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光明----bufobufo[上]

"妈妈说您是好人，我也觉得您是好人，"维斯坦然地说，"而且乔那么喜欢您，所以我也喜欢您。"
桌子底下握着他的手微微紧了一些。
希里克愣了一下，看向玛格丽特夫人："您的儿子倒很像您。"
玛格丽特夫人微笑："他是我的骄傲。"
"那么，我们进入正题。"希里克先生把目光转向维斯，"正因为我是一位黑暗法师，所以我确定你的母亲并不是得了病，而是受了诅咒。"
"诅咒？"乔和维斯一起惊叫起来。
"是的。只有黑暗系魔法才有诅咒，这个想必你们应该在那些基础魔法书上看到过。"希里克说，"不过有一点我要指出，黑暗系的诅咒在遇到光明神职人员地时候，会有特殊的效果，取决于双方的实力。"
"嗯，这些我们有看到过。"维斯说。
希里克笑了，他的笑容多少带有一些嘲讽的意味在里面："那么，维沙纳特，你是否知道，你母亲曾经是光明神殿最高贵的第二十五代圣女玛格丽特*特雷西呢？"
第八章
"第二十五代圣女？"两个少年都愣住了。
"曾经是，"玛格丽特夫人的声音难得的低沉，"现在已经不是了。"
"为什么不是了呢，妈妈？"维斯问。
"啊，这么问可有些无礼了，年轻的先生，"希里克说，"你得知道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碰触的伤口，尽管她是您的母亲。"
维斯不说话了，只是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玛格丽特夫人轻声说，她的脸色非常白，"我违反了教规，爱上了你的父亲，还生下了你。虽然因此被逐出神殿，但是维斯，这是我一生中最不会后悔的事。"
"那么，我的父亲，他是谁？"维斯说，"他在哪里呢？还活着吗？"
玛格丽特夫人的脸色更加苍白，甚至没有一点血色。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痛苦地抉择着："等你再长大一点，我会告诉你关于你父亲的事。"
"好吧。"维斯点点头，"至少现在我知道，我是有父亲的了。"
玛格丽特夫人的表情似乎快要落泪一般。
希里克说："关于你的父亲以后你再和你母亲单独交流。现在我要说的是，由于你母亲的特殊体质，诅咒的效果似乎有所减弱，给她带来的痛苦却反而加强了，因为她体内的光明力量被封印，无法消除这股外来势力，却又与之不停争斗，所以你母亲的身体时好时坏。"
"那么您能解除这个诅咒吗？"维斯连忙问。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诅咒。我认为它并不强大，但是很特别，三年来我一直没有弄明白这个能量并不高的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无法解除。"希里克在谈到自己专业范围的时候显得既严肃又专心，"我打算继续研究，但是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顿了顿，说："可是我可以肯定，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不出五年，你母亲肯定会因为承受不住侵蚀而死亡。"
听见这话，两个年轻人都脸色苍白。
"叔叔，我们可以帮上什么忙吗？"乔说，"至少我可以替你打打下手......"
"是的，乔，你和维斯都得做些事情了。"希里克说，"维斯得跟你母亲学一些光元素魔法的基础--哦，玛格丽特夫人，不要这样看着我，您应该知道光魔法和神术完全是两回事，普兰顿魔法学院里面的光魔法研究可是和神殿完全没有关系的。至于你，乔，我的孩子，你愿不愿意和我学魔法？这样如果我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你可以来接我的班继续研究。"
"意外！"乔叫了起来，"什么意外？叔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冷静，年轻的先生，冷静，"希里克皱着眉头，"要知道惊慌是魔法师的大忌。你必须以冷静的态度来面对一切不可知的事物。我所说的意外，只要你参与了魔法学习和研究，就很可能会出现。从某种程度上说，有意外才有创造，否则作为魔法师你只可能一辈子庸庸碌碌。"
"我听您的，叔叔。"乔说，"我本来就很喜欢魔法。"
"我不是让你听我的话，乔，"希里克说，"我希望你自己选择。你应该知道学习黑暗魔法的后果。我和你父母的遭遇你并不是不清楚。"
乔沉默了。餐桌上的空气变得有些凝固，维斯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好友。
"我跟您学的话可以救玛格丽特夫人吗？"最后他问道。
"是的。"希里克说，"至少可以间接地帮助她。"
"那我学。"乔毫不犹豫地说。
桌子底下维斯的手在微微颤抖，更加用力地握住乔的手。
"那么就这样定了。"希里克说，"我想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过一种新的生活了。"
事实证明希里克先生说的没错。从第二天开始，两个少年不再到处无忧无虑地嬉戏玩耍，而是认认真真地学习光明和黑暗魔法。不过两个大人没有料到的是，他们在分别教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两个少年在休息的时候却把对方的课程也学了一遍。
