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眼中只有彼此就够了。
相爱,就可以一辈子了吗?
三万英尺的空中,我在想什么,你又在想着什么?
想着如何忘记吗?
很久之后,我们才知道,叫自己去忘记才是最深的记忆。
也明白,原来,爱不是不肯说再见就可以一直都在的。
那年的我们啊,都是不顾一切的孩子。
- 壹 -
"叮......"
闪着荧光的『22』灭了,男人跨出电梯门,硕大的墨镜也遮不住他脸上的疲累。
打开门,借着玄关的一缕幽亮,摸开冰箱,拖了一打啤酒出来。
懒懒的赖在客厅的沙发,透过落地窗,台北入夜的奢华迷离尽收眼底。
手里的一罐啤酒又喝得差不多了。
他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即便累极,却只能盯着天花板数着天明,总需要酒精的麻痹来使自己入眠。
可今晚,已经半打啤酒下肚了却一点醉意也没有。
站起来,走到窗前,那一片霓虹过于刺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繁华的背后,又有多少的角落藏在黑暗里。
还好,够高的楼层,让人不会看得太过清晰,很多东西远远的看,还是很美好的。
当初执意要买这个单位,朋友们都被他吓到,没事住那么高干嘛。
他从来没回答过他们。
曾经有个人很爱窝在他身边,拖着他,看高楼下的风景。
明明两人都怕得要死,可有彼此在身边的时候,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人走了,很多东西会改变的。
无辜的易拉罐扭曲着,男人的指关节阵阵的发白。
扯下身上的负累,把自己抛回了床上,缩进被子里拼命想汲取一点温度。
『现在我在这里,你在哪里?』
- 贰 -
"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黑色的被褥下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这只电话的号码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人,所以是非接不可。
"庄濠全,你死家里了啊!干嘛关手机!"暴跳如雷的吼声,不用转免提都能传遍整个房间了。
"吵死了,我死了你现在跟鬼讲话哦......"男人慵懒的声音抱怨着。
"不要跟我皮,今天有一场记者会,你不会忘了吧。"再生气也不能从电话里伸出手来,那边的声音越来越无奈。
"不是下午嘛,现在才几点啊,给我多睡一下......"使劲把脑袋往枕头里揉,疼得快要裂开了。
"小祖宗,新戏的演员组跟导演组要先见面熟悉一下,你不是想等会在台上大眼瞪小眼吧!快点!我叫KEN在楼下等你了。"
挣扎着从被子里爬出来,闻着身上一股酒味,摸进浴室冲了个澡,总算清醒一点了。
出来看到客厅的一片狼藉。
唉,昨天又喝多了,回来再清理吧。
随便套上一件衣服,抓过沙发上的包包,戴上墨镜,往电梯走去。
KEN在大厦门口焦急的转着圈,等了半个多小时,老板在公司快要杀人了。
眼角瞄到电梯里出来的人,他恨不得扑过去,拉开保姆车,把这个祖宗让了上去。
"KEN,有白花油之类的吗?我头痛死了。"使劲按着太阳穴,还是无济于事。
"昨晚上那high呢,又喝多了?"KEN说着,边从包包里往外翻东西,丢了一瓶白花油到后座。
"我还能去哪,在公司开会开到半夜,回家自己喝了点而已。"把透明的液体倒到指尖,揉上额头,希望可以让头脑清醒一点。
"有心事啊......"KEN知道,他向来都是很有节制的,自己一个人会喝成这样?不止是『一点而已』了。
浓烈的薄荷味充斥了所有的人鼻腔,车里的空气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出奇的安静。
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与车流声相映着。
