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你----沈夜焰

作者:  录入:12-26

廖维信一低头,只好解开衣扣。但他手直发抖,半天解不开一颗。廖母走上去,帮儿子解开系好,柔声细语地问:"你先别着急,出了什么事,先和你爸商量一下?"
廖维信也觉得自己有点太着忙,他竭力沉住气,用简短的话把情形说了一遍。最后说:"刚才白叔说既明好像吐血了,我得去看看。"
廖父想了想,慢慢站起来,说:"你最好冷静一下。依我看,既明的母亲对你没什么好感,她现在心疼儿子,没准会把责任都推在你身上,你去了会不会使矛盾更激化?而且,既明很可能是胃出血,从这里到S城,坐火车最快也得12个小时以上。这么久之后,你赶到那里还有没有用?"
父亲说得都很对,可是廖维信听不进去。他说:"那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只在这边等着,什么都做不了?爸你不知道,既明那个性子,一条道走到黑,连拐个弯都不会。要是一旦和父母发生冲突,最后受伤的还是他。他会受不了的......"
廖维信眼圈红了,语气有点哽咽。他扭过头,不愿意在父母面前失态。廖母没说什么,只是拍拍儿子宽厚的肩膀,拉着廖维信到沙发上坐下。
廖父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其实说白了,你只是控制不了的无力感而已。觉得只要在他身边,就算不能改变什么,看着也是好的,对吧?"
廖维信点点头。
"你听我说,儿子。你不懂父母的心情,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父母,能够心狠到眼看着自己的孩子痛苦无助,仍然无动于衷。对既明好的不止你一个,想让他快乐和幸福的,也不止你一个。看到儿子借酒消愁,甚至胃出血,做母亲心里的疼,不会比你少上一点半分。你不去,他们也会把儿子照顾得很好。父母有父母的想法,他们希望看到的,是孩子健康平安,幸福美满。他们用他们的价值观念去要求儿子,这绝对无可厚非。可是,一旦看到他们的要求只会给孩子带来痛苦,那么任何一个父母都会妥协的。维信,你曾说过,有些东西,只能用时间去证明。而幸福就是这样。你要做的,是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证明你会让既明幸福,而不是现在迫不及待地去添乱。"
"我不是想要去添乱,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既明现在很需要我,我得守着他......"
廖父笑:"你应该相信他,能自己解决问题。"
"可他性子太执拗,说不定会加剧矛盾。"
"说来说去,你还是对他没信心。儿子,别忘了,他也是个男人,而且是极有个性极有主见性格坚定的男人,你是想让这种男人活在你的庇护之下吗?"
"可是......他处理问题的方式,实在有点......偏激......"
"依我看,并不至于。"廖父拍拍儿子的肩膀,"如果他真和父母发生过什么激烈的冲突,那么他喝醉之后,他妈妈就不会是这种反应了。我想,你一定嘱咐过他吧。"
"是......我告诉他不许和父母吵架。"
"看样子他还是挺听你话的。"廖父笑,"好了,担心是避免不了了,但是不要冲动。毫无准备而毫无意义的事情,尽量还是不要去做。如果还预见不了结果,那就更不应该去做。儿子,耐心一点,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对吧?"
他在最后开了个小玩笑,可明显很冷场,廖维信根本没注意到,只勉强点点头,然后说:"妈,爸。我回屋去了。"

