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玄璃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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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头珍贵的东西到处都是,何况药材。"
"这不一样啊公子,宫里头每样东西都有划分的,就像做衣服用的丝绸,食膳用的碗筷,进补的药材,这些都是分不同等级的。我被安排到公子身边这么久,一直都有注意,公子身上穿的,平常用的,吃的,都是跟皇上的一样。这次的药材也是啊,平常只给皇上享用的,这不是普通的药材呢。"
乔适笑着,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但这又如何?贪婪是人的天性,连他也不例外,不过他对世人所醉心的名利无心就是了。
"喜欢就拿去好了......"
乔适这绝对不是调侃的话,现在就连说话都是不上力气,呼吸也会带动身体的痛,一句话说完,眼睛缓缓合了合,眉宇间亦能看出他的不适。
"还是等公子养好身子再说吧,我等下就去御膳房叫人准备,公子你快躺好吧,别说话了。"
"顺便打听一下,太后召见皇上是为了什么事......"
"知道了,公子你休息吧!太后的寿宴一定要出席的,你现在这个状况怎么成?"
"嗯......"
"真的不要动哦,不然我请季大人来,要不就告诉皇上!"
"知道了,你忙去吧。"乔适笑了,菱儿的脸忽然就红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转身就出去了。
这一去就是半个时辰,她回来的时候乔适还是安静地躺着,很满意乔适没有乱动,菱儿上前叫唤。
"公子!"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菱儿眨了眨眼,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忽然意识到什么严重的情况,菱儿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声调,连唤了好几声,就在菱儿准备到太医院唤人时,乔适的双眼缓缓睁开了。
"听见了,说吧......"
菱儿缓下一口气,重新回到床边,乔适那双琉璃般的眼眸依然清澈,但却少了平常的尖锐。菱儿就是不明白,他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却依然去冒这个险,现在伤了也不给通知任何人,这不分明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麽?
"嗯,我听说了,鸣国皇子忽然到访,明天皇上会为他设宴。"
"那太后找皇上,又是为了什么?"
"我听吴总管说,太后的意思是,反正明日要为鸣国皇子设宴,不如把她的寿宴也提前,明日一并举行就好。这主意一出,现在不少大臣都忙着准备给太后贺寿的礼物呢,可是......公子,明天你能出席吗?不如跟皇上说一下......"
"不了,太后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我还省得麻烦......"
"机会?可是公子,你准备送什么给太后?"
乔适没有回答,但眼中那深邃的笑意,再明显不过。
"差点忘了呢,今天太后召见皇上的时候,张贵人也在磬慈宫没有离开,你说太后是不是打算,让皇上把皇后废除,再立张忻为后呢?"
"菱儿,别胡乱猜测,这话说不得。"
"是...但,公子!你还是提防一下张贵人吧,她总是找各种借口接近皇上呢......"
"若只是这样,我又何必跟一个小女孩计较呢。"
乔适的话似乎别有用意,但菱儿没听懂,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乔适,似乎等着他说明。
"菱儿,宫廷里面......每个角落都有它的秘密,你的身上少一个牵连,那就等于能活得长久一些,知道吗?"
历代以来,最能让君王死于无形的,就是外戚势力。皇上对哪个妃子宠幸,那么就必定会牵涉到家族势力,往往在君王看不见的地方,这种渐渐滋长的势力,会慢慢推翻君主的政权。
这样的情况,在历朝都不能避免,敢问世间哪个人能真正做到无情?没有......更何况是最孤独的天子。不过这些话,都不能对菱儿说,她只是个丫鬟,不该太清楚。
"我开始怀疑呢,那些宫女太监的死,真的是公子你造成的吗?"菱儿自言自语地说道。
语毕,对上乔适的眼,立刻怪起自己的嘴巴,在主子面前说这种话,简直大逆不道。
但乔适并没有动怒,反而扬了扬嘴角说道。
"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宫里哪个地方都没有络华阁死的人多,菱儿......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小心一点好。"
菱儿愣了愣,过后才知道乔适跟自己开玩笑,恍然大悟地轻笑起来。
..............................