与其说这是一种故意的作为，不如说这是一种无意的习惯。乔和维斯已经习惯了共有对方的所知所想，学习完全不同的课程之后如果不告诉对方自己学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折磨，是话题的分歧。如果不知道对方知道的东西，那怎么能够一起聊天讨论，一起练习游戏呢？就算不能使用对方的魔法，至少在理论上要明白，这样即使是闲聊，也不会出现一方对另一方的话题完全不懂的尴尬场面。
希里克和玛格丽特的教授各有不同。玛格丽特完全是按照光魔法的专业知识开始教的，内容非常纯正高深，所幸维斯天生聪慧，课下还有乔这个伙伴帮着一起讨论，倒学得不算枯燥。
希里克的课程则是典型的魔法课程，除了关于黑暗魔法的基础知识外，魔法理论和其他魔法的介绍也有不少，虽然他的讲解不怎么生动，但是内容丰富。乔本来就有一点自学的基础，现在有了希里克的指点更是如鱼得水，学得津津有味。课下更是把那些魔法像故事一样一一讲给维斯听，减少一些光魔法课上的郁闷。
在练习的时候，维斯的光魔法因为难度大总是失败，这也有玛格丽特的原因。玛格丽特所学的大多是高级神术，现在教授光魔法，原理方面虽然没问题，但是实践中并没有适合维斯的光魔法，加上自己的能力被封不能示范，导致维斯学得很累。
乔曾经想陪着维斯练习光魔法，结果不但没成功还晕过去了，吓得维斯抱住他大叫，好在他马上醒了过了。后来二人讨论，觉得是因为光系和暗系之间的冲突造成的。想到维斯还没试过黑暗魔法，乔不由得心里一松。
两个少年就这样又过了两年，十四岁的时候，他们已经是标准的魔法学徒了。

第九章
两个少年越来越大，玛格丽特夫人却越来越憔悴，端庄秀丽的脸庞上总是隐着一股黑气。她那金色的头发早已失去了那太阳般灿烂的光泽，每当有着和她相同发色的维斯陪在她身旁时，正在成长和正在失去生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的眼睛像你的父亲。"有一次玛格丽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自言自语道。她的眼睛也带有一些蓝色，却不纯粹，而是一种蓝绿色，不像维斯那样，是纯净的蓝色，如同天空般迷人。
这是她第一次在维斯面前主动提到他的父亲，但是敏感的孩子知道，这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属于母亲自己的回忆。
他聪明地没有追问，只是体贴地把热茶递到母亲手里。
"今天叔叔和我讲了关于黑暗魔法里面关于诅咒的问题，"乔在和维斯聊天的时候说，"叔叔说在黑暗魔法里面，诅咒是一个很特殊的类别，但是不管什么样的诅咒，都是用魔法师自身的黑暗力量，对被诅咒者的一种强迫性侵蚀。"
"强迫性侵蚀？"维斯重复道，"听上去真恐怖。"
"是的，叔叔说诅咒是个很麻烦的东西，一般来说要想解除诅咒必须要有比那个诅咒本身高出不少的魔法位阶才行。"乔说。
"可怜的妈妈。"维斯皱起了秀气的眉，"一定受了很多苦。"
"不过我也有不太明白的地方，"乔又说，"叔叔说了诅咒基本都是用魔法师自身的黑暗力量组成的，解除诅咒的原理应该也就是消除这些黑暗力量，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只要有相当于这些黑暗力量的魔法能力或者稍高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高出至少3个魔法位阶呢？"
"要高3个魔法位阶吗？"维斯惊异地说，"妈妈告诉我，在用神术和诅咒对决的时候，只要是相等位阶的魔法师，运用得当的话就可能出现双方魔法共同消解的情况。"
"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乔不解地说，"我问叔叔的时候，他说诅咒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法术，在黑暗魔法里面一直是非常神秘的一个体系，他也不敢说完全了解诅咒的魔法原理。"
维斯握住乔的手："别多想了，等我们再多学点，就会慢慢明白的。现在我们懂得太少了，不明白也很正常。"
"嗯，我知道。"乔露出一个微笑，他站起身来，"我要去做乳酪饼了，你要不要来帮忙？"
"要，要！"维斯连忙跟着站起来，"我要吃第一块！"
"第一块肯定给你尝，小馋鬼！"乔亲昵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帮忙一起弄面粉吧！"
他自然地就着他们相握的手，拉着维斯走向厨房。
"有一种理论认为，衰老诅咒是用黑暗力量对时间的一种压迫；与之相对的是魔法侵袭理论，这种理论就是我上次和你讲的用黑暗魔法力量侵袭被诅咒者来解释诅咒系法术的理论，其观点是衰老诅咒并没有在时间上进行魔法控制，而是对被诅咒者肉体本身进行了侵蚀，以使其肉体失去生命力，快速衰老。"希里克向乔解释着。
他们的进度很快，这半年过去后，已经不仅仅是当初对诅咒基本理论的解释了，而是在对具体诅咒的分析，虽然只是理论上的--乔目前的魔法里并不能实践这种中级诅咒，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合适的练习对象。
"叔叔，您觉得哪种理论的解释正确呢？"乔问。
"据我所知，时间魔法似乎只是一个传说，也许除了神没有人能够真正掌握时间，虽然我很怀疑掌握时间的是不是那位号称仁慈的光明神。"希里克说，最后一句话免不了带了一些一贯的嘲讽。