白既明吐的血量并不多,只有一点,估计可能胃出血,也有可能是嗓子破了,没什么大碍。但这足以使白母内疚自责,她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扶着白既明的头,一迭声地问:"儿子,儿子,你好点没有啊?"
白既明不回答,将头缩在被子里,说什么也不出来。白父想起廖维信的话,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嘴里哄着:"好啦好啦,睡觉吧。"哄了半天,白既明探出头来,仍是闭着眼,嘟囔着:"维信,维信。"他只喊这个名字,一声一声的,慢慢低下去,终于睡着了。
白父白母忙叨一天,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两个人悄悄关上门,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叹气。
"算了。"白父抽口烟,"算了,让他去吧,咱也管不了。"
"管?我还敢管吗?"白母赌着气说了一句。她抬眼看看外面灰色的天,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白既明浑然不知道昨天是怎样的人仰马翻,他睁开眼睛时,只觉得头痛得厉害,抬起手来按了按太阳穴,又觉得手指尖都是麻的。
真是喝得太多了,白既明苦笑了一下,动了动僵硬的身子,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天,几十个未接电话,全是廖维信。
完了,这次挺糟糕。白既明有点心虚,犹豫了半天才按下回拨键。刚响了一声,就接听了,廖维信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去医院了吗?"
白既明皱皱眉头,去医院干吗?"没有啊。"他说,"还行,就是有点难受。"
那边明显松了口气,然后是突然拔高的声音:"白既明!你他妈的还知道难受啊,你喝酒的时候怎么不难受?你除了喝酒还会不会干点别的呀?你知不知道昨天你吐了一天哪?都吐血了你知道不?你是不是想死啊?不对,不是你想死,你他妈的就是想让我死!!"
廖维信愤怒的咆哮,别说白既明,就连楼下的廖父廖母都听见了。两个人惊诧地对视一眼,没想到平时稳重谦和的儿子,发作起来,挺......恐怖......
白既明大气都没敢出,听着廖维信发飙:"我告诉过你什么?别和父母吵架,别和父母吵架,你他妈的当我是死人,还是我说话像放屁啊?!"
"那个......"白既明小声小气地解释,"我没吵架......我就是喝点酒......"
"哈,那我该表扬你呗?"廖维信一点不领情,"哦,不吵架你就给我来个消极对抗啊?喝酒喝到胃出血,你可真能耐啊你,你知不知道你爸你妈多着急呀,你知不知道我多着急呀!我说你能不能不这么任性啊?敢情你想怎么地就得怎么地呀?你喝成那样给谁看呢?你威胁谁呢你?那是你父母,才会心疼才会管你。不是的话,管你是谁呀?喝死一个还减轻地球压力呢。你做事怎么都不想想别人感受啊,昨天你爸接电话声儿都变了,你知道不?!"
白既明咬住嘴唇,觉得自己真挺过分。
"我告诉你,你得和父母道歉,听见没有?养你这么大,可不是欠你的!"
"啊。"白既明低声答应着,"那我挂了。"
"挂了?白既明!你敢挂我电话?!"廖维信在另一头都要跳起来了,在地上气急败坏地来回走动。
"我得去道歉哪。"白既明有点发懵。
"白既明!还有我哪,还有我哪。你他妈的有没有良心啊,我就不着急啊?我比他们还着急,他们至少还在你身边哪。"
"哦。"白既明又躺下了,拿着电话听廖维信恐怖的威胁,"白既明,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不许你再喝酒,你听见没有?你要再敢喝一滴,我他妈的把你扒光了吊起来打!"
白既明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
"你还敢笑?!你他妈的还敢笑!"廖维信气得跳脚,估计现在白既明要在他眼前,能被他掐死。"你以为我和你开玩笑哪?你以为我不敢啊?你知不知道,昨天听你妈喊你吐血了,我......我死的心都有......"
白既明紧紧咬着嘴唇,听见廖维信的声音低沉下去,心里却满满的都是酸楚的感动。
"对不起......"他说"维信,对不起......"
"唉。"廖维信叹气,"你呀,从来不让我省心。再来这么几出,我非得神经衰弱不可。"他发泄完了,语气也缓和下来,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廖维信,"现在还难受不?一会吃点东西啊,别吃面条米饭,那些不养胃。吃点面食,胃太难受就去医院做个检查,别硬挺着。"
"嗯。"
"小坏蛋,就知道嗯。"廖维信笑,"事情没有那么绝对的,你就不能缓和点?陪父母好好过个年,等回S城了咱们不就在一起了嘛。"
"嗯。"
"行了,去洗把脸,吃点东西,乖一点,不许胡闹。"
"嗯。"
"不许任性,有话好好说。"
"嗯。"
"还有。"廖维信又严肃起来,"再次强调啊,不许喝酒,一滴都不行。"
"嗯。"

白母一听到儿子房里有说话的声音,就开始张罗早饭。特地做了碗疙瘩汤,用温水和面,软软的,很清淡。
白既明洗漱好了从厕所里出来,有点难为情,坐到桌子旁,嗫嚅了半天。低着头,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白母动动唇,却终究没说话。白父递给白既明只汤匙,微笑:"傻儿子,也是你妈说话太难听,你别往心里去。其实,维信这孩子挺好。我和你妈商量好了,你去吧,到唐山看看。唉,都十多年了,你在那里住过七八年呢,都没啥印象了吧。"
白既明猛地抬起头来,目光之中满是惊喜,整个人就像被点亮了一样。他看看父亲,再看看母亲,有点难以置信:"真的?爸?"
"傻儿子。"白父摸摸他的头,提高了声音,"去看看,多照点照片回来啊。自从离开,我还一次没回去过呢。"
"嗯。"白既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舀了匙疙瘩汤放进嘴里。
白母叹口气,慢慢地说:"别忘了给人家父母买点东西。要挑好的,别怕花钱--咱可不能让人讲究,说咱不懂礼数。"
"嗯!"