翌日一早便有人来传皇上的口谕,命乔适出席中午的酒宴。下午,乔适整装准备赴宴,菱儿在一旁帮忙整理衣装,出席这种酒宴,大臣们都得穿上朝服。
被安排到络华阁以来,是第一次伺候乔适穿朝服,毕竟她没见过他上早朝。至今她见过两个穿着这种死板的衣服,却依然好看的人。
第一个是当今圣上,那一身泛着银光的金黄龙袍,在他身上没有一丝俗气,那么耀眼的衣服穿在身上,但让人第一眼注意的依然不是夺目的色彩,而是那英气的脸,眉宇间散发着王者的气息。
今天看见身穿朝服的乔适,又是一番赞叹,仿佛这不是朝服,而是专为他订制的华服一般,束起腰间的衣带,暗红的宝石在闪耀着独特的光芒,配合着墨绿色的朝服,以及浅金色的衣边,披上那暗黑色的衣纱,挽起衣袖,与以往的艳丽妖冶不一样,此刻的乔适,绝对拥有与才子之名相配的高雅气质。
乔适今日看起来比昨天精神多了,但她总觉得他的身体状况有些不正常。临出门前,她又一遍劝他不如留在这里休息,但乔适的反应依旧是摇头。
自早上起来,乔适便是这样,一句话也没说过,这让菱儿更加担心了。到了最后还是没能让他动摇,菱儿只好乖乖地跟随他赶赴宴会。
"公子,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照顾不好公子,皇上也会怪罪的。"
乔适听了,依然只是点点头,菱儿不说话了。拿着手上的画轴,这就是乔适准备送给太后的寿礼了,这同样让她疑惑,敢问在这种情况下,哪个人不是想尽办法,给太后送上最好的礼物?
这画轴是今天早上,乔适吩咐她找出来的,她不懂赏画,但也能看出这画绝对不普通,上面没有提字,没有落款,但画面每一笔都像是经过部署才下笔,简单的线条构造出来的,画中的景象在眼前活灵活现的。
名画在宫里有不少,但像这幅画这般简朴,但又细致的是第一次见,菱儿心里最疑惑的始终是......这幅画并没有作画人的落款,到底是谁能做出如此灵动的画呢?


第四章
带着无尽的猜测,跟随着乔适的脚步,往昭磷殿走去。沿路不少人见了乔适,都看呆了。
宫里头一直有个很奇怪的现象,宫女太监们都喜欢在私底下拿自己主子的相貌作比较。
虽说乔适让不少人害怕,但不管怎样,他是整个皇宫里,除了皇上以外,长得最好看的人这一点,还是实在让人不得忽视。皇上是好看不错,但跟乔适的感觉不同。
皇上的俊逸太过耀眼,随便一个举手投足,散发的高雅让人望尘莫及,明明就在眼前,却感觉那么遥不可及,不敢有半分的逾越。
皇上不爱笑,那几分冷峻与眉宇间慑人的气势,无时无刻在提醒着人们,他就是天生的王者。
乔适爱笑,但同样给人怎样也接近不了的感觉,笑容于他,不过是武器罢了。只要需要......他可以随时笑出来,这早已跟心情无关。
如果要说最不同的根本,那么就只有一个。
乔适,令人明知不能接近,却依然自取灭亡般一步步靠近。
赵仲衍,令人明明想要接近,却怎么也接近不了。
但皇上始终是一国之君,又怎到他们下人来评头论足?随便说错些什么给传了出去,都足以人头落地,甚至株连九族。
与其说是‘不能'说,倒不如说是‘不敢'说,而自己的主子就不一样了......