"那么，您认为侵蚀学说更合理咯？"
希里克沉思了一下："说实话，乔，我以前一直是比较赞成这种理论的，但是在你提出了那个关于魔法位阶的问题以后，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虽然你的问题并不能否认这种理论，但是，怎么说呢，总是对它的一个质问。"
乔也想了一会，突然说："叔叔，难道对这个衰老诅咒就只有这样两种解释吗？"
"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两种，"希里克说，"很抱歉，乔，我不是诅咒专精的黑暗法师。黑暗系魔法其实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里面有很多分支，本来就是非常艰深广博的学问，可惜有天赋的黑暗系法师太少，加上光明神殿的打压，目前我所知道的黑暗系法师中，活着的只有我一个。"
"我真庆幸您不是他们中的一个。"乔说。
希里克苦笑，他的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可是，乔，你知道，我之所以还能活着，是你的父母用命换来的。"

第十章
乔低下头，沉默了。
希里克看着少年白皙的后颈：那里散乱着几簇发丝，让这个平时一贯稳重乖巧的少年透出了几分孩子气。他穿着稍有些大的法师袍--那是自己年轻时候的服装，因而领口有些偏大，微微露出衣服里面的锁骨。
他眼前的这个生命，年轻，俊美，善良，聪明，单纯，曾经承受了作为一个孩子最可怕的痛苦，却一直在积极地努力适应和忘却，就像每个在完整家庭抚育下的孩子一样，努力地成长，努力地为他自己和身边的人寻找幸福。
这是我哥哥的孩子，希里克对自己说，现在也是我自己的孩子。
他用在别人甚至乔面前从来没有展露过的温柔目光看着少年的头顶，然后将自己的手轻轻覆盖在他的发上。
"对不起，乔。"希里克说，"对不起。"
乔没有抬头，声音闷闷地说："叔叔，您不用道歉，我完全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要那样做。如果现在您的生命受到威胁，我也会做出和爸爸那时候一样的选择。"
"噢，乔，你一定不能这样做。"希里克说，"无论以后可能碰到什么危险，都不要顾及我，保护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可是，您是我的叔叔，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我怎么能看着您受到危险却不加理会？"乔抬起头，睁大眼睛望着希里克。
"而你是我的侄子，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我又怎么能看着你因为我受到危险？"希里克反问道，又拍了拍乔的脑袋，"你还年轻，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要去体验；而我正在老去。年轻人为老人送葬只是悲伤，白发人送黑发人却是悲剧了。"
晚饭后，乔和维斯坐在床上。乔双手抱膝，似乎在想些什么，就连维斯和他说话都没听见。
"乔，你还好吗？"维斯有些担心地看着乔。
"啊？啊，我很好，没事。"乔终于反应过来，"刚才你要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光魔法上的一些老问题。"维斯摇摇头，"倒是你，打算和我说些什么？"
"我？没什么啊，我身体好着呢，别担心。"乔说。
维斯注视着他："我知道你身体没事，可是你心里有事。告诉我，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烦恼？"
乔犹豫了一会儿，说："叔叔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维斯有些不明白："希里克先生？他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没看出来啊！"
乔小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可是以前叔叔不会主动道歉，也不会那么温和地说话还半点都不讽刺对方。还有提到爸爸妈妈的时候，他以前就算不是暴跳如雷也要生气半天不理我，所以我都不敢问他爸爸妈妈以前的事情。可是今天他居然主动提起了。我觉得有些不安。可是如果我问他，他一定什么都不会说的。"
维斯静静地坐在乔的身边听着乔的话，慢慢伸出手臂把乔揽住。他美丽的头颅倚在乔的肩膀上，金色的头发随着他头部的动作泻了下来，柔柔地靠在乔的胸前。
"你的叔叔是个很好的人。"他在乔的耳边温柔地低语，"他是个黑暗法师，可是他比光明神殿的人都要好。最重要的是，乔，他关心你，比关心任何人都关心你，并且用着他自己的方式照顾你。而你也关心他，那么，就用你自己的方法回报他吧。"
"我自己的方法？"乔迷茫地问。
"是的，乔。"维斯轻轻笑着，"你最清楚你的叔叔觉得什么是重要的，希望得到怎样的帮助，不是吗？"
"嗯，没错，我明白了。"乔点头，然后看向自己肩上的维斯，"累不累？要不要睡觉了？"
"要！"维斯用带着些微撒娇的语气对乔说，"昨天你居然抢我的被子，害得我大半夜就被冻醒了，今天妈妈讲课的时候一直在打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