- 叁 -
"嗨,邱~今天还是这么帅呢。"
村里的卡梅尔夫人热情的跟这位悠闲的坐在旅馆门口喝着香郁咖啡,来自东方的年轻人打着招呼。
听到有人叫自己,邱胜翊对来人露出了一个甜美至极的笑。
一年前,邱胜翊的突然到来,成为村里人们很长一段时间的话题。
长着一副东方人的脸孔,却说着一口流利的法语,只拖了一个大大的旅行箱,孤身一人来到这不算繁华的小村。
刚来的时候他几乎足不出户,只在吃饭的时间会下楼寻找食物果腹。
他也没有什么朋友,直到后来他养了一只名叫"球球"的金色小寻回。
村里的人们总在想,这个漂亮的孩子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因为他实在跟平常来这个地区的外地人不一样。
别人来到这,总会疯一般的游历各处角落,抱着极大的热情。虽然本地人对此又爱又恨,也很难理解那些人的激情,不过看多了,也就习惯了,争取把外地人的口袋掏空成了很多本地人的理想。
而这个年轻人刚来,就对这一切异常的冷淡,淡得让人甚至怀疑他本就是这里的人。
除此之外,就只能想他是不是对生活失去信心了。
球球跟它的主人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两周的时间,就跟左邻右舍打下了坚实的感情基础,连之前在它进住时抱有异议的旅馆老板娘贝纳夫人也对这只活泼热情的生物宠爱有加。
有了球球,邱胜翊跟村里人们的关系也开始突飞猛进的好转。
人们才知道,他一口流利的法语,是因为他在巴黎有一个很好的老师。
人们才发现,这个漂亮的孩子,笑起来真的很像天使。
邱胜翊开始更多的融入到本地的生活氛围。
会跟隔壁的鲍勃大叔一起去他家的葡萄园摘葡萄;
会在临街餐馆收到一大盆松露的时候去凑热闹;
会去山口的马普家参观他头天捕到的猎物;
会到对街雷蒙的手工作坊学雕刻......
但更多的时候,他会一个人待在旅馆自己的房间,煮着他最爱的曼巴,再端着,坐到旅馆临街的小圆桌,跟路过的人们分享。
每每这个时候,贝纳夫人就会抱住他,直说让他干脆在村里开个咖啡馆好了。
他总会微笑,手在球球的脑袋上使劲的揉,换来了球球的大叫和夫人的大笑。
咖啡,只是他纾解情绪的道具罢了。
- 肆 -
邻街彭赛家的小女儿蒂娜从巴黎回来,听说村里来了一位漂亮的东方人,从巴黎来的,便兴致勃勃的要去认识。
与她同行的小姐妹凡妮莎看到坐在旅馆门前椅子上的人,叫了一声"邱~"
邱胜翊反射性的抬起头,正对上了蒂娜含笑的眼。下一秒,便看到蒂娜眼睛睁得硕大,差点惊叫起来。
"邱?"这不是两年来频频出现在《Purple》的东方帅哥吗?他怎么会在这?
其实看《Purple》的人们也不太会注意画面当中的人到底是谁,大家要的只是一种意境。但他完美的身体轮廓还是给太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当中就包括了蒂娜。
只是他的一切都那么神秘,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当蒂娜抱着一堆印有他身影的杂志出现在邱胜翊面前的时候,他明显被吓到了。不过球球却毫不避嫌的扑了上去,间接把它的主人出卖了。
邱胜翊笑着接过了蒂娜手中的笔,签下了一个个大大的『邱』,想着,莫里斯好像有点夸张了。
蒂娜看看专心签名的邱胜翊,再看看让她云里雾里的那个汉字,笑得很开心。
厚厚的一沓,很多图片发表出来邱胜翊都没看过,差不多要忘了那个样子的自己了。
其实很多张里面,自己也只有露出藏在黑暗下的那双眼睛,再多就是一个侧脸,真好奇蒂娜是怎么认出的。
蒂娜说,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摄影师最需要抓的,就是那双眼睛。
跟蒂娜道谢,还应下来她那个偶尔过来聊聊的建议,真是个可爱的女孩。
上楼,打开随身的计算机,翻出那些尘封许久的记忆,那时的生活离自己真的好像很远了。
转头看着窗台停留的小鸟,天空不时飘过的云。
"你们的家在哪呢?"
