。
"喂......"
我没办法出声，只能眨眨眼睛。
"再让我......亲你一下......"
这种话本来就不是恳求，也不是疑问，我却单纯地在心里天人交战，脑袋僵硬著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直到容治的气息再度卷土重来，这才毫无意义地放弃思考。

亲吻游戏──姑且就这麽叫吧！每天都要上演十几次──我的上班时间占去8小时，睡眠时间占去7小时，吃饭时间占去2小时，看书时间占去2小时，偶尔还要加班工作，和容治的相处时间里，起码有一半是耗费在这个没有意义的游戏中的。
但容治显然认为这很有意义，并且乐此不疲。
这样，搞的我也开始习惯起来了。这真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停止好不好？"我摆起严肃的面孔，把容治推开，"这样要成习惯的！"
容治抓住我的手，揉捏著把玩了一会，才慢悠悠的回答："习惯有什麽不好的？"
"你以为是每天早上一杯咖啡的习惯啊！这是──是、亲、吻！"光说那两个字，我就有脸红的冲动。
"多喝咖啡不好，脑子要变笨的！"
"我说真的！"
"好吧，有什麽不好呢?"容治放开我的手，抱著胸问我。
"你......"我想了想，决定尽量说的简单点，"如果你每天都习惯去楼下买油条，结果有一天，那个油条摊不见了，你可能会失落一阵子，觉得不习惯，但很快，你就会找到另外一样好吃的东西──这是习惯......但我不一样......"
"我知道了！"容治打断我的话，口气凶狠，"你觉得我对你就像对油条一样是不是？你觉得我现在只是习惯你是不是？等到什麽时候，我就会弃你不顾是不是？到那个时候，你就受伤了，对不对？"
果然是作家，领悟能力好的不得了，几句话直中我的心脏。
"你有没有脑子？"容治冰冷冷地盯著我，"我每天都会打电话给你、记得你所有的行程安排、看完你喜欢的所有小说、放开所有的空
间让你来去自如、怎麽想你、怎麽看你、怎麽和你说话、怎麽亲吻
你──不管怎样都觉得不够！请问，世界上有这麽幸福的油条吗？"
我哑口无言。b
"非要我说这些肉麻的话，你才会明白是不是？"容治靠近一步，举起右手贴著我的额头，"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容治的身体挡住我大半的视线，我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中。
第一次，t觉得容治是如此有压迫感的存在。
"我爱你。"
"嗯。"
"就说一次。要记得。"
"嗯。"
"不过没用，你肯定不相信。"
你怎麽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麽呢？
"陆泽你再等等我，再一下下就好。"容治在我唇上轻轻一印，"我会证明给你看。"
我答应你了，容治。不过最好快一点──我怕我会过早、变成老年人。

07
我最近心有惴惴。
容治的小说里，透著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并不是说故事的方向转变了，也不是风格不同了，一切应该都和原来一样。但我就是觉得不对劲。
一直对"文字"保持尊敬和迷信的我，虽然不能说文学鉴赏水平有多高，只是在文字中，能够得到作者的某些动向。
容治的小说，给我不好的预感。

"老师，你知道了吗？"
"什麽？"我偏著头向吴佳看去。
"容治要出版新的小说了，听说初审都通过了。"
"怎麽可能？我是他的编辑耶！你从哪里听来这些风言风语的？"
"真的！"吴佳的眼神中混杂著不解和安慰，"不然你自己去问主编好了。"
我摇摇头。
这怎麽可能嘛！且不说我是容治唯一的编辑，就算他有新的小说要出
版，我也不可能没发现他的写作过程啊！
但我有点坐立不安。
"老师......"
吴佳又小声地叫我了。
"怎麽？"
"主编叫你进去。"吴佳把电话挂掉，朝我小心地看了一眼。
"哦好。"
上次主编叫我进私人办公室谈话是为了把容治推给我。
而这次，是为了什麽呢......

"容治的新小说已经通过了初审，但这部小说你可以不必负责了，由其他编辑来做。"
"原因嘛！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是作者自己的要求......"
"不如你去问他本人好了！你们没闹什麽矛盾吧？《无海》不是一直都是你在负责吗？挺好的不是？"
我退出办公室的时候，主编还笑著加了一句："那家夥背著你偷情啊！"
是啦是啦！还是在我的眼皮底下。
我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部小说存在──不知道容治是什麽时候写的，不知道它的内容，不知道谁负责，不知道编辑部已经通过了审核......
容治那麽爱撒娇，却也有独立到让我措手不及的一面。

但是要我问"为什麽不让我知道"这种问题，我还是说不出口。
倒是容治，更加坦然一点。
"我写的新小说，看到了吗？"
"没有。"
"陆泽你只能看到成书了！"容治对我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像是什麽坏事啊......干吗不告诉我？"我开玩笑地把心中的疑问
说出来。
"我说过了──知道你会忘掉。"
"诶？"
"有部推理小说，其中讲到一个富裕的家庭，女儿走丢了，父母正著急的时候，收到女儿的信说自己想独立，所以一个人在外地过的很好，让父母不要担心。父母甚至没有确认，就相信了这封信，每个月定期把钱汇到女儿的信用卡里。"
这个故事是《模仿犯》里的一个部分，那个女儿其实早就死了，信是杀人犯模仿著写的。
我点了点头，看著容治，不知道他要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