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濯英扶住他,忽凑到他耳边:"你放心,我军中自有能人,解得开天下机关。"
灵台一醒,他整个人像醍醐灌顶一般僵住,心房像要被什么绷裂。
只见紫金将军轻轻的笑了:"你肯救我师弟,我也还你个师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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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灯朵朵,光亮澹澹,罔罔如逝水。
缓缓走入那长长的墓道,远远的,可以看见最纵深处点燃的长明灵灯。
每走一步,离那亮光越近,却觉离光明越远。
黑暗和阴冷如交织的藤蔓,铺就这一地光摇影曳,一步步牵引人至那此生的终点。
不是不疼痛。
若不疼,便不会想那长夜凄冷,曾经的青衣薄衫熬得了草原上的严冬,能否抵得了朝阳殿内的春寒;若不痛,便不会惦记那征途漫漫,尘封的匣中龙吟能于过往披荆斩棘,却还能否在将来依旧用剑光照亮那一片河山。
亦不是不怀念。
若不怀念,便不会有现在这般刻骨铭心的痛楚,这样熏神染骨的惦念--
黑暗中,眸子里浮起万千光碎,无人知晓,亦不要人瞧见。沐沧澜轻轻的勾起了唇角,幽冥中绽开一朵莲台--
我以为在走进这黑暗的时候,我就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现在,我不!
沉定的目光拂掠过盏盏莲灯,最后落于尽头的长明灯盏:我会像它们一样一直燃烧到最后一刻的。我愿以残留的全部生命化作这后土前祀的莲盏,不求他物,只祈你,一生平安--
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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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四王乱党已逃入万寿山中,扬言若陛下攻城,则立时引爆炸药,玉石俱焚!"
"陛下,前军已在城外与叛军交战,城内叛军劫持了千秋令,正妄图关闭城门!"
皇帝并不回答,只顾一路飞奔。终于到得千秋城下,巍巍群山环抱之中,一城独立,夏汛时节,城门之前护城河滔滔。两军正于城外激战,河面上浮尸无数,水上早已为浮上一层血红。
见天子亲临,王师不由士气大振,叛军更加节节败退,眼见城外的临时防线就要被突破,城内的叛军也就不顾同伴安危,开始启动铰链,想要关闭城门。
"不好!要来不及了!"还未等旁人说完,便见烟尘滚滚中,一道白光闪电般纵马跃起,向城门直扑而去,像一枝鸣镝划破那无情沉默的长空,亦像一把钢刀劈开那狰狞残笑的命运。
所有的兵士都听见他们的天子,那被称作千古一帝的人扯开了嗓子,像挣命一样的高声嘶喊:"跟朕上--"
汗血宝马载那人高高跃起,在城门半闭的瞬间踏入那吊桥,只听铿锵一声,金花四溅,天子剑挥出,三尺龙泉砍断那碗口粗的铰链,吊桥轰然落下,砸起一地齑粉,如粉碎的宿命前尘。
铺平的坦途上,数万精兵高喊着"万岁"跟随着那天神般的铁骑,潮水样排山倒海的向城中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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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哪里的风,竟吹进这陵墓之内,疏忽而逝,疾如转蓬。
唯灯花轻摇,方知不是幻觉错生。
越往里走,越暗,空气也有些稀薄,灯焰犹亮,却已单薄许多。莹蓝的光远远望去,好似一片蒙昧的天色。
记忆像是云海弥漫了整个脑海,狭小的空间忽就容不下这般澎湃。
窒息般的--那可就是那被称为"思念"的东西?像是被疯长的藤蔓束缚住了呼吸:绿色的草原、青色的湖水、素色的衣袖、金色的龙椅、白色的梨花......
幽深的黑暗中,万物都褪去了矫饰的颜色,只剩那光和暗,如佛前永世纠葛的灯芯,永永远远的不可分割,纠缠扭拧成那沉沉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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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马倥偬中,皇帝飞马而入,眼见那头皇陵石门就要落下。
"谁敢?!"不由分说,弯弓搭箭,一枝羽箭流星般射出,人也如流星般飞跃而出。
那沉沉的黑暗像是巨兽张开的大口,似要将所有光明和希望吞没。
再忍不住直觉的就溢出了那声最初的呼唤--原来千言万语千军万马千山万水都还是要回到这最初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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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
是谁?!
谁的声音如此急促,谁的马蹄如此狂乱?
像是草原上的一路追随,像是携手并辔的疆场纵横,像是能涉过那奔流的时光之川,更像是能踏破那钦定的宿命的坎。
一声声踏碎了时光、命运、皇权、江山......所有所有的羁绊!
一声声的,重重的踏上了人的心间。
"老师--"
越来越响亮的呼喊声中,沐沧澜终于停步,蓦然回转--
"曦儿......"
《天朝史》载:
景弘四年,文宗崩。太傅沐沧澜陪殉帝陵。帝恸,辍朝三日,赐谥号"忠武"。后再不设太傅之职。大丧日,四王叛乱,帝尽灭之。
五年,太保张克化告老,帝准之,撤太保职。时太师已卒,至此,三公俱废,乃拜郑风如为相,统领百官。
七年,帝逢双十整寿,万寿日,黄河清。
八年,颁天朝田亩法。
十五年,帝亲将兵五十万众,伐北蛮。
十六年,北蛮可汗战死,蛮族四裂。
十七年,南北一统。
二十年,立六王之孙遥光为嗣,遥光聪颖仁慈,帝甚厚之,视同己出。
三十年,春,帝崩于朝阳殿。年四十有三,终生无所出。
皇太子遥光即位,葬帝于北陵之西,青山之巅。山上多青石,远望之,苍苍入云。山下一条清流浩浩东去,名曰"沧澜"。
全文完