主子长得好看,自己脸上也有光彩......就是这么奇怪的,何况乔适还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人呢?就是这么可笑的理由,不可否认,她也为此窃喜过,人的虚荣感,实在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心里头一直想这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昭磷殿外,守在殿外的侍卫见了乔适,都没有阻止他的脚步。
太后的寿宴与鸣国王子的接待酒席,一并在昭磷殿举行,这是举办国宴才会动用的地方,昭磷殿内金碧辉煌,每一处都是最精心的布设,富丽堂皇,昭显着炎国天朝的地位。
乔适还是来晚了,大殿中央是歌舞表演,大殿的尽头高处坐的是当朝天子,左边是太后,右边的不是皇后......而是张忻。酒宴已经开始很久,鸣国王子似乎也跟接待使处得不错。
乔适踏进大殿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目光都投向了他,受着众人的注目,菱儿不习惯地缩在乔适身后,乔适给众人回以一个微笑,镇定自如地找到自己的位置,知道他坐了下来,人们才陆陆续续把目光收回。
菱儿早就听说过,乔适从来不屑出席这种酒宴,尽管皇上每次都会下命要他前来,这次大臣们的反应这么统一,大概是因为惊讶了,二来可能是第一次看见,那个以妖冶闻名的乔适,竟然能这么正经地出席。
乔适倒了杯酒,菱儿看了立刻说道。
"公子,不能喝酒,身体还没好呢......"
闻言,乔适只细细地斟酌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杯。不少人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呈上自己准备的礼物,菱儿忽然弯腰到乔适耳边说到。
"公子,皇上在看着你呢!"
"我知道。"
"你不向他请安吗?"听见乔适开口说话,菱儿也放心了点。
"非得我亲自去给他请安吗?"
这话一出,菱儿傻了眼......不是身为人臣的给皇上请安,难道还要皇上来给他请安吗?
就在菱儿发愣之际,旁边前来一个小宫女。
"乔大人。"
"何事?"眼睛望着前方摆动着优美舞姿的女子,头也不回地问道。
"皇上命奴婢过来询问,大人的身体可好。"
"好得很,叫他不用费心。"乔适的语气明显不在乎,小宫女的话音有些卡住了。
"乔、乔大人......皇上的意思是,让你亲自去说。"
这话说完,小宫女停住,乔适也没回话,过了一会才说。
"菱儿,带上贺礼。"
"是。"
乔适站了起来,走了一步,身体立刻有些踌躇了,菱儿连忙上前扶着,却被他罢手阻止了,菱儿有些看不惯乔适这样勉强自己,但她又不好说什么。
小宫女安心地退去了,要送贺礼的大臣都送完了,如今皇上与太后面前并没有人,乔适上前,恭敬地行礼,但没有下跪。
"臣,见过皇上,太后,贵妃娘娘。"
"免礼,爱卿身体可好?"赵仲衍说道。
"谢皇上关心,臣并无大碍。"说完,抬头看了看张忻,在眼神接触的一瞬间,张忻慌忙地躲开了。
害怕他在赵仲衍面前说什么吗?那就绝对不能让她失望了。
太后的脸色,自方才就一直不太好。赵仲衍知道,这是因为乔适来了,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宫殿,太后最避忌的就是乔适。的确,乔适这个人,睿智得让人心寒。
"太后。"
这么想着,乔适唤了太后一声,脸上带着笑,但看在太后眼里却丝毫不单纯。
"祝贺的话,太后今天必定听了不少。臣就不说了,直接给太后送上贺礼吧......菱儿。"
"是,公子。"
菱儿把画轴送到太监手上,太监再把画呈上给太后,太后礼貌地笑着说。
"乔大人客气了。"
"太后,不打开看看吗?"乔适的眼,闪烁着不一般的光芒。
"呵呵,哀家现在就看。"重新拿起画轴,一寸寸卷起。
画轴被慢慢展开,太后的脸色越来越僵,就连旁边的赵仲衍亦然。
"太后,喜欢吗?"