爱你千百回
我要飞越春夏秋冬
飞越千山万水
守住你给我的美
我要天天与你相对
夜夜拥你入睡
要一生爱你千百回

--《梅艳芳》一生爱你千百回

廖维信隔着一道栅栏门,目光越过重重人群,一眼就看到刚从地下通道走上来的白既明。
廖维信走上去,接过他手里的行李。不过几天没见,白既明整个人瘦了一圈,一脸的疲惫。廖维信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伸手摸了摸爱人的头发,柔声问:"怎么,在卧铺上睡不着吗?"
"啊?"白既明愣了一下,明显有点诧异,"卧铺?"
廖维信挑高眉毛:"你别告诉我你买的是硬座票!"
"哦。"白既明无所谓地耸耸肩,"坐什么都一样,反正也不太累。"
廖维信看着他眼底发暗,和眼睛里的红血丝,无奈地叹气。现在是早上九点多,白既明昨天晚上九点多上的火车,也就是说,他在火车上坐了十二个小时。亏他还能说出来,什么都一样。
廖维信心疼得要死,拉着白既明上了早等在一旁的车里。白既明心里却很兴奋,但看见前面还有开车的司机,就没怎么说话,隔着茶色车窗,望着外面的陌生城市。
"干吗不买卧铺啊?"廖维信对此事耿耿于怀。
"有卧铺吗?卖票的没说。"
"那你不会问哪!"廖维信又有大喊的冲动,瞪着白既明,"真怀疑你怎么活到现在的,你怎么这么让人操心哪。"
白既明转回头,也不说话,只看向廖维信,突然笑了。廖维信被他笑得有点狼狈,皱着眉头:"你笑什么?"
"没事。"白既明雪白的牙齿咬着下唇,仍是笑,"没事。"然后又不说话了,偏过脸仍是看车外。廖维信刚要开口,却觉得左手一暖,却是被白既明伸过来的右手悄悄握住。
也不知怎么,廖维信几天的焦躁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反手握住他的,身子凑上去,贴近白既明,给他介绍唐山路过的景点。
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只觉得有一种偷偷的、隐藏起来的情绪,似乎正慢慢酝酿,一点一点地,让心变得柔软。

廖维信把白既明带到一处公寓前,白既明问道:"你不是说你家住的是别墅吗?"廖维信翻个白眼:"你能就这么去见我父母吗?不累呀你。"
白既明舒口气,明显有点如释重负,可是又担心:"来了又不见他们,会不会很失礼。"
"放心吧。"廖维信笑着揽过他的肩膀,拉着他上楼,"我没告诉他们你今天来。"白既明这才放松下来,随着廖维信进了屋。
廖维信把行李放在一旁地上,白既明关好门。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客厅里,对视着。廖维信轻叹一声,慢慢张开手臂。白既明走上前,扑到他怀里。
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地响在耳边;紧紧贴着的前胸,似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廖维信亲了亲白既明的额头,轻声说:"累了吧?"白既明点点头。廖维信扶起他,说道:"你先收拾收拾东西,我去给你放水洗澡。"
两个人在S城住在一起的时候,白既明不大喜欢用浴缸。他觉得太费水,而且费事。他更喜欢淋浴,冲一冲就好了。不过今天,廖维信想到他会很疲惫,泡个澡会更舒服。
廖维信把水跳得稍微热了一点,浴缸是冲浪按摩式的,再加点泡泡浴盐。
他正坐在浴缸旁边试水温,白既明慢慢走上前,从后面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
"快点脱衣服吧,洗个澡好睡觉。"廖维信轻轻拍拍白既明环在他胸前的手。
"你给我脱。"白既明的声音有点赖赖的。
小坏蛋,这算撒娇?廖维信拉过白既明,让他坐在自己身前,给他一件件脱去衣服。这些早就是熟悉的,倒也不费事。然后扶着他进到浴缸里,缓缓坐下。自己也脱光了,进去给白既明洗澡。
白既明一直窝在廖维信怀里,乖乖的任他摆弄,垂着眼睛玩手里的泡泡。
廖维信看他一直闷闷不乐,也不多说话,就知道他心里有事。给他洗完头发,问了句:"想我没?"
白既明点点头,头靠在廖维信肩膀上。廖维信摸着他的后背,轻声问:"怎么了?不高兴?"白既明又摇摇头,可还是不说话。廖维信不再问了,只搂着他。过了好半天,白既明才说了句:"我妈骂我。"
看,还是有事。廖维信亲亲他的头顶:"她说什么了?"
"她骂我犯贱,还骂我不要脸。"白既明身子有点发僵。
廖维信暗自叹口气,这话可真够难听的。尤其白既明从小就乖巧温顺,从来不惹是生非,别说挨打挨骂,就是重话,也没听过几句。他自尊心极强,根本听不了这种话,难怪要跑出去喝闷酒。可是,那是他妈妈,自己难道要火上浇油吗?
"行了。"廖维信轻笑,扶起白既明,"我说你心眼还能不能再大点啊?气话你也放在心上啊?谁生气了都胡说八道,过后算了就算了,你还能记一辈子?那是你妈,说你两句怎么的?还不行啊?"
"可是......"白既明心里还是不痛快。
"哎,差不多得了啊,你怎么这么别扭啊,当初你还骂我呢,我找谁去呀?"
"我什么时候骂你啦?你别乱说话啊。"白既明开始瞪眼睛。
"哎哎哎,过后还不承认哪?就是刚开始那会儿。"
"刚开始哪会儿啊?"
"就是我辛辛苦苦给你送早餐,竟吃闭门羹那会儿。"
"啊,我说什么啦?我骂你什么啦?"
"你告诉我不用白费心思,你永远不和我在一起。还有啊,用不着我关心,自己活得挺好。你还说,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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