- 伍 -
每次打开计算机,传来的"叮咚"声提醒着邱胜翊,永远都会有的那么几封"未读邮件"。
刚到巴黎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轰炸他的邮箱,主题只有一个──叫他回去,有什么都是可以沟通的。
到后来,大家也知道他的决心了,便开始通篇的说着最近发生的一切,硬生生的把他与那个小岛紧密联系着。
再后来,就变成发生什么事才通知他了──比如廖亦崟的酒吧开业了;杨奇煜的录音室成立了;廖俊杰的歌又卖了,还挺好听的,Demo在附件;刘俊纬开新节目了,收视节节飙升,他乐死了;他,......
最固定的,是邱翊橙每个月的家庭报告,让他知道爸妈都很想他,也过得不错,不用他担心。结尾的那句总是:"他也很好,常会来家里看看。"
也有他不会去点开的那几封,不看就不会知道是好还是坏,成全自己胆怯吧。
其实在大家心里,自己也该是一直过得很好的,邱胜翊想。
初到巴黎,邱胜翊,人生地不熟。
公司安排了他住在一栋小公寓的二楼,一个小套间,他一人住得也还舒适。
开始的时候,每天都有一个华裔夫人来给他上法语课,陪他聊天。一周后,邱胜翊就决定自己去夫人家上课了。
她是张爸爸的老友,年轻时也曾在那个演艺圈生活过。初到异国他乡,能有一个了解自己的长辈在身边,算是一种幸运。
邱胜翊学东西很快,用老夫人的话说,"这真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
很快,他就可以到独立的艺术学校上课了,班上的同学都有着各种身份,但谁也不会对他人深究,有的只是同学间轻松平和的相处,这让邱胜翊觉得很开心。
邱胜翊很享受这样的学生生活,暂时的抛开过往,可以做最真的自己。
- 陆 -
上课时,邱胜翊喜欢坐在中段靠墙的位置,有一个男生常常坐在他的后面。
次数多了,邱胜翊忍不住投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他也了解邱胜翊的意思,很委屈的说了句:"我的NO.1被长期占领,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两人对视,大笑。
于是,邱胜翊在巴黎有了第一个同龄的朋友。
邱胜翊要把他的NO.1还给他,他回绝了,唯一的请求是准许他拍他。
莫里斯最大的爱好是拿着手里的相机去抓他眼中的世界。
邱胜翊说他不务正业,不过他又确实把这个副业玩得很好。
莫里斯拍了很多邱胜翊,不过大部分的相片,邱胜翊都没看过,只是常听莫里斯在耳边感叹着:"邱,你太棒了!"
有一天,莫里斯问邱胜翊要是把他的相片注销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他是觉得美好的东西要跟大家分享。邱胜翊看了样片,经过处理后也不太看出这人是谁了,只要别署名就好。
没多久,莫里斯兴奋的告诉邱胜翊,很多人向他打听他,不过他决定让邱胜翊永远神秘下去。
说这句话时的莫里斯,就像搂着心爱玩具的孩子。
一年后的夏天,邱胜翊结束巴黎的学习,正在考虑什么时候回家,莫里斯执意把他拉去参加了七月在南部的摄影盛宴,说邱胜翊来了法国不去那里一次的话,就白来了。
想想,就去吧。
谁知,最后陷进去的,却成了他。
活动结束的时候,莫里斯要回巴黎,留给邱胜翊的祝福是:愿他早日成为当地人,那样可以看到更多不一样的风景。
日后的邱胜翊,证实了这句话。
- 柒 -
庄濠全不知道自己莫名的情绪是怎么冒出来的。
是因为昨天在公司看到同事整理仓库搬出来的那几块立牌吗?又看到那时候青涩的他们。
那时这辆车上坐的,不只庄濠全一个人,有那四个笨蛋,还有他。
那时的他们,不用考虑太多尔虞我诈的生存问题,六个人,一个整体。
他和他的事,总有兄弟们帮忙分担着,人前人后的掩饰着。
那时的他们,真的敢说那句话──什么都不怕。
这样的平衡是被什么打破的呢?庄濠全从来没有认真想过。
他怕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他只记得那天AMY姐特意找到了自己,说了关于邱胜翊的很多。