太后收起画卷,笑得有些牵强。
"乔大人的这份礼物,确实有心思,哀家喜欢极了。"
"那就好,毕竟当年晴皇后作的画,如今很难再找到了。天下人都知道太后跟晴皇后情同姐妹,时隔多年再看见故人的墨迹,想必感触良多。"
乔适说着的话,确实是天下人都知晓的,但有人多少人知道其中的内情?
那画......是一幅‘鲤跃龙门',画本无讽刺之意,但用来送给太后,个中含义再明显不过了,她必定能明白的。
当初晴皇后跟她感情好,但先皇却并不宠爱她,直到晴皇后死后,先皇念在她与晴皇后的交情,才渐渐把感情移注到她身上。
鲤跃龙门,升价百倍。说得不就正是当年的她?晴皇后死后,先帝册立如今的太后为皇后,炎国上下都知道,当今的天子赵仲衍,并非太后的亲生儿子,那个被派守炎国边关的七皇子,赵智元才是太后的孩儿。
而晴皇后,就是赵仲衍的亲母后。晴皇后身体一向欠恙,她的死没有任何人以外,但事实却又是另外一番了......
"呵,哀家倒是好奇,乔大人是怎么找到这画轴的呢?"
"实不相瞒,这画......是易将军命我送给太后的。"
最后那几个字说完,不单止太后,就连所有内侍,宫女,以及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乔适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还是有人听见,于是便一个传一个,直到整个大殿的人都知道他方才说的是什么。
‘易将军?天啊!真的是那个易将军?'
‘天朝只有一个易将军!看来就是他了!可怎么......跟这乔适混在一起了呢?'
‘都说乔适对付男人很有办法,看来易将军也糊涂了!'
众臣纵然如此,赵仲衍看着乔适的眼神格外复杂。
"你说,这是易将军准备的?"太后难以置信地再问了一句。
"不错,易将军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的,太后喜欢就好。"
对于乔适口中出现的‘易将军',相信炎国,以至全天下也不会有人不知晓。菱儿当然也相当震惊,这个易将军,是一个神话一般的人物,要说最惊人的,当然就要数他领军打仗的本领,只要有他出征,绝对战无不胜。
可是最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留在民间的称号只有一个‘易'字。没有人看过他取下盔甲后的样子,但他身边的亲兵说过,易将军长得相当俊朗。
没有人知道他的年纪,但据说他已及弱冠,但确定的是,仍未娶妻就是了。长得英俊,又身为一代英雄,再者仍未娶妻,一时间又让不少少女为之疯狂。
皇上赐他将军府,不少大臣上前拜访,但都被拒绝了。每次出征以后,皇上会召他进宫,但绝对是在私下召见。这个‘易',自身就充满了神秘色彩,每个人都对有关他的一切充满猜想。今天过后,人们茶余饭后大概又多了一道可以解闷的八卦,那就是乔适与易将军有染......
赵仲衍留意了乔适很久,早就察觉他有些不妥,方才把礼物奉上以后,菱儿一直用手撑扶着乔适,再看他的脸色,说是没事也没人会相信。
"好了,乔适!到朕身边坐下吧。"赵仲衍直接唤到乔适的名字,张忻瞪着眼,因为仲衍从来没有直接叫过自己的名字。
"是。"
乔适从旁边的阶梯走上前,这上面只有三个座位,乔适从张忻身边走过,给了她一个别有用意的笑容,接着直接走到仲衍旁边坐下。
看着乔适跟赵仲衍一并坐在龙椅上,张忻又是一阵愕然,那可是只有天子才有资格坐上的龙椅,而乔适却能这般淡定地坐上前?
就算再怎么宠一个人,身为君王也不可能把龙椅分给别人坐......但看赵仲衍的表情,似乎这已经是很常见的情况了。
张忻侧着脸,思绪正在震惊中,目光望着乔适,忘了移开,乔适忽然回望她一眼。
--‘嫉妒吗?'
乔适没有把话说出声音,但张忻从他的口型可以知道,他就是在说着三个字。加上那邪魅的笑,让张忻恨得差点想冲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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