『给他自由吧,你不在意的很多东西,其实他都很想抓住,只是为了你,而放弃了。』
当下的庄濠全,完全没明白是什么状况。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让邱胜翊因为自己而受委屈了。
邱胜翊,你要自由?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
庄濠全告别AMY姐回到家,劈头就问。
很莫名其妙的一顿争吵,谁也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反而更僵。
家里的气氛空前低冽。
庄濠全背了一个大包,很潇洒的走了。
走在冲绳的街头,庄濠全觉得很委屈,为什么自己的生活要任由他人的摆布。
当年他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远远没有想到日后会是这样。
看着一条条街道,很多旧景还在,身边的人却已不在,被太多的东西绊住了。
没人比庄濠全清楚,邱胜翊最神采飞扬的时刻就是站在镁光灯前,那么自信,那么耀眼。
他无数次的想把他私藏,想告诉全世界这个闪耀的人是他的。
爱他,真的错了吗?
漫步冲绳的海边,忆起当初的起誓,年轻的脸庞,一丝的腼腆,满满的真挚。
只是因为导演的那句──『把对方当成最爱的那个人。』
难以预料的事情总在发生着,谁曾想过会变成真的。
只是那个誓言,好像开始动摇了。
一辈子,真的那么难吗?
庄濠全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家里少了一个人,那个人是邱胜翊。
『庄濠全,你就这样走了的话,邱胜翊会疯的!』
想想离开前,刘俊纬吼他的那句话,真是讽刺啊。
他还不是好好的去过他的生活了,这么彻底。
努力,不是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很久之后,庄濠全才从ANDY哥口中知道,邱胜翊那时候拒绝了AMY姐要安排他出国学习的提议,他也才明白了那段时间邱胜翊老在他耳边念着『不想跟你分开......』的含义是什么。
- 捌 -
一个人离开了,其它人的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
之前庄濠全的突然消失,让公司乱成一锅粥,还好他们的唱片宣传告一段落,新戏也还没上。
邱胜翊的离开,算是有准备的,所有人都有了底。
几个月之后,公司才放出了由于种种原因,暂时解散的消息。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暂时,怕是永远了。
其它几个都有些志不在幕前,只剩庄濠全一人打拼,公司卯足火力推他,收效明显。
这个圈子是残酷的,渐渐的人们开始淡忘曾经那六个人,越来越多的记住这张帅气脸孔的主人叫庄濠全。
庄濠全独自回台中,原本害怕被两家父母念,结果却完全没有。
邱胜翊,你果然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啊。
但当向他问起邱胜翊最近过得如何的时候,他却总是语塞。
久了,也没人再问。
不过庄濠全知道,邱翊橙会定时跟两家父母汇报他哥的情况。
庄濠全从未想去探知邱胜翊的现状,怕他过得太好了,在没有自己的日子。
但也在廖亦崟的酒吧里耳闻过一些,无外乎他在那边学习生活云云。
那也只是皮毛,大家见了他,都会很有默契的转移话题。
是怕刺激他?庄濠全觉得好笑。
所幸,庄濠全越来越忙,不太有时间常往酒吧跑,几人不用再忌讳那么多。
邱胜翊会不固定的来一封信,说的东西总是没有主题。
他们却慢慢的感受到邱胜翊的变化。
随着心情生活,淡定许多,不再那么执着了。
偶尔追忆当年,几人除了相互吹捧一番,免不了的会感慨。
这两人,当初离开都那么决绝,如今也都绝口不提对方,是准备此生至死,不再往来了?
之后,又一同摇头。
他们都是